江山作嫁(上、下册)【我欠你一片情深,便用这江山作嫁!暌违五年,千万读者翘首期盼,人气作家凌千曳巅峰权谋之作! 继《琅琊榜》《花千骨》后殿堂级言情经典!】(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30 00:2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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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千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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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作嫁(上、下册)【我欠你一片情深,便用这江山作嫁!暌违五年,千万读者翘首期盼,人气作家凌千曳巅峰权谋之作! 继《琅琊榜》《花千骨》后殿堂级言情经典!】

江山作嫁(上、下册)【我欠你一片情深,便用这江山作嫁!暌违五年,千万读者翘首期盼,人气作家凌千曳巅峰权谋之作! 继《琅琊榜》《花千骨》后殿堂级言情经典!】试读:

第一卷初入风云第一章 楔子

昭国京城郢梁刚刚开春,原没有那么热闹,百姓大多忙着耕种,还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喝茶聊天打牙祭。不过今年可不一样,自打知道祁国要对卢国开战,昭国的百姓们一下子炸开了锅,围坐在酒肆茶楼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昭、卢、祁三国鼎立了近百年,如今可真是要变天啦。

而此时的棠梨茶楼,聚坐着一群衣饰华贵的公子,皆是峨冠博带,腰金佩玉,一看就知非富即贵。他们正在谈话,说到动情处,还有人猛地站起来,因怒意过盛使得原本还算俊挺的面目显出几分扭曲来。“苏子修欺人太甚了!父皇给他一座最大的府邸他还不满足,他还要再求几百亩封地,我们府邸没他大,仆从也没他多,他这么做把我们几个皇兄放在眼里了吗?!”

说话的是当今三皇子——苏子睿,此人性情粗犷率直,最沉不住气,一旦心里有火气,嘴上就把不住门。只见他神情恼怒,两条粗黑的眉毛恨不得盘在一起。

三皇子的话就像在干柴中投下了一颗引燃是非的火种,顿时惹得席间其他人也跟着连声埋怨。“从小父皇就最宠子修,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五皇子心有不甘,愤愤地道,“我老早就看不惯他了,他一点儿也没把咱们这些皇兄当回事儿。上次我给他送去本王王妃亲手做的大氅,他居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半个谢字都没有,当时把我气得……”

二皇子苏子阳年长,到底老成,不轻不重地出来打圆场,先慢悠悠地叹了一声,又说道:“咱们几个兄弟里边他最小,恃宠而骄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此人成不了大事。”“哼!依我看二皇兄说得不差,那个竖子成不了大事!”六皇子气哼哼地接过话茬,“还有杏山的别院!大家都看中了闲月山庄,凭什么父皇就赏给了他?”

四个锦衣绣带的年轻公子说个不停,越说越来气,越说越高声,那场面说不出地喧阗和嘈杂。只有太子苏子清稳稳地端坐着,手中端着一盏天青色釉染纹饰梨花的精致小茶盅。太子一声不吭,长睫半垂着,似在想着其他事情,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规律地轻叩着胎薄如纸的茶盅。

他看似无声无息,但坐在席间最尊贵的位子,举手投足间的清贵雍容之风使人根本无法忽略他,他是昭国独一无二的储君。

昭国的皇子们个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其中以七皇子苏子修最为出色,此人丰神如玉,风流俊秀,是难得的惊采绝艳之人。

太子苏子清是嫡长子,年逾而立,虽不比七皇子苏子修风采飘逸,形神兼美,但也堪称俊雅,而且因年纪略长,别有一种高华持重的皇家气度。

众皇子终于有些说累了,声音比方才小了许多。太子苏子清将手中的茶盏缓缓地放到桌角,神色淡淡地环视了一周,悠悠地启唇道:“众皇弟莫急,先听孤说几句。”

短短一句话,储君高于普通皇子的尊贵地位就显露出来,太子的自称必须是高高在上的“孤”,哪怕身边是自家的兄弟。

没有人敢再说话,就算再管不住嘴的三皇子也得乖乖地闭嘴,因为接下来要说话的是太子。

苏子清气定神闲,不怒自威,扫了一眼众皇弟,说道:“祁国要和卢国开战,势必会担心我昭国先动。昨日父皇召见孤,告诉孤祁国派来了特使,传达祁国皇帝的旨意,欲与我昭国结成同盟。祁国这几年势头很猛,兵力强盛,结盟对我国有益无害,但是祁国提出了条件,要求我国必须送一名皇子到祁国当质子,以示两国结盟的诚意,也可确保当祁国跟卢国打仗时我昭国保持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这个条件,父皇同意了。”

苏子清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瓢冷水泼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宴席之上一下子沸腾起来。“啊?那怎么行?祁国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民风剽悍不说,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谁去谁受罪!”三皇子当下就嚷嚷起来,唯恐跟质子的事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是啊是啊,玉朗城这个老贼,算盘打得真好!战势随时要变,等祁国和卢国打得差不多了,难保父皇不会出兵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要是去做了质子,就是难逃生天啊!”平日里较为稳重的二皇子苏子阳也沉不住气了。

紧接着几个皇弟也表示了担忧,毕竟攸关性命与前程,谁都不敢有丝毫疏忽大意。“哼!玉朗城不愧是老谋深算,他现在磨牙吮血,要吃卢国的肉,生怕我国出兵断他后路,令他腹背受敌,所以想出了这个主意。我昭国送一名皇子为质,这样他才能放心啊。”与几个皇子的担忧害怕相比,苏子清倒是分外从容自若,说道,“祁国地处北方,气候苦寒,自然比不得江南富贵。但祁国尚武,人人皆兵,比起懦弱如鸡仔的卢国,祁国就是老鹰。只要它看上的肉,就没有叼不走的。”

苏子清的声音很温和,就像一湾潺湲的泉水,却令人感到一阵悚然,如银针扎背,在无形中让人觉得远在北方的祁国正张开一双锋利的鹰爪,随时准备把盯上的猎物撕个粉碎。

古往今来,质子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战战兢兢,朝不保夕,谁晓得哪一日会人头落地,客死异乡,格外倒霉的还要在生前受尽凌辱,满门老少惨死。“这可如何是好啊?”众人不免慌神了,这话既然从太子嘴里说出来,送皇子为质的事基本是板上钉钉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送谁去祁国当质子,也就是送去死?“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父皇将我们送去祁国当质子?”三皇子先沉不住气了。“不是我们。”苏子清缓缓地站起身来,他腰间悬挂的一双夔龙白璧雕工精致,栩栩如生,不断撞击,宛如二龙相斗。而此时二楼清凉的穿堂风拂过,吹动了苏子清的袍子一角,衬得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是苏子修。”“他?”二皇子苏子阳皱眉,不敢反驳太子,但还是迟疑地说道,“父皇那么宠他,断不会将他送出去吧?”“如果祁国特使真认准了他,父皇也没什么办法。”苏子清冷冷一哼,胸有成竹道。

听得太子如是说,众皇子顿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尽管祁国那双不怀好意的鹰爪还冷幽幽地张在身后,但是他们相信太子,相信太子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必然有成事的手腕。那双要命的鹰爪最后只会对准一个人,那就是令他们都嫉恨的苏子修。

苏子修!这个众人的眼中钉,就让他万劫不复吧!

梨花茶楼因为每个人的心怀鬼胎而渐渐安静下来,没有人察觉到一抹轻盈的绿影瞬间从堂口消失,宛若天上的流云般消失了。第二章 蜂蝶

皇城北郊的法源寺是最具盛名的皇家寺院,昭国自建国以来每代的帝王后妃、皇子公主及皇亲国戚,都会去法源寺进香朝拜。寺中供奉着贵人许愿的大海灯,昼夜不息,大的如缸,小的如碗,新鲜松油燃烧的气息悠远绵长,可谓香火鼎盛,独一无二。

祁国崇尚佛教,更有皇子以潜心礼佛为名,在法源寺中小住一段时日,与寺中高僧畅谈,聆听佛音,以修身养性。

时值阳春,法源寺后山的桃花开得正好,红蕊点点,芬芳扑鼻,触目所及皆是粉色桃花,盈盈如美人香腮,含羞带怯,一派云蒸霞蔚的烂漫景象。

在这一片润泽的桃粉色中,刚才消失于茶楼的那抹绿影又轻盈地出现了。

宋翎抬起头,机警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来。这些年论女扮男装,她也是个中老手了,甚至将男人的步伐姿态也学得有模有样。虽然她身板单薄了点,但通常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在确认无人跟踪之后,宋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处烂漫桃林之中,她的心情亦十分松快。她不再停留,而是轻手轻脚地朝后山某个地方行去,那里有一座精致清雅的小院。宋翎走得很急,若是从前,这小院对宋翎来说就是一处平淡无奇的房子,没什么值得看的。但是现在不一样,因为那里住着昭国的七皇子苏子修。他正奉皇命在法源寺里清修。

清修,清修,不就是找个名目躲开那些恼人的家伙,自己躲个清净自由吗?宋翎在心里念道,那些恼人的家伙是谁,不说她也知道。

这条路宋翎太熟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苏子修。尽管知道苏子修人就在寺内,跑也跑不了,但是宋翎还是走得十分心焦。她不时咬一咬唇瓣,听相府里的仆从们议论,自从七皇子跑到寺里来清修,今天已经来了第二十三个姑娘等在院门口吵闹着要见七皇子一面了,那情形可真是……啧啧,哎呀呀,说不得,说不得。

百姓们总是对宫闱之事格外感兴趣,这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顺便添油加醋,夸张夸大,恨不得让听的人个个惊得睁大眼睛,张大嘴巴。

宋翎知道谣言中真实的成分有限,但是她坚信哭晕在小院门前的姑娘就算没有二十三个,也有二十二个,还不包括百八十个正觊觎七皇子但没敢行动的主儿。

想到这里,宋翎不由得笑了,苏子修啊苏子修,你这哪里是清修,摆明了就是招蜂引蝶来了!

不一会儿,苏子修清修的小院近在眼前,宋翎老远就看见那里站着一对华衣丽服的主仆,还有苏子修的贴身侍从飞涯。

飞涯似乎正阻拦着二人,他面露难色地道:“贺小姐,您请回吧,七殿下说他是不会见您的。”

宋翎仔细一瞧,这女子她认得,不就是贺太傅家的三小姐?这年头以上香的名义偷偷跑到后山看苏子修的官家千金可真不少。

宋翎原本一只脚跨了出去,但因存了看好戏的坏心思,又将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驱赶狂蜂浪蝶的事从前她为苏子修做过不少,这回该轮到飞涯大侍卫为主子挡挡烂桃花了。

贺家三小姐的性格不似一般的腼腆小姐,有几分泼辣,她不依不饶地道:“本小姐不信,定是你自作主张不肯给我通报,要是七殿下晓得了,怎会不来见我?”

宋翎猫着腰躲在一处假山石后,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她心想:这都哪儿来的自信?

相较于贺小姐的盲目自信,她身边的丫鬟也是个没脑的,为自己的主子帮腔,说道:“对呀对呀,上回在大公主府的书墨会,七殿下还夸过我家小姐的画呢……”

宋翎一边摇着头一边想,苏子修夸过的人多了,比如王尚书家的小姐、李侍郎家的小姐,那都是给人家大公主面子,这种礼节性的场面话,居然还能拿出来说?

主仆二人咄咄逼人,飞涯毕竟是个男子,打架是孔武有力,拳脚生风,但是面对两个蛮不讲理的女人,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这时蛰伏已久的宋翎直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飞涯是靠不住了,该她出马了。

三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宋翎却步履悠闲,中气十足地说道:“飞涯,七殿下在吗?着实不好意思,七殿下邀我喝茶,我却来得这样晚,过意不去啊过意不去!”

纠缠着的三人顿时安静下来,飞涯认得宋翎,反应很快,立马接话道:“哦!公子来了,赶紧里面请,七殿下等您很久了,刚刚还念叨着非要小人出来看看,迎一迎公子您呢。”

宋翎在心里暗暗赞叹,飞涯果然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不过这也是废话,能跟在苏子修身边的就不会是笨人。“让殿下久等了,不好意思。”“哪里哪里?晓得公子要来,殿下说了等多久都情愿的。”

宋翎和飞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把宋翎迎进门后,飞涯手疾眼快地要关门,把两个麻烦精关在门外。

可贺家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个平日里莲步姗姗的小女子竟然一个箭步上前,将身子拦在大门中间,大有要“破门而入”的气势。

宋翎被吓了一跳,传说中的贺家三辣子果然名不虚传。

贺小姐气得不行,这个小侍从摆明了就是捧高踩低,给别人热脸,让她坐冷板凳。一时间她火气上涌,不管不顾地斥道:“好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儿,居然也学起跟红踩白来了!”

宋翎听了心头蓦然一跳,正要说话,只听见她身后一个清朗疏淡的声音响起:“你既然晓得什么是‘狗仗人势’,你是否晓得什么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这慵慵懒懒的音调不用看,宋翎也知道是谁来了,只能是七皇子——苏子修。

一名青年男子缓步走出,宛若芝兰玉树立于庭中,形神俊秀,风流非凡。因是闲居,他衣饰清简,但依然难掩通身的皇家雍贵气韵。只见他一身月白长衫,袖口前襟用金线疏疏地绣着蟒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书香气,未束冠,只将前面的头发绾成一个小小的发髻,用一枚玉冠扣住,任脑后的乌发随意披落,衬得修长的身子也越发清隽。

听了苏子修的话,贺千金霎时白了脸,方才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弱了下来,一张俏脸阴晴不定,最后只是垂下头绞着衣角,娇娇怯怯地唤出一声:“七殿下……”“飞涯,送客了。”苏子修长身玉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对了,不请自来的算不得客,飞涯你直接把门关上,不用送了。”

苏子修的话温温柔柔的,但是落在贺千金的耳朵里无疑是当头棒喝,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但是紧接着可怜的贺千金又挨了重重一棒,因为苏子修说道:“飞涯,你等会儿下山去买两条大狗,必须是最凶猛的,一左一右地拴在门口。慢着。”苏子修乌黑秀长的双眼微微一眯,他又改变主意了,“其实不拴也是可以的。”

旁边的宋翎听了简直要绝倒。这就是苏子修,他可以不动声色、温文尔雅地把人气死。

贺小姐的脸色几乎是惨白了,但是她还不死心,梨花带雨地说道:“七殿下,我方才一时失言,请您海涵。我是真的很想见七殿下一面,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宋翎无奈了,真是死缠烂打,这贺小姐强悍不成,装起柔弱来了,看来必须她宋翎出马了。“你死心吧,七殿下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宋翎说得一本正经。“哼!你胡说!”贺小姐对着宋翎没有好脸色,凭直觉她很排斥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小公子。

宋翎看到贺小姐朝自己一个劲儿地翻白眼,她宋翎也不是省油的灯,飞快地站到苏子修身边,差不多要贴在苏子修身上了,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还真像一对璧人。宋翎心里闪过一瞬间的心满意足,她郑重其事地宣布:“就是我!”

贺小姐差点笑出声来,立刻质问道:“就凭你?!”紧接着,贺小姐似乎察觉到自己没抓住重点,又难以置信地惊叫道,“你可是一个大男人,莫不成你也喜欢七殿下?”

苏子修正在轻轻按压自己的眉心,而一旁的飞涯已经彻底傻眼了。“是的。”宋翎面无表情,回答得很是笃定。

贺小姐双目圆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忍不住尖声道:“不可能!七殿下喜欢女人还喜欢不过来,怎么会喜欢男人?你个异想天开的臭男人、丑男人,居然胆敢对七殿下有非分之想,真是太可恶了。”

宋翎不在乎她说什么,但是那句“丑男人”令她无法忍受,因为在宋翎心目中,自己无论女装还是男装都是好看的。“反正就是比你美!我比你美!”宋翎愤愤不平地强调道,心里不住抱怨,好你个苏子修,我豁出去为你挡枪挡箭,你居然只顾着自己在一旁看热闹,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一点都不晓得上来帮腔。她真是被他气死了。

贺小姐只是对着苏子修温柔,对别人可是毫不客气:“七殿下就是瞎了眼也不会喜欢一个男人!你这辈子休想染指七殿下,休想跟七殿下在一起,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贺小姐越说越刻薄,嘲讽道,“我劝你马上吊死去投个女胎,倒是有可能跟七殿下在一起,呵呵呵……”贺小姐一笑,她的丫鬟也助威一般笑起来。

宋翎柳眉倒竖,她宋翎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心里已想好了一百句话来回敬这位嘴贱的贺小姐。老虎不发威,猴子就蹦跶出来丢人现眼了,自小到大只有她宋翎欺负别人,她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只见这时一只手轻却不容抗拒地搭在了她的肩上,她知道那是苏子修的手,紧接着苏子修的声音稳稳地送入了她的耳中。“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这声音也送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怎么会?”贺小姐顿时双目呆直,如遭雷击,一张粉脸彻底变成灰白,“不可能!不可能!殿下你在骗人!”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贺小姐一下子泄了气。

宋翎在心里一阵暗爽,心想苏子修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这不是明摆着占她的便宜吗?她好好一个清白姑娘,怎么能被人白白占了便宜?

于是本着不吃亏的精神,宋翎理直气壮地把头靠在苏子修的怀里,适时地添了一句:“其实我们在一起很久了。”“你!你们……”贺小姐一脸泫然欲泣,看着眼前亲密的两人简直银牙咬碎,终于承受不住哭出声来,掩面跑下山去了。贺小姐一跑,她的丫鬟也追了上去。

看着贺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宋翎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她又有点心软了,这次可能玩大了,把人家给刺激得不轻。

还没等宋翎心软太久,苏子修就跟避邪似的,飞快地闪离了她的身边,对她保持着疏远淡漠的态度。

宋翎微微噘嘴,可恶的苏子修,一直这样过河拆桥,但后面还有让宋翎更生气的。苏子修缓缓地拿出手帕,将她靠过的衣襟轻轻地拂拭。宋翎杏眼圆睁,粉腮气得鼓鼓的,愤愤地抗议道:“我不脏。”

苏子修不疾不徐地回应:“你刚刚蹲哪个旮旯里了,一身灰,怎么不脏?”“我才没有……”宋翎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反驳,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自己可不是在假山石后面蹲过吗?可能就是那时身上沾了灰。

苏子修正想将丝帕丢了,不想宋翎顺手就给截回来了。宋翎不生气了,因为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认真跟苏子修生气是没有好结果的,只会气死自己。能对付苏子修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借坡下驴,顺着他的毛捋。于是宋翎甜甜地冲他假意一笑:“我替你丢远点。”

苏子修瞥了她一眼,没再理她,转身回了厢房。宋翎见惯了他这副样子也跟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他那刚刚用上好的苏合香熏过的凳子上,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客人。

苏子修对此已是见怪不怪,就当宋翎不存在,自顾自地拿起一卷书读了起来。

宋翎也不气馁,朝着苏子修眨眨眼睛,讨赏道:“我今儿又帮你拒绝了一个女人,你拿什么谢我?”

苏子修轻哼了一声:“我还真是要好好谢你。为了拒绝这些千金小姐,你前日和她们说我摔断了腿,昨日说我的眼睛瞎掉一只,今日说我断袖,明日……”

宋翎见苏子修肯跟她玩笑,说明今日七皇子的心情是不错的,她觍着脸说道:“明日就说你得了恶疾,遍体生疮,头顶流脓,脚底长毛,总之病得很厉害很厉害,看一眼都会被传染。”宋翎兴致勃勃地提议。

苏子修正想喝口茶,差点没全喷出来。他拿着一卷书,顺手就朝着宋翎光洁白皙的额头敲了一记。他们自小相识,都有把对方气到咬牙切齿的本事。

苏子修有几分无奈地说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欠了你百八十万两银子,让你恨得咬牙切齿,所以成天咒我。”苏子修自嘲道,“你倒不如说我被疯狗咬了,现在正红着眼睛发狂,见人就要咬,生人勿近啊。”“这也是个好主意。”宋翎不失时机地表示赞同。

话音刚落,宋翎的小脑门上又挨了一记。

宋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心想:我还有不少法子呢,保证让狂蜂浪蝶全都望而却步,吓得掉头就走。

苏子修佯装板起脸:“你宋翎好歹是相府千金,不待在闺房里安安静静地刺绣写字,偏偏喜欢混迹市井,尽听俚俗粗话,没有一丁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真不知道宋丞相该如何头痛。”“哎哟。”宋翎这次学机灵了,赶忙护住自己的脑门,生怕苏子修的书卷又朝着自己的脑门敲下。

见到苏子修的书卷没有落下来,宋翎才把护着额头的手撤了回来,说道:“你还别说,我平日最不喜欢跟这些千金来往了,假模假样,平日里一副清高样子,其实最会看人下菜碟儿,见到出身地位比自己强的就尊敬,见到不如自己的就作践,我就看不惯这样……”

宋翎觑着苏子修,神情很是不以为然。明明苏子修才是最风流不羁、看淡世俗的人,偏偏要板起脸孔对着她讲大道理。

眼瞧着宋翎没个正形,苏子修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轻转手腕,为自己的蕉叶冻茶盏注入一杯新茶,闲闲地问道:“你一个相府大小姐天天跑到寺里来做什么?莫不是真替我这样的小事操心?”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宋翎,她连忙向前探了探身子:“我来是有正经事的。我刚刚在棠梨茶楼听到消息,太子他们正谋划着把你送去当质子呢。”“去哪儿?”苏子修眼皮都不抬。“祁国啊,那可是个龙潭虎穴。”宋翎没有去过祁国,但是她从传言中判断祁国肯定不是一个好地方。“哦?”苏子修一挑眉,神色中看不出什么波澜,捏着茶盏的手指却有意无意地紧了紧。他在心中感慨:果然啊,说什么血脉相连、手足情深、兄友弟恭、雍雍睦睦,皇家亲兄弟是最靠不住的,亲情也是最不值钱的。这么多年,他们终于忍不住了,也终于找到机会下手了。“你适才还听到什么?”苏子修轻轻叩着花梨木椅子的扶手。“就是……”宋翎想了想,余光瞥着苏子修的神情,忽然笑起来,“你别多想,也不要担心,他们肯定不会得逞的。你想想,有我爹爹在呢,再说还有我哥哥宋璟。他的性格你了解,就算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宋璟哥哥也是铁了心要跟随你七皇子的。再说了,再说……还有我呢……”

宋翎把人派来派去,终于派到了自己头上。她原本就是如桃花般温润的粉脸,没人察觉到那一瞬间她的脸又粉红了一层,透出一抹红珊瑚般的娇嫩颜色,口气中带了几分坚定和小小的自得:“再说了,还有我呢,我虽然顶不上大的用场,但我好歹也算是个……呃……”宋翎有点说不下去,随即又道,“我也算是个帮手嘛!不管怎么样,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会保护你啊。要是你真的流年不利被送去了祁国,我也跟着你去,要是有人欺负你了,我还能帮你打架呢!”

苏子修又无奈了,看着宋翎一双圆圆的乌眸闪着灵动的光。他真不知道该说她天真无邪,还是无知无畏。“呵!打架?”苏子修笑出一声,“打架这种事我还是交给飞涯吧。”

苏子修心想:这么多年来,你宋翎在惹是生非上确实很有本事,但打架可有一次赢过?指望你还不如指望飞涯。“飞涯是什么人?人家堂堂一等护卫,拿他跟我比有意思吗?”宋翎很不服气。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眼下不是两人斗嘴的时候。宋翎认真起来,说道:“皇子们嫉妒你受宠,太子怕你会威胁他的储君之位,所以对你多有忌惮。他们一门心思要把你推进祁国这个火坑,最好借着祁国的手除掉你,免去他们的后顾之忧。不过……”宋翎话锋一转,表情顿时俏皮起来,“不过我有办法,在祁国特使抵达之前我们就吩咐下去,命人在帝都城中散布言论,说当今昭国圣上最宠爱、最器重的皇子是六皇子,先把这阵风吹起来。我哥哥宋璟同礼部的章、王两位大人颇有交情,到时候祁国特使一入住国宾馆,就使劲地吹风,有的是机会让祁国人知晓应该挑谁当质子。”

宋翎原本想挑着太子下手,因为她最不喜欢他。太子苏子清看着温文无害,实则一肚子刻毒心思,非要装成大好人的样子,表里不一,最惹人厌了。但是宋翎也清楚,太子身居储君之位多年,其势力根深蒂固,与朝中重臣的关系盘根错节,一时半会儿动他不得,若是轻举妄动,不仅撼动不了太子分毫,还会引火烧身,反而给羽翼未丰满的苏子修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所以在反复权衡之后,就活该六皇子你倒霉了,想着宋翎嘴角扬起一丝小狐狸般狡猾的笑意。

苏子修一言不发地看着宋翎,觉得眼前的小丫头一旦认真起来,真是比平常叽叽喳喳的时候顺眼多了。平日里的宋翎爱吃、爱玩、爱闹,好像吃饱喝足玩好之后,就没有什么大志,但她身上一股天生的灵性不能让人忽视,比许多同龄的小女子都要聪慧敏黠。

宋翎见苏子修不表态,主动问道:“你是不是也赞成我的主意?我是不是很聪明?”

苏子修见她噘起红菱般的小嘴,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丫头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每当她的小脑瓜子中冒出什么古灵精怪的鬼主意,总是讨赏一般腻着他,好像不逼着他夸她一句就不罢休。“好好好。”苏子修连说三个“好”,这点小心思就满足她了吧,他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打算叫什么人去城里散布消息,可想好了?”

宋翎眨了眨眼:“这个你不用管,我有的是办法。要说散布小道消息,当然是市井盲流比较合适,保准不出三天消息就传遍各个角落,上至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下至梳着小辫的三岁幼童,还有关在深宅大院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不落地都晓得。”“你还认识市井盲流?”苏子修一时哑然。“哪里哪里?”宋翎甜甜一笑,谦虚地摆了摆手,“是家兄宋璟平日里爱结交朋友,而且哥哥为人慷慨,仗义疏财,当然会有几个可用之人。”

苏子修略一颔首,宋丞相的独子也就是宋翎的兄长宋璟,是七皇子苏子修昔日的伴读,两人关系极为亲厚。老谋深算的宋丞相在朝堂上盘桓观望、保持中立,在诸皇子的势力中不偏袒任何一方,但他唯一的公子宋璟却成了坚定的七皇子党,一心一意地追随着七皇子苏子修。

宋翎因为宋璟也成了七皇子党之一,虽然她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所以苏子修和宋璟都不太当她是一回事。每当宋翎郑重其事地表示自己要跟苏子修和哥哥一起干大事的时候,这两位俊秀少年的表情都很无奈,就好像看宋翎过家家似的。

不过这几年来,苏子修知道宋家的两兄妹皆有不凡之处。宋璟年纪轻轻却认识不少江湖市井人士,三教九流都有朋友,悄悄在帝都城织了一张自己的关系网。而宋翎嘛,苏子修则叹了口气,这个令人头疼的小丫头。“修哥哥,你不必忧心,就等着到时候看戏吧,保管叫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宋翎说道。“我从来不忧心,而且要忧心的人也从来不是我。”苏子修说道,淡淡的话语中透出一种自信,“你先回去吧,这几日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宋翎倒是不客气,起身就走,话音还没落干净,就一溜小跑出了法源寺。树叶子跟风抖了抖,留下一地春日的香气。

苏子修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想起似乎从小时候起,宋翎就不怕他,还很喜欢和他黏在一起,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一直以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七皇子的风评一向不佳,人们说起七皇子总是避之不及。相传七皇子性格古怪,孤傲无礼,不与人亲近,而且脾气阴晴不定,只仗着皇上的宠爱就目中无人,别说奴才了,就是亲兄弟他也不放在眼里。据说在他身边服侍的人无不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七皇子,不能落个好下场。

因为这样的传言,当年宋璟被选为七皇子的伴读时,心情不可谓不郁闷,他是苦着一张脸来给苏子修当伴读的。对此苏子修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传言中七皇子的形象过于恶劣,宋璟的苦闷他可以理解。

但是有一个人不一样,她就是宋翎,传说中的“恶人”七皇子没把宋翎吓到,倒是把她的兴趣勾起来了。宋翎从小就不怕他,还喜欢找出各种借口来找他。当年他们第一次相见,是在皇子们读书的书房外,好奇心重的宋翎打扮成小书童的模样,在窗子外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她是跟着宋璟混进来的。

很多年以后,苏子修想起宋翎,脑海中先浮现出的是一张粉嫩嫩、胖嘟嘟的小圆脸儿,还有一双黑鹅卵石般的圆眼睛,是趴在窗台上那一个乌发雪肤、明眸皓齿的小丫头。

想到宋翎,苏子修不免有点头疼。宋大人拜相前曾到西北做了几年的外官,家眷随行,宋翎在外面无拘无束地野惯了,回到帝都后越发自由散漫起来,跟着他和宋璟一起出宫听戏逛园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闺阁琼楼、礼仪规矩一点都锁不住她,哪里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简直像个小子。

苏子修正唏嘘着,忽然听得门外有人来报,紧接着传来飞涯的声音:“刚刚宫里来了旨意,说是皇上让殿下回宫,一刻都耽误不得。”

苏子修应了一声,将思绪收了回来。他没有时间去想从前了,周围有太多人虎视眈眈,而他相信自己可以应对。

此时他遥遥望向窗外,一声莺啼划过,满山的绯红桃花悉数炸开。第三章 瑶妃

华灯初上,朦胧的夜色映着灯光,将宫室点染得一片温柔旖旎。

长乐宫中,八扇九天仙娥祥云缭乱樱桃木屏风前,有一名女子身着一袭碧绿色绣鸾鸟的对襟袍裳,鸾鸟灵动得宛若要展翅高飞,垂地的袍角翻出一朵连着一朵的妖娆芍药花,鲜活如生,宛若刚刚从带着清露的枝头采摘下来的,颇有神韵。借着烛火细看,女子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镶嵌红宝的海棠簪绾起,面上淡上铅华,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启禀娘娘,七皇子来了。”

宫女轻声禀告,这才让案前的女子收回心神。她轻轻地转过头来,苏子修已经站在纱帐一侧,却半字未言。

她是长乐宫的主人瑶妃,当今昭国圣上最宠爱的妃子。皇上亲昵地唤她“爱妃”,皇子公主们礼数周全地唤她“母妃”或是“瑶母妃”,宫女侍从们怀着敬畏唤她“娘娘”,没有人知晓,她也有自己的名字。很多年前在上官府邸,荆钗布裙的她叫鲁瑶依。

不过唯有一人是特殊的,七皇子苏子修。他从不叫她“母妃”,而是唤她恭谨而不失礼的“瑶妃娘娘”。“子修见过瑶妃娘娘。”苏子修说道。他对这里很熟悉,幼年时他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多年来这里的摆设也一直未曾变过,但说实话,他并不愿意来这长乐宫。

瑶妃梨窝浅显,笑得恰到好处,道:“子修你来了,本宫的小厨房里正煨着乌鸡雪蛤羹,已经足足炖了一天,最是鲜香滑嫩,本宫命宫女端了来。离晚宴开始还有好一段时间,子修先垫一垫肚子可好?清淡落胃,滋润脾脏,宴席间油腥重,你又要饮酒,伤了肠胃就不好了。”

瑶妃细声慢语,一番话款款道来,说不出地妥帖,一言一行真如慈母一般。“多谢娘娘。”苏子修淡淡地回绝道,“不过羹汤就不必了。”

瑶妃也不恼。她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也正是因为这过人的聪明,使得她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子在后宫多年屹立不倒。“子修你有心事。”瑶妃问道,“是何事令你心烦?”“娘娘聪慧,恐怕已经猜到了。”苏子修说道。

瑶妃命宫女将雪蛤羹端了上来,置于案几上,随后命令左右退下。她皓腕轻翻,亲自盛了满满一琉璃碗的羹汤:“子修不喝本宫的羹汤,却要跟本宫打哑谜,这又是什么缘故?”

苏子修眉心轻轻一跳。在后宫浸淫多年,瑶妃这个女子历练得越来越有手腕了,一介女流却不容小觑。但是随即他又扬起嘴角,他一直很放心,因为知道无论如何瑶妃都会站在自己这边。

洋红宫纱透出的灯光下,苏子修长睫微颤。他似乎已想了很久,盛在透明琉璃碗里的雪蛤羹软糯晶莹,撒着嫣红的枸杞,格外清香诱人,但是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吃了。

世人都说他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即使昭国早在十多年前就立了储君,但是“七皇子觊觎太子之位”的谣言一直存在。谣言传了很多年,传得很多人都相信了,大家都说七皇子苏子修确有不轨之心,不顾伦常,妄想终有一日要取太子而代之。太子苏子清视他为潜在的威胁,太子要做的就是把能威胁到他的人全部除掉,诸皇子不及太子势力庞大,都是墙头草,太子厌恶苏子修,他们也跟着排挤这位七弟。

不过幸好父皇一如既往地宠爱他,而如今他所有的也就是父皇的宠爱和信任。因为他知道,无论是辈分还是资历,君主之位都不会轮到他。他唯一能将权力握在手中的办法,就是“受宠”。一旦失宠,他就会变得毫无价值。“祁国的特使已经上朝觐见了,同我朝商讨结盟一事。果然不出所料,祁国要求我朝送一皇子为质,以示结盟的诚意。”瑶妃说道。

苏子修似乎不为所动,表情平静无波,所有心思都被隐藏,不会令人看出一分一毫。

她接着说:“本宫还知道,今日午后太子特地去了一趟御书房,跟皇上商量送谁当质子的事。太子提了一个人,就是……”“就是我。”苏子修终于开口了,声音短促而有力,这个结果瑶妃不说,他也想到了。

瑶妃也不惊讶,点了点头。“不过子修你放心,皇上并未答应,说要斟酌一番。”瑶妃的神色很笃定,“本宫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对皇上的心思也能猜到几分,皇上是不舍送子修进虎口的,再加上本宫从中进言周旋,最后被送到祁国的皇子肯定不是你。”

苏子修默然地摇头。

瑶妃又道:“怎么,你是不相信本宫吗?”

宫殿内的镏金狻猊更漏发出声响,有宫人谦卑地跪在殿门口,恭声道:“请娘娘梳妆更衣,以免误了前往庆宣宫赴宴的时辰。”“你不相信我?”瑶妃又问了一声。“不是。”苏子修道。

两个字稳稳地落入耳中,瑶妃似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她和他之间有的本就不多,她不想连唯一的信任都动摇了。“我相信你。”苏子修微微眯眼,越发神采出众,乌黑的眸色动人心魄,“你要帮我的,就是说动父皇送我去祁国当质子!”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令瑶妃眉心一动,似乎有一千根针齐齐向她飞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一瞬间她认为苏子修一定是疯了,但当她抬头望向苏子修的时候,看到他的嘴角隐着的笑意很深很深。

远处有丝竹之声隐隐传来,湖中一座玲珑小岛,岛中宫殿楼阁参差,琪花瑶草遍植,名为“琼州阁”。岛上唯有小舟通行,最初修筑此地乃作为宫中避暑之处,夏日里隔着清凌凌的水波,宫室四周绿荫成蔽,迎着习习凉风,再多暑气也消了。

如今阳春三月,春事繁华,花瓣如雨,暖风微醺,令人陶醉其间,心头愉悦。惠帝闲暇之时常常在琼州阁流连,不仅是因为此处景美,更是因为惠帝的爱妃瑶妃对琼州阁格外喜爱。帝妃两人闲时听歌观舞,吟诗作对,好不畅快。久而久之,惠帝把朝中的一些政务也挪至琼州阁处理,琼楼玉宇,清风徐来,更有美人红袖添香,当真是人生乐事。

瑶妃乘舟渡来,一路都由贴身宫女杏儿搀扶着。阁外的宫人高着嗓音通传三声之后,瑶妃款款而入,看见惠帝正着一身家常石青色夔龙八团龙袍端坐于龙案之前。

瑶妃娇声道:“臣妾拜见皇上。”她正要盈盈拜倒,惠帝早已起身。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握住瑶妃的手肘,惠帝扶起已半跪的瑶妃说道:“爱妃免礼。”

惠帝扶着瑶妃的手肘的时候,顺手捏了捏,温和地道:“春夜里凉,水面上风大,爱妃怎么记不得多加件衣裳?来人哪,把朕的黑貂皮大氅取来为瑶妃披上。”

御前的人最是有眼色的,脚不沾地地把大氅取来了,由杏儿为她小心地披上。这还不够,惠帝亲手为瑶妃把领口的系带系好,看着自己的爱妃裹一身油亮光泽的黑貂皮,唯有一张白芙蓉般的娇媚小脸露出来,被脖颈周边柔柔的黑貂毛一衬,面容莹白,唇若娇花,惠帝这才满意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行的宫人们站得跟殿内的蜡烛似的笔直,大气都不敢出。说瑶妃是宠冠六宫也不为过。

瑶妃既能得宠,她就必然有固宠的智谋和手段。

此时瑶妃看了一眼龙案上的奏折,一双美目蒙上了些许忧伤:“臣妾来得不是时候,皇上正忙于政务,臣妾着实不该在这时候来打搅皇上。只是……”瑶妃眼中的忧伤愁虑之色仿佛三秋落霜又深了一重,盈盈温柔的眼波几乎能让人陷进去,“只是臣妾已有两日未见着皇上了,着实为相思所苦,所以自作主张来见皇上。臣妾身在后宫,满心都是皇上,只想看一眼皇上,瞧瞧皇上的气色可好,这两日饮食可好,睡眠又可好,是否又为着国事劳心劳力?臣妾一介女子,不能为皇上分忧,只能兀自感伤,日日夜夜为皇上悬心。”

如此美人,如此温言软语,一颦一笑、一喜一嗔,无不摄人心魄,试问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惠帝这样刚强的男人心肠都化作了潺潺绕指的春水,他动情地一把揽住瑶妃纤纤的腰肢,说道:“爱妃可是怪朕这两日没有去看你?今日庆宣宫的国宴,后宫诸人朕一个都不曾传唤,陪朕列席的唯有爱妃一人,由此可见朕对爱妃的心意跟对旁人是不同的。”

惠帝将瑶妃搂得更紧一些,将怀中那具温热苗条的身体热烈地贴向胸口,狎昵道:“你也是个促狭的东西,明明半个时辰后就能在庆宣宫见到朕了,偏偏这时候要跑到朕面前来装矫情。”

惠帝说罢还捏了一把瑶妃小巧的下颌,瑶妃娇笑着躲避。惠帝不就喜欢她这股矫情的劲儿吗?只要拢住了男人的心,女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落在男人眼里都是可怜可爱的。“臣妾一心扑在皇上身上,恨不得以己身代替皇上劳心劳苦,倒是让皇上嫌弃臣妾矫情了。”瑶妃凤眸含春,又不失时机地娇嗔道,“臣妾听说祁国的使臣到了,皇上可是为这个心烦?”

惠帝拢一拢爱妃的肩膀,不动声色地道:“祁国确有结盟之意,但要我朝送一皇子为质互为掣肘。朕也是为此事为难呢,此去祁国路途遥远,吉凶难卜,几个皇儿都是朕的孩儿,老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朕舍不得啊。”

惠帝极宠瑶妃,视她如解语花,前朝的一些事并不避开她,瑶妃眼中满是关切之情:“如今祁、卢两国大战在即,皇上无论送哪位皇子去都是为了国家社稷,为了天下大局,望皇上万万不可忧思过甚而伤了龙体。要知道昭国的百万子民都仰仗着皇上呢,皇上龙体安康,益寿延年,我大昭国才能富国强兵,国运不衰。”

瑶妃这番话说得极为关切,再加上恰到好处的恭维,听得惠帝龙心大悦,哪怕有再多的愁云惨雾也在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子面前烟消云散了。“今天午后太子来御书房见朕了,朕问了太子,太子的意思是送七皇子去祁国当质子。”惠帝一点不避嫌,对着自己的爱妃说道,“太子今日说,七子性格孤介,平日不与众人为伍,甚至有些恃才傲物,于国于家无益,去做几年质子倒是可以磨一磨性子,或许能改一改他的孤傲脾气。”

瑶妃脸上的笑意不减,盈盈如满月,却暗自狠狠地咬了咬牙。祁国求质,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太子他们果然是等不及了。

瑶妃笑而不语,依旧只是温情脉脉地看着惠帝。

惠帝接着说道:“太子说得有理,朕这么多皇子中,或多或少在朝中当值,派谁去都不合适,唯有七子是富贵闲人一个,派他去祁国是最合适的。只是啊……”惠帝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此时的神情不再像一国之君,仅是一个舐犊情深的父亲,“若是送七子去祁国,朕是万万不舍的。这孩子聪颖异常,自小就深得朕心。再者他的母妃早逝,也是可怜,要是真去了祁国,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再相见,朕不忍心哪。”“皇上……”瑶妃长长地唤了一声,似是有意无意地,她心头的大石落了地。但是她知道,这并不是她的目的。

温暖的烛光摇曳,映衬得瑶妃的容颜越发明艳美丽,恍若月宫的神妃仙子。她在等一个时机,只是现在火候未到。

良久惠帝狠了狠心,说道:“朕反复思虑,还是送六子去吧。”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这宫里什么都假,惠帝对七皇子却确实舐犊情深。瑶妃抿唇浅笑:“臣妾倒有个鄙陋之见,不晓得该说不该说。”

得到惠帝的示意后,瑶妃接着道:“今夜在庆宣宫宴请祁国使臣,请诸皇子列席,令祁国使臣和诸皇子言对一番,到时候再决定送谁为质子,岂不是更妥当一些?”

瑶妃徐徐道来,抬眸觑着惠帝的神色,惠帝似是思索须臾,终于把一只大手搭在瑶妃的一双素白柔荑上:“就依爱妃所言吧。”

夜色清凉,琼州阁宛若仙人楼台,而湖中花瓣缤纷,一时犹如春雨。第四章 祁使

为祁国使臣接风的国宴设在庆宣宫,已是辰时一刻,庆宣宫中人声喧阗,宫女侍从鱼贯而入,各种珍馐美味依次被摆上席。昭国宫廷秘制的美酒香气醉人,伴着悠扬的丝竹之声遥遥地散了出去,丝竹之声入耳,酒香更悠远,似乎能不知不觉地钻进人的眼耳口鼻,令人还未饮一口就要薄薄地醉了。

西席上坐着一人,是一名俊秀男子,今夜赴宴之人无不用惊异的眼光看向他。其一他很年轻,看形容神态约二十岁,却稳稳地坐在祁国使臣团的首席,其余祁国使者随从皆落座于他的身后,这无疑昭示了他是本次祁国出使昭国的主事人,而且他在祁国也必然有着位极人臣的地位;至于其二,可能这才是更重要的原因。这名男子着实美貌,是一种不输女子的美貌,眉目如画,肤光胜雪,披肩长发乌如墨玉,交握置于膝上的手指修长白皙。这般美颜如玉,当真令天下十之八九的女人愧煞了。

放眼今日国宴之上,堂堂昭国人才济济,竟无一人能与之比肩。要说能与其一较高低的,唯有昭国的七皇子苏子修了,一人是炀炀如日,一人是濯濯如月,算是平分秋色了。

大殿之内的每个人都在看他,无论男女老少,玉柳容已经太熟悉这样的目光了。他手里捏着碧玉雕琢的酒杯,美酒的香气顺着毛孔流淌进去,这酒当真是沁人心脾。

玉柳容浅浅一啜,抬眸看着宴席上的众皇子。他虽年轻,但作为本次祁国使臣团的主心骨,他可是有备而来。踏入昭国境内之前,他早就通过祁国安插在昭国帝都的细作将皇子们的背景无一遗漏地探查了一遍。

探查的结果是:太子苏子清确是个人才,而且被立为储君多年,太子党的羽翼早已丰满,在昭国朝廷上有一定的势力,但是苏子清生性善妒,是个不能容人的主儿。

二皇子苏子阳为人稳重,如今在户部任职,倒是有几分才干,只是他是个好人,凡事不肯轻易出头。

三皇子苏子睿性格鲁莽,空有一身愚勇,带兵打仗倒还可以,但玩政治游戏就不够格了。至于五皇子、六皇子,均才气平庸,也在朝中任个一官半职,但要是没有太子这个主心骨,他们也是不成事的。

至于七皇子苏子修,玉柳容格外留意了一下。传言中的七皇子耽于玩乐,游手好闲,是个仰仗着皇族出身庸碌度日的草包皇子。只是昭国的皇帝宠爱他,赐他食邑,赐他府邸,还常常赐给他无数金银,也因此惹得其他皇子无比眼红。无论是昭人还是祁国的细作,都是这样认为的,七皇子苏子修就是当一辈子闲散宗室的命。

玉柳容此行除了完成两国结盟外,还奉了国君之命,从昭国带一名质子回去,以此来牵制昭国,令昭国不敢轻举妄动。在质子的人选上,玉柳容思考了一路,格外谨慎。选去祁国当质子的人太能了不好,难以控制反倒是个祸害;太懦了也不行,等于下了一步废棋。至于到底是谁?玉柳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庆宣宫中,祁国使臣的客座对面是两列主位,一列是太子为首的昭国诸皇子,一列是丞相为首的昭国诸官员。正中的金龙雕花大案还空着,那是尊贵的昭国皇帝的位子,旁侧偏后又设有一张雕刻鸾凤的小案,这个位子原本是留给皇后的,但是惠帝的皇后仙逝多年,后宫迟迟未立新主。不过宴席之上,大伙都心知肚明,这张鸾凤案如今是给瑶妃娘娘准备的。

宴席上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一派和睦融融的景象。从宴席开始,玉柳容就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不笑时已是冰雪美人,丰神俊朗,微微带一点笑,更是摄人心魂,简直要把人的三魂七魄引出来。

今夜已有三个斟酒的宫女把酒倒在他的衣袖上。每次当他感觉袖口湿湿的,紧接着就有人跪在他身侧,大呼“奴婢该死”,玉柳容就知道又有一名宫女失误了。

头两次的时候,玉柳容还去偏殿换身衣裳,毕竟他每次出门,哪怕别的东西带得不多,衣裳是绝对够多的,但是后来他索性放弃了,换了也是白换。

一阵水声响起,这次是玉柳容的衣裳前襟沾了酒,满脸绯红的执酒宫女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又要跪下,求饶道:“奴婢冒犯贵人,奴婢该死!”

玉柳容是个好脾气的,扬扬手令宫女起来,笑道:“这位姐姐请起,不要总是‘该死该死’的,我听了也是于心不忍。你退下吧,就把酒壶放在这里,唉,看来只能让我一人自斟自饮,怎么就没有被人服侍的福气啊……”

被“宽恕”的宫女脸面红如晚霞,趁着自己还能站稳,急忙挪着步子飞快地退下了。

玉柳容打量着昭国的皇子和群臣,而昭国那边也在打量祁国这一行人。昭国素来以中原正统自居,一向看不起祁人,认为祁国这几十年来学戎狄人的服饰,学戎狄人训练骑兵,还学戎狄人的种种风俗,简直就要成了戎狄之国,大大有违中原的传统文化礼节,丢了中原正统国家的脸面,不是一个风清气正的国家。

尽管祁国的皇室有着正宗的中原血统,但是在昭人心目中,已经把祁国划到戎狄人那边去了。若非祁国实力强大,骑兵骁悍,他们才不屑跟祁人坐在一起。

现在看着祁国的主使大人跟宫女肆意调笑,半分不注意场合,昭人心中对祁国的鄙夷又加深了一层。“瞧瞧那个祁国来的主使,当真是来自蛮夷之国,一点不自重,当众调戏宫女,什么规矩都没有。”有人低声地道。“他们跟戎狄人混在一起,又跟戎狄人学了那么多年,早把中原老祖宗的礼仪忘到脑后,跟他们讲规矩礼节的,都是对牛弹琴。”又有一人在窃窃私语。“依我看祁国根本没有什么诚意,居然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当使臣。这小子只有皮囊看着好,只怕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没准是祁国某个出身显贵的宗室子弟,顶着特使的头衔出来游玩一趟。这是把两国政治当儿戏哪。”

一时间议论的声音很多,窸窸窣窣的。直到庆宣宫外执礼官高声山呼:“皇上驾到!”大家方晓惠帝御驾已至,才敛神屏息、肃穆安静下来。

惠帝落座于金龙雕花大案后,随同的瑶妃果然坐于旁侧的鸾凤小案后。

惠帝龙颜平和,令大家免礼。在宴席上,惠帝同祁国使臣简单寒暄几句,互致对君主的问候,追溯祁、昭两国在历史上的渊源以及两国密不可分的兄弟情义。

因为是国宴,并不是在正式的朝堂,政治性的谈话过后,接下来就随意多了。惠帝询问祁国来的年轻使节,这两日在国宾馆是否住得习惯,因为祁国和昭国在日常起居、风俗习惯上多有不同。

这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套话,一般使臣都会诚惶诚恐地感谢对方君主的关心,然后感谢友邦的热情款待,最后表示自己入乡随俗,一切安好。

但是来自祁国的少年使臣,偏偏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尊贵的昭国皇帝,感谢您对外臣的体恤。不过话说起来,外臣在贵国的国宾馆逗留不过数日,不必谈什么习惯不习惯。倒是贵国即将派往我国的皇子殿下,可能要在我国多待上几年。祁国地处北方,条件艰苦,外臣担心贵国的皇子到时候会不习惯。”

玉柳容的神态和举止礼仪周全,保持着作为一名使臣应有的恭敬和底气,但就是这番貌似礼数周全的话,令昭国在场之人皆感到隐隐不悦。

少年轻狂,出言不逊,竟如此无礼,这明摆是祁国在向昭国示威啊!

文官们还能忍耐,几名武将的剑眉已经竖起来了。若不是这些年祁国强大,谅这个祁国来的小子也不敢这样说话,说到底还是他背后的祁国给了他无礼的底气。“真是蛮夷之国,太无礼了。”“这里是我堂堂大昭国,礼仪之邦,居然还敢这么放肆,目无君主,当是他们自己的夷人小邦吗?”

惠帝身居帝位多年,早就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他知道如今祁国得势,昭国没必要在这时候去与其针锋相对。

见祁国使臣主动提到了“质子”一事,惠帝因势利导,切入正题,将此事明明白白地摆上了台面,说道:“我大昭立国百年,自是讲究‘诚信’二字,朕既然许了一名皇子去祁国,自然不会反悔。今日使臣在这里,朕的儿子们也在这里,就让使臣大人选出谁随使臣大人去祁国。”

惠帝此言一出,算是把烫手山芋塞给了祁国使臣。众皇子纷纷紧张起来,没人敢说话,但是大家都在心里抱怨太子。太子不是拍着胸脯保证了,只把苏子修推出去就能完事了,怎么现在变成使臣选人了?

原本他们想喝酒吃肉看热闹,瞧着苏子修那小子被扔进虎口里去,现在倒好,保不齐自己就成了砧板上的肉。

更要命的是居然还让祁国使臣挑,万一祁国使臣一个不长眼,挑中了自己,那不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去祁国那可是个搞不好连身家性命都要赔上的苦差事,谁去谁的富贵生涯就算是到头了。

此时的太子微微蹙了蹙眉。他就知道向父皇进言的事不会那么顺利,七弟啊七弟……

昭国的皇子们个个屏气凝神,玉柳容的神色则是一派闲散。他不慌不忙地从这个看到那个,又从那个看到这个,从瘦的看到胖的,又从高的看到矮的。他只是看来看去,就是不说话,他这样子,反倒令皇子们更紧张了。

唯有一人不紧张,神情自若,淡然如花下赏月,竹底乘风,他就是苏子修。

宋翎打扮成小侍从的模样,悄悄地站在苏子修身后。她的眉毛描得很黑很粗,脸上抹了黄粉,下巴上点了两颗大痣,上唇还黏了两撇小胡子,活脱脱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厮,连跟她的丞相老爹打照面时也没被认出来。宋翎认为自己的易容术越来越高超了。

趁人不注意,宋翎偷偷地伸出一个指头戳一下苏子修:“这个祁国使臣真狂傲。”

苏子修纹丝不动,没理她。

过了良久,玉柳容终于开口了,先是夸赞道:“昭国每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千里挑一,俊秀非凡,龙章凤姿,外臣看来看去,着实是选不出来。”

恭维的话人人听了都开心,但是此时被恭维的皇子们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玉柳容道:“外臣倒是有一个提议,还请昭国皇上首肯。”这根本是一句废话,现在无论玉柳容说出什么提议,惠帝都会首肯的。“外臣听说昭国皇子个个文武双全,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外臣仰慕已久,想趁着这个机会同诸皇子比试一番,互相切磋,以示友好,也算是圆了外臣一直以来的心愿。待到比试之后,外臣再告诉皇上,选定哪一位皇子与外臣同行。”

玉柳容的话令所有人感到意外,谁也想不到他居然提出了比试的要求。

真是太狂妄了,他一个未满二十的小子,竟然要跟昭国的皇子比文比武,他也不指名道姓,莫不成真的打算都比试一番,这岂不是狂到天上去了?

殿中大臣一时无语,跟在苏子修身后的宋翎也是一愣,紧接着她又戳了戳苏子修的后腰,说道:“更狂傲了!”

苏子修又没有理她。

而此时此刻,皇子们的心情很复杂。他们打心眼里讨厌祁国来的狂小子,恨不得立马出去在文采上碾压他,在武力上打服他,好好地教训他一下,让他彻底地趴在大昭国的土地上。谁让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敢一下子叫板这么多人!

但是皇子们的内心又是犹豫的,生怕自己太优秀、太能干,到时候被祁国特使看中了,又担心祁国特使输了不甘心,公报私仇,故意选赢了他的人当质子,好带到他自己的地盘上慢慢报复。那为了抢一时的风头,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场比试是免不了了,皇子们都在内心纠结地琢磨着,究竟是要赢好还是输了好,总之是两头都为难。

玉柳容朗声开口道:“外臣最近对下棋兴趣颇浓,听说昭国棋艺盛行,想必诸位皇子也是个中好手,不如就让外臣同皇子们切磋切磋棋艺吧。”“好,这个主意不错。”惠帝看起来兴致很高。惠帝点头了,大臣们也纷纷赞成,皇子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好。

玉柳容很清楚此时诸位皇子复杂的心理,说道:“外臣棋艺不精,诸位皇子可不要故意让着外臣。也不知哪一位皇子同外臣有缘,将来随外臣到了祁国,想必有的是机会见面,到时候继续互相切磋岂不是妙事?“而外臣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应该领一个下棋的师父回去呢,还是领一个下棋的对手回去。”

当真是口出狂言!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不过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玉柳容的这一招激将法着实够狠,皇子们想在比试中故意败北,当“缩头乌龟”的小算盘是彻底没戏了,玉柳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又狠又准地切断了他们的后路。

混在七皇子的随从中的宋翎,也在偷偷地注视着玉柳容,低声道:“简直是……”

觉察到宋翎又要“偷袭”自己的后腰,苏子修不露声色地一闪,低头呷了口茶,说出了她要说的话:“简直是十分狂傲!”

任谁都受不了在自己的地界上被一个外来的玉面小子这般挑衅,三皇子苏子睿是个耿直的主儿,率先沉不住气了。他瞪着一双大眼,高声应战道:“不就是下棋吗?本皇子跟你比!”“好!昭国三皇子快人快语,外臣很是欣赏。”玉柳容一双桃花眼中闪过一抹透着凉意的黠光。

看来鱼儿要一条一条地上钩了,不过玉柳容这个“渔翁”可是很挑剔的,只想找到最合自己心意的那一条鱼,并不是照单全收哦。

歌舞被撤了下去,棋局就设在庆宣宫大殿之上,今日列席之人均能观战。

棋局开始,三皇子苏子睿执黑,祁国特使玉柳容执白。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众人均是敛神静观。

说实话,太子和其余皇子对苏子睿并没有太大信心,三皇子武斗还行,文斗就不行了,下棋的水平自然是不高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位年轻的祁国特使真的是徒有其表。

不过太子这边的希望很快落空了,不出半个时辰,苏子睿就被杀得丢盔弃甲了,在棋盘上连连失守城池,眼看就要一败涂地。而白子锋芒渐盛,就如一支支白羽箭一般,快狠准地直插黑子的要害地带。

观棋诸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小小年纪,竟然有着如此凌厉的棋风。

三皇子果然败了,不过大家都知道,三皇子败得不冤。因为祁国少年的棋力高他太多,根本不是一个段位上的,让他们两人开局对阵,就跟狡猾的老狐狸耍小白兔似的,叫你怎么死就怎么死,叫你蹦跶几下后再死,你就真的不能多蹦跶一下。

一局终了,祁国占了上风。昭国自诩大国,在自己的地盘上自然要赢回面子,第二个迎战的是二皇子苏子阳。

苏子阳跟苏子睿不同,他为人谨慎稳重,六艺皆通,能文能武,又潜心钻研过棋艺,曾赢过翰林院中好几位善下棋的大儒,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刚才输了一局,昭国的皇子们决心要扳回一城。

作为龙子凤孙,平日里锦衣玉食,宝马香车,享尽了荣华富贵,此时是事关家国颜面的时刻,要是他们再畏畏缩缩,前怕狼后怕虎,就算没有被选去祁国当质子,也会被昭国的黎民百姓的口水淹了。

第二局开始,依旧是玉柳容执白,昭国二皇子执黑,这次棋局终于看出一些高手对阵的味道了。

玉柳容收起了刚才玩世不恭的表情,潜心应敌。苏子阳的棋力确实不弱,但是他玉柳容拜遍名师,刻苦钻研棋术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苏子阳西北角的黑子被吃掉一块后,白子的优势渐渐显现出来了。玉柳容一招连环扣,步步杀机,苏子阳一个招架不住,又使得中心地带的不少黑子沦陷。

见到黑子的防守被撕开一道口子,白子哪里会客气,不给黑子半分喘息机会,依旧像蓄势满满的白羽箭似的,一路迅猛地攻城略地,直杀得黑子损兵折将。

下棋斗智亦斗勇,苏子阳一时疏忽,失手造成了眼下一片颓势,内心懊丧不已。

但是此时此刻,苏子阳不仅惊异于玉柳容的棋艺高湛,更惊异于这个看似美丽无害的少年内心竟充满了凌厉的杀伐之气。

这种不要命而是要人命的打法,若是玉柳容不是使臣,而是一名统领士卒的将军,恐怕……苏子阳不敢再深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二皇子也败了,苏子阳面色灰暗,其余皇子的面色也是灰暗的,以棋艺见长的二皇子都输了,还有谁能力挽狂澜,挫一挫这位祁国特使少年的嚣张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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