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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31 00: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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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东野客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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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杯酒,可以慰风尘

我有一杯酒,可以慰风尘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我有一杯酒,可以慰风尘作者:关东野客排版:KingStar出版社:九州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12-07ISBN:9787510859786本书由北京磨铁数盟信息技术有限公司(2017)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人总得有个念想,甭管是得不到的人,还是已经失去的人,这念想足以支撑你在以后的岁月里提醒自己,你见过爱情的样子。也许有一天我会变得冷漠,变得不近人情,变得不再觉得非爱不可,变得对你失去好感,这真遗憾,我曾经那么爱你。所谓辜负,就是当你想起这个人或见到这个人时,你的第一感觉,就是心虚,你会希望这个人在别处能得到想要的,并且一生圆满。多年以后,你在一个陌生又温暖的城市结婚、生子,渐渐老去,会不会想另一个城市里的那个人过得好不好?我们分开很多年了,我记着的还是那时候的你。现在的你可能胖了或瘦了、头发长了又短了,可能你又喜欢上别的菜、新的歌、某家店……我能确定的是,你已经忘记我了。序言人间久别,不成悲

我特别喜欢陈升的《牡丹亭外》里的一句歌词——“写歌的人假正经啊,听歌的人最无情”。以前一直不理解这句歌词的意思,后来在生活里摸爬滚打、遍体鳞伤之后,我才忽然明白其中的含义。

其实道理很简单,人只要矫情起来,听什么都像是在说自己,可听歌的人是无法理解写歌人当时的情绪的,所以会觉得并不真实,所谓假正经。

听歌的时候又会把自己的情感带入,等一首歌唱完,也就从情绪里走了出来,转身即忘,所谓最无情。可转念一想,这和我写故事给你读,又是一样的道理。“写故事的人最残忍,读故事的人碎了心”,所以我总是喜欢把故事里的人写得没有结局,人生不到死,哪会有结局?那不过是一段时光的定格,无论是爱而不得,还是得而复失,都只能算作过往。

我见过太多有意思的人,他们不尽相同,其实人和人的相遇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俩人若是没缘分,迎面走来也会错过,相逢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就是,你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遇见什么人,你和这个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事儿,相爱或者言欢。

庆幸的是,我看过他们的生命,听过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它们既美好又破碎、既遗憾又圆满。有些人我可能见不到第二次,从相遇的时候我就知道,所以这些故事都是绝无仅有的,因为当你看到后,这些故事里的人,便和你相识了。

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会温暖人心,但它们一定会让你的内心更丰盈,那些你无法体会的人生就交给这些故事,也许它们会让你懂得珍惜,也许它们会让你了解爱情。“生活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掉,然后让你成长。”爱情是这样,友情也是这样,不经历深夜痛哭、雨里前行、夜里独醉这些事情,你永远都会天真如向阳花,不懂何为人生。

想念一个人久了,是会重逢的。

所以不要遗憾那些错过,也别强求什么事,一切来去的人,都有注定的归宿。走下去,前面有路,夜里有灯,心心念念的人总会重新遇见,心里若没了念想,那才是真的断了联系。

我们虽素未谋面,但好在你仍能看到这些故事,它们都曾真实地发生在某一个时空里,在这滚滚红尘中,也许只是换了几个名字、几个地点,其实人间之事,说到底也不过几句“相聚别离”罢了。

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成为大树,做一朵小花儿,也未尝不好,开心时孤芳自赏,难过时悄悄合上。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觉得除了爱情,自己身无长物,可后来想想,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包括爱情。

你在意一个人,你就想把所有的好都给对方,天上的云、地上的花、山间吹过的风以及你全部的爱。你想把眼前的这个人,拽进你的生命里,想今后所有的故事都和对方有关,然后你对自己说,就是这个人了,不变了,不换了。

但人生总是充满遗憾,你要的故事情节没有按照原来的方向发展,爱情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你在地上看着它飞速往下掉,你无能为力,线断了,你拽不回来了。

可你怕什么呢?人生还会继续,不过是故事换了主角,你还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经历各种各样的故事,虽然你会遇见挫折和失望,但你仍会“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醉眼看人间,谁都像良人,你既能在兵荒马乱的过去深爱一个人,也能在灯红酒绿的都市里自由前行,你怎样都好,只要心是自由的,永远别为爱情卑微,在故事里,你才能是主角。

如果这些文字能让你心里有些暖意,就已足够了,那些悲欢离合的故事即将说给你听,无论你听完后是哭是笑,都别忘了“若深情不能如愿,我希望最后幸福的人是你”。

愿你不管是面对久未重逢的故人,还是偶遇曾经爱而不得的旧人,哪怕心里已翻江倒海,脸上也别有一点儿波澜,你若无其事的样子,才最好看。

愿你可以永远横冲直撞,哪怕头破血流,也要爱憎分明、哭笑任之,一如年少时的模样。江枫余火学校里有那么多情侣,没人知道他们有多恩爱,但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有一个叫江枫的小子追一个叫余火的姑娘,整整两年,最后以失败告终。1

以前就听过藕断丝连这事儿,但那会儿物资匮乏,东北那地方想吃到藕还真是件难事。后来上大学,跟同屋的兄弟出去吃火锅,有人点了一盘藕片,这才知道藕长什么样。

点藕片的这哥们叫江枫,明明不是近视眼,还戴个没镜片的眼镜框,让我这种名副其实的四眼儿总觉得他很装。

江枫夹起藕片扔进锅里说:“情缘未了,藕断丝连,终成眷属。”

我说:“真是个诗人,吃个火锅还能跟藕诉情怀。”“嘿嘿,我这不是想起一段岁月了吗,小感慨,小感慨。”

大一那会儿,整个寝室的兄弟,都摩拳擦掌地想要拿下某个学姐、某个学妹,就江枫不掺和,每天按时上课、按时吃饭,没事要么在寝室里躺着看书,要么拉我出去打游戏。

我问他:“你没问题吧?”“你才有问题呢!”“那你干吗不找女朋友啊?”“女朋友是找的吗?得碰,懂吗?碰,就跟走路摔一个跟头一样。”“摔跟头多疼啊。”“你不懂,真爱,必须痛并快乐着。”

江枫确实牛,整个大一就自己这么溜溜达达地过来了,寝室里的几个兄弟都有女朋友了,没事就秀恩爱,每次打电话都特意站在江枫旁边,一口一个“小宝贝”,一口一句“亲爱的”。

江枫也不恼,只是笑笑,对着电话里喊:“姑娘,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傻瓜啊?”

时间长了没人敢上江枫跟前嘚瑟了,江枫问我:“你说我没找女朋友,我也没看你找啊?”“我找到才算啊?”“哈哈,我还以为你看我单着可怜,想陪我呢。”“……滚!”

大二下学期学校组织辩论赛,题目是《大学期间是否应该恋爱》,班里实在抽不出人了,导师没办法,看江枫平时挺能嘚瑟的,就把他拽出来充数了。

有时候爱情来得还真邪乎。

江枫是正方,观点是大学生应该在校谈恋爱,反方观点是大学生在校期间不应该谈恋爱。辩论我去了,火药味十足,江枫的口才了得,举一反三、据理力争,分析得头头是道,就差痛哭流涕了,说什么大好青年要趁着年少时光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爱情使人类进步,是社会的源泉,大学生不恋爱,简直是暴殄天物。

本来学校的意思是希望反方赢,毕竟大学生恋爱这事太正常了,但又有太多不正常的事儿发生,比如夜不归宿,比如大白天就能看见跪地求爱的,比如晚上在树林里做人工呼吸的。这些现象让一些纯情的学弟学妹大晚上都不敢出门了,总的来说,还是不太好。

可江枫这小子的口才太好了,愣是把反方逼得没了意见,本来胜负已定了,没想到反方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姑娘站起来了。“请问正方辩友,你恋爱了吗?”

江枫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打得措手不及,一时没了逻辑。“没啊,没恋啊,关你什么事?”“请问正方辩友,既然你赞同大学生应该恋爱,那么你能保证自己能找到女朋友吗?”“这个,这个请对方辩友不要意气用事啊。”“请正方辩友明确回答我的问题,你能保证自己能找到女朋友吗?”“不能……”“那么你方的观点就是不能成立的,一个不能百分之百成立的观点,就是伪命题。”“那你能找到?”江枫明显底气不足了。“正方辩友,我能不能找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保证不恋爱,你能吗?”

……2

江枫败得一塌糊涂,最后自然是反方赢了,因为对方愣是引出了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理论——你说大学生应该恋爱,那你能保证你就能恋爱吗?人家能保证不恋爱,又保护了观点。“这姑娘,非池中之物啊。”这是江枫下台后说的第一句话。

江枫趁着辩论刚结束,一路小跑着追向那姑娘,伸手就来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江枫,大二外语系三班的。”

姑娘抬头看了一眼江枫,“嗯”了一声,走了。对,没错,就这么走了。我觉得当时要是有特效,江枫绝对就是石化了的雕像,然后天上还劈下来一道闪电,最好还有几片树叶飘落,江枫像个傻瓜似的,伸出的手就那么握着空气。

如果大一时的江枫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么如今站在台下的他,就是真的牛犊子。

而那个姑娘,就是虎,并且江枫了。

江枫回来后,咬牙切齿地在寝室大喊大叫,说什么颜面尽失,愧对江东父老,没脸活了。

我说:“枫子,你就别装了,没人认识你,哪儿有什么颜面让你失啊?说白了就是让一姑娘给干灭了呗,但也没事,无非就是几个系的饭后谈资罢了,一两个月就过去了,没人记得,所以不用放在心上,乖啊。”

江枫突然像鬼上身了一样,搬了凳子坐在我面前,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微笑,跟我说:“你知道吗,我今儿摔了一跟头。”“不对吧,我没见你摔倒啊?”“哎呀不是,这儿,心脏这儿,摔了一跟头,我爱上这姑娘了。”“谁啊?哪个姑娘?说吧,怎么没摔死你?”“就是把我干灭的那个啊,你知道姑娘叫啥吗?她竟然叫余火!”“余火怎么了?烧着你了?”“滚,江枫渔火啊,多般配,张继的《枫桥夜泊》,一千两百年以前我们就在一起了。”

江枫一副陶醉的表情,摇头摆尾地嘚瑟,好像下一分钟就要洞房。“江枫渔火可是对愁眠啊,你可悠着点儿,这姑娘不是你这犊子能罩得住的。”“是姑娘,就得谈恋爱不是?小爷我就吃定她了。”“那我就祝您二位,早日比翼双飞,停车坐爱枫林晚。”

果然,从那天以后,江枫这小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满系里找人托关系,誓把余火姑娘找出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某天晚自习结束,我跟江枫打算出去吃夜宵,正走到楼后面的时候听见一个女孩叫余火慢点走。

江枫把烟头一扔,直接就奔了过去,如果这一刻能加特效,一定是那种慢动作外加一个笑容狡黠的男子,正在奔向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看怎么像一部恐怖片。

江枫跑到余火面前,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江枫,大二外语系三班的。”“这不是那个大好青春岁月必须留下一段美好回忆的正方辩友吗?”“没错,正是小弟我。”“怎么了?大晚上的不回寝室,跑这儿找回忆来了?”“姑娘,你是吃仙人掌长大的吗?能说话不带刺儿吗?”“那真对不起了,打会说话那天起,就这样,尤其看不惯你这样的。”“我哪样的?”“呵呵,人样儿。”

余火转身走了,留下了一个石化的江枫。3

我劝过江枫:“实在不行咱就算了,这姑娘浑身带刺儿,整个一刺猬,你没事就别往上扑了。”江枫不干,就说:“只要是姑娘,只要她还单着,我就非得把她弄明白。”

江枫用尽所有追姑娘的办法,整整历时一年,虽然余火也一直单着,但就是咬死了不同意江枫,就跟俩人有多大仇似的,一开始很多人都是在看江枫笑话,可时间长了,慢慢地就觉得江枫不容易。

江枫大晚上就站在门口等着,就为了能看上余火一眼,说上两句话,提前打好热水给人家备着,吃饭抢着刷卡,周末还拽着人家出去吃饭看电影,用尽一切他能想到的方法。

可余火就是不买账,眼瞅着大三快结束了,大四立马就来了。毕业论文、工作安排,哪件事看着都比追姑娘要重要得多,江枫不傻,他找了个机会把余火约了出来。“余火,我是喜欢你,以至于整个大学期间我眼里就你这么一个姑娘,别人都问我,看上你哪儿了,我想了又想,可能就是你那天盯着我说:‘我能保证不恋爱,你能吗?’“说实话,一开始我的确是抱着赌气的想法追你的,你嘴上说保证不谈恋爱,我就想证明我是对的。可慢慢地接触,了解你以后,我才知道最初的想法,多么肤浅。“后来我追你,是真喜欢你了,可你好像也跟我憋着气似的,我怎么说怎么做,你就是不买账。没事儿,追姑娘不就是这样吗,人家好好的一姑娘,干吗说跟你就跟你啊。“可是你总得给我一句话吧,这么长时间了,你给我一句话,让我死也死得明白。马上大四了,明天我就要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了,工作也要开始筹划了,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来找你了。“我就希望你好好的,然后能告诉我一句话,什么都行。”“没话,回吧。”“余火,我不追了!”

江枫就这样被余火伤成重伤了。他萎靡了一阵子,然后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每天按时上课、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只是不再找我打游戏,人变得安分起来。

大四了,谁都知道,时间已经不那么经用了,每个人好像都有一种不安的情绪,一方面留恋学校的安逸,另一方面向往社会的冲动,一群舍不得的人早晚会分开,我想没什么比这个更残忍的了,江枫再未找过余火,而余火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事情也确实如此,余火的确再未在江枫的生活里出现,学校里有那么多情侣,没人知道他们有多恩爱,但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有一个叫江枫的小子追一个叫余火的姑娘,整整两年,最后以失败告终。

每个认识江枫的人都想安慰他,可每个人又都无法开口,就像面对一个封闭的人,你是找不到话题和他聊的。余火仍像往常一样独自行走、独自学习,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很多姑娘背地里都说余火太清高,江枫一米八几的个头、不差的长相,要想找女朋友真不是难事,都说余火耽误了江枫。我只有这一生,这是一个很好的一生,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若不要,我这一生也就荒废了。

可究竟江枫有没有被耽误,只有他自己知道,但至少余火仍然是单身,也算对得起他了。4

转眼临近毕业,论文都已上交完毕,就等着毕业证书下来,校园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息,那些抱着篮球意气风发从你身边跑过的孩子,一定是大一新生,他们太年轻了,热情似火。江枫说:“我们已经太老了,老得从这些新生身边走过的时候,仿佛能听见骨头破碎的声音,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年轻过了。”

有几次我在陪江枫去取东西的路上,遇见余火,她还是老样子,长发垂肩,目视前方。江枫看见余火的时候,眼睛是发亮的,好像以前那个永远不服输的江枫又回来了,可那种亮光转瞬即逝,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

江枫不止一次跟我说,他最庆幸的是参加了那场辩论赛,也最后悔参加了那场辩论赛,如果没参加他不会爱上余火,也不会让自己变成今天这样,他说余火好像拿走了他所有的骄傲,让他开始怀疑一切、不信任一切,可这些归根结底都不是余火的错。

他也知道,爱情这事儿勉强不来的,对不对得上眼,一开始就决定了。这期间不是没有姑娘喜欢江枫,可江枫就是不喜欢,任凭那姑娘如何哭闹,也不管那姑娘如何优秀,单凭一个不喜欢,就能把一个人全盘否定,爱情说来甜蜜,但也最不公平。

就像他自己,不管自己多么优秀,不管功课拿了多少学分,也不管自己今天穿了一件多么好看的衣服,在不喜欢你的人眼里,你别无两样,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就像一朵花儿,我不喜欢,你也只能是一株植物。

江枫后来说他不怪余火,是自己太不要脸了,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耽误人家两年的大好时光。这事弄得尽人皆知,都没人敢追她了,余火也没跟他急,每次干什么事余火也都依着他,就冲这点,余火算是对得起自己了,倒是自己耽误了人家,心里过意不去。

毕业前夕,班里的同学一起吃散伙饭,几瓶啤酒下肚,四年的青春岁月好似昨天一样,曾经的悲伤和喜悦,在这个夜晚显得弥足珍贵。班里从来不喝酒的姑娘们,都端起酒杯说起心里话来了,看着眼前这些人,感觉前所未有地亲切,也后悔未曾了解每个人。

后来班长提议,每个人说一件大学期间最遗憾的事儿。喝多了的同学们可爱至极,有说遗憾没养条狗的,有说遗憾自己成了单身狗的,还有说遗憾大一就谈恋爱,根本没体验单身生活的。

到了江枫这儿,每个人都安静下来,好像在等着什么重大发言似的。江枫喝得迷迷糊糊,抱着酒瓶子笑呵呵地说:“我最遗憾的事儿,就是没能在大学期间好好谈个恋爱,没能把那个叫余火的姑娘,变成我孩儿他妈。”

江枫的确喝多了,可那天晚上谁又没喝多呢?也许他说的是心里话,也许是酒后醉话,但都已经无关紧要了,眼前这一圈围着桌子的同学,马上就要各奔东西,没人会记得今天的遗憾和不舍,我们都会前程似锦,我们都会幸福圆满,至少那时候我们相信会如此。5

我和江枫是最后走的,坐在马路上,江枫点了根烟,抽着抽着就哭了起来。我没敢问,我知道他心里委屈,如此真心待一个人,却得不到一丁点儿的回应。

江枫是第二天八点的车,去南京。我是十点半的车,去北京。那个晚上我们说了很多话,怀念了很多人,也骂了很多人,最后的最后江枫说:“我的青春真失败啊。”

第二天早上,寝室就剩下我俩了,因为昨夜喝得太多,醒得有些晚,睁开眼睛的时候听见江枫在收拾东西,我刚要起身,他一下把我按住,我对着墙,背对着他,他说:“别起来,也别送我,我自己走就好,你多保重,常联系。”

听见关门的声音,我知道江枫走了,这个陪我四年的兄弟走了。我起来后,又把寝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我知道此生再没有机会踏进这间待了四年的屋子了,最后锁门的时候,感觉好像把自己的青春一并锁进去了,想开门找回来,都不可能了。

那种感觉,说不出地酸楚。

从寝室出来,路过花园那边,正好看见余火走过来,她跟我打了招呼,眼睛往我身后看了看:“今天就走?江枫怎么没跟你一起?”“嗯,今天走,江枫已经走了,早上八点的车,去南京。”“去南京?怎么走得这么快?”“家里安排好工作了,在南京,走得不快啊,都四年了,早晚有这一天啊。”

余火听我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说话了,小声说了一句保重,就走了。

说实话,那时候我看见余火心里是有气的,自己兄弟追了她这么多年,她不管不顾,如今人家走了,她倒是关心了,当初干吗去了?

七月的时候,我已经在北京稳定了,租了一间屋子,虽然不是很大,但好歹是自己的家。工作也还顺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偶尔去班级群里调侃几句,曾经的同学早就散在天南海北了,还有几个出国的,去了新西兰,还有去澳大利亚的,总之就是时时刻刻都嚷嚷要聚会,可从来就没聚齐过。

可最奇怪的是,自从毕业后,除了之前有过几次通话,江枫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班级群里从来不见他说话,从不更新动态,给他打电话不是不通就是没信号。

后来有一次,终于在网上碰见他,开了视频聊了会儿,他比以前胖了些,气色好多了,好像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爱开玩笑爱扯皮,我问了一句:“怎么着,看你心情这么好,是不是找到如意佳人了?”

江枫先是一愣,随后是一笑,说:“佳人,倒是有一位,要不要认识下?”

我连忙点头:“那敢情好啊,先见见我这未来的嫂子,怎么见?有照片吗?发来看看。”视频里的江枫先是一笑,他那笑容我太了解了,大学的时候,只要那种笑容出现,准是又想到什么歪点子了,我倒是没怎么紧张,反正不是逗我就是开玩笑呗。“余火,来一下,见见我兄弟。”6

如果说我听见他喊余火我惊了一下,那么余火满脸笑容地跑过来,坐在江枫旁边跟我打招呼时,我已经彻底被惊到了,手里的水杯都已经握不住了,我不知道如何平复自己的心情,只能不停地重复:“天哪!你俩,你俩是咋回事?!”

视频里的江枫和余火根本不理睬我的询问,只是哈哈大笑。我也跟着哈哈大笑,直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顺手截了图,扔在群里,群里瞬间就炸了。“我没瞎吧?”“这不是江枫和余火吗?”“哎哟,发生什么事了?”“余火!!!女神!!!旁边的可是江枫?”“他俩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你确定这不是PS的吗?”“江枫你快点出来说句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枫你这个傻瓜,终于让你得偿所愿了。”“祝福祝福,嫂子好,晚叫了多少年了!”

我跟江枫说:“你看群里都炸了,你快点说句话啊,同学们都关心你俩呢,这千古疑云你快点给我们解解啊。”江枫看了一眼余火,笑嘻嘻地说:“成,我去群里喊一嗓子。”“各位同学许久未见,先问声好,鄙人江枫于下个月六号在南京举行婚礼,还望各位同学赏光,前来叙旧,新娘:余火姑娘。”

得,群里又炸了,那场面就跟看见外星人会说中国话一样。“江枫你这孙子,要是忽悠我,捏死你。”“江枫,你是要做咱班第一个结婚的吗?要了命了。”“这是来的哪一出啊?去了不随礼行不行?”“枫子,你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在这儿憋了一个大雷是吗?”“哈哈哈哈,对不住了各位,还望各位赏光啊!”江枫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儿没变。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什么事,也从未如此好奇一件事,但江枫余火这件事,确实是我心头上的大事,一直盼着早点到六号,好当面问问清楚。

好不容易挨到六号,买票直奔南京,下了飞机是江枫和余火过来接我的,一见面我先是给了江枫一拳,然后跟余火问好,回去的路上实在忍不住了,问江枫:“到底怎么回事,你俩怎么就在一起了?当初那么决绝,怎么就好上了?”

江枫先是看了一眼余火,然后哈哈大笑,说还要感谢我,离校那天是他先走的,但火车晚点临时取消了,没办法又换了下午的车,正坐着打发时间呢,看见远处跑来的余火。

余火满头大汗的,看见了江枫先是一愣,然后就扑上来抱着江枫大哭起来。原来余火问完我江枫去哪儿了之后,她就已经决定要跟江枫走了,但江枫已经先走了,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这才赶到火车站,买了去南京的票,要找江枫去。

江枫被余火弄得乱了阵脚,也糊涂了,不知道这是哪一出,看见余火手里握着的票就明白了。余火这是追自己来了。

江枫把着余火的肩膀说:“你是要跟我回南京吗?”余火点头。“你是要做我女朋友吗?”余火点头。“你跟我回南京,我可就带你见我爸妈了,你得嫁我。”余火点头。

江枫看见火车来了,拽着余火就往车上跑,生怕下一秒余火就改变主意。坐上车了,江枫这颗心还跟什么似的,七上八下的,等车开了,他才想到问为什么。7

原来当年江枫跳下台去找余火的时候,余火就已经喜欢上江枫了。但碍于姑娘的脸面余火只能把他当空气,再加上俩人辩论的观点正好相反,而余火又是骨子里说一不二的姑娘,她说大学不谈恋爱,就不谈,不管你是谁。

江枫就这样傻呵呵地追了人家好几年,余火当时特怕自己的冷淡会赶走江枫,但江枫就好像是不畏艰险的战士一样,不管余火怎么对自己,仍然一心对余火好,那时候余火就下定决心,一毕业就结婚,爱谁谁。

但是没毕业,就是不行,余火也说不清楚是在跟谁较劲,可能只是一个面子问题。端了那么久,差不多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余火不喜欢江枫了,还怎么开口接受?

就这么一拖再拖,拖到了毕业,那天晚上江枫跟余火说完那段话后,余火就说了一句话:“没话,回吧。”

她听见江枫气得直咬牙,但也还是面无表情地走了,走过一个楼的拐角处,就再也端不住了,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她知道这次是彻底地伤了江枫,但那要命又微不足道的少女自尊心就是让她没办法开口服软,就这样,江枫彻底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每天晚上都是哭着睡着、哭着醒来,寝室里的同学议论纷纷,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余火唯一的祈求就是江枫仍然爱着她。

直到毕业前夕,余火知道江枫已经提前回了南京,这才彻底绷不住了,放下狗屁自尊和少女矜持,打了车一路痛哭到火车站,出租车师傅都以为这姑娘错过车了。

在车站她看见江枫没走呢,又惊又喜,扑上去就哭。

最后俩人拉着手下的车,一路顺畅地回家见了江枫的家长,这门亲事就算定了下来,余火也在南京找到了工作,江枫工作了一年,攒了点钱付了首付,俩人决定结婚。

婚礼举行得热闹非凡,许久未见的老同学都到场了,就连国外的都赶回来了,都说错过什么也不能错过江枫和余火的婚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就是我们的青春,一个充满遗憾和美好回忆的青春,况且还是我们这些人里,唯一一对儿修成正果的大学同学。

江枫和余火端着酒杯过来敬酒的时候,江枫跟我说:“当初你跟我说‘江枫渔火对愁眠’,今天得改改了,得改成‘江枫余火不愁眠’。”“你是新郎,咋说都对,那就祝你俩夜夜不愁眠,早生贵子。”“借你吉言,我们家余火肚子里,还真有呢。”

这小子来了一个奉子成婚,这个消息无疑又将整个婚礼的气氛推向高潮,班里的同学这边又炸了,但毕竟不是在群里,表达情绪还是会委婉些,但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迎来了这么喜庆的消息,没把桌子掀翻算是不错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且唯一一次参加的婚礼,整场婚礼是在一群同学的惊叹声中进行的。

我想,江枫余火或许本来就应该在一起,毕竟一千两百年前就在一起了,任以后的百转轮回,注定的就是注定的。

两年以后江枫和余火仍然是我们同学里唯一一对结婚的,孩子两岁了,是个女孩,叫江苏苏。我问他为啥叫这名字,他白了我一眼说:“姑苏城外寒山寺,取苏为名,没文化。”

好吧,敢情这一家人一千两百年前就在一起了,还真得谢谢落榜的张继。

后来江枫跟我说,在他和余火的爱情里,最勇敢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他,而是余火。敢把一生交给一个差点半途而废的人,她才是最勇敢的那一个。

有一次我跟江枫在网上聊天,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当年江枫追余火的事,那时候余火死活不理江枫,一点儿盼头都不给,也不知道江枫那时候有没有动摇过。“当年你跟余火说,你不追了,是真话吗?”“我的天,你还记着这事?”“当然记得。”“不能不追,藕断还丝连呢,况且跟人家姑娘都说了,要是没有当初的坚持,咋会有我家苏苏,不过当时确实想过一件事,余火对我而言究竟有什么意义。”“什么意义?”“除了她身边,我无处可去。”春树穆云也许人就是这样犯贱,你越在乎的人,可能越不在乎你,你当宝贝的人,在另一个人面前也许分文不值,一物降一物,一物多薄情。

春树其实一点儿也不文艺,因为他爹特喜欢作家村上春树,才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儿,春树姓丁,全名丁春树,为人仗义,喝酒永远是最先举杯最先倒下的,春树的至理名言是“小树不倒我不倒,小树倒了我再倒”。但他喝酒基本就是三杯的量,还特逞能,后来我们就都叫他丁三杯。

除去喝酒没什么量这事儿,春树其他方面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在我们圈儿里他是属于言出必行的主儿。有一年愚人节,几个朋友想整他,先后给他打电话说我们在成都吃火锅呢,就差他了。春树二话没说,订了机票就直奔成都,要知道当时他在哈尔滨上大学,而我们在武汉。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理亏,把人家忽悠过去了,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又都坐飞机去了成都,最终还是吃了一顿火锅。春树总是这样,没记性一根筋,谁说什么,他信什么。

后来我们没人再敢跟他开玩笑了,因为最后的结果总是我们过意不去,他那边还装得特无辜,有时候也怀疑他是真耿直,还是假耿直,后来才知道,他是真耿直,又耿又直。

其实我们以前不认识春树,因为那会儿玩网游,春树在里面属于法师,装备不错,但等级不高,后来一问才知道,没人带他刷副本,因为他总是最先死的那个。

后来我们几个看他可怜,便和他一起组队打怪,但这哥们实在是令人费解,你说你是法师,远程攻击啊,每次见到怪物都第一个冲到前面,用各种大招先砸一遍,然后等着技能冷却,最后被怪物打死。

后来我们告诉他游戏不是这么玩的,战士负责砍怪物,他负责站在后面加血就行了。这次之后他倒是很懂事,每次我们刷副本他都老老实实地给我们加血,之所以决定交他这个朋友,是因为一件事。

有一次刷副本刷到很晚,对面的怪物又太强了,打了一个小时都没进展,突然服务器又要维护,我们几个便关了电脑睡觉去了。不知道春树那边的电脑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网络延迟的原因,据他所说,我们几个一直站在那里打怪,他就一直在那里加血,后来他实在困得不行了,想睡觉都没敢去。

看着我们一直打,他也站在那儿一直给我们加血,其实那时候服务器早都进不去了,他那边看见的画面其实是一分钟之前的画面,然后动作无限重复,他以为我们一直在打,就这样,一直给我们加血加到第二天。

等我们上线之后才看到,他的角色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他已经在电脑那边睡着了。

从这件事以后我们都觉得这兄弟值得一交,就冲他这股子执着劲儿和守信的态度,也值得用心对待。后来我去哈尔滨找过他几次,觉得春树其实比游戏里还可爱耿直。

论年纪,我排老大,春树排老二,那俩小子排了老三和老四。我们认识的时候都在上大四,后来毕业之后又都选择去成都,也许是因为那次在成都吃了火锅,觉得这个城市还不错,也许是因为这座城市漂亮,总之很多决定其实都是说不清缘由的。

我们四个人一开始是住在一起的,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得不分开,玉林路一个,望江路一个,春熙路一个,人民北路一个。春树在人民北路,而我在玉林路这儿,那会儿赵雷还没写出《成都》这首歌,小酒馆的人也不像现在那么多,我们倒是没少去玉林那儿的老码头吃火锅。

除了周末聚聚,我们平日里看不着,半年之后,那俩孙子跑回老家发展了,成都就剩下我跟春树了。后来因为工作调动,我住的地儿离春树很近,喝酒、吃火锅也方便了许多。

那会儿我们四个都没女朋友,都挺着急的,唯独春树不着急,其实春树挺帅的,可用他的话来说,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跟女孩相处罢了,觉得自己会孤老终生。

其实每个人在单身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再也遇不到自己所爱的人了,好像自己会一直这样孤单下去,其实不会的,只是时间会晚一些,该来的人总会来。

我们谁也没想到,最先脱离单身的是春树。有一次跟春树约好去吃火锅,本来已经出发了,但因为公司临时有事必须回去,春树那边已经点好菜等着我呢,最后实在去不了,我跟春树说那他只能找个人陪他了。

春树后来说他也不知道那天抽什么风,自己一个人吃火锅太孤单了,于是他决定去街上随机找个姑娘,请她吃火锅,就在春树刚迈出火锅店的门时,迎面进来一姑娘,一米七左右的个子,披肩长发,身穿一件小皮夹克,春树说如果真有所谓的一见钟情,那天的场景,足够他用一生去回忆。

然后就是春树臭不要脸地搭讪,他发挥了有生以来最不要脸、最死皮赖脸的能力。“姑娘你好,是这样的,我本来约了哥们在这儿吃火锅,但是他临时来不了,我点了一桌子的菜,一个人还吃不了,我单身,打包回去也没用,能否赏光,我请你吃一顿火锅?”

这么好的事儿,姑娘自然答应,本来她就是一个人来这儿吃饭的,正好碰见这么一个神经病要请客,何乐而不为呢?姑娘叫穆云,成都本地人,是钢琴老师。

那顿火锅是春树有史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火锅,春树对姑娘本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幽默感,姑娘一般都喜欢幽默的男生,再加上春树性格耿直,看上去憨憨的,自然讨姑娘喜欢。

春树为了和穆云套近乎,从小学拿弹弓打碎校长家玻璃,一直讲到和我们认识的经历,以及现在的情况。穆云姑娘也不傻,一个男生竭力想表现自己,并且把自己倒了个底儿朝天,不是喜欢自己,就是缺心眼,但春树看着不傻,那么肯定是前者居多。

穆云问春树:“你这是自我推销还是要写自传小说?我也不是查户口的,你怎么什么都说啊?”“主要是想坦诚点儿,有些事儿先知道了总是没坏处。”“你不会是想追我吧?”穆云笑着问。“正有此意。”“就凭一顿火锅?”“你要是愿意,请你一辈子都行。”“别动不动就一辈子,你知道什么叫一辈子吗?”“其实不知道,但你要信我,我会天天在你眼皮底下转悠的。”“无聊。”“我知道打认识到现在还没俩小时,你肯定觉得我特不靠谱,但我就是特别信缘分这事儿,刚才从那门进来的人,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你?你得信缘分。”“我说不过你,但我得想想,行吗?”

春树连忙献殷勤,又是夹肉又是倒饮料,其实春树那会儿不知道,穆云刚刚结束了上一段感情,那段感情几乎是穆云的全部。穆云和前任从高中就好上了,一直到大学毕业,谁知道临近结婚的时候,男的竟然出轨,穆云万念俱灰,怎么可能这么快开始一段新感情?

打那次之后,春树就像着了魔一样,每天下班都提前走,就是为了接穆云下班,穆云爱吃火锅,春树就每个周末都带穆云去吃,春树从来都不问穆云什么时候接受自己,因为他觉得穆云就是他的,他不着急。

我从未见春树做事这么上心过,每次我找他他都没有时间,春树总说:“我跟你吃饭的时间,要是陪着穆云,你知道会增进多少感情吗?”我笑他简直走火入魔,他说我根本不懂爱情。

春树就这样从夏季一直追到了冬季,后来真正让穆云接受他,是因为中间有一段时间春树住院,因为连续的加班熬夜,加上饮食不规律,得了急性肠炎。一开始春树还不让我告诉穆云,说是怕她担心,穆云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这大半年的陪伴让她早已经习惯了春树的存在。

春树一下子消失了,穆云先是稳了两天,但后来实在是端不住了,给我打电话问春树去哪儿了,等穆云赶到医院看见躺在床上的春树时,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拉着春树的手就不松开了。

我看这情形,我再站在这里春树估计得杀了我,便转身关门出去了。自医院见面之后俩人就算是好上了,为此春树特地大宴四方,还特地把那俩小子叫回来,我们谁都没想到春树能追到穆云,那俩小子更是无法相信他俩的相遇,一致认为应该效仿春树,说不定也能交个女朋友。

打从春树恋爱后,我就一直忍着这俩人的秀恩爱,吃饭腻在一起,走路腻在一起,就连看电影也腻在一起,最恶心的是,春树叫穆云小云云,穆云叫春树小树树,就为这俩称呼,我恶心了三天。

嫌烦是嫌烦,但看着春树和穆云在一起的样子,是真羡慕,同时也为春树高兴,能遇见穆云这么好的姑娘。春树极宠穆云,简直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有一次我跟他俩在大排档吃饭,穆云说肚子疼,小声地跟春树说好像大姨妈来了,春树二话不说,直奔超市,买回一大包卫生巾,穆云红着脸说他变态,然后春树非要抱着穆云吃饭,说凳子上凉,肚子会更疼的,说着就把穆云抱到大腿上。

想象一下这个画面,一对儿情侣在大排档起腻,女的坐在男人腿上,俩人互相喂着羊肉串,旁边一个单身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像一团空气坐在那里,简直尴尬至死。

春树说他俩也吵架,但穆云从来不打他,每次一吵架,不管谁对谁错,穆云都会抬起手打自己,每次这时候春树就蔫儿了,抱着穆云不撒手,一个劲儿地道歉,说受不了穆云疼,简直恶心死我了。

吃个饭也是,甭管几点,只要穆云说饿了,春树立马起来做饭,吃鱼挑刺、吃虾剥虾、吃螃蟹剥螃蟹、吃鸡肉挑骨头、吃排骨喂嘴里,穆云自打跟了春树,体重直线飙升,已经快成植物人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怎么和他俩见面,本来我就单身,还要承受着他俩这种非人道的秀恩爱方式,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无法忍受。

最过分的一次是穆云快要过生日了,春树天天磨叽给穆云送什么礼物,后来看见穆云发了一条动态,说好想去看日本的樱花啊。你猜这傻瓜干吗了?他竟然请了三天假,一个人坐飞机去了日本,然后去公园里趁别人不注意折了几枝樱花回来。

他还一脸得意地说,穆云知道了肯定感动得要死,结果却是,当春树在穆云生日那天,拿出樱花送给穆云,说是自己好不容易去日本摘回来的,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时,穆云气得把手里的水泼在了春树的脸上,说:“你不会买机票带我一起去吗?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浪漫,浪漫你大爷。”穆云气得转身出门,留下一脸无辜的春树,后来他说:“我家穆云说得对,我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看呢?我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去又折腾回来呢?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这么缺心眼儿?”

其实现在想想,春树并不是缺心眼儿,他只是太爱穆云了,爱到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对穆云的好,以至他千方百计地付出,一心宠着穆云,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

一年后春树把工作辞了,说要开火锅店,问我们几个加不加入,究其原因是穆云爱吃火锅,出去吃又总觉得不干净,还不如自己开一个算了,想法是好的,但我们总觉得他是在拉我们垫背。

不管怎么说,火锅店算是开起来了,生意也还不错,穆云仍旧上着班,我们几个也都一样,只有春树一个人在店里忙活,我们虽然说是股东,但其实每次去什么也帮不上,只是吃。

春树因为要一直在店里忙活,陪穆云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总觉得这和自己的初衷不一样了,春树也试探着让穆云也辞职,跟他一起看店,但穆云却不想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所以她希望春树能理解,春树当然能理解,因为只要是穆云说的话,他都听。

春节的时候,春树带穆云回哈尔滨见了父母,都挺满意,过完年回来之后他也去见了穆云的父母,两家都满意,他俩也都踏实了,打算等到五一就把婚礼办了。

我们这几个兄弟,虽然嘴上说烦他俩秀恩爱,但真是打心眼儿里替他们高兴,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春树说一直很感谢我那天公司有事没来,不然肯定会错过穆云。

其实人和人就是那么回事,谁该遇见谁,冥冥之中都有安排,有的人你再喜欢,可对方不喜欢你,也全都白搭,就像春树和穆云撞见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看不上对方,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了。

可是再水到渠成的事儿,也抵不过世事难料。穆云的前男友因为工作、情场都失利了,竟又跑回来找穆云,穆云一开始是厌恶至极,可女人终归是女人,毕竟他是穆云的初恋男友,又是穆云付出感情最多的一个。

没办法拒绝得那么果断,也没接受得那么自然,总之俩人又有了来往,而这一切,春树都蒙在鼓里,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春树仍旧沉浸在店里的忙碌和对穆云的想念里。

但世间事就是如此,你越不想让某人知道的事儿,最后某人便一定会知道,也许真有老天也看不过去的说法吧。那天店里不是很忙,春树已经很久没有接穆云下班了,事先也没打电话,便直接在穆云工作的地方找了个咖啡店等着。

春树怎么也不会想到,等来的却是穆云和另外一个男人的有说有笑,春树见过那个男人,他在和穆云刚恋爱的时候,从穆云的手机屏保上见过,因为知道穆云难以割舍,春树从来没有强求过什么。

后来穆云被春树的付出所打动,主动把春树的照片设成屏保,为此春树美了好几天,到处炫耀。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春树一直以来都是直肠子,装不住事,也压不住火。

从咖啡店里冲出去的瞬间,就像饿狼捕食一般,在穆云根本还没看清是谁的时候,春树已经把那小子压在身下猛揍了几拳,穆云尖叫着让春树住手,春树像没听见似的,直到旁边的保安过来拉开春树。“春树!你是不是有病啊?”“我有病?他谁啊?他当初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就是朋友,见个面怎么了?”“朋友?见面?穆云你真拿我当傻瓜啊?你敢说他没有企图?”“懒得跟你说。”

说罢,穆云搀着那小子一步一瘸地走了,留下已经心碎的春树。春树后来说,他相信穆云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儿,他也后悔那天的冲动,但他看见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就是受不了,想到他曾经背叛过穆云,如今又来搅和他们的关系,他实在没办法理性思考。

穆云提出了分手,任春树如何挽留都不为所动,只是说春树不讲道理,太大男子主义。春树被气得没办法,只问穆云:“我和那小子,你到底选谁?”穆云没回答,转身走了。

春树因为这事儿颓废了好久,我们又都不好说什么,当初他俩所有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如今闹到这种地步,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春树回哈尔滨待了很久,回来后把火锅店盘了出去,连同入股和分红的钱都退回到我们手里。

春树像变了一个人,即便在一起吃饭也不像从前那样能说了,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喝酒,然后沉默。我知道,因为穆云这件事,他身体里有一部分已经彻底死去了。

穆云再也没联系过春树,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春树有时候会看着手机发呆,我知道他在等什么,但也知道他根本等不到,兄弟之间可以聊任何事,唯独对方失恋了,一句安慰话都说不出来。除了两个人默默地碰杯喝酒,剩下的就是长久的沉默。

我曾试着说穆云的坏话,都被春树挡了回去,他说:“别说她不好,她没什么不好。”

春树决定三个月之后出国,带着所有积蓄。他说在成都喘不过气来,没人阻拦,没人劝解。我们都知道在这段感情里,春树付出了太多,也许离开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至少换个环境不再睹物思人。

送春树走的那天,我们仨都挺难受的,但春树倒不觉得伤感,他说:“我是去英国学习的,以前舍不得钱,现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你们就别给我添堵了。”春树一直都喜欢游戏设计,开店之前也是做这个工作的,想去英国再学习学习,一切从头再来。想听听你的近况,悲欢喜乐或者烟酒脏话,你在谁身旁?好坏我都接受。其实错过一个人,并不太令人难受。令人难受的是,错过那个人以后,再没有对的人来了。

春树离开的那段时间,就剩我一个人在成都了,工作忙起来的时候还好,空闲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孤单,中间也碰见过几个姑娘,也想开始一段新感情,但想到春树最后的落寞,还是算了。

半年后,在一次参观会展的时候,偶然碰见了穆云,而穆云手挽着的男人,正是她的前男友,很明显他们复合了,看着穆云看他的眼神,我从未在她和春树在一起的时候见过。我到现在都觉得,穆云当初之所以接受春树,也许那段时间恰恰是她最脆弱的时候,而春树又刚好出现。

她之所以决定和春树在一起,也许更多的是因为春树对她好,一个女人很难拒绝一个对她好的男人,更何况春树对她已经不在好的范畴里了,简直就是溺爱和无底线的好。

也许人就是这样犯贱,你越在乎的人,可能越不在乎你,你当宝贝的人,在另一个人面前也许分文不值,一物降一物,一物多薄情。

穆云看见我之后,显得很尴尬,但毕竟我和她无仇无怨,只是彼此点了头,没说话。也许她爱这个男人,就像春树爱她一样,没有底线没有自我,有人错了吗?没有,只是看谁更爱谁了。

春树在英国一切顺利,偶尔在夜里和他视频喝酒聊天,他比以前更瘦了,但眼睛里的光也慢慢回来了,我们彼此很默契地不再提穆云,因为我们都知道,提了又有何用。

我从前不相信世事都有因果,可后来却深信不疑,穆云再一次被甩,那男的本性难移,和公司里的一个小姑娘好上了,我知道这些是因为突然有一天穆云跑到我家找我,哭诉了这些。

穆云说自己后悔了,求我给她春树的联系方式,因为春树出国之后便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断了,我没办法做这个决定,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春树是否愿意,我也没权利替春树回答,我只是说:“穆云,求你放过春树。”

穆云没再说话,只是说自己知道错了,和前男友之所以复合,是因为觉得还有感情,再加上春树把他打得很重,心里更过意不去,但复合之后她才知道当初春树有多爱她。

她把和春树相处的模式运用到前男友身上的时候,发现全都不管用了,她夜里饿了,对方只是说家里有泡面,自己煮去,而春树会说:“小云云,你想吃啥,我给你买去。”

她身体不舒服,跟前男友说,对方让她多喝点儿热水,而春树会说:“小云云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要不我去给你买点儿药?”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意识到对方有多好,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觉得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本就应该这样被对待,好像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其实怎么可能呢,你不过是他爱的人而已,离开这个人之后,你什么也不是。

穆云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想竭尽全力地找回春树,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她频繁的哭诉,便把春树的联系方式给了她,后来我问春树怎么想的,春树说:“还爱着,但也回不去了。”

老三谈了个女朋友,相亲认识的,打算年底结婚,春树说赶着回来,怎么也得参加老三的婚礼,老三要结婚这事儿,春树告诉了穆云,毕竟认识这么久了,甭管什么关系,也得祝贺一下。

春树回来的那天,我们都去接了,穆云也去了,春树出来后跟我们说了几句话,看了一眼穆云,笑着说:“好久不见,穆姑娘。”

穆云眼里有泪,但到底没流出来,因为她察觉得到,她和春树之间隔着一堵无形的墙,亲近又陌生。老三的婚礼办得很隆重,婚礼上老三对着媳妇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穆云在底下抹眼泪,春树哭了,我们也都哭了,每个人哭的原因也许不一样,但我知道穆云和春树为什么哭,因为原本他俩也可以结婚的。

婚礼结束后,穆云说有话要对春树说,我们不好在跟前只能在远处等,一开始只是两个人轻轻地说话,到后来先是穆云哭,然后是春树哭,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春树突然很大声地说话,近乎咆哮:“穆云,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我承认我还爱你,因为我就没像爱你这样爱过别人,但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无法忍受你做的事儿。“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喜欢和我争论对与错,有时候我不和你讲道理,因为和女人就是没道理可讲,你总是在语言上压倒我,但你知道吗,那并不代表你赢了,也不是你更有道理,而是我愿意让你赢,因为我喜欢你,不然你就会哭,那我赢了有什么意义?“但你要知道,并不是我的每次妥协,都代表我错了,你已经习以为常了,你从来没想过我究竟错没错,你只在乎自己有没有胜利,可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你对吗?就是因为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所有的事儿,因为你是我春树的女人,我愿意宠着。“可后来呢?你情愿为了一个曾经负你的人,而选择抛弃我。我爱你,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如果你认为和他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更幸福,我愿意退出。可现在算什么?你后悔了,你觉得我更好了,又回来找我?我算什么?备胎,还是预备队?“我知道你所有的缺点和优点,我知道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我甚至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口红,可你知道我什么?你知道我吃鸡蛋过敏吗?你知道我最喜欢睡懒觉,但为了你每天都起来做早饭吗?你知道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我不怪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所有的事儿都由我来做,我希望你在我这儿永远骄傲,永远是公主。我希望你一直在我身边,一辈子这样我也愿意,可你呢?你转身就走,没跟我多说一句话,我甚至怀疑你根本就不爱我,你现在回来找我,仅仅是因为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对你好了。”

我和老四站在远处听得真切,春树一口气喊出了这些,好像要把身体里的氧气都喊出来,我知道这些话他已经憋了很久,他太委屈了,委屈到可以这么久不和我们说一个字。

穆云没再多说一个字,也许是春树说中了,也许是她觉得自己曾经太过分了,只是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春树像一棵树一样站在那里,没有悲伤没有情绪。

后来春树蹲下去,用手摸着穆云的头,然后把头抵在了穆云的头上,小声地说着什么。我们没再打扰他们,便先回去了。春树回来后不怎么说话,但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也许那些话才是他感到压抑痛苦的原因,如今都说了出来,心里压着的石头也轻了许多。

一个星期之后,春树回英国了,谁也没让送,自己一个人拖着行李走了。穆云再也没有和我们联系过,时间长了也都断了联系,半年后因为工作调动,我离开成都去了北京,成都便再也没有认识的人了。

除了偶尔怀念和春树还有老三老四一起吃火锅的日子,也会想起穆云,不知道那天春树还说了什么,能让她彻底死了心,也许是什么绝情的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过了很久之后,穆云不知道在哪儿找到我的联系方式,跟我说她要结婚了,对方也是音乐老师,老实本分,对她也挺好的,问我能不能去参加婚礼,我不好拒绝,便问了日期和地址。

再回到成都的时候,才真感觉到了什么是物是人非,在成都的时候我给远在英国的春树打了个电话,我跟他说:“你猜我在哪儿?我在成都,来参加穆云的婚礼。”电话那边一阵沉默,然后说:“挺好,终于嫁了。”

我问春树:“为啥挺好?感觉你如释重负。”

春树说:“那倒没有,只是替她高兴,我也终于能放下了。”“放下什么?”“放下这段感情,重新开始。”“既然放不下,当初为什么不接受她?”“你要是深爱过一个人,就懂了,不接受不代表就不爱了,我爱的是曾经在我身边的穆云,而不是最后抛弃我的穆云,虽然她俩是同一个人,我最多也只能做到不接受也放不下的地步了。”“为什么听说她结婚了,你才放下?”“习惯让着她了,她没结婚没幸福呢,我怎么可能先结婚?”

婚礼结束后,春树发过来一段视频,是他录给穆云的,视频很短,春树在视频里说:“穆云,祝你新婚快乐,希望你一直幸福下去,红包已经汇到你的账户里了。”

我用手机把视频转给了穆云,过了半天,穆云发来一句话:“替我转告春树‘遇见你那天,火锅真好吃’。”

过了很久,穆云来北京出差,约我出来吃饭,问我春树发视频之前跟我说了什么,我一五一十地说给穆云听,直到说到那句话“习惯让着她了,她没结婚没幸福呢,我怎么可能先结婚”,穆云听后,泪如雨下。

春树回国的时候,穆云的娃都已经两岁了,春树在上海做游戏开发,身边虽然不缺撩他的姑娘,但他仍旧一直单身,真不知道他是真放下了还是放不下,只是回国之后春树再也不吃火锅了,他说国外待久了,吃不惯了,辣心,我知道,其实他是怕伤心。

身边的人有来有走,很多感情也都分分合合,春树仍旧一个人,除了偶尔的电话联系,因为工作太忙,也没怎么再聚,后来他到北京出差,便一起吃了饭,喝了几瓶酒后,我问春树:“以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单着吧?”“没合适的啊,能碰见就碰见,碰不见就单着,一辈子其实也没那么长。”“对了,那次参加完老三婚礼,你蹲在穆云耳边说了什么?”“你是我奉若珍宝的小云云,我是你黄粱一梦的小树树……”如果说一段感情最终的失败,是外力或者其他因素造成的,那么两个人之间的隔阂才是最致命的。过山涉水1

春儿给我打电话说他媳妇生了,是个闺女,他在电话那头傻呵呵地笑着,我都能脑补出他的表情,这对他来说也许就是最大的幸福,我说:“咱闺女像谁?”春儿说:“当然像我媳妇儿了,像我就完了。”

挂了电话,我突然觉得,两个人的相遇也许都是注定,就像不同的星系,彼此不同的引力最终会把两个人拉近,然后在既定轨道上,永远地旋转注视。

我跟张春认识已经有十八年了,他是我身边唯一超过十年的朋友,如果没什么意外,我相信我跟他会一直这样混下去,毕竟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了,他的前半生,已足够精彩。

我比张春大一岁,十年前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九岁,那是1998年我家搬到建华胡同的时候,我坐在搬家的拖拉机后面,从进胡同口开始,就看见他流着鼻涕盯着我,当时觉得这小孩可真脏。

因为刚到一个新环境,从前的玩伴都没了,而胡同里要么是比我大很多的高中生,要么就是比我小很多的小屁孩儿,只有张春能和我玩到一起去,所以没办法,他只能跟我混了。

记得那时候有个电影,里面说的都是北京话,每句台词都带着儿化音,我觉得特好玩。等再见到张春的时候,我就开始叫他张春儿了,起初他还反抗,但我骗他说这样叫很洋气,只有北京人才这么叫呢,他才作罢。

以至于后来我连张春儿都不叫了,直接叫他春儿,他不止一次跟我说:“我求你别再省略了,再省我就成‘儿’了。”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我没再减字,自此春儿变成了我叫他的名字。

我跟春儿是在一个小学念的书,都在三班,我坐最后一排,他坐第三排,春儿的学习成绩比我好很多,因为他是一个比我本分许多的孩子,上学永远都不会迟到,放学永远不会第一个走。

起初我跟春儿在一个班里这件事,并没有让我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每天放学回家顺路之外,我和他没有太多的交集,因为那时的我算是班里的活跃分子,春儿又特别蔫,所以我没办法承认他是我的朋友。

除了放假不上学期间,我和他会一起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玩自己的。我记得春儿那时候特别喜欢玩黑白机,但他只有一个游戏卡,每次都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求我借他新卡玩,为此我敲诈了他不少零食,多年以后他说:“从那时候就能看出来,你比我聪明多了。”

春儿是一个特别厚道的人,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青春期,我俩从未吵过架红过脸。我自知自己是一个特别矫情的人,但凡遇到选择或者需要做决定的时候,春儿永远都以我的观点为准。

那时县城里刚有游戏厅,游戏厅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堂,每次去游戏厅都是我怂恿春儿跟我一起去的。每次他都像要嫁人的小媳妇儿一样,扭扭捏捏说不去,最后实在说不过我,就说这是最后一次。

美好的时光也不会永无止境,在一次我们正玩得高兴时,我们两家的家长找来了,在那个年纪去游戏厅简直可以用不可饶恕来形容了。虽然到现在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无非是会分散一些精力罢了。

家长找到我们后,先问是谁带的头,春儿看了我一眼说:“我俩都想玩。”

得,虽然没出卖我,但也没保我,就这样我俩非常平均地挨了一顿揍,不过男孩子在那个年纪挨几顿打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春儿不觉得,他家里人很少打他,每次打完他都要失落好一阵子,觉得自己不是好孩子了,说再也不会跟我一起玩了,但没几天又死皮赖脸地说:“走啊,玩去啊?”

小学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如今回头看时间过得太快,一夜之间就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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