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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31 17: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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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艾米莉·狄金森著 周林东译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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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金森诗抄:全2册

狄金森诗抄:全2册试读:

Emily Dickinson

The Collected Poems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狄金森诗抄:全2册/(美)艾米莉·狄金森著;周林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

ISBN 978-7-02-013689-6

Ⅰ.①狄… Ⅱ.①艾…②周… Ⅲ.①诗集—美国—近代 Ⅳ.①I712.24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8)第013045号

责任编辑 马爱农

装帧设计 刘静

责任印制 任祎

出版发行 人民文学出版社

社  址 北京市朝内大街166号

邮政编码 100705

网  址 http://www.rw-cn.com

印  刷 中煤(北京)印务有限公司

经  销 全国新华书店等

字  数 136千字

开  本 850毫米×1168毫米 1/32

印  张 23.5 插页6

印  数 1—5000

版  次 2019年7月北京第1版

印  次 2019年7月第1次印刷

书  号 978-7-02-013689-6

定  价 128.00元(全两册)

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本社图书销售中心调换。电话:010-65233595译序

一百多年前,美国马萨诸塞州的艾默斯特是个美丽的乡村小镇,居民只有三千人,却有无数的树木、草地、蝴蝶、花丛。一八三〇年十二月十日清晨,小镇添了一位小居民:艾米莉·狄金森。

艾米莉的父亲爱德华·狄金森是镇上很有名望的律师。他耶鲁大学毕业后跟本州一个农场主的女儿结婚。他们有三个孩子:儿子奥斯汀比艾米莉大一岁,小女儿维妮比艾米莉小三岁。艾米莉跟哥哥一起上学,兄妹俩如影随形,结交了一群快乐的少男少女。他们远足、野餐、采集标本、观察大自然。情人节到了,艾米莉便煞有介事地写诗、寄贺卡。她写给哥哥的诗还加了插图。

艾米莉爱读书,家里藏书也不少。但她爸爸很传统,唯恐孩子们读书太杂,只鼓励熟读《圣经》。有次她的哥哥把朗费罗的一本小说《卡瓦讷》带回家放在钢琴盖下向艾米莉示意,她一口气读完。她爸爸知道后很不高兴。哥哥的一个朋友常常给她送书,约定把书放在门外一个小灌木丛下交换。她第一次读了莎士比亚,十分激动,心想为什么还要有别的书。她也喜欢济慈和白朗宁夫人以及别的一些作家,珍藏着白朗宁夫人的三幅画像。许多年后,一八六二年,她写信给她的诗歌指导老师希金森,表示愿意送他一幅。在这同一封信里,她回忆起自己的童年:“还是小姑娘时,我常常到林子里游荡。大人告诉我说蛇会咬人,花可能有毒,说妖怪会捉小孩。可是林子里除了天使我什么也没碰见,可能是妖怪更怕我吧!反正人们耍的花招我不相信……我的生命中没有帝王,而我也统治不了自己。兴许这就叫‘倔强’。——你能帮我改改吗?”

艾米莉的确很倔强,一八四七年她中学毕业入玛丽来昂女子学院,全院二百四十七个学生三十二人拒绝承认自己是“获救”的基督徒,其中就有她。许多年后,学院院长还记得她是个“十分聪敏细致、看来很纤弱的女孩子,作文很富于创意。”

女子学院的课程有宗教、数学、钢琴、绘画和拉丁文以及蒲柏的《人论》和弥尔顿的《失乐园》。但艾米莉体弱多病常常想家,只学了一年便退学了。从此她结束了学校教育,开始了自学的道路。

艾米莉在家自修,这才如鱼得水。她在文学的海洋里漫游,开始学习写诗。在一封致友人书里她说:“如果我读一本书,它使我全身发冷,任什么火也烤不暖,我知道那就是诗了;如果我读着读着觉得好像是天灵盖都被掀开,我知道那就是诗了。”

艾米莉一边自学,一边帮妈妈操持家务。她爸爸最爱吃她烤制的面包。有一年在全镇一年一度的牲畜交易会上,她做的黑麦玉米面包在评比中获二等奖,全家人皆大欢喜。她习惯一边揉面一边透过厨房的窗户观察大自然,诗兴大发时便在随手可得的纸片上匆匆走笔,有时甚至把诗句写在食谱的空白上。她在一篇日记里写道:“做面包,这是个无中生有的过程,就好像诗人作诗。但也稍有不同:想象太过会弄煳面包,而狂放的想象却是诗人的发酵剂。”

面包获奖这一年,艾米莉已经二十六岁。二十几岁的姑娘应该是恋爱的季节。但爱神似乎也懂得爱护天才,迟迟未至。她在少女时期曾有几位异性朋友,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各自境遇的变迁,都淡远了。她父亲的事务所里有位助理是个文学青年,长艾米莉十岁,曾给了她一些文学上的指导,还说要看到艾米莉成为诗人才愿意死掉。但他才三十二岁就生肺病死掉了。许多年后,艾米莉在给友人的信中回忆说:“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有一个朋友教我什么是永恒,但他自己太急于接近了,再没有回来。我这位老师过世后,在好些年里,词典是我唯一的友伴。”

一天傍晚艾米莉正在做晚餐,她的嫂嫂苏珊敲门来向公公诉苦。艾米莉日记里写道:“她一定是跟奥斯汀又吵架了才逃到这里来。我觉得苏珊已经发现婚姻生活中原来该有的喜悦如今已成了负担。她想要飞翔,而婚姻把她束缚,也可能她别无选择。女人总是被要求得太多。当我还是少女时,我有不少追求者,但吸引他们的多半是我的美貌而不是我的智慧。现在我仍单身,我觉得我的感情不时在与我的选择较量:诗或者爱情。我知道胜利属于哪一方。”她在另一篇日记里说:“我曾经有着和每一个女孩子一样的梦想,直到一个更大的梦想超越它,于是我便享受到了一份自由。写诗至少跟被爱一样重要。如果我现在是个妻子,我还可能是个诗人吗?得到家庭却失掉灵魂有什么好处?一只被抓住的鸟就不能唱歌了。”

一八六〇年艾米莉三十岁,写了这样一首诗:花朵不要责怪蜜蜂,说他总是贪得无厌,整天在门口嗡嗡。但是必须交代仆人:说女主人“不在家”,谁来都不要开门!

这似乎是一个宣告:诗歌战胜了爱情,心灵已选定了自己的伴侣:心灵选定自己的友伴,然后门关紧;她的神妙非凡的成年从此就归隐。马车停在她的矮门前,她像没听见;皇帝跪在她家的门垫,她不看一眼。我知她在泱泱之国度选中了一位;从此她便关紧了门户,心如止水。

从此她越发深居简出,闭门谢客。社交圈子里再没有她的身影,教堂也不去——“安息日人们去教堂,/我则待在家里;/小鸟为我唱诗,/苹果园就是大教堂。”

艾米莉的生活圈子单调狭小,但她的精神世界充实广阔。一八六二年这一年,她写了三百三十六首诗。

也就是这一年,她读了《大西洋》上希金森的《致一位青年投稿者》,写信向这位知名作家请教,开始了他们长达二十多年的通信。她在日记里写道:“希金森先生很善意,他鼓励我继续写下去。虽然他批评我的作品,但也有赞美。能有一个真心的听众就够了。”他给了她很多指导,还先后两次到小镇去看望她。他称赞她的诗“充满了意象”。但是“要多加注意韵律的使用”。艾米莉在一则日记里写道:“过去五年来我一向尊重他的指教,不过他的批评始终没有找到重点。他总是与我争论形式问题,拜托我把诗写平顺。不行,我得用全力歌唱。至于内容,他说有点难以理解。可是生命本身不就是难以理解的吗?我说不出诗的由来,但我知道不要改变它。我的诗一定得亮着自己的光芒,无须别人来擦拭。”她在一封回信里写道:“我很感激您关于韵律的建议,但我不能改变我的方式。”

艾米莉在诗的风格上我行我素,希金森显然并不十分欣赏。他建议她不忙发表,她回信说:“您建议我推迟发表,我笑了。发表的想头离我远着哪!如果名声属于我,我逃也逃不了;如果不属于我,我一天到晚穷追也无用,而且我的小狗也会有意见。”

一次,希金森建议她去波士顿参加一个文学集会,她没有去,在日记里写道:“老师很吃惊我的生活圈子,很好奇我的静功。难道生命得与无休无止的动扯上关系?难道我得加入一伙人才能找到诗?思想才最关重要。有时候简单的生活反而复杂。我住在父亲的房子里,但墙壁限制不了我的心;与朋友见面固然快乐,但离家的代价我难以支付。”——离家的代价难以支付,因为这时候的她已经是狄金森家的实际主妇。她的日记里有这样一些有趣的句子:“今天缝纫时手指被针扎了,因为心飞了。我的心不断地飞翔!在布里穿来穿去,诗像一绺金色的线穿过我的心。”“我把布丁烤焦了,不想让父亲失望,又烤了一盆。我煮土豆,却让锅烧干了。我想到几行诗,手边没有笔,赶紧到温室拿,却忘了赶紧跑回来。”家务分心,艾米莉不无苦恼。她在日记里感叹:“我那反抗的心很想远离家务,哀求我随心灵行动。维妮今天很生气,因为我没有把缝补做好。她怨我只顾做白日梦。她不知道有四行诗从我心中跳出来要我记录。晚餐也延迟了,爸爸很不高兴。我不知道谁的愤怒比较让我怕:是妹妹的还是爸爸的。但是为了诗的缘故我愿意忍受。我有时希望自己不要因为家务浪费时间,但绝对的自由反而会使诗思失去光彩。虽然我必须为家庭的舒适付出心力,但我毕竟还有自己的自由自己的孤独让我充实让我努力。这是一个家庭主妇永远没法理解的。”

一家人分享食物容易,分担心事比较难。艾米莉的父母不理会女儿的精神世界。她在一封致友人书中带点调侃口吻说:“慈母不善思想,严父忙于开会,没有时间管教我们。”有次父亲发现女儿在读白朗宁夫人,喃喃说:“现代诗!”艾米莉在日记中写道:“可怜的父亲,他跟他读的法律书一样严肃。我知道他一点也不赞同我写诗,一点儿也不知道这背后是热情。对他而言女性的聪明才智应该藏在地窖里,而不要拿到门口去炫耀。我出生前他就写过关于女性角色的文章,我猜他的观点依旧:女人只适合家务,其他免谈!他们一辈子虽然鼓励女性受教育,但目的只有一个:把家务做得更好!”

她的哥哥也不见得理解她:“洗过碗碟我和奥斯汀在厨房谈天,我把最近几首诗拿他看,他礼貌地称赞了几句鼓励我写。但我感觉他只是认为这是未出阁的妹妹唯一可做的事情。”

如果家人都不能理解艾米莉,外人就更不在话下。有一天艾米莉拗不过妹妹的要求陪她去布店买窗帘布。她听到柜台不远处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那是爱德华的小女儿维妮,另一个该是她姐姐艾米莉吧,总是躲着人,很怪,有点疯。”艾米莉在日记里这样写道:“她的看法很肤浅,她这种人不知道疯癫可能是理智的极好伪装。‘有点疯’可以让受困的灵魂放松。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观赏世界。”

艾米莉用诗人的慧眼观赏世界,看到了许多美丽。她的日记充满了生活的情趣:“我们的果园被偷了,鸟儿吃光了树上的樱桃,窃走了我做馅饼的关键佐料。它们是听从大自然季节的召唤而来的吧!但我希望它们也能替我们想想。”“今天早晨我从厨房的窗户看见松鼠在枝丫间跳跃,那神情是多么坚定自信啊!小鸟也张开翅膀唱歌。神所创造的小生灵从不会赖着不肯起床。”“冬天不愿脱下它的皇冠,雪淹没了大地。清冽的空气里大树坚毅地挺立。”“今天我看到一棵勇敢的仙人掌在深雪中努力伸展,战胜了死亡,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艾米莉热爱大自然,园艺是她最喜欢的活动。她家屋子的东面有一间温室,种了许多冬天也开放的花卉。温室玻璃窗下置着一张小桌,她常常坐在桌边构思,把花鸟虫草的意象捕捉在诗思里。

但现实世界不只有美丽,也有丑陋,还有悲哀。她在一则日记里记道:“今天下午镇上又有一个孩子死了,才十个月大。母亲去参加葬礼,回来说那小孩在棺木里的表情充满着希望,好像在期待生命。许多人还未踏上大地就被夺走了生命,死神的计划是多么的残忍啊!”

一天晚餐时候,她父亲讲起自己被一桩遗产官司弄得焦头烂额,艾米莉在日记里写道:“这些争夺遗产的亲属如此互相仇视,以至于公证人都很难当下去,法律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艾米莉的父亲是一位十分忠于职守的律师。他无论冬夏总是衣冠楚楚穿戴整齐。有一年夏天天气闷热,艾米莉看着父亲这番穿戴,觉得他很可怜。她总是把饭菜做得可口使父亲满意。每当父亲出差在外,她便很挂心,“觉得屋子很奇怪,好像连椅子都在等待他的重量”。不幸,一八七四年六月六日,父亲出差波士顿时患脑溢血累倒,再没有回家。艾米莉对一位朋友痛心地说:“他从来不肯玩乐,你知道最好的引擎都要出故障的。”

父亲的一位朋友来看望母亲,这位名叫洛德的法官是狄金森家的座上客,艾米莉对他早就有非常的好感。一八七七年洛德的妻子病故,两人坠入爱河。艾米莉在一封情书里写道:“我亲爱的萨冷对我微笑,我常追寻着他的模样,我早已放下伪装了。”艾米莉熟悉白朗宁夫人迟到的爱情,这段恋情似乎应该顺理成章。但是洛德的几个侄女从中作梗,而艾米莉的母亲这时又瘫痪在床,深深爱着母亲的孝女再也无心他顾。一段恋情就此了结。

艾米莉尽心服侍床上的母亲。她在一封给友人的信里说:“母亲把她全副身心献给了家庭,如今她像小孩一样需要照料,我们真是心痛!”这位母亲卧床整整七年,一八八二年故世。

一八八四年,洛德法官也病逝。这一年,艾米莉写了这样一首诗:我们失去的每一个亲人,都带走了我们一部分;能不能像新月的等待,忽一夜满月把潮水召回?

满月能够把潮水召回,亲爱的人却永远地去了,带走了艾米莉的安堵和健康。两年之后,一八八六年五月十五日,艾米莉与世长辞。

艾米莉死后,妹妹维妮在她的卧室发现了四十本用丝线订得整整齐齐的诗稿,此外还有不计其数的散页。维妮在姐姐生前好友的帮助下,于一八九〇年出版了一册《艾米莉·狄金森诗选》,此后又相继出版了两册,艾米莉从此成了美国家喻户晓的诗人。在纽约市圣约翰教堂的诗人角,她的名字排在非常显著的地位,献给她的铭文是:“哦,无与伦比的艾米莉·狄金森!”

艾米莉在三十四岁时写过这样一首诗:生命的花朵,有的人  只开放于死神的一击;活着时他们默默无闻,  死后才焕发青春活力。

无与伦比的诗人艾米莉·狄金森,不幸也被自己言中。

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女子,生命结束之后,开始永生;她的两千多首诗是世界文学宝库中的珍品,昭示世人很多、很多。周林东致奥斯汀

另有一片蓝天,

永远清澈明净;

另有一派阳光,

能敌黑暗来临;

虽然树木凋零,

虽然大地无声,

别担心奥斯汀,

这里有片森林,

常年一派葱茏;

这里有座花园,

永远没有霜冻;

花儿四季鲜艳,

蜜蜂舞着嗡嗡。

来吧,好哥哥,

到我花园快乐!西天的向往

在这神奇的大海,

船儿平静地航行;

好啊,领航,好!

前方可也平静——

没有骇浪惊涛——

风暴已经过境?

在那宁静的西方,

许多船已进港——

抛下铁锚休息,

到那里我只领你。

看陆地!永生之邦!

终于到达岸上!我的春鸟

我有一只春鸟 ,

会唱许多曲调;

它把春天指引 ,

直到夏天来临;

而当玫瑰出现;

鸟儿也就不见 。

但我不必伤神 ,

不必怨天尤人;

鸟儿此次远去 ,

是为学习新曲;

虽然漂洋过海 ,

它还会飞回来 。

远方是块宝地 ,

人们都很善意;

男人没有猎枪 ,

男孩不玩弓弹;

鸟儿去到那里 ,

安全没有问题 。

我的心境明净 ,

像有金光照明;

再也没有怀疑 ,

再也没有忧虑;

所有浮躁杂念  ,

也都离我远去;

想想我的春鸟 ,

我就没有牢骚;

虽然它已飞开 ,

但是它要回来——

落在远处树梢 ,

唱起明亮曲调 !十二神仙

一次次林子变粉红,

一次次林子深棕,

一次次它脱掉衣衫——

我家乡那片后山。

山头不时白帽耀眼,

山涧有水声潺潺;

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一切多么自然!

人们向我这样说明——

地球围绕着轴心

作奇妙无比的自转,

十二神仙在表演。探险

走完小道,再穿荆棘

以及那林间空地——

绿林好汉常常出没,

这路径十分幽寂。

豺狼的眼珠子贼亮,

猫鹰张一只眼睛,

蟒蛇那绸缎般身段

偷偷地滑着前行。

暴风拍打我们衣袖,

雷电像利剑忽闪,

巉岩上站着只秃鹫,

饥饿得嘶声啼唤。

山神用长指甲比划,

山谷一声声“来呀!”

这些伙计太吓人了,

大家飞也似回家。人生

我的轮子在暗处!

不见一根辐条,

但它湿淋淋的足

一圈圈地在跑。

我一脚踏上涌潮!

难得一走之路

引向了全部通道,

景致尽头最酷——

一些人不再纺线,

一些人住在黄泉

忙于休闲。

有些新沉的脚印

径直走了捷径,

同时把一个问题

抛给了我和你!秋日

早晨比以往更加温婉,

  栗子的本色日渐加深;

浆果的面颊显出丰满,

  玫瑰则已退出了小镇。

大地用深红点缀外套,

  枫树披起艳丽的头巾;

我恐怕自己太不入调,

  明天得亮出那枚别针。睡眠和破晓

清醒的灵魂

认为睡眠

就是合上眼。

睡眠是大车站

下面和两边

众人站着看!

有学养的人

认为早晨

就是破晓。

早晨尚未到!

那是极光

在永生之东方。

必须有热闹,

有红霞如火烧,

那才叫破晓。致苏珊

我家里有一个小妹,

另一个在另一地;

家里的记在户籍上,

另一个记在心里。

一个跟我一同进出;

穿我去年的衣裳;

另一个像一只小鸟,

我们做窝在心上。

她唱歌不像我家妹,

她的曲子不一样;

她本人就非常甜美,

像六月蜜蜂吟唱。

如今她已告别童年,

但我们上山下山

总手牵手紧紧相连,

路途因此而变短。

一年年地她的歌声

逗得蝴蝶们翩翩;

炯炯的紫罗兰眼神

使五月春光暗淡。

晨露不再晨光依然,

夜空有星斗满天;

你是我选中的唯一,

苏珊,咱们永远!晚霞

这位艳丽的客人,

衣着半透银色;

裁制简洁而廉正,

帽边溢满喜悦。

向晚他来到小镇,

挨家挨户访问;

家家门户一早开,

好像专等他来;

我想请他别忘记

亮相百灵领地!夏日的玫瑰

萼儿托起瓣连着刺儿,

  迎着夏日平常的早晨;

露珠闪闪,蜂儿一二,

  树叶间吹奏着微风;

而我是玫瑰。赌徒

这次输了,下次笃定,

——赌徒们精神重振,

又一次骰子翻滚!失恋记

我曾经有一枚金币,

遗失在了沙滩上;

尽管数目微不足惜,

人间多的是英镑;

但是它十分有价值——

以我节俭的目光;

我找不到它在哪里,

只会坐下来叹气。

我曾经有只红知更,

它为我天天欢唱;

但是当层林尽染时,

我不知道它去向;

时间送我别的知更,

唱的曲子也一样;

我只想念我的歌手,

保留着它的住房。

我在天上有一颗星,

它是七大星之一;

但是当我一不留神,

于是它从此消失;

天上的星星虽然多,

入夜全都亮晶晶,

没有哪一颗属于我,

教我如何去关心。

我这个故事有原委——

我的朋友已告吹;

星星、知更和金币——

这些全是我虚拟;

这歌我写得很伤心,

两只眼睛泪盈盈;

远方你这个负心汉,

见了也甭你同情!

料想你此生心难安,

惭愧内疚跟牢你!

纵然你天下都走遍,

再也找不到慰藉!纪念

她安眠在大树下,

只有我还记着她——

我把摇篮轻轻扶,

她听出我的脚步,

穿着洋红色衣服,

——你看!死者寄语

该带的我今天已带来,

心也放在了一起;

我心带来所有的荒野,

和全部宽广草地。

请你细数,如果我忘记,

该有人记得总数;

我的心和所有的蜂儿,

在三叶草中居住。一朵雏菊

田野上一朵雏菊

  今天就不见了;

踮着脚小心翼翼,

  她要去天堂了。

白天将尽的潮汐

  徐徐渗漏消逝;

小雏菊随波逐流——

  是要去见上帝?小船的去处

漂荡!一只小船漂荡!

夜幕正在来临!

竟然无人导航

引小船进最近的小镇?

海员们是这样说——

正当夜幕降落

小船放弃了努力,

浆声渐渐沉默。

天使们则是这样讲——

昨天当早霞出现,

小船驶出了大风浪,

重新整起三桅杆——

轻快地继续远航!寄语

当夏之佳日已经飞逝,

愿我是你的夏天;

当夜莺和黄鹂不再啼,

愿你的歌声依然!

为你开花我逃出墓地,

花儿把山野漫遍;

这是朵朵秋牡丹,永远

属于你,请采集!当玫瑰停止开放

当玫瑰停止开放,

  紫罗兰也已收场;

当大黄蜂的飞翔

  已经越过了太阳,

收集夏日硕果的手

  也就倦意十足了,

所以,这位先生啊,

  请收下这些鲜花。无题

如果回忆等于忘记,

那么我就不去记;

如果忘记,是回忆,

这倒很合我心意。

如果思念令人欢喜,

如果哀悼是快意,

那收集这些的手指

该多惬意,此时!公平的大自然

花环为名媛,那么

桂冠给少见的胜者

和难得的勇气。

哦,为着问候我,

哦,为着问候你,

豪爽的大自然,

善心的大自然,

公平的大自然,

已把玫瑰规定!一朵小玫瑰

这朵玫瑰无人认识,

  于是我从山野里

把它带了来献给你,

  否则它一生孤寂——

只有只蜂儿想念它,

  有只蝶儿来献舞;

它们赶了很长的路,

  来和它亲密相处。

只有只鸟儿会好奇,

  有阵微风会叹息;

唉,玫瑰,这样的一生

  是多么容易了结!雪花进城

雪花片片跳着舞

  飘飞进这座小城;

我拿出铅笔描述

  这些叛逆者来临。

它们太狂欢乱舞,

  我只得放弃初衷;

我十个堂堂脚趾

  已僵得不成体统!问题

当水塘还没有封冰,

溜冰的日子还早;

当雪花忽一夜飘零,

把大家面颊映照;

当农事早已经完毕。

圣诞树也准备好;

问题便一个个拥挤——

拥挤在我的头脑!

干吗要到了夏日里,

把裤脚高高卷起,

干吗只在桥上走过,

好像要把它踏破;

干吗有人又唱又讲,

虽然没人在身旁;

我哭着不穿这身衣,

就是没人来搭理!生存网

备这样那样礼物,

  走这家那家门户,

生存网于是织就,

  阴间有这册记录!一个臆想

我这样说也这样想

并没有觉得可奇——

她迟早会张开翅膀

把这个小巢忘记。

她飞去更广阔林地

在茂密枝丫筑巢;

把上帝古老的旨意

向更新一代传教。

我说的是一只小鸟,

但如果她的窝巢

是温暖在我的胸间,

她离去我如何好?

这只不过是个臆造,

但如果不是小鸟,

窠在心里是具棺材,

那更是如何得了?当我

当我数着那些种子

——它们播在地里,

慢慢就要开花,

当我记起那些人们

——他们已被安葬,

会被招进天堂,

当我信赖那座花园

——凡人看不见它,

信仰前去摘花,

蜂儿不来阻拦,

我便让出夏天,心甘情愿。丛林里

我偷窃了丛林——

心地老实的丛林;

从不疑人的绿树,

端出刺球和藓苔,

逗我胡思乱猜;

我翻检它们的宝贝,

抓一把塞进口袋。

冷面铁杉会怎么想,

大橡树会怎么讲?好汉

能活就好好地活,

敢于正视死神;

用微笑面向同类,

待生人也真诚,

——这就是他的灵魂。

从所熟悉之舞台,

隐入未知之境,

这样的一趟旅程,

我已用心明白。

如此可靠之人物,

的确有过一位;

我们但见他驶出,

永难见他驶回!死人的场面

显然比睡眠更安静,

就在那间内屋里!

胸前放着一条花枝,

它不会诉说姓名。

有的轻触,有的亲吻,

有的拿起手抚摩;

它只不过是堆重物,

我不知道为什么!

要是他们,我决不哭,

齐刷刷抽泣太失礼,

吓着不声不响的仙女

躲回到她那林子里!

那些天真无邪的邻居

纷纷议论“早逝”,

我们爱转个弯儿比喻,

说是小鸟已飞去。闺怨

心啊!咱们忘掉他!

今晚上——我们俩!

你忘掉他给的温暖,

我忘掉他的灿烂!

你办到了就告诉我,

我也就立刻照做!

快!要快刀斩乱麻,

以免我还记着他!遭劫

没想到我两度遭劫,

黄土盖过了所爱;

两度我成了个乞丐,

呆立在上帝门外!

幸天使们两度下顾,

抚慰我遭劫的心;

强盗又到!庄家——天父啊,

我重又落入苦境!人生过客

我还没告诉我的花园,

怕说了会太伤心:

我也还没有足够勇气

向蜜蜂透露实情。

我更不愿在街上坦陈

教路人张大眼睛,

说这么个胆小无知的人

居然敢直面死神。

小山坡对此不知为好,

那里我经常漫游。

别让可爱的森林知道

哪一天我要上路。

饭桌边我得十分留意,

不要在无意之间

谈话的语气泄露天机——

今天有人去阴间!荒村

我常常路过那村子——

当年放学回家时;

村民们都在做啥呢?

为啥悄然无声息!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

早就应该看究竟;

而今人都已经走了,

连牲畜也无踪影。

如今的黄昏更安静,

如今早晨更冷清;

胆怯的雏菊来居住,

小鸟敢在路上停。

所以如果你已累了,

或者又冷又困窘,

请你大声作个通报:“我请你把我带领。”

地下的灵魂会听到,

我就马上来拥抱!小船的渴望

不管是不是已出海了,

不管是否风已小,

也或者已到迷人的岛,

我的小船收帆了。

这是一次神秘的停航,

小船今天无动向;

但是她那渴望的目光

落在港湾的远方!平等的王国

她走了,今天早晨,

男人们小心抬举;

高举着标帜的众神

都在引导她西去。

昨天缺了个小玩伴,

今天少了个同班;

都是去极乐园做客?

那房间必定已满!

遥远如黄昏的东方,

幽暗如边境的星;

凡是去那里的王国,

都热衷古老朝政。如果

如果我死了,

你还在,

时间流淌——

晨光熹微,

正午炎炎,

一如往常;

如果鸟儿早早搭屋,

蜂儿嗡嗡忙碌,

这光景,人当选择

远离下界!

你我躺在雏菊旁,

拍手看股票暴涨,

看商贸兴旺,

看市场繁忙——

这光景,死别不慌张——

灵魂也安详。

请大人先生们

好生经营这热闹景象!微笑的种子

义举即使微不足道——

送本书或一束花,

也都是在播种微笑——

黑暗里发芽开花。给——

如果节日里我没有

再带来玫瑰,

是因为我已经不能

再亲近花卉。

如果我不能再动用

花蕾的名声,

是因为死神的手指

封了我嘴唇!无题

朴素的日子引领四季,

如果你要表示敬畏,

那么请你务必要牢记——

从你我的碌碌无为,

日子能造出一种东西,

被定为“速朽之辈”!成功的滋味

从没有成功过的人,

列数成功最甜美;

只有当焦渴已难忍,

才懂一滴也醇美。

今天在撑旗的诸位,

哪一个敢于站出,

把胜利这个词定位,

确切地说个清楚!

除非他曾经败过阵,

那奄奄一息听力,

对远去的胜利歌声,

才益发痛苦清晰!哀荣

雄心他从不曾有,

爱心也颟顸;

多少乌有乡盟友

处这两者间。

昨天他无人知晓,

今天成新秀!

为着你我的荣耀,

推他为不朽!人生

我埋首解决难题,

另一道又跟进;

重大得慢条斯理,

数字也更精深。

检视忙碌的铅笔,

活动发僵手指,——

怎么,你们已被

迷惘得无所适?死别

痛苦在脸上表露,

呼吸十分急切,

马上要撒手西去,

哀莫大于死别——

喃喃唇边的牵挂—

多少年的隐忍!

我终于明白死神

在给昨天了结。美丽

她的无边帽艳丽,

脸颊红润丰腴;

她的长裙子卓异,

不过她不言语。

倒不如做小雏菊

在夏日的山地,

离世虽无人惦记,

却有山泉泪滴;

还有可爱的早霞

探寻她的小脸;

更有无数的脚印,

留在那个地点。世事

冠冕若没有遗失

不会起意寻找!

如果不觉得口渴

无须备凉饮料!

若从未经历险途——

难道这般脚板

敢探寻帝王疆土

随皮沙罗登岸?

有多少军团败北——

皇帝他敢坦言?

有多少旗号告吹——

在革命这一天?

多少颗子弹中的?

您曾光荣挂彩?

天使们,写“晋级”

在这兵士额眉!春天到

一位红妆女子婷婷山间,

她严守秘密岁岁年年!

一位白衣女子守身田野,

在温馨的百合里睡眠!

爱干净的风儿拿了扫帚

在打扫河谷、山丘、树林!

请问你们这些时尚主妇:

在期待哪些贵宾光临?

贵宾们暂时还没有露面,

树木们频频点头微笑;

金凤花、小鸟们和果园

忽然间挑起非凡热闹!

但景致却又是这般宁静,

树桩一个个无动于衷!

好像人们巴望的复活节,

于他们已是见惯司空!至乐

至乐,就是

内陆的灵魂出海了,

越过房舍,越过海岬,

进入幽深的来世。

我们,山地

长大的水手,能领略

这越过第一海里时

至圣的愉悦?逃

每每听到“逃”这个词

我便会心跳加激;

心里腾起一种欲望——

做出个飞奔姿势!

也听说人间有大牢

被炮火夷为平地;

我小孩般猛摇铁栏,

又一次不能成事!

到天堂去!

虽时日未定,

也别问路途!

我实在太惊悸,

回答不了你!到天堂去

到天堂去!

这听来教人黯然,

然而一定要照办,

就像羊群在晚间

回归牧羊人的窝棚!

或许你也正前去!

谁又说得准确?

如果你先到那里,

请为我留个空位——

要紧靠我失去的那两位。

给我穿最小的衣衫,

还可以给我戴个小花冠。

我们不在乎衣扮,

尤其在回家的路上。

我庆幸自己不信天堂,

不然我会停了这口气。

我倒是乐意多看看

这个奇妙的大地!

我庆幸他们真相信天堂,

人间再也见不到他们——

自从那个结实的秋季

我把他们交给了大地。生命之美

我们的生命像瑞士,

非常宁静、舒畅;

忽然一个奇特下午,

阿尔卑斯揭开面纱,

看到更远的景象——

意大利就在山那边!

庄严的阿尔卑斯,

迷人的阿尔卑斯,

像伟岸的卫士长,

把两边都好生守望!给——

她的胸脯配挂珍珠,

可惜我不会潜水;

她的容貌配坐王位,

可惜我没有羽徽;

她的心儿适合安家,

于是我,小麻雀,

旁着她可爱的枝丫,

筑我此生的巢穴。艳阳天

南风阵阵拂过,

  蜂儿纷纷飞临,

盘旋挑选花朵,

  啜饮然后飞升。

蝴蝶翩翩停歇

  克什米尔通道,

我便盈盈采撷,

  荐引它们来到!恸

我们坐靠死者身边,

亲近得太奇幻;

觉得已抓牢了所恋,

其他一概不管。

这好像是在用算学

估算一个奖品;

计算的比率在衰竭,

恸了许多眼睛!无题

有些东西飞掉——

黄蜂、时间、小鸟,

没有挽歌哀悼。

有些东西驻足——

山岳、永恒、悲苦,

它们非我独有。

有些时起时伏——“天”我讲得清楚?

谜团也总永驻!散步归来

就那么近!

早该触及!

改变她此生!

我悠悠穿过村子,

闲荡着走远!

忽然间,紫罗兰

在草地上铺展!

手指们蠢蠢欲动,

迟啦,该在一小时前!她

她柔弱、无助、羞怯,

我偷偷看她时,

她躲在叶子下面

害怕被人看见。

我经过她时,她已

虚弱得无声息;

我转身去帮助她

离开简单的家。

为她我踏烂泽地,

我还踩浊小溪;

许多人想听底细,

我得严守秘密。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必定是只鸟,

因为它有翅;

我的朋友必定会烂掉,

因为它会死;

我的朋友还是只蜜蜂,

因为能倒刺。

哦,奇怪的朋友,

你教我好糊涂!天使们

在天刚刚亮的清晨,

露珠招来天使们——

弯腰、采撷、微笑、飞升,

花蕾属于她们?

在太阳最热的时辰,

天使们来到沙漠——

弯腰、采撷、叹息、飞升,

背着枯了的花朵。弥留

一束束鲜花献给俘虏——

目光期待而忧郁;

手指不再把花朵摘取,

耐心等天国收留。

他们也许在低声细语,

议论黎明和野地;

他们不再干别的差事,

我也无别的祈求。寻访

守墓人,我师傅在此安眠,

请你带我到他的床边;

我来是为了给小鸟钉个窝,

还带了早发花籽来播。

而当雪花儿飘飘漫天飞舞,

一片片没入卧室门缝,

这时候雏菊便给指明通路——

帮助我找到抒情诗人!花儿和彩虹

彩虹从来不肯吐露

说风雨就要来临;

但是它很令人信服,

比哲学原理还行!

花儿她很不爱纷扰,

但是都非常雄辩;

比凯托更令人信服,

除非鸟儿已不见!时序

新的脚步来到了花园,

新的指尖触动泥土,

榆树叶上坐着位歌手,

歌声里透露出孤独。

新的孩子绿茵上游戏,

新的倦者地下安卧,

多梦的春天终要回来,

白雪也会及时飘落。朝圣早晨

真有个东西叫“早晨”?

有个东西叫“白天”?

如果我有大山那么高,

能看见吗站在山颠?

它像水仙花般也有脚?

像小鸟儿般有羽毛?

它是出自著名的国度

我却是从来没听到?

哦,你了不起的水手、导师,

哦,你来自天庭的智者,

请你指点一位小香客,

早晨安居在哪里?上坟

我之所爱在这里安卧,

我轻手轻脚把花籽播,

我在他身边停步诉说,

  悲戚堵心窝。

我细声曼语地对他讲,

恭恭敬敬立在他身旁,

好像他正靠在枕头上,

  但石头冰凉!

那天出殡你可以看见——

我一顶黑帽一件黑衫,

声音里有点暗哑发颤,

  像此刻这般!

是呀,这情景有人早经见——

他们的衣衫用白雪镶边,

他们回家是在一世纪前,

  该快乐无边!人生一态

假装垂头丧气模样,

但是终于又发现——

如此这般一副表情

不属于不朽风范。

何妨做狡黠的猜度——

裹着厚实的绒褥,

抱世俗的轻浮态度

去对付薄纱一幅!雏菊与太阳

小雏菊悄悄跟随着太阳,

太阳走完金色的一天,

她便生怯怯坐在他身边。

太阳醒来发现这朵花——

小偷儿,你是想弄点啥?

先生,是爱太甜蜜啦!

我们是花朵而你是太阳,

当白天过完,请原谅,

我们爱偷偷亲近你身边!

远去的西天教人迷恋,

静谧、飞逝、一湾紫水晶,

夜晚无声无息降临!小船的迷失

这小小的小小的小船

颠簸着驶出了海港;

那大大的大大的海洋

招呼着小小船前往。

那贪婪的贪婪的波浪

把岸边小小船舔远;

经多少次多少次整帆,

我的小小船已迷航!外科医生

外科医生动刀时,

  他们得格外细心;

未决犯们的刑期,

  全由他们来裁定!锻炼友谊

送一朵花,修一封书,

献一份聪敏的爱——

友谊的铆钉焊得快,

牢牢地焊住。

别在乎我的铁砧无语!

别在乎你喘息!

别在乎你我满面烟尘!

把炉膛扇红!纪念

艺术家曾苦斗在这里!

看,一件浅色卡司米!

看,一朵玫瑰仍艳丽!

你连年辛苦学子!

画架虽然还支起,

终于能休息!山中

蜜蜂不把我回避,

蝴蝶和我相识;

这些森林小居民

待我十分真挚。

小溪在为我欢唱,

微风不愿收场;

我的视线起雾了,

啊,夏日艳阳!福地

此地的早晨没有铃声吓人,

此地的人个个安分;

就连那些聪明好动的先生

也呆在屋里不出门。

此地孩子们疲塌在眠床上,

甜睡把日子打发;

此地是福地,此地是天堂,

阿爹,快快来吧!

哦,那是摩西站过的地点,

爬上把远近风景饱览;

早晨的铃声或工厂的斥骂,

再也吓不着我们大家!人间与自然

我们有黑夜要忍受,

也有早晨共享;

我们把空白描欢乐,

也填些犯不上。

这里一颗星,那里星一颗,

有的划过天边;

这里一层雾,那里雾一层,

然后呢,白天!陌生之地

再见,我们得分离,

那个地方的底细

我必须去见识!

哦,那里名字也保密!

美妙的天使

巧妙地回避!

天父,她们啥也不见示,

能否向她们一提?旅店

这叫啥旅店?

贵宾来了

住哪个房间?

店主是谁?

女佣在哪?

看,多怪的房间!

炉里没有火焰,

杯子空空如也,

巫师你这店主,

底下这些是谁?无题

朋友攻击朋友,

唉,好个多端战场!

我也只得穿起甲胄,

他却开始煽风凉!

这个地方惯争斗!

我多想有管枪,

瞄准那人类一扣,

然后光荣逃亡!残忍

跟乞丐谈论你的矿山,

说你颇善经营管理!

向饿汉讲述你的三餐,

说酒和肉不可缺一!

若碰上刚释放的囚犯,

你可以给他个暗示:

地牢之氛围中的逸事,

听起来你兴味盎然!落日

如果这叫“凋谢”,

哦,许我快快没落;

如果这叫“死灭”,

葬我,用红锦包裹!

如果这叫“睡眠”,

这般的夜晚

合眼该多么快意!

晚安,诸位邻里,

孔雀就此下世!无题

莱茵河上的多少辛苦

酿成手中这杯美酒;

品品法兰克福风味吧,

从我这支棕色雪茄!阿尔卑斯的向往

在我从未曾到过的大地上,

雄伟的阿尔卑斯往下看:

它帽似的山顶触着了蓝天,

山脚像巨足跨在了城乡。

在它万世不变的驻足之地,

无数温顺的雏菊在游戏;

哪朵是你,哪朵是我,先生,

在这般美好的八月天里?补偿

为着每一个狂喜,

  我们得付出痛苦——

  令人战栗的痛苦,

跟狂喜恰成比例。

每一个可爱的时辰,

  背后多少年褴褛!

  千辛万苦的积聚——

财富由泪珠累成!勇敢的心

高喊着冲锋非常勇敢,

不过有更勇敢的心——

他的内心在进行血战,

向一拨拨悲哀抗争。

胜了,不会有举国欢庆;

倒下,没有人在意;

没有人会怀着爱国之情

对垂死的眼睛叹息。

不过,我们可以确信——

天使穿白衣裳,

步伐整齐,列队去向

勇敢的心致敬!世事沧桑“那叫屋子”——聪明人讲,

不叫大厦!大厦温暖,

大厦把暴风雨挡外边,

大厦里面没有悲伤。“许多大厦”“他父亲造”,

造得非常暖和好受!

他的子孙怕进不去——

有的今夜流落街头!赞歌

请给我带来一杯夕阳,

估一估晨光酒壶数量

可以盛多少露珠。

告诉我清晨能跃多远,

告诉我织工何时安眠,

他织就无边兰布!

写一写新来的知更鸟,

他喧唱多少迷人曲调,

让树枝也惊叹。

还有,大龟远游多少回,

还有,蜂儿啜饮多少杯,

他醉倒在花间!

再说,是谁架设了彩虹,

再说,是谁教星球转动,

教得好服帖!

谁的手指拨动乳石钟,

谁来细数夜色的宝笼,

一样都不缺!

谁建这座阿尔班小屋,

又严严地关紧那窗户,

使我灵魂难见!

谁会许我节日里出来,

穿戴些简单服饰飞开,

避过浮华场面!小阳春

这样的日子鸟儿回来了,

但是不多,就一两只,

来看看好日子又回来了。

这些天日子又暖和了——

这古老迷人的“六月”,

蔚蓝和金色只为误导。

哦,大骗局骗不了蜂儿,

虽然你挺像阳春天气,

教我起一阵空欢喜。

该有一排排种子作证,

在别样的空气里探身,

催促胆怯的种子露面。

哦,那接着的六月盛典,

哦,那雾霭中的圣餐,

孩子们被允许分享。

于是你张挂神圣旗帜,

你捧出面包献祭,

非凡的美酒在洋溢!期待春天

除了诗人歌咏的秋季,

有些日子很平淡——

这边飘落些零星雪花,

那边聚起些雾团。

凛冽的早晨尖刀刺骨,

无趣的夜晚无欲;

凋谢了,布莱恩的“黄花”

和汤姆逊的“丰裕”。

喧闹的小溪已然安静,

大地封了香水瓶,

催眠的手指,轻轻地

合上许多双眼睛。

也许还会有松鼠一只

分担我浓浓情思;

主啊,赐我以阳光心地,

直面您多风意旨。我的花儿

像孩子们道过晚安,

不情愿地就寝;

我的花儿撮起嘴唇,

夜幕就要降临。

像孩子们醒来欢跳,

高兴早晨来到;

我的花儿喜气洋洋,

纷纷探头探脑。心爱

也许你想买一朵花,

可我从来不卖呀;

如果你愿意只是借,

等水仙开放季节。

等她解开嫩黄的瓣,

坐在村舍小门边,

蜂从三叶草丛飞来,

醉倒她的小脚边!

这时我愿借给你,

不过只借一小时!清流的价值

清流的价值向干旱请教,

陆地的分量航海者知道,

欢乐的体验要尝过悲酸,

和平的可贵要经过战乱,

情爱的滋生需记忆的沃土,

雪中的小鸟仰赖施舍食物。心上的小溪

你的心上可有条小溪?

溪里映着小树倒影,

小鸟渴了便飞来此地,

小花爱把它当明镜。

溪水静静地从容奔流,

没人注意它的踪迹;

你的心田永不会干涸,

因为有了这条小溪!

三月常有太多的雨水,

大河小河野马脱缰;

高山的雪水赶来助威,

冲垮许多大小桥梁!

接着来了八月的旱季,

青草晒得晕头转向;

这时你要关照好小溪,

务必使它继续流淌!致灵魂

灵魂呀,你决心再掷?

这般冒险的骰子

成千块实际上已输,

赢得的不足百数。

天使那绝命的一勾

逡巡着把你圈定;

小鬼们在急切聚首,

用抽彩把你搞定!风景

群山不时更换衣衫,

东方一白阳光特宽;

村里溢满古居紫气,

深沉则是黄昏草地;

小径留下红泥脚印,

斜坡划出鲜明指痕;

玻窗撞着寻路苍蝇,

蜘蛛补网默不作声;

雄鸡走路高视阔步,

花朵随处伸手可触;

林子传来刺耳大斧;

路上无人香气依旧。

所有这些难于一一,

且请看客各自窥视;

甭问耶稣何以这般,

一年一度提供答案。安慰亡灵

心脏早已经停止了跳动,

双脚不再会感到疲惫,

信念曾无望地守望星空,

轻轻地请给死者安慰——

猎犬不可能会赶上野兔,

虽然它早已气喘吁吁;

学童也不可能掏着鸟窠,

那边已筑就看护小屋。殇

如此之夜,夜竟如此,

有谁会注意到

一个如此弱小身子,

悄然椅上滑倒。

悄悄然啊,悄悄然地,

没有人听得出

一个这般弱小身子,

在游丝般抽搐。

天已破晓,天竟破晓,

有谁会太息道,

这孩子身子这么瘦小,

睡得太深太早。

大公鸡在喔喔啼叫,

楼下已有响动,

果园的鸟唱歌报晓,

他忘了出早工?

有些胖嘟嘟小不点,

在土墩后玩耍,

也有些忙于学针线,

或刚放学回家。

玩伴、假日、摘野果,

目的有大有小;

这位手脚勤快小伙,

目的又短又小!无题(一)

她走了,静静地像

花瓣上一滴露水;

露水入夜还会回来,

而她,永远不再!

像一颗星星,悄然

划过夏日夜空;

我怎就没一丝预感,

想起令人心痛!无题(二)

走了,就这么走了,

咽下最后一口气,

带着简单衣饰,

她向太阳而去。

她轻轻敲敲天门,

天使门缝睇视;

您不必再找她了,

她已不在人世。人生之谜

尘土是唯一的秘密,

死亡是唯一的谜;

你没法查个水落石出

他的“故乡之地”。

没人认识“他的老子”,

他从不曾是孩子;

他既没有游戏的伙伴,

也无“早年底细”。

他很卖力!要言不繁!

不但冷峻,还守时!

他像强盗一样凶残,

又静如平川小溪!

他像飞禽也有个窝,

常被救世主捅破,

放一只又一只知更

溜出来阳间偷生!歌

只要有蜜蜂的嗡嗡,

巫婆也要让我三分;

要是有人问起缘故,

就是打死我,

也不透露!

满山满坡一派绯红,

我就不再豪情满胸。

要是有人对我嘲笑,

上帝在附近,

你该知道!

黑夜以后黎明来到,

清清楚楚我的面貌;

要是有人问为什么,

艺术家手笔,

还不懂么!临终

西去!西去在黑夜里!

有谁来把灯点起,

以便我能看清哪条道

到白雪永盖福地?

耶稣呢,耶稣在哪里?

他们说他一定来的,

可能是谁家他记不清?

这边走,耶稣,请进!

有人跑到了大门口,

看朵丽能否赶到;

好,我听到她上楼啦,

死神不伤人别怕。人之需

少许面包,可片可屑,

加点信赖,酒一壶——

养活灵魂已够;

不必堂堂,但需人气,

良知像加冕前夕的

老拿破仑一世。

地盘适度,名誉干净,

无大苦大乐折腾——

这就够好、够多!

海员的目标是彼岸!

士兵只管出击!切莫

去要邻家的性命!我的大河

我的大河奔向您,

蓝的海,您欢迎?

大河在等您回音。

海呀,请看仔细——

我带来条条小溪,

从穷乡僻壤角落;

海呀,请接受我!鸟妈妈

鸟妈妈从不忘她的娃,

虽然站在别的树丫:

她总是时不时低头看,

可见她心里很想念:

她把窝造得十分巧妙,

暖和通风还有便道;

而如果娃娃遭到危险,

她立刻就会大声唤。受伤的小鹿

鹿儿受重伤跳得特高——

我听猎人这样说起;

这是断气前极乐一跳,

然后丛林一派沉寂!

重击的岩石四处飞溅,

重踩钢条必然弹跳;

肺部如果发生了病变,

面颊红得如同仙桃!

为了要避免被人看透,

悲痛穿起欢乐外套;

紧紧捂住殷红的伤口,

以免人叫“你流血了!”人生

用痛苦学习欢乐——

叫盲者认识太阳!

渴死了,才觉得

草地有小溪流淌!

想排遣相思,双脚

却踏在陌生国度——

无时不魂牵梦绕

蓝天白云的故土!

这是难言的悲恨!

硕大无朋的痛苦!

耐心的“桂冠诗人”

声音压抑在地府。

欢声阵阵,我们

这些迟钝的学人

竟然在充耳不闻,

茫然于奥妙歌声!请教高明

哦,你可爱的巫术!

哦,你狡黠的魔法!

且教我你们的巧妙——

我于是把痛苦遍注,

教医生们拿它没法,

任什么地方的草药

也无效!心中的宝藏

那天我失落个世界,

可曾有人发现?

它的额上镶着星星,

你该不难识辨。

富人对此不会在意,

可是在我心目里

它的价值胜于金币,

哦,先生,帮我寻觅!遗嘱

当知更鸟飞来时,

  我可能已经长眠;

你喂它们些小米,

  便是最好的纪念。

如果我已经长眠,

  心里仍充满感激;

请你相信这一点:

  我至死想谢谢你。无题“信义”是一桩精致发明,

大人先生最明白底细——

每每当情况变得危急,

显微镜也难见其踪影!主妇的西去

这卑微的双脚丈量了多少光阴,

只有那焊合的双唇说得清楚;

你且试试扳动那死神的大铆钉,

你且试试扳开那阴间铁门户!

请抚一抚那已经冰凉了的额际,

理一理那已经枯索了的发丝,

请摸一摸那石头般坚硬的手指,

它们从此无须再把顶针戴起。

单调的苍蝇在卧室窗台上嗡嗡,

阳光在斑驳的玻璃板上闪动,

蜘蛛们放心地从天花板上吊落,

慵懒的主妇已安卧在雏菊丛。无题

这么短暂的事也叹气,

那么小的事也哭泣,

可这都是些情感交易,

男男女女就此老死!幽会

那时他纤弱,我强健,

所以让我带进屋;

后来我纤弱,他强健,

所以让他带回家。

路不很远,门儿很近,

晚上不黑我们并行;

悄无响动,他没出声,

这一点我最最细心。

天亮了,我们该分离,

两个人都兴意阑珊;

他很疲倦,我也疲倦,

不过我们没有非礼。大地上的奥秘

天空守不住秘密,

把它告诉山峦;

山峦向果园耳语,

果园转告水仙。

小鸟它非常凑巧,

听到全部秘密;

我本想贿赂小鸟,

探听个中底细。

但是我转念一想,

觉得这样不好;

既然夏天有规律,

冬天不致乱套。

且请苍天守秘密,

我则不该好奇

去打听少男少女

时髦世界的事。小小的心

可怜的小小的心,

他们已忘记了你?

你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骄傲的小小的心,

他们已抛弃了你?

你应该快意,应该快意!

脆弱的小小的心,

我不会忍心伤你,

请务必牢记,务必牢记!

快活的小小的心,

你像早霞般美丽,

让风儿和太阳把你装饰!人生的顿悟

我会明白,时间一到,

我本早已不再好奇,

耶稣会分条解释苦恼,

在他那天上的教室

会告诉我彼得的诺言;

我惊醒于他的悲哀,

一定要把苦恼忘一边,

免受其害免受其害!狂风后

一场狂风呼天抢地,

云朵也奔命躲避;

幽灵般一件黑斗篷

盖过天空和大地。

屋脊传来狰狞笑声,

空中有谁在吹哨,

而且还挥拳又舞爪,

怒发冲天狂飘……

晨光熹微鸟儿起床,

那怪物双目失势,

慢吞吞回海边故里,

这景象啊,天堂!我的角色

我是“妻子”,这个角色

已在扮演;

我是沙皇,做个女人

当更安全。

在岁月的流波里

这女子生命多奇!

也许人间本如此——

在天堂人的眼里!

这样反倒舒服,

别的角色会痛苦。

可是干吗比较?

当“妻子”,挺好!致——

我偷了蜂儿的窝,

因了你的

甜蜜恳乞,

蜂儿已原谅了我!摔跤记

两个泳者桅杆下摔跤,

一直摔到太阳升;

一人面向大地微微笑,

唉,上帝,另一人?

路过的船只远远看见

水面浮着一张脸,

两只死眼仍旧盯着天,

双手伸着在求援。送友西去

我万万不敢离开朋友半步,

因为,因为我怕他随时走;

我怕我赶到时会迟了一步,

如果我不在他的身边守候。

我决不可以使他感到孤独,

他目光游移着游移着寻我;

他寻啊他寻啊他不肯闭目,

除非他已“看见”我看见我。

我不可伤了他耐久的信任,

他确信我会到确信我会到;

他凝神他倾听他渐渐入梦,

他喃喃着把我的名字唠叨。

我的心多愿意此前已破碎,

只因为早悲痛因为早悲痛

心便麻木,早晨太阳的光辉

不在乎午夜里凝结的霜冻!免见

花朵不要责怪蜜蜂,

说他总是贪得无厌,

整天在门口嗡嗡。

但是必须交代仆人:

说女主人“不在家”,

谁来都不要开门!回家

尽管到家很迟很迟,

  我还是一定得回去;

即使是最美的主意,

  也难比到家的欢愉!

请设想夜已经很深,

  亲人们仍苦苦等待;

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几十年的悲苦意外!

请设想灶堂里的火,

  照亮张张欢愉的脸;

亲人们轻声数落我,

  不听我无力的狡辩!

有了这样的欢乐时间,

千年路途也兴味盎然!速写

红晕一圈圈泛上面颊,

胸衣一阵阵起伏;

她语无伦次像喝醉了,

着实教人担忧。

做针线的手指在颤抖,

针儿已上不了路;

是什么难住了这丫头?

伶俐全化为乌有!

却原来对面一张面子

也泛起红晕片片;

也是一样的语无伦次,

完全像一个醉汉。

那胸膛也是一伏一隆,

配着千年不老的调;

难为这两只小小时钟

终于走出一致步调!胶卷里的思想

轻薄的胶卷里的思想,

比胶卷显而易见——

它像水花镶出的大浪,

像薄雾中的高山。期待与心跳

您慢点儿,伊甸!

双唇不习惯您,

羞着吮您的素馨,

像蜂儿般飞临——

姗姗来到一朵花,

绕她闺房嗡鸣,

盯着甘美的花蜜,

进入馨香躲隐。请问

若风信子为蜂哥哥

把裙带松宽,

小情人视她为神圣

会一如昨天?

若“天国”终于被苦劝

放弃护城河,

伊甸仍旧是极乐园

郡主同一个?大自然的佳酿

我品尝晶莹剔透的酒——

不用人工方法酿造;

莱茵河边那些个大桶,

未必能制出这味道!

我常常怀莫名的醉意,

额头上爬满小露珠;

在整个夏季漫长日子

流连在绿色的处处!

一只蜜蜂也十分贪杯,

醉翻在花环的门边;

蝴蝶们已停止了浅酌,

我却还是贪得无厌!

等天使撒落雪白的帽,

圣徒们都奔向门窗,

看这个贪杯的小醉鬼

斜倚着墙垣晒太阳!死者与人间

白石膏的屋宇十分安全,

温顺的群体在此安眠;

清晨和正午不再来打扰,

桷子软缎,屋顶石板。

光影笑轻风太阳下摇曳,

蜂对失聪的耳朵空鸣;

鸟儿的婉转不再有回应,

哦,大智大慧寿终正寝。

月圆月缺是人间的日子,

星辰在苍穹运行不息;

皇冠易主总督挂出白旗,

无声如雨点落进雪地!致——

救世主!我无处诉说,

所以来求助你。

我是个忘了你的人,

你可还记得起?

我自己也忘记来过,

为那小小负担;

您的那颗威严的心,

我已无力保管;

原先曾两颗放一起——

直到我的太沉重。

奇怪,你的走了我的更沉重——

也太狂放了不合你?晚霞主妇

她移动无数彩色扫帚,

许多碎金便留后边,

哦,晚霞中西下主妇,

且慢,把小池装点!

你撒开了一束束殷红,

漂染琥珀色丝线;

你把东方抹成一笼统,

穿起暗绿色罩衫!

你一刻也不停地打点,

身影渐渐地模糊;

柔和的星星开始闪现,

于是我转身进屋。冬之惑

这不是夏季——夏已完结,

而春还早着呢;

要越过漫长白色之城,

才有乌鸦啼声。

这不是死亡——艳红点点,

死只用白色裹;

落日用橄榄石色手链

止住我的疑惑。凯蒂的好朋友

凯蒂走路时,她的左右

伴着一双好朋友;

凯蒂跑步时,这双好朋友

便使劲的摇摆;

凯蒂祈祷时,它们不离开

她虔诚的膝盖;

哦,凯蒂,你有它们相伴,

这辈子甭怕困难!星星

我没有别的随身物,

  所以就一直带这些;

  夜神也一直用这些

装点它每天的夜幕。

也许是太司空见惯,

  大家似乎已不在乎;

  可是若它们不现出,

回家的夜路就麻烦!游伴

上帝允许勤劳的天使

下午做游戏;

我遇见了其中的一位,

立刻跟了去。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

上帝召回他;

老玩弹子真没意思呀,

我很怀念他!天堂“天堂”我难以到达,

树上那只果子

挂在那里也白搭,“天堂”于我无益!

彩云在天上闲游

已圈定的土地,

山坳后那座房屋——

极乐园在那里!

她姗姗来迟的紫袍

教人望眼欲穿;

那是个诱人的圈套,

好些入套报废——昨天!痛苦的脸相

我喜欢痛苦的脸相,

因为它很真实;

谁都没法那般伪装,

痛苦超乎虚饰。

死神先使眼神呆板,

一律铁定模样;

额面上渗出的冷汗,

痛苦已极表象。灵魂

灵魂玩儿时活儿便轻易,

如果灵魂有郁积,

只听见他把玩具全收起,

活儿便变得吃力。

彻骨的皮肉之痛可等闲——

至多钻子穿筋腱,

只害怕一只雅致的套子

把灵魂当黑熊关。失去的宝石

我手里握着一颗宝石,

去上床睡觉;

天色暖和,风儿惬意,

我想:“保管好。”

我醒来看看诚实的手指,

宝石已不见;

如今却有美好的回忆,

永驻我心间。天门的障碍

为何不让我进天堂?

是我唱得太响?

可我也能唱个小调,

像只胆怯的鸟!

请天使们让我试试,

就只试一次,

看我是否吵了她们。

也罢,你关门!

唉,如果我是个首脑,

穿件白色长袍;

换了她们来敲门,

我能说不准?致大海

狂暴的夜!狂暴的夜!

我多愿和你一起,

一个个狂风暴雨的夜

都是我们的奢侈!

风,已失却用途,

心,已落帆港湾,

无用了,海图,

无用了,罗盘!

泛舟伊甸园乏味!

哦,大海!

今夜请许我倚偎

你的胸怀!诗人

我要不停地歌唱!

鸟儿们越过头顶,

一路去更灿烂的地方。

每只——怀着知更的坚定,

而我——带着我的知更

和我的歌声。

到了盛夏,我要代知更鸟

唱起更加饱满的曲调——

晚祷应该比晨曲更美丽,先生,

早晨只是孕育正午的种子一粒。天真

篱笆那边,有

红红的草莓,

我很想爬过去,

果子多鲜美!

如果我弄脏围裙,

上帝肯定骂;

唉,他也是孩子多好,

肯定也想爬!希望

希望是一只小小鸟,

栖息在你的心灵;

它唱着无词的曲调,

一刻儿也不消停。

和风中它唱得欢愉,

暴雨里声音沙暗;

无论遇和风或暴雨,

它给许多人温暖。

在诡谲的大海之上,

在寒风刺骨大地,

我都听到过它歌唱,

从不要求我喂食。解脱

死,是个很短的过程,

据说无伤也不痛;

死的感觉是渐渐昏沉,

然后生命了无影踪。

生者臂上戴一个黑圈,

或在帽沿镶道黑边;

第二天太阳温馨到来,

帮助生者忘记悲哀。

逝者的离去有点神秘——

从不缺对我们的爱,

终于有一天油尽灯熄,

从此解除困苦劳累。绝望的印章

有一种斜射的光,

在冬日的下午——

如教堂里的合唱

给精神以担负。

它给我们那一击——

不会留下外伤;

只是内心的意义

从此不再一样——

得不出任何教训——

是个绝望印章,

一种压迫的痛楚

我们周身弥漫。

它来时山水倾听——

鬼影也屏息;

它去时渐远渐隐——

死神表情里。烛光

晚安!——谁把蜡烛吹了?

是嫉妒的轻风,我知道!

哦,朋友,你不知道

天使一直在剪理烛火,

她们都在辛勤把你关照,

此刻吹熄是为你好!

这烛原可能在灯塔点着,

让夜航者再三再四地瞧,

以便不会偏离航道;

这烛还可能像一弯月牙,

陪伴野营帐篷里的司号

吹响清澈的起床号!晚霞即景

这晚霞洗刷过的大地,

这绵延的黄海之堤,

浪从何起,冲向何方,

全都是西方的神秘!

夜复一夜,她显赫的里程

登岸把乳色小石撒遍;

商人们张帆向地平线起程,

浸着晚霞,渐隐渐远。自白

我说这不是为好玩——

只穿白色衣衫;

上帝也该认为合适——

她的无瑕神秘。

把一生放进紫色井——

这是圣事一桩;

可惜它没什么分量——

终又漂回永恒。

我想福分到底像啥——

感觉起来很大?

如果我把它拿上手——

会像雾霭飘走?

于是我这条“小命”——

圣人自不足道;

内心向地平线延进——

自嘲一声“渺小”!歪主意

吸足气来个歪主意,

憋紧了不漏掉;

我装作只剩一口气,

谁见谁吓一跳。

使足劲不让肺扇动,

严防细胞狡诈;

把哑剧演员也感动,

两只风扇苦煞!见鬼

只一次我看见了鬼,

他的衣裳镶花边;

但是他没穿皮带鞋,

步态好像飘雪片。

他又像是无声的鸟,

速度快得像小鹿;

摩西般古怪的打扮,

却又像棵圣诞树。

很难得他开口说话,

笑声好像一阵风——

吹皱那平静的水面,

消失在默然树丛。

我们的会见很简短,

他自己还红了脸;

上帝不准我回头看,

那天我毛骨悚然!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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