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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31 22:4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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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德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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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钱劫

铜钱劫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铜钱劫作者:GEO视界编辑部排版:昷一本书由北京阅览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无言的开始

凄厉。

除了这个词真不知道还应该怎样形容,那声音似乎并非来自人间,是一种贯穿头骨的哀嚎。它仿佛不会停止,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中似是永无止境……那阵阵嘶吼和惨叫仿佛来自地狱,那不是人类嗓子可以发出的声音,这声音来自眼睛,这扭曲的音调里带着绝望、悲哀、愤懑、诅咒。

这里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这里也很嘈杂,嘈杂的让人几乎想割掉耳朵,弄聋自己。

如果这是一部影片,我们可以强忍着使人烦躁的音效拉近镜头。这是个宽敞的大殿,宽敞到除了一个黑色的屏风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却被填的很满,满满当当的,已经有东西逸了出来。巨大的夜明珠充当了照明的工具,清冷的光亮将一切蒙上层青白的色调,似是寒气逼人更恍若地狱。

说是活人,他们却如行尸走肉,默默而机械的做着手中的动作,眼神空洞如傀儡,倒不如死了干净。而那些已死的人却支离破碎的被装进袋子中,还是苟活着幸运。

生死两难,不过如此。

遍地浓稠的血液,粘腻中似乎还冒着热气,空气里刺鼻的腥味夹杂着糜烂的气息,这味道像是正通过每个毛孔渗入体内,将人腐朽,如此强烈的刺激让每一寸感官都在挣扎中煎熬,这不仅仅是令人作呕的问题。尸块分门别类的堆砌着,这里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某种诡异而强大的仪式。“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说么。”一个身穿便装的男人淡淡看着身边的女人,对眼前这遍地鲜血视而不见,那神情云淡风轻的仿佛在说想喝茶么?他甚至都不需要捆绑那个女人。

女人眼神恶毒,她抿着嘴唇死死盯着那正在被肢解的族人,依旧一句话也不说,她唯一的动作就是抬起脚上前走了一步,脚下粘稠的血液发出“兹”的一下。惨叫声依旧继续,可却没有一个人在哀求,怨念随着他们的死亡在空气中积聚,空气中的压抑让人窒息。“看来巫师真的喜欢这种方法,不过我对那东西也是志在必得。”男人抬了下手,旁边有人上前将女子困了起来。这时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传来,那人目不斜视的低着头任凭一波血浪污了自己的鞋,他在男人耳边说了几句话,男人微微一笑,神情愉悦的看着女人,“巫师也许想见一个人。”

不多时一个佝偻的男人被推了进来,他披头散发几乎衣不附体,枯槁的头发被液体粘在一起,裸露在外的皮肤尽是酱紫、深红的印记,他低垂着头看不出年龄,浑身抖若筛糠,随即踉跄的被摁倒在男人脚边。最先反应的不是女人,而是那些原本如行尸走肉的群体。他们突然变得躁动起来,那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原本无声的世界突然变得嘈杂,如果他们能说话,那必定是一种诅咒。

男人做了个手势,空气中的群情激奋戛然而止,那些瞪着的眼睛被挖走了,眼珠在地上滚动模糊一片。“先生请起。”旁边身穿甲胄的士兵将那跪在地上的男人拽了起来,粗鲁的动作拉扯到男人被穿透过的琵琶骨,止血的布条再次被晕染。“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生乃识时务者。”男人看着女人,女人像是受到某种打击,神情复杂的想要扑过去,却被男人拽了回来,他的手像钳子一样死死的夹住女人的胳膊,凑到她耳边低低的开口,“而时务者本王只需要一个。”说完将女人往那旁边的池子里一推,细细长长的东西不一会儿便将她层层包裹,她的眼神始终没离开那佝偻的男子。

血顺着男子嘴角流下来,没人看到他申请里的痛苦和挣扎,即便他们曾经说好,而一切也是按照计划进行的,他可以背负着族人的误解,也可以凄惨的死去,但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男子狠狠眨了眨眼,低垂的目光隐藏在杂草般的长发里,那是孤注一掷的坚决。是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继续,他弓着身子用不似人类的嗓音开口说道:“小人听王爷吩咐。”第二章不祥的梦魇

冷风吹起,我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汗毛顿时刷的一下根根竖了起来,借着月光我隐约看到一团红呼呼的东西在正在我头顶上方挪动,这模糊的东西像是在挣扎长大,他挡住了原本昏暗的天花板,最终伸展开来不动了,此时它就像是个巨大的铜钱,伴随着强烈的怨气四散当下。我眯着眼睛喉头干涩的滚动了一下,本想叫醒窦少爷,却发现自己竟然早已动弹不得,难道这就是鬼压身?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是没办法,此刻脑袋里所有理论解释全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鬼压身是唯一能想到的理由,然而我明明看到的是枚铜钱,看来被钱压死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的起的。我握紧拳头,掌心灌满汗水,却连张开手掌都困难,只能用余光瞥了眼旁边床上的窦少爷,真羡慕他的睡眠。

好奇心真是个要命的东西,明明自己已经很害怕了,明知道此刻最应该视而不见继续睡觉,但是,这东西仿佛天生的磁场,紧紧抓住了我的视线,麻木的眼皮只能静静的糊在半合的眼上,目光在潜意识的驱使下追随着那铜钱。它慢慢的移动着,空气里淡淡的腥臭唤醒了我的嗅觉,味道越来越浓烈了。伴随着让人作呕的刺激,我见到一条弯弯曲曲的红线延伸下来。都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可今的夜月光却是如此明亮。明亮的能看清它的一举一动。随着这诡异的东西逐渐靠近,寒气也从脚底窜至全身,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的激烈叫嚣着……

老天,让我昏过去吧。

我诚挚的向天祈祷,可惜平日不烧香,关键时刻抱佛脚又有什么用,我依旧清醒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从没想到冰凉的汗水在南方的夏夜里竟是如此刺骨,头皮早已炸开了,浓烈的腥臭将我紧紧包裹,可此时谁又在乎这味道?我哆嗦着想要集中注意力躲开眼前这个鬼东西,可是脖子却僵硬的不听使唤,喉咙开始不自觉的吞咽着唾沫,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口干舌燥。

这东西突然下沉,缓慢的开始缠绕我的脖子,惊恐已经逼出了我的眼泪,可惜这都无济于事。他就像捉住了老鼠的猫,对我根本就不急着下杀手,反而是很享受逗弄的过程。我想要张嘴大叫,可它的力量突然变大加大,我瞪大眼睛,只觉得整个脑袋突然像是被堵住了“翁”的一下,耳边顿时变的寂静。突然,我的心脏猛的收缩,就像有什么扎了进去,我大张嘴巴,那疼痛让我一瞬间忘记窒息的煎熬。此时,意志再强的人也反抗不了身体的软弱,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模糊中像是听到个什么声音,紧接着一阵尖锐的耳鸣……

突地眼睛瞪大,只觉得额头与后背湿漉漉的,被风一吹凉的出奇,我猛地打了个寒战。借着月光我小心的查看周围,天花板上只有粘苍蝇的布条被吊扇吹得摇摇晃晃。窗外扑棱棱的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不知是什么鸟飞走了,这样的小城里夜晚总是要热闹些的,可是不知为何却听不到前几夜一波波的虫鸣。我僵硬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正缠绕着一个旅馆的枕巾,枕巾上湿漉漉的满是汗水,难道我想自己勒死自己?这个想法让我不由得再次浑身哆嗦。

这个梦如此真实且掺杂着不详,特别是那股怨气至今似乎还没消散,腥臭的空气似乎还残留在鼻端,可是每次想仔细捕捉却又杳无踪影。我从没有过自杀的念头,我甚至鄙视那些自杀的人,可这个梦却让我动摇了,难道现实的我只不过是表象?而梦中的一切才是真实的缩影?

人死后是有否还有魂魄?如果有的话,我死了是不是就能很容易找到油条? 这个想法着实吓了我一跳。“啊——啊——啊——”

窗外一阵凄厉的叫声让我心脏一缩,这不是乌鸦的呼喊,是什么呢?在这不祥的夜里就连月亮也不知何时隐没进了云端,周围黑乎乎的一片。那叫声断断续续,就像静谧中的高音,凄凉而又孤独,慎得人心发颤。我紧抓着胸口的衣襟,那股难以言语的难过像是梦寐依旧缠绕不休,猛然间我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快要死了,或者这又是另一个噩梦?“窦少爷——”我有气无力的叫着旁边床上的男人。“窦临风。”我呼吸有些粗重,外面依旧是那让人挠心的声音,凄惨的音调起起伏伏的竟是如此诡异,我本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已虚弱的爬不起来了。难道我真的要死了?我自认为是不怕死的,可这个念头让我心惊,想着想着竟不自觉的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眼泪离开眼眶,顺着眼角流进发间,一股股冷冷热热让头皮发麻,我不认为自己哭出了声音,可那沙哑的呜咽却像受伤的小兽。“宝儿,宝儿,醒醒。”一个温暖的怀抱隔绝了阵阵寒意紧紧将我包裹,耳边是热乎乎的召唤,原本紧张的心突然松了下来,我知道那是窦少爷。“做恶梦了?没事儿,我在呢。”窦少爷的声音如此温柔,他的手臂很强壮,这让我觉着自己是安全的。我胡乱的摇着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闻着他熟悉的味道让我平静不少。“外面的叫声是什么?”我闷声问道。“叫声?”窦少爷本想去窗边看看,我却死抓着他不放,无奈下只听得他像是叹了口气,然后收紧手臂抱我在怀里,就像哄小孩儿一样轻轻地摇晃着。他强壮而有力的心跳像是最好的摇篮曲,迷迷糊糊中窦少爷似乎说了些什么,可是我像被堵住了耳朵,什么也没听到……

第二天,当我睁开眼睛,见到的依旧是那个黑黄色的小吊扇,窦少爷不在房里,我猛地坐起身,四下张望,心莫名其妙的突然纠在一起。忍着头晕的不适,我想去找窦少爷却被自己绊倒在地,就在我痛得脸都皱在一起时,门开了,窦少爷拎着早餐走进门。“怎么回事?”他急匆匆将我扶在床边做好,看了看我擦伤的地方然后蹲在我面前,看着我道:“你在搞什么?”“没事。”我垂着脑袋,不想告诉他我是想去找他。“昨晚你说的声音大概是老板娘女儿养的孔雀在叫。”窦少爷边把早饭放好边说,“今天咱们再去派出所看看。”“我昨晚怎么睡的?”“谁知道。”

吃过早饭,就在出门的时候,我见到小旅馆的院子里多了只孔雀。它高高在上,蓝绿色的羽毛闪闪发光,尾羽更是璀璨夺目,它突然转过头看向我,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它的眼神像人类,我打了个冷颤,低着头拉上窦少爷匆匆出了院子。“我们会尽力的撒,大海捞针,你们自己也想想办法撒,有消息就通知你们罗。”派出所的警官操着四川普通话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们,他甚至都不用做笔录了,我们来了不下三回。“走吧,我们再贴寻人启事看看。”窦少爷拉着我走出派出所,外面的太阳热辣辣的烤着大地,我却一丝热意都没有,油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在报纸上的寻人启事也没有丝毫消息,警察说连他失踪的方位都不清楚,查起来更是犹如大海捞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人发现无名尸体,至少他还有活着的希望。

窦少爷去打印店印了一叠寻人启事,递给我三分之一,“贴贴看吧,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总是有个希望的。”

我接过这叠白纸,看着窦少爷,难道他就不想和我说点什么?我是应该相信他的,可是回忆的碎片却让我摇摆不定。

我们分头行事,天气闷热而又潮湿,我像刚从水里拎出来的,衣服紧紧黏在身上。寻人启事上有一张彩色大照片,旁边写着姓名:段鹏飞,山东人……我突然笑了,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失踪时穿的什么衣服,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第三章回忆的孔雀

我将一张寻人启事递给旁边一家报亭,希望店主能帮忙看着点,就在抬头道谢的一刹那,从玻璃窗的反光里我看到一个人影,他鬼鬼祟祟的站在一颗路边树下,难道是在跟踪?可我又有什么值得跟踪的呢?尽管如此我的心依旧提到了嗓子眼,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无论怎样,我还是决定打电话给窦少爷,以前我不是这样胆小的,我可以一个人走过老家的坟地,也可以在打不过人家的时候逃跑,然后回想起来哈哈一笑,甚至还能陪着油条看恐怖电影……

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画面像过山车一样疾驶而过,也许有些蛛丝马迹值得去追寻,也许我真该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悄然变化,从什么时候呢?似乎和一枚铜钱有关……

我恍恍惚惚的站在路边,脑子里不断重复导演着油条遇害的画面,而那个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大概店主看我脸色不好,给了我把椅子:“天太热歇会撒,找人不容易的。”

坐在椅子上那,用小报亭的门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头昏沉沉的浑身冷汗直冒,无力的手已经握不住剩下来的几页纸,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亮闪闪的,我本想弯腰拾起纸张,可是强烈的头晕袭来让我几乎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店主说:“大概中暑了,多休息撒。”然后我便被抱进了一个熟悉的怀里,我知道是窦少爷来了。

回到旅馆,我一个人呆在房间,窦少爷一个人出门继续贴剩下的寻人启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院子里的那只孔雀几乎不怎么动,我问过老板娘,她说这只孔雀一般不叫的,昨晚他们都没听到它的叫声。难道是我做梦?可是,可是怎么可能……突然,孔雀回头盯着我,我本能的弹离窗口缩进窗帘后面,紧紧地退了几步跌坐在床上。床单是粗布,白底儿蓝花,我以前没发现原来床单上的花纹是百鸟朝凤图,而那站在枝头的不是凤凰却是孔雀。我看着正回首翘望的“凤凰”,只觉得它眼神闪烁似是活了一般,竟与院子里的那只一模一样。眼前一阵氤氲,画面闪烁,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

那真的很热。

即使开着窗也丝毫不见凉意。

油条坐在地板上,拿着枚铜钱仔细的研究着,“啧,这上面糊着的是什么玩意儿啊,像绳子似的还有结呢,一丝儿一缕的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宝儿,你快点把这些麻烦事儿解开,让咱好好捉摸一下,说不定这玩意儿就能让咱们发达了,从此以后,嘿嘿……”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端了杯水刚想开口,就见油条突然像画面定格了似地,然后猛的窜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那庞大的身躯竟也会如此灵活,活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兔子。他眼里满是惊恐,哆哆嗦嗦的指向我,结结巴巴的说道,“宝、宝、宝,你、你——”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样子搞懵了,这是怎么了?搞得我也有些紧张。虽然油条天生胆小,但从来不会有如此恐惧的神情,我不由得感觉自己身后是不是跟着什么。即使我是无神论者,可面对这种情况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都近似诡异。我的手指紧紧攥着玻璃杯,尽量保持杯中水面的平缓,可是头皮的一阵阵发麻却是骗不了人。“干嘛呢,一惊一乍的,见鬼啦。”虽然嘴里说得轻松,却还是小心的侧着头看了看身后,简单的动作让我全身冒汗,手心的湿滑越发让我紧握杯子不放。等我发现身后一切照旧时,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随即将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啪”的一声,油条紧跟着一个哆嗦,我盘腿坐在油条原来的位置上,斜眼看向不知什么时候挪到门边的油条,这胆小鬼的爪子竟然还放在门把上!“我能吃了你?”“你……”油条突地瞪大眼使劲眨了眨,然后搓了又搓,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有些哑然的张了张嘴,然后迅速移到我面前,甚至想伸手去剥开我的衣领,却被我瞪了回去,“……我明明看见有个东西在这的,红色,然后——但现在……怎么没了?”

我虽然表现的若无其事,但心里却摇摆不定,刚才油条的表现太真实了,他一定是见到了什么,否则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但愿是我过于敏感。为了让自己安定些,我随手拿起铜钱又开始解扣。不多时便解开两个。就在我纳闷自己的手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不是一般的急促,简直就像是要把门敲碎。我吓了一跳,铜钱差点脱手,和油条对望一眼,满脸的紧张。

油条起身刚把门打开,窦少爷便火烧屁股似的冲进屋,二话不说的把我从地上拽起来,然后急三火四的开始动手解我的衣扣,表情慌乱而又不知所措,像是急切的在寻找什么。如果说油条犯这个毛病倒也罢了,但窦少爷一向是冷静的,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主儿,可如今那眼里的惊恐又是为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任凭窦少爷动手动脚。

刚刚是油条,现在是窦少爷。“停停停,你怎么回事儿啊。”还是油条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窦少爷的手,瞪大不可思议的眼睛,“这这,你即便再喜欢宝儿,也不能……”“不是——是我——”窦少爷有些语无伦次,他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会儿,然后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脸上满是懊恼和烦躁。我和油条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不明白他究竟是唱的哪一出。窦少爷处变不惊的功夫虽不能说炉火纯青,但也是不在话下的,这样的他,我头回见到。

不多时,窦少爷一身古铜色的肌肤便露了出来,他走到灯下转过身背对着我们,在他的后心处隐约有个什么东西趴在他劲硕的身体上,虽然轮廓模糊的像蒙了一层雾,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它深入皮下,而且似乎正逐渐变得清晰。我不由得伸出手,轻轻的描绘着它确切的样子,窦少爷身体紧绷,随着我的碰触后背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你去纹了枚铜钱?”我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屁话!我和几个伙计去洗澡,他们都以为我纹身了。可我发誓这绝对是今天才冒出来的,我吃饱了撑的去给自己纹个铜钱!这绝对就是刚不久的事儿。”窦少爷回过头斩钉截铁的开口,他烦躁的目光不停地来回扫视我和油条。“啊———对、对。”油条突然叫出来,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我,“刚才,就刚才,我看你脖子下面有个东西,快看看还在不在。”说着又伸出手要来摸我的脖子,却被窦少爷一巴掌打掉。

在四只眼睛的注视下,我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慢吞吞的开始解衣服扣子。从油条逐渐圆睁得眼睛和窦少爷紧皱的眉头里,我已经知道答案了。相同的慌乱打心底里冒了出来,更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惧意,以及那股熟悉的无力感。

我突然觉得客厅太大了,当初也许应该选个客厅小的公寓,或者应该多买点东西将它塞满,那样的话也许就不会在此时感觉过大的空间竟会显得如此空旷。前所未有的恐慌慢慢的从每个角落延伸过来。我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和窦少爷不约而同的一齐看向油条,油条咽了口唾沫紧张的将衣服扒下来,结果除了一身肥厚的腱子肉,什么也没有。他刚吐出口气,顺着窦少爷的眼神所示,便有些僵硬的开始脱裤子,腰带解了一半,又急匆匆的跑进卫生间。

不多时里面传来一阵嘹亮的哀嚎。

我不自觉的收紧掌心,床单因我的拉扯而皱起来,孔雀的头逐渐靠近,外面突然一阵尖锐的呐喊,我猛地抖了一下,从床上弹到墙壁,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面,视线却无法从孔雀那移开,画面依旧在轮转着,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卷进了回忆的漩涡,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也像是跌落藤蔓纠缠的悬崖,越是挣扎缠得越紧,缠得越紧越是想要挣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三人一天当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奇诡至极的铜钱!就向盖了枚印戳!最可怕的是这个东西竟然像是活的,它在长大!“这简直就是中邪了。”油条闭上眼,无力的躺在地板上,客厅里三人各具一偶。我抱着身体蜷缩在沙发的角落没说话。难道是冷气开得太大?指尖冰冷的触感让我时不时的搓着手臂,可又觉得身体烦躁而闷热,脑子里尽是今天发生的事,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别看我们平时嘻嘻哈哈,那只是没遇到麻烦事。

空气中的沉闷和压抑让我喘不过气,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耳朵嗡嗡直响,眼前有无数画面飞过,却又总是捕捉不到一个,还不如受胡萝卜引诱的毛驴,那至少还有个盼头。这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已不仅仅是简单的焦躁不安了,这个东西是什么?是传染病?还是中毒了?难不成还是……种种猜测都没有任何结果。我宁肯相信这是因为疾病或者毒素,可不知为什么,我打心里认定这和我们的身体无关,甚至有一瞬,我有种想去喝符水的冲动。“要不,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油条摸着自己的后腰,有气无力的音调中满是不确定。

我扭头看向油条,才发现自己的脖子早已僵硬的不听使唤了,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嗓子竟发不出一点声音。原来我才是三人当中最胆小的那个,我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强壮和无谓。

沉默的时间太长了,窦少爷走过来揉乱我的头发,我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晃晃悠悠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双腿的酸麻让我觉得神经还是活的,在窦少爷的搀扶下我们出了家门。大半夜我们去医院挂的急诊,医院的消毒水味儿让我有点安心,却又惶恐,最终只能默默的在心里祈祷不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走廊里,窦少爷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坚毅的下巴紧绷着,看着他的侧脸,我第一次觉得他是个很可靠的男人。油条坐在我身边一句话也不说,视线垂在地面的他难得一脸严肃,手掌紧握着椅子边缘,我伸手拍拍他的手背想给他安慰,却发现自己湿凉的掌心还不如他的温暖,油条反过来握着我的手,然后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需要他的保护了?原来再胆小的油条也是个男人,是自己一直被他们保护得很好。

当天空最后一颗星子暗淡了光泽,我们的化验结果出来了,那张薄薄的纸让我们有些安心,可总觉得还差点。“我们先回去再说吧。”窦少爷看了看我们,“我有个熟人认识医院的皮肤科主任,咱们找他看看。”“不,我觉得咱们还是在这等医院上班比较好。”油条满脸的不确定。

窦少爷去打电话了,我和油条就坐在在病房大楼前的台阶上。看着不远处医院工地上即将建成的新病房大楼,我惊讶的发现它连起来竟然像枚铜钱!“你们怎么在这。”后背突然有人开口。

我和油条同时回头。“爸?”“段叔?”“你怎么在这?”油条站起身,又望望身后的大楼。“一个熟人住院,我来看看。”段叔打量着我们,“你们在这干什么?”“我——”没等我回答,油条抢先开口,“临风送朋友去急诊科了,我们在等他,闲着没事就溜达在这。”

段叔满脸狐疑,显然是不信。他微皱着眉头看向油条,那双眼睛竟出奇的深邃,我以前竟没发现油条的父亲,我的段叔竟然有如此锋芒,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窦少爷!”我看着远处的人影故意大声叫到,“你朋友没事了?”

窦少爷跑过来道:“肠胃感冒,输几瓶液就好了。”“段叔您怎么在这,这天还不亮……”没等窦少爷说完,段叔看了我们一眼催促道,“没事就赶紧回去,有事给我打电话。”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油条似乎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谁说的,也不知道我们的谎言他是否相信,但至少我明确的知道段叔来医院绝对不是看生病的熟人。

看着段叔有些匆忙的身影,我们都没说话,竟忘记了自己正在焦虑的问题。“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上班后直接去三楼皮肤科,我朋友在那等着。”窦少爷收回视线看着我们。

正说着话,他电话响了,我瞅了一眼手机屏幕是窦少爷的父亲,可让我奇怪的是他只是看了眼屏幕然后挂断了,他们吵架了?“你的熟人靠谱么?”油条有些担心,“咱们这个东西可不是别的什么。”“你废什么话!”窦少爷有些暴躁。

我们三人在餐厅随便点了吃的,可谁都没有胃口,我看着手中的柠檬茶有些发呆。虽然段叔的出现让我有些介意,但窦少爷的暴躁更让我耿耿于怀,他和窦叔叔之间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吵架了呢?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煎熬的。医院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要找的是临床医生,因此只能来病房。早晨病房大楼开门后送饭的家属络绎不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愁苦,我不喜欢医院并不是因为来这里的人都身染疾病,而是这里总让我想到冰冷与寒意,到这个地方来大概能高兴的只有去产房吧。

皮肤科主任是个年近六十的瘦老头,姓徐,他用放大镜看了看窦少爷的皮下纹理皱着眉“按理说这只不过是个红胎记,不突出皮肤,表面平滑、压之褪色外形不规则、多发生在面部、颈部、头皮等处,也可在上下肢、前胸部或手背等身体其它部位.随年龄增长红癍颜色会加深、面积增大、表面可能有结节或疣状增生,红胎记组织病理主要变现为真皮层毛细血管异常扩张管壁薄弱,皮内组织部增生。”他说到这停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可是,红胎记的发生取决于人体基因,以及基因的变异起主导作用,理论上不会这么迅速,临床上也从未发现。你们的描述让我很困惑。”“那、那红胎记为什么会发展?”油条问的不确定。

徐主任看了看我们将我们带往主任办公室,“引起红胎记的色素细胞是由于血清中的锌、铜、钙、镁等微量元素及苯丙氨酸、酪氨酸的严重缺乏,影响了色素合成的生化过程,导致色素细胞分泌色素异常增多,通过神经传导致表皮而逐渐蔓延而形成的斑块。但边缘整齐的红胎记,蔓延速度较慢。而你的这个边缘整齐清晰。”他看向窦少爷,“如果真是一夜之间出现,恕我医术浅薄,你们还是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吧。”说完随手写了一张纸条递给窦少爷,“事出有因,你的案例我很感兴趣,这是陈教授的地址,我们是多年朋友,你们可以找他请教一下。”“这究竟有事还是没事啊?”油条迫不及待的问。“就目前来看,没问题。”徐主任说完拿起病历夹走了出去,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他呢。

我们站在医院大门口有些茫然,“难不成咱们还得去趟北京?”我到现在也不觉得事情严重到如此程度。“要不怎么办,整这么个铜钱背在身上你对劲儿?”油条说的斩钉截铁。“这样吧,我回趟北京,你们等我消息。”窦少爷说的毋庸置疑,他从来不曾如此独断过。

他说的如此顺理成章,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同意,我不知道油条是否和我有一样的感觉,窦少爷有事情瞒着我们。大概是我太敏感吧,也许这是他的私事,我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只是会和那未接的电话有关么?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这一走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些事情将会像烙印一样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永不磨灭。第四章油条,你在哪里

紧紧地闭着眼睛,我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流泪,可是滴在手背上的液体却又那么真实。我记得打那之后油条就有些神出鬼没的,有时连着一个星期都不见人影,问他,他却只是神秘的眨眨眼,只说也许他就要发达了,每次失踪我只当他出门收老件儿去了。“啊——”外面的孔雀又叫了,老板娘用四川方言不知在说着什么,紧接着就是一阵争吵,然后有人哭着跑开了。

我依旧躺在床上试图让自己冷静的思考,可是浑浑噩噩的脑袋又能想到什么?如果不是窦少爷赶回来,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这,这还是他通过关系查了油条的通讯记录,最后一次通话地址就在四川贡嘎山区,至于电话那头的人是谁,我们就不知道了。从那刻起,我就亦步亦趋的跟着窦少爷,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我也想打起精神找油条的下落,可是满脑子的自责几乎将我吞噬,如果我能稍微关心一下他,也许他就不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也就不会下落不明。

我应该去找油条!从床上猛的弹起,我没资格在这等待消息!我必须为油条做点什么!哪怕为时已晚,也许我是在寻求心理上的安慰,但即便这样我也认了!在前台给窦少爷留了个话,我便急匆匆的离开旅馆,身后的老板娘随口应了一声,依旧在努力的想将那只孔雀塞进笼子。“请一定要相信,段鹏飞的失踪肯定不是普通的迷路走失!他绝对是遇到大麻烦了!”我语速极快的对眼前这个眼生的年轻警官大叫,他刚开始似乎有些惊讶,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敷衍了事。“你有什么根据?他离开前有什么异常?”警官拿出记录本等待我的回答。

异常?

一切都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平静如水的生活日复一日。要说不同大概就是油条时而惊喜时而沉默的反复和偶尔紧皱的眉头,但这一切在那时又有什么值得在意呢。那段时间窦少爷都呆在北京,这期间只是他打了个长途告诉我们身体的异样可以忽落不计。租来的小公寓我也是偶尔才回去几次,只要见到油条也总是不怀好意的问:“你那稀世珍宝有结果没?”“咱们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先给我签个字,以后等你出名了我当古董裱起来。”

而油条总是嘿嘿一乐,依旧忙忙碌碌的,我甚至没发现他收藏的重心发生了变化,为什么我就没发现那份潜在的不同?租来的公寓他又回去过几次。

异常……

窦少爷自从去了北京就很难联系上,油条失踪后我只能是干着急,报警、寻人启事、他常去的地方、甚至是鬼市我都去了,他就像人间蒸发没有丝毫音讯,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可无济于事,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窦少爷突然从北京回来了,他整个人除了消瘦不少之外,整体看来和原来没什么不同。他的回来让我找到了依靠,我觉得有希望了,也许油条很快就会回来,

哦,还有。

我尽可能详细的告诉对面的警官关于铜钱的事,“我从地摊上买了枚铜钱,它被线包裹着,后来我发现那是枚西王赏功钱的仿品,自那之后就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接二连三的,然后我们身上就多了一个印记,段鹏飞肯定就是为了查出原因而失踪的!一定是这样!没错!”“印记?”警官看我的眼神有些茫然。“对,就是个铜钱一样的胎记。我们发现的那天晚上还去做了检查,可是检查结果告诉我们一切都很正常。段鹏飞不信,他不信!其实我也不信,但我不像他那样!时间一长我都淡了,没想到他一直在查!”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让自己不那么激动,但是我依旧听到的是那语无伦次的声调。“你别激动,慢慢说。然后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么?”警官递给我一杯水,试图让我平静下来,“你怎么知道那铜钱是假的?”“肯定是假的!真的就那么两个,还在博物馆里!”

我握着水杯,“至于别的事情?别的,对,对——”大脑飞快回忆着那晚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我把右手深深的插进头发,狠狠拽着自己的发丝,几乎将头皮拉下来,“我们回来后,我将原本缠绕的红线解开,可后来就是缠在铜钱上的那个东西却不见了,它化成了灰!化成了灰!”我眼前似乎看到节能灯下的那摊灰烬,灰白色的透着一股死气,茶几的反光让我眼晕,我还记得那时油条的表情,惊愕、慌乱、焦躁、忧虑、茫然、恐惧,种种表情纠缠在一起,经过发酵后显现在他脸上,可是我却并不在意,为什么我不在意呢?那时我觉得这只不过是一种化学反应,就像很多东西遇到空气会氧化一样。“这件事……”警官并不相信我说的话,通过他的眼神我看出了犹疑不定,在他眼里我也许就是个疯子,不知道被一股什么力量驱使着,我蹭的从椅子上站起身,那杯热水淋在我的手臂上,我竟没感觉到火热的疼痛,“我说的都是真的!是真实的!不信你看!我有证据!”我大吼大叫着就要扯开自己的衣襟,旁边一个女警员跑过来,制止我进一步动作。我挣扎着叫嚣着,看着他们无奈的窃窃低语,愤怒让我的血液上涌,耳朵根本就听不到他们说的是什么,接着有很多人围上来,甚至有人拿起电话。“住手!”一个声音大吼!

在见到窦少爷的一瞬间,我突然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声音竭斯底里,似乎要将所有的力气用尽!像是要哭醒这场纠结的噩梦,哭尽这几天所有的疲惫和自责,我甚至都不敢相信那沙哑的呼喊是出自自己的声带,凄厉的就像是孔雀的哀鸣。

朦胧中人影晃动,周围嘈杂混乱像是乾坤颠倒,一时间我仿佛看到个熟悉身影就站在派出所外的树下,可那关我什么事,我耳边只听到自己压抑的呼号和温柔的低语。我不知道是怎么回旅馆的,等我再也哭不出声时,见到的是窦少爷安慰的眼神,他告诉我油条的爸爸段叔来电话了,他让我们赶紧回去。第五章突然而至的上海

屋子很安静,安静的让人窒息,时钟滴滴答答的让人烦躁,仿佛在窒息中等待恐惧的来临,那是一种挣扎,也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承受。我从来不知道寂静会如此可怕。我们三人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油条的父亲一口一口的抽着烟,烟雾缭绕中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一层欲哭无泪的哀愁,青色的烟圈点点上升,最后在空气中消散,火星一点点的明灭,像是在拼尽最后一丝生气。

段叔原本就黝黑的肤色因为多日没刮胡子而更加黝黑,他脸上冒出的胡茬更显得粗狂而沧桑。我以前从没发现油条和段叔并不像,油条个子高高肤色白净,大眼睛高鼻梁,他没发福的时候就和个文弱书生一样,戴个眼镜文质彬彬。后来他为了增加男子汉气概不仅剪了个和他爸爸一样的板儿寸,还去医院接受了激光手术摘掉了眼镜,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是清爽、阳光的,而段叔和油条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他个子不高,身材精壮,眼睛不大却很深沉,就像一名战士,他后脑勺还有一个奇怪的疤痕,疤痕从后脑延伸到脖颈下方,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曾经问过油条,油条也不知道,我们还编造了各种故事来形容那道疤痕。他看起来有很多故事,他不苟言笑,整日看似心事重重的。他们是不像父子的父子,要说像大概只有执拗的性格吧。

过了好久,段叔掐灭烟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信纸递给我,不知是不是因为烟雾的熏呛,他的双眼满是血丝,瘦削的脸上皱纹格外明显。我打开手中略显潮湿的纸张,那是油条的字迹,可是信的内容却让我莫名其妙,除了结尾的日期是8月13日外,只有三个罗叠在一起的“山”字,字迹扭曲的几乎难以辨认。今天已经是9月10日了,也就是说从写信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我小心的查看信纸,纸上污迹斑斑,像是脏污的手指留下的抹痕,却又有一丝草绿色的汁水,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油条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的信?这封信段叔是怎么得到的?

我紧张的看看窦少爷又看看段叔,他们的不言不语更是加深了我内心深处的不安,脑海里再次开始导演油条遇险的情形。“段叔,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窦少爷安慰的拍拍我的手背,接过信纸仔细的查看,声音有些陌生。“三天前,这孩子一定是遇到麻烦了。”不知为什么从段叔的脸上我看不到一丝的焦躁,反而是一种特殊的沉稳,真的就像是脱离战场许久的老兵,再次听到冲锋的号角。此时,那古铜色的脸上平淡的就像是一口古井,看不出他沉静的眼底里那抹蠢蠢欲动究竟意味着什么,我突然觉得段叔很陌生,他还是那个我认识多年的段叔吗?还是这才是真正的他,一瞬间就连油条也变得陌生起来。“信应该是在野外写的,他手上很脏,有草和泥土、灰尘的迹象,他也许被人跟踪……”不知为什么,在段叔说出跟踪两个字的时候,我脑袋里突然出现贡嘎山地区遇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这封信没有寄出的地址,从日子上看也许很偏远,也许……”段叔话没说完,重新将掐灭的烟头再次点燃,他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是因为油条的失踪?还是别的?我怀疑了。

我知道这不应该。

窦少爷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他使劲吸了一口烟,缭绕的烟雾将他紧紧包裹,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静静的坐在那,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看着前方,仿佛一幅画面正展现在眼前。我陷在沙发一侧,深吸一口这有些干涩的青雾,希望里面的尼古丁能麻痹我混乱的神经,可是它却让我意识到有些东西既然已经发生,哪怕隐藏的再久也终究回不去了。

窗外的夕阳越过雕花玻璃,在窗户上一片晕染,那金红色的一片逐渐浓烈,浓烈的就像是大滴的鲜血落在小店外面,我紧紧握紧拳头,不去在意脑子里混乱的画面,可是鼻端却莫名其妙的再次嗅到那股血腥味,淡淡的就像是风中的烟丝儿,刚一冒头就不见了踪影。

我瞪大眼睛扫视屋子里照旧的摆设,那仿古的雕花座钟,油条明明知道是赝品却依旧买下,只因为不想破坏一个大叔为母亲凑钱治病的希望;还有那黄花梨的摇椅,是我的最爱,当初是我俩一起去市场,死缠烂打硬是砍价砍下来的;哦,还有那粉彩的盖碗,是油条从乡下捡来的漏儿,那是他第一次出门收货,怕人家后悔,愣是连夜坐车跑了回来;还有那本破书,因为品相太差永远也无法出手;还有桌上那木盒里的铜钱,清朝的康熙通宝、乾隆通宝满满一盒子;还有……

滴滴答答的敲打声让我回过神,才发现眼泪滴在油条的信上,我匆忙伸出手想在泪水渗透纸张之前将它抹净,可惜晚了一步,被晕染的笔迹变得粗壮并向四周扩散,我紧咬嘴唇,抑制自己即将决堤的泪水,那张信纸在昏暗的屋子里格外扎眼。“嘘……会没事的。”窦少爷伸出手臂将我拉进怀里,任凭我胡乱将鼻涕泪水抹在他衣襟上。“咕咕,咕咕……”

雕花的座钟开始报时了,那突然从钟内窜出来的小鸟张开嘴聒噪的叫完七点半后便迅速的退回自己屋里。窗外越来越暗了,屋里只剩下段叔的烟头在明灭变化,我不知道他究竟吸了几支烟,现在他整个人几近沉没在暗影中。

这长久的安静我们都不想打破,可是……

也许,我该说点什么。

就在我压下喉咙的哽咽想张嘴的时候,段叔突然说话了,那暗哑的声音带着摧古拉朽的味道,就像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利刃划破划破束缚它的茧。“秦琼,你和鹏飞从小一起长大,你叔是什么人你大概也了解,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是不会害鹏飞的,毕竟他是我亲手带大的。”说到这他抬起头看着我,“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鹏飞是为了什么失踪的。”

我没想到段叔会这样说,我并没有怀疑他害了油条,可是他问我的问题却让我无法回答,因为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答案。以他的表情看来,他至少知道些什么,可是他却问我关于油条的讯息,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套我的话。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窦少爷先开口了,他事无巨细的将我们发现铜钱到后来的所有全盘托出。也许是我眼花了,也许是我神经过于紧张,总之当窦少爷说出 “西王赏功钱”这五个字的时候,我的段叔、油条的父亲的瞳孔明显一缩后又归于平静。

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宝儿,秦叔叔让我告诉你,让你回家一趟。”窦少爷拍了拍我的脊背。“我爸?他干嘛不直接告诉我。”我回过神掏出手,咦?什么时候变成静音了?

我不想离开,可是那十几个未接来电预示着事情紧急。我犹豫着要不要回家,段叔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窦少爷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一切有他。也许男人之间有他们自己的交流方式,他们谈起话来应该比和我方便吧。

离开段叔的屋子,我有些无所适从,油条平时是住在自己的小店里,后来我们一起租住了小公寓,他很少回家和段叔住,但他却是个孝子,每天必定抽时间回家和段叔吃一顿饭聊聊天,他神神秘秘这么久难道段叔就一点察觉都没有?回头看了看带着防盗网的老楼,我是在怀疑什么?

打车飞奔回家,难得我爸我妈都在,是什么事情能让我爸从他那堆老钱币里抬起头?看着他们喜上眉梢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好奇。油条失踪这么久我一门心思扑在寻找油条的下落上,家里发生什么事我根本就不曾在意。“宝儿啊,快来,妈和你说件好事儿!”我妈将我拉到身边坐下,拍了拍我的脸,“看你瘦的!”“有话直说。”我有些不安的挪了挪身子,我妈怎么这么热情。“想不想出去散散心?最近为了鹏飞的事儿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我妈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担忧,“要说鹏飞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没了消息我也着急,可你这样折腾自己妈心疼。”“究竟怎么回事?”我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满脸堆笑的父亲。“是这样,你爸爸的一个好朋友为你爸留了一个席位,去上海参加一个关于清泉的拍卖会。”“咱家什么时候有钱到能参加拍卖会了。”“不是真的让咱们去拍卖,而是去参加,说白了就是可以去充人数。”妈妈的过于热心让我的怀疑不减反增,她从不参与爸爸生意上的事,而且我从没听说父亲还有个朋友能与拍卖行有关。“是这样的,拍卖里面有个大齐通宝!”父亲有些激动,虽说他开古董店,但最让他感兴趣的依旧是各朝代的钱币,那个大齐通宝更是钱币收藏界的精品。“爸,你干嘛不自己去。”我紧盯着父亲,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这,这不是走不开嘛。”父亲抿了口茶叶,“前些日子收了一盒子铜钱,里面什么都有,虽说值不了多少钱,但是碍于你齐伯伯的面子我总得估出价格。这几天忙于店里的生意,也没空出时间,这有了点时间你看……”“那不去不就完了?”我还是怀疑,为什么非得去呢?“那怎么行!那是个关于清泉的私人拍卖,里面有很多珍品!你得去,帮我去看看!回来告诉我!据说还会有个册子,里面介绍的很详细!”父亲站起来有些激动。“你着什么急!孩子又没说不去!”母亲冲父亲摆摆手,“关键是去散散心,你不是上海有同学吗?让她带你到处走走,去什么乌镇啊什么地方的,去看看,也许等你回来的时候鹏飞就有消息了,至少能让自己冷静一下,说不定就有新的法子了。”

母亲眼里闪着泪光,我安慰的拍拍母亲的手,也许我真的需要出去走走,整理一下思路,毕竟发生的事太多,我都没有好好理清头绪,想到这眼前再次闪过段叔的眼睛。“好了,我去。什么时候走?”“明天晚上的飞机,人家机票都提供呢。”父亲兴冲冲的拿过一张机票递给我,“到时候让临风送你去机场,我都和他说了。”

窦少爷早就知道?我有些惊讶,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我妈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过?窦少爷为什么要瞒着我?段叔的眼神说明什么?还有……太多的疑问让我自己都还不敢相信,难不成油条失踪后我就起了疑心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我都会满是疑惑。天不早了,我没在家吃晚饭,出门那么久我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好好吃过饭,本想打电话让窦少爷出来,可是不知为何拿着电话的手却将电话放回包里,还是先回公寓看看吧。第六章疑惑还是怀疑

从四川回来后我就再没回租住的公寓,其实我是一个胆小的人,我怕在那里熟悉的一切会将我逼疯。从小到大我的生活都是风平浪静,顺顺利利的没什么波折,我也习以为常,这短短一个月的经历却让我仿佛跌入谷底,虽然我深知逃避不是办法,有很多东西不是我们不去看,不去想就能够忽略,就能当做天下太平,毕竟人不是鸵鸟。母亲问过我多次关于油条的事,可我怎么敢如实相告,只能每次搪塞说他出去收件联系不上,或者干脆就避免谈论这个问题。我和油条是发小,母亲是看着他长大的,说句不出格的话,油条现在的买卖还是父亲带出来的,我时常觉得在父亲眼里,油条也许更像他。

看着远处几个小孩子在追逐打闹,我不期然想起以前小时候的事,那会儿油条可胆小了,很多小朋友都欺负他,每次都是我出头将人赶跑,然后将挂着两行鼻涕,流着眼泪哽咽不休的油条带回家。那时的他根本就不像个男孩子,而我也不像个女孩。他可以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写作业,而我却总是在和人顶牛打架。可如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变得如此惧怕现实,甚至连面对的勇气都退化了,而油条却成了一个执着而坚定的男人。

看着对面那个小男孩迁就小女孩的任性和倔强时,我突然顿悟,原来自始至终被宠坏的那个是我,那个认不清现实的人是我,那个真正胆小如鼠的也是我啊。

心突然澎湃起来,是愤怒也是埋怨,我愤怒于自己的无知,也埋怨油条的自以为是。这么多年我真的就像趴在井底的青蛙,以为眼前的就是事实。这份觉悟像醍醐灌顶,却是如此的姗姗来迟。我抬头看看楼上,那个我们曾经聚在一起的地方突然闪了一下,像是个人影,难道油条的房间有人?窦少爷来了?我甩甩头,试图摆脱纷杂的思绪,也许在油条的房间我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啊,对了,那枚铜钱哪里去了?

箭步冲上楼却发现屋子里没人,或许是我眼花了吧,大概是玻璃上反射了对面楼上的东西。这几天窦少爷也没回来住,因此屋子里依旧保留着我们最后一次见到油条时的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进油条房间了,但在印象里那总是有些凌乱的。打开门果然如此,被子胡乱堆在脚下,地板上放着许多书和杂志,还有几个经典的惊悚碟片,床上散落着一些小物件儿,那是他收古董的时候人家赠送的桃木雕刻,说是辟邪用的。我拉出椅子斜靠在那,他的书桌上除了一部只能放碟片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外再什么也没有,干净的有些奇怪,墙壁上依旧挂着他那张古怪的地图,他曾告诉我这是山海经的地图,那些奇怪的图画可都表示着不同的地名。中间的那个猪头还是我画上的,如今已被太阳晒的有些褪色。我拉开一边抽屉,一股异味让我皱紧了眉头,那是介于洗衣粉和脚丫子之间的味道,仔细一看里面竟然有一只他的袜子,就在我想关掉抽屉的时候,却发现袜子底下放着一本书,吸引我的不是书,却是书名《诗词欣赏》,标准的黑体字。

油条从来不看这种书的。

我突然心跳加快,这意味着什么?我竟有些犹豫了,就像是自己正拿着一个定时炸弹,拆或不拆都是个问题。这本书是油条的?我怀疑再三,终究还是翻开扉页,上面写着一行字:我就不信那个邪。是油条的字体,宽宽大大的。

他要征服什么,是这本书?我有些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却又苦笑了一下,自己凭什么如此武断?我了解油条么?不,我根本就不了解他,也跟本就没想过去了解他!而自始至终我却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忘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是在不断变化的,而人,则是这其中最大的变量。那个囚禁在过去还洋洋自得的笨蛋和坐井观天的青蛙有什么区别?都说朋友是心有灵犀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都能沟通到位,而我却还大言不惭的在招摇和油条之间的友谊,我算什么朋友呢?若是朋友又怎么会忽略他如此这般惊人的变化。

油条,你究竟容忍了我的自以为是多久?

书有些破损,出版社的名字已经看不到了,书皮只剩下半页纸张,上面就像撒了酱油,点点滴滴的就像是干涸的血迹。泛黄的书页上也有些点点污渍,有些缺失的的地方就像是被虫子咬过,随手一翻还有些淡淡的霉味儿。我看了看书的侧面,发现只有中间的一小部分颜色最深,看来油条很喜欢那几首,是什么呢?油条会喜欢的诗词是什么?好奇心驱使我直接翻到那几页,我看到的是一首没有题目的词,读起来让人荡气回肠,仿佛眼前就是那直插云霄的崇山峻岭,滚滚云海如野马奔腾。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

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

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

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我有些激动的抚摸着纸页上的文字,突然觉得油条离我也不是那样远,毕竟我们喜欢诗词的风格竟也是相似的。更何况这短短的一首词却让我发现了一丝曙光,仿佛油条就站在一扇门后,而我已经找到了那扇门的位置。词中出现三个山,这和油条的来信如此巧合,巧合的让人以为是在故意安排,或者说这不是巧合,而是他给我们留下的讯息。我反复将词一再阅读,并在书页后发现了一小段注释:此词取自湖南民谣,上有骷髅山,下有八面山,离天三尺三,人过要低头,马过要下鞍。

我像个傻子一样一次次重复咕哝着注释,反而却让我越来越沮丧。湖南民谣,这可是和我们发现油条失踪的地方大相径庭。看来这不过是一种巧合,我将书合上,本想放回抽屉,可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拿给窦少爷看看才对。再次环顾油条的房间,看来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我赶紧将书放进自己的背包,有些狐疑的走出房间,从猫眼看出去,原来是窦少爷,他为什么不自己开门呢? 也许他忘了吧,以前我们经常不自己开门的。抬手看看时间,这么晚了窦少爷怎么会来?他不是还有事儿么?

看我站在房内窦少爷明显很吃惊。“我以为你回家了。”他很快恢复平静。“段叔说什么了么?”我看着他的眼睛问。“没有。”

他的回答如此肯定,可怎么会呢?看我不信,他叹了口气,“你走之后段叔什么也没说,不久我也离开了,秦叔叔来电话说让我送你去机场,我回来拿点东西。你……”“我回来看看。”

窦少爷依旧看着我,难道他不信我?我有点急了,“我只是想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也许就能找到油条!”

时钟滴答滴答的敲响七点钟了,窦少爷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咱们去吃饭。”“秦叔叔让你去上海干什么?”窦少爷问。

难道爸爸没告诉他?我要不要说呢?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他回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让我代他去看一个什么展览,他没时间。”不知问什么我不想告诉他详情。“嗯。”

窦少爷没再说什么,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他收视东西的声音,我不习惯这样感觉,难道我真的需要这样草木皆兵么?这个想法让我有些恼怒。

看着他在自己房间忙碌,我倚靠在门边,这个男人我能相信么,“窦少爷,你见过我买的那枚铜钱么?”

他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头也没回,“没有,我记得是留给油条了。”“哦,也许被他带走了。”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我不是这么想的。“你瘦了。”“嗯,回去解决了一些事情,累的。”“晒黑的么?”“大概,天天在外面跑。”“哦,男人黑点不算什么,好看。窦叔叔让你回去的?”“对。”“你再什么时候回去?”“没计划。”“事情解决了?”“也许吧。”“怎么叫也许,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么?”“没有。”

我还没说完,窦少爷不知何时站在我眼前紧盯着我的双眼,他的目光坚定而复杂,“宝儿,你在试探什么。”“没,没有啊。”我有些心虚装作整理衣服,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窦少爷叹了口气转过身幽幽开口道:“不要怀疑。”

我无法形容他的语气,那语气让我开不了口继续追问。“走吧,我们去吃饭。”窦少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拎着收拾好的背包推着我便出了大门,要不要告诉他我在油条房间的发现?一路上我心不在焉的捉摸着自己的心事,并没注意窦少爷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坐好。”只听窦少爷一声招呼,没等我反应过来紧接着车速突然加快,一个急转弯我们进入主干道,要不是安全带我的脸已经贴在副驾驶旁的玻璃上了。发生什么事?我瞪大眼睛看向窦少爷,只见他眉头紧锁盯着前方。

我转过身发现我们身后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破皮卡在窦少爷的操作下竟然如此敏捷,我都不知道它还有如此之快的速度。我们被跟踪了?!

我不敢说话生怕窦少爷分神,身后那辆轿车紧追不舍,突然一个急刹车我们停在十字路口,这个点路上的车辆不少,我祈祷着能有别的车把我们隔开。一脚油门窦少爷闯红灯了!我们的皮卡猛地窜了出去。我用余光发现,一个刚停下摩托车的交警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辆胆大包天的破车从自己眼前绝尘而去,不多久身后警灯闪烁,交警骑着摩托车追上我们示意路边停车。身后的那辆轿车在绿灯后穿过路口,在经过我们身边时明显减慢速度然后飞速驶过。“你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驾驶证,行驶证拿出来!”警察叔叔边说边开罚单。

这是第一次,我对交警开出的罚单感到如此亲切。窦少爷怎么处理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安全了!我瘫坐在座位上,双腿不自觉地开始发抖,那黑色轿车上的人是谁?我突然想起在四川的时候好像我也见到过一个人影,可是却又想不起来了。

一路上窦少爷眉头紧锁,我们随便找了个小吃店食不知味的塞了几口,期间根本没人说话,我不知道窦少爷在想什么,他似乎对被跟踪之事一点也不吃惊,处理的如此迅速,好像曾经经历过一样,难道他就不想和我说点什么?我看着陷入沉思的窦少爷,低垂的眼睛让我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

窦临风,你究竟是怎样的人。也许妈妈说的没错,我是应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了。第七章不讨人喜欢的男人

我第一次来上海,从落地的那一刻起我发誓再也不坐飞机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左右但晕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我拉着行李站在机场的出口有些茫然,爸爸说会有人来接我的,可是人在哪。“秦琼!”好大的嗓音!

不仅我吓了一跳,就连周围的人也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就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我让我看不到他的容貌,只是那身材和油条很像,我有一瞬恍惚。“秦……”在他没吼完的时候我急忙跑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啊!你就是秦琼!”很清亮的声音,带着欢快。

这是个男人或是男孩?“我爸让我来接你,你比照片上好看点。”“……”这是赞扬么,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真高兴你还能认出我这张脸。”我揶揄道。“差别也不是很大。”他真的很认真的想了一会!“……”这个死孩子,会不会说话!“快走吧,我还没吃晚饭呢!”这人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就往外冲,他好大的力气,好温暖的手掌。

我虽然不懂车,但好车还是能看出来。

嘚瑟的执绔子弟。“你年纪轻轻怎么对那些破钱感兴趣,那不都是老头子的兴趣么,女人要有女人味才可爱。”说完还一脸痛心疾首的瞅了我一眼。

这个死小子我和他很熟么?我对什么感兴趣关他什么事!我狠狠的挖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我的不悦,“我叫白浮尘,话又说回来你的名字好奇怪,女孩子怎么叫秦琼的?那不是男人的名字么?你会不会也叫秦叔宝?哈哈哈哈……”

“……”

原来他是白叔叔的儿子,白叔叔就是这次邀请爸爸去参加拍卖会的人,他和爸爸是同学后来用房地产发家,和大收藏家Tai.J.T(戴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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