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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1 04:0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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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宁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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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花开

丁香花开试读:

开篇

第一章 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

第二章 高原奇遇

第三章 平地起风波

第四章 《圣母颂》的秘密

第五章 亲亲一家人

第六章 小别成永别

第七章 爸爸不是叛徒

第八章 栽下一棵丁香树

尾声

开篇

乐于泓是一个激情澎湃、充满活力的人,熟悉他的人都叫他阿乐。

阿乐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坎坷的一生。新婚才几个月的爱人丁香牺牲后,阿乐拼命工作,决心把丁香未曾实现的心愿一起完成。无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年代,阿乐都为祖国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1982年,74岁的阿乐从机械工业部合肥通用机械研究所所长的岗位上退休。退休几年后,阿乐从合肥易地安置到沈阳,与子女团聚。沈阳与南京相隔千里,从合肥搬家去沈阳之前,阿乐打算再去一趟雨花台,祭奠他日思夜想的丁香。但由于旧病复发,行动不便,他不得不取消了南京之行。

到沈阳之后,阿乐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想再去一次雨花台的计划一直未能实现。1992年早春,阿乐收到了雨花台烈士纪念馆寄来的一套明信片。雨花台在修缮一新后,纪念馆邀请专业摄影师为雨花台景区拍了许多照片,制作了一套新的明信片,其中有一张是《丁香小径》。看着那郁郁葱葱的丁香树,阿乐思念着丁香,拿着这张《丁香小径》舍不得放下。

阿乐对妻子钟曼说:“三月的南京应该已经草长莺飞了,可我们这里的积雪都还没融化。来沈阳之后没能再去一趟雨花台,一直是我的遗憾。现在收到这套明信片,我更想去雨花台了。今年是丁香牺牲60周年,我非常渴望能再去一趟南京。”

钟曼答应他:“好,我陪你一起去。这些天你的精神也比往常好一些了,我这就让女儿去订火车票。我们多花点钱,坐一趟舒适一点的火车过去,一路上还能看看风景。”

阿乐非常高兴,握着钟曼的手不放开:“你陪我一起去真是再好不过了!”过了一会儿,阿乐又突然深情地说:“钟曼,我感激你啊,感谢你一直这么为我着想。”

钟曼有点不好意思:“谢啥呢!我也想再去雨花台看看丁香,我们的缘分都是丁香给的啊!”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阿乐因脑溢血发作送医院急救。

没过多少天,阿乐就带着无限遗憾,匆匆离开了人世,享年84岁。

阿乐的去世让钟曼悲痛欲绝,她把那张阿乐非常喜欢的《丁香小径》明信片与阿乐的骨灰放在一起。虽然与阿乐已经一起走过了38个年头,但钟曼总想长长久久地与阿乐继续走下去。钟曼决定要把阿乐的骨灰送到雨花台去,她心想:我与阿乐患难与共几十年,能相亲相爱走到今天,我也应该知足了。想想阿乐和丁香,结婚才几个月就生死离别,比起他们,我真的很幸福!现在该让他和丁香在一起了。钟曼劝慰自己,却止不住汹涌的泪水。

失去阿乐的痛苦如鲠在喉,让钟曼难以排解。少女时的记忆又映现在钟曼的脑海,当年在西藏对阿乐说过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回响:“阿乐,我们分开吧,这样对你没有好处,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我愿意在一旁默默地守护你,我甚至可以一辈子不嫁!”

那时,钟曼虽然嘴上说着要与阿乐分开,但内心却非常渴望与他在一起。最后他们终于冲破了层层阻碍结为夫妻。多么梦幻,又多么不可思议!钟曼还记得,在西藏领导最后一次找她谈话,说她的身份已经审查清楚,没有问题,可以,甚至立即可以去北京和阿乐结婚的时候,钟曼的心简直要跳出胸膛。这份感情,钟曼永远不会忘记。

在办完阿乐丧事后的第二天,钟曼给阿乐生前所属的机电部老干部局写了一封信:“……乐于泓同志的爱人丁香烈士1932年12月在南京雨花台就义。他在生前曾多次表示自己死后要将骨灰深埋在南京雨花台丁香烈士英勇就义的地方。1982年清明前,乐于泓同志曾去祭奠并在雨花台亲手种下了一棵丁香树。在他易地安置沈阳临离开合肥时,曾准备去雨花台为丁香树培土浇水,无奈因病而未成。就在病逝的前一天他还说:今年是丁香牺牲60周年,要在清明节去雨花台哀悼丁香。然而,一切都没来得及实现他就走了。“乐于泓与丁香早年共同投身革命,感情至深,这种革命的情意他始终刻骨铭心。我请部老干部局协助我们与江苏省南京市等有关方面联系,将现暂存在沈阳的骨灰,深葬南京雨花台丁香树下,不立碑造墓。”

然而,信中的这份请求实施起来却不容易,钟曼迟迟得不到回复。不得已,她几经周折,终于通过其他方式得到了雨花台领导的许可。钟曼跟两个女儿商量行程,让她们一起把阿乐的骨灰送到雨花台,安葬到丁香树下。

女儿们不解地问钟曼:“妈妈,我们怎么从来没听爸爸说过想要葬到雨花台呀?”

钟曼说:“是的,你爸爸确实没说过。但是,我和你们爸爸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了解他的心思。他不好意思对我提这个要求,他不忍心让我难过。可我是能理解他的。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让他幸福,让他高兴。他发病后没能到雨花台看丁香最后一眼,心里非常遗憾。现在我就想了了他的这个心愿。”

几天后,钟曼带着阿乐的骨灰在女儿们的陪同下来到雨花台,在阿乐栽下的丁香树下默默肃立,流泪不止……

钟曼把阿乐的骨灰静静地安放在丁香树下,看着女儿一铲一铲地将骨灰掩埋好,心里突然不觉得那么悲伤了,还生出一丝宽慰来。

阿乐和丁香分别60年后又在天堂相会了,他们给后人留下了说不尽、道不完的故事……第一章 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

阿乐离世以后,钟曼空闲的时候常常翻阅阿乐生前留下的日记,打发时间。不经意间,时间到了2009年,在这年盛夏的一个周日,屋外蝉鸣不绝,屋内静谧平和,只有摇头电风扇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小女儿迈迈特地从自家来到妈妈家帮助做些家务事。钟曼则戴着老花镜,坐在卧室的桌子前翻阅阿乐的日记。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钟曼摘下老花镜问:“谁呀?”“送信的。”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正在打扫卫生的迈迈一听是送信的,就顺手打开门,接过邮递员手里的信。“迈迈,谁的信?”“妈,是你的挂号信呢。”“我的挂号信?”钟曼疑惑着,“哪儿来的?”“江苏太仓。”迈迈念着信封上的落款。太仓是阿乐的祖籍,钟曼不明白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太仓的来信。?

钟曼接过迈迈手上的信,疑惑地拆开信封,一张4寸大的旧照片先从信封里掉了出来。迈迈看着照片惊讶地说:“妈,是你的照片呢。”“我的照片?我的照片怎么会在太仓?”钟曼比女儿更惊讶,因为钟曼同阿乐认识的时候,太仓老宅已经没有阿乐的家人住在那儿了,钟曼也从来没去过太仓。

钟曼戴上老花镜对着照片仔细地看了起来。这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一名穿着旧式旗袍的短发女子坐在藤椅上微微笑着。女子背后的书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年轻时的阿乐。

钟曼一看就知道这个女子是谁。她的手有些颤抖,眼泪也忍不住涌了上来。她赶紧用手背擦擦眼睛对迈迈说:“这是你丁香妈妈。”“啊,丁香妈妈的照片啊,太神奇啦!”迈迈更是惊讶,“以前听爸爸说你像丁香妈妈,我还以为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像,原来真的很像啊。”

钟曼戴着老花镜,展开信纸。发现信是太仓阿乐大姐的长孙寄来的,信里只有短短的几句话:钟曼舅婆好!我奶奶的太仓老宅拆迁,整理她老人家的一些老物件时,偶尔发现了这张照片,看起来好像是阿乐公以前为丁香照的照片,我想还是寄给您保管为好。

丁香是阿乐的前妻,和阿乐只有短短几个月的婚姻,可阿乐却想念了她一辈子。不,不只是阿乐,还有钟曼,还有钟曼的孩子们,心里一直记着丁香。可自从钟曼认识阿乐起,就从未见过丁香的照片,也不知道丁香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只是听阿乐回忆说,她俩长得很像。钟曼这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真实的丁香,而丁香背后相框中的阿乐,一定是他俩当时想出来的合影办法。多么可爱的两个年轻人。

钟曼把照片拿得更近一些,仔细看了看照片里年轻的阿乐和丁香。然后把照片小心地装回信封,夹在阿乐的日记本中。脑子里回想起阿乐曾经同她说过的丁香故事……1

丁香刚出生就被放在篮子里抛弃在常熟护城河的桥头,是一名来自美国的女传教士怀特在桥上发现了她,并将她带回家和自己的女佣吴妈一起抚养。

那是1910年的春天,已在常熟传教的怀特抱回了一个被抛弃的女婴。当时的中国政局动荡,民不聊生,西方列强在中国这块土地上肆意欺压中国人,这个女婴的父母也被不堪的世道蹂躏着,实在无力养活这个孩子,只好将她放在了护城河的桥头,希望有好心人能让她活下去。在女婴躺着的破烂不堪的竹篮里,除了包裹她的一块脏兮兮的布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丁贞,宣统二年庚戌二月二十五(1910年4月4日)午时出生。丁贞就是这个女婴的名字了。但怀特希望这个女婴能在她这儿获得新生,就用自己最喜爱的花儿重新为女婴起了个名字:丁香。

怀特一生未婚,无儿无女,她为丁香洗礼,让丁香也成为基督的孩子,悉心抚养。她教丁香学英语、读《圣经》、背历史、弹钢琴,把丁香当成掌上明珠般呵护着。在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上,她想为丁香搭起一座保护屏障。

怀特的女佣吴妈是个四十来岁的孀居妇女,虽生过两个孩子但都已夭折。吴妈也把小丁香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用中国母亲的方式疼爱着她。

丁香在怀特和吴妈的呵护下渐渐长大,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圣经》里说的那些苦难,但那些都是为了洗涤罪恶的灵魂而存在的,忍下苦难就能净化灵魂升入天堂。虽然她知道怀特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在幼年的丁香脑海中并没有家仇国恨。丁香弹着舒伯特、莫扎特、贝多芬、施特劳斯的钢琴曲,学着《圣经》和历史,终于长到了需要去学校的年纪。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丁香从同学们那里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她开始实实在在地接触到一个饱受磨难的中国,开始重新认识自己,开始审视母亲教给自己的那些人生真理。

今天,已经上学的丁香第一次和母亲一起为圣诞节前夕的弥撒做准备。这是一个非常庄重的仪式,在做完弥撒后,还要给来参加仪式的教徒们分发圣餐。

因为听说教会会分发圣餐,这一天来的人非常多。大多数都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穷人。他们不懂福音、不懂上帝,他们饥寒交迫只希望能得到一份圣餐填进肚子。丁香看到母亲站在众教徒前圣洁的样子,大受感动,但那些面黄肌瘦的人们也揪住了她的心。丁香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老奶奶,丁香认得她。这个老人每周都会过来做礼拜,虽然瘦骨嶙峋但特别虔诚,每次和怀特说话的时候,浑浊的双目似乎也变得清亮起来。今天她也来了,依然脏兮兮,背似乎弓得更厉害了。外面北风呼啸,她却只穿着破了洞的衣服。

以前丁香问过母亲,为什么这个老奶奶这么虔诚而万能的上帝却不能帮助她。怀特对丁香解释:“因为这个老奶奶在为她曾经的罪恶赎罪,是上帝让她经受这些苦难,洗涤她的灵魂,好让她的灵魂进入天堂。”

丁香问:“她做了什么罪恶的事?”

怀特解释:“人生来就是罪恶的,每个人都需要赎罪。”

可现在的丁香看到这些忍受着寒冷和饥饿的人们,为他们的苦难感到哀伤。“上帝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可这些可怜的百姓们,上帝也一样爱着他们吗?丁香打心底希望这些无辜又不幸的人们得到上帝的帮助。她学着母亲的样子,为他们祷告,希望给他们带去温暖和光明。可丁香的这些努力,并没有给她带来她所希望的结果。

那个虔诚地一心敬仰上帝的老奶奶,在还未领到圣餐的时候,慢慢地倒在了教堂的门口,倒在了丁香的面前,凄惨地死在了风雪中。丁香被眼前的惨状震惊了,她仿佛听到有个声音在呐喊:上帝不是为了给人类传播福音而来的吗?与其在死后进入天堂,为什么不在她生前给她一点温暖?上帝真的能拯救苦难的人们吗?但这种向上帝索求的念头,很快又让丁香陷入迷茫和不安。2

1922年初,上海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非基督教运动”。上海各个高校的学生们率先成立了“非基督教学生同盟”,并发表了“非基督教学生同盟宣言”。运动很快得到了各地学生的支持,李大钊、陈独秀、蔡元培、邓中夏等学界名流也发表了文章,共同呼吁“扫除宗教毒害”。这是中国知识分子在文化战线上的一次反帝国主义运动。这场运动让常熟这个小镇的传教士们也紧张起来。各地的传教士们使用各种手段打压、抵制这个运动,但这种思潮反而越打压越汹涌。无论主教、牧师们如何封锁消息,这种反对帝国主义利用宗教对中国进行文化侵略的呼声,迅速激起了大家的响应。表面风平浪静的常熟小镇实则也暗流涌动。

夜已很深了,怀特自从傍晚出门后一直没有回来。丁香吃过晚饭做完功课,依然没有等到母亲回家。丁香问了吴妈,吴妈也不知道怀特去了哪里,只知道她是同教会里的牧师一起离开的。丁香听吴妈说,母亲走之前神色凝重,不禁有些担心。“是教会出事了吗?”

吴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又等了好大一会儿,丁香还是没有等到母亲回来,她在家中小小的院子里踱来踱去。最近学校里气氛也有些紧张,有那么一小部分同学让人疑窦丛生。他们面色严肃地聚在一起小声讨论,但是一有别的人靠近,特别是丁香,他们就再不说话了。

丁香原本就与他们不同,虽然外貌是中国人,但常熟当地的老百姓都已经把她当成洋人家的小姐来看待。丁香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小的时候也疑惑过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中国人,却有一个白人妈妈。丁香自懂事起就问过怀特自己的出生,可怀特只说,丁香是上帝赐予她的瑰宝,是上帝的意志让丁香来到她的身边。丁香也问过吴妈和教堂里的牧师,但大家都守口如瓶,只是劝丁香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怀特对她的爱。丁香想,也许自己生来就与众不同吧。凭借聪慧的天资和勤奋刻苦的精神,英语、历史、音乐,丁香样样都非常出色。

丁香的优秀像一颗耀眼的明珠,她的家庭背景又很特殊,很多时候同学们并不和她接触。即使是这样,丁香还是感觉到有些秘密的事情在班级中传播。

很晚,怀特才匆匆回家。刚进家门就看到丁香还坐在书房里等着她。“亲爱的,你怎么还没去睡觉?”怀特有些紧张,把手里拿的东西悄悄往袖子里掖了掖。“妈妈,你去哪了?我有点担心你,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丁香迎上去。“妈妈去开了个会,有些事情变得很棘手。”怀特有些苦恼,又有些无奈。“妈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丁香看到怀特垂下的手里握着一本小册子。“没有什么!”怀特有点慌张地绕开丁香,想将小册子放进抽屉里的铁匣子中。但她很快又改变了主意。她招呼丁香到跟前:“最近在学校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事情是指……”丁香疑惑地看着怀特。“你看这个。”怀特展开手中的册子,中间赫然几个大字跃入丁香的视线“非基督教学生同盟宣言”。“这是什么?我不要看。”丁香心头剧烈地跳了一下,赶紧把册子推开。

怀特拉住丁香的手:“你在学校里是不是也听到过这样的事情?”

丁香立刻回答:“没有,我没有听到有人说这个。”

怀特松了一口气:“这个里面说的,都是反对基督的事情。丁香,你是妈妈唯一的女儿,妈妈希望你能做个坚强的孩子,坚持自己的信仰,捍卫自己的信仰。你能答应妈妈,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条件下都坚持自己的信仰,永不背叛吗?”“妈妈,我一直都是这样坚持的!”丁香看着烛光中母亲的眼眸,里面闪动着她从未看到过的哀伤和不安。她突然紧紧地抱住母亲,此时丁香觉得母亲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的人,她不想让母亲孤独和忧伤,她在心里发誓要永远和母亲在一起。3

新思潮像日夜奔腾的江水,永不停息,一直向前。即便途径曲折,或有阻碍,也不会因此而停止。

丁香在怀特和吴妈的悉心照料下,渐渐长大了,终于要像一只羽翼初丰的雏鹰,离巢振翅翱翔了。丁香请求母亲送自己去苏州的东吴大学念书。

怀特在教堂等着从东吴大学来的南夕先生,她有些坐立不安。丁香想去苏州东吴大学读书的事一直萦绕在她脑子里。

前几天,丁香对怀特说:“妈妈,班上几个优秀的同学去了东吴大学,我也很想去东吴大学继续学习。”

怀特说:“妈妈很支持你继续求学,但你还小,一个人外出求学很不方便,妈妈和吴妈又都没法跟你一起去苏州。”

丁香说:“古代很小的孩子就能办大事,像小缇萦上书救父、花木兰替父从军、霍去病17岁就征战沙场,我只是去读大学,妈妈不用这么担心。”

怀特被丁香说得一愣一愣的:“这些都是什么人?你从哪里知道的?”

丁香说:“有些是吴妈给我讲的故事,有些是从同学那听来的。妈妈,我喜欢这些历史故事,一想到我身上流淌着和他们一样的血,就觉得自己也变得坚强起来了。”

怀特慈祥地说:“孩子,你一直都很坚强,又懂事。妈同意你去东吴大学读书,但这是你第一次离开家,我们还是需要做很多准备。”

丁香见母亲同意她去读大学,心里十分感激母亲。

她拉着怀特的手说:“妈妈,您不要担心,我一定经常回来看您。”

怀特轻抚着女儿的手,还没有离别却已经觉得不舍。“丁香,到了大学以后,你肯定会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不管怎么样,妈妈希望你能坚持自己的信仰,这是妈妈对你唯一的要求。如果遇到困难或者痛苦的事情,一定要来找妈妈,妈妈会保护你。”

丁香笑了起来:“好的,妈妈。一想到有妈妈在,我什么都不害怕!”

但丁香想去东吴大学念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东吴大学虽然是教会学校,但只招收男生。丁香在读的中学也一样,全校只有丁香一名女生。在丁香提出想去大学继续读书之前,怀特曾经和东吴大学的南夕校长见过一面。怀特在那个时候就咨询过关于丁香上东吴大学的事情。南夕表示有点为难,假如丁香来东吴大学读书,全校只有丁香一个女生,学习倒是不怎么妨碍,可生活上会很不方便。怀特心里也不太放心,这个念头也就放下了。可丁香有这么强烈的愿望想去上大学,怀特只好又找到南夕校长,她要尽量满足丁香读书的愿望。

南夕校长同怀特一样,都是美国人,因为中国人“反对洋人办学”的事情时常来常熟。怀特想趁此机会,请南夕帮忙再想想办法让丁香入学。

丁香一早跟着吴妈出去买菜了,怀特一人在教堂等着老朋友。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嘟嘟”声,怀特从大门走出去张望。看到南夕和一名穿警察制服的人一起下了车,向教堂走来。“怀特,又来打扰您啦!”南夕老远打着招呼。

怀特迎上去:“哈哈,一直等着你们呢!”

南夕介绍了同来的警察:“这是苏州警察署的刘署长,他是来协助我办事的。”

怀特向刘署长行过礼说:“请到家里坐吧。”

怀特亲自为客人沏了茶。刘署长开玩笑说:“嬷嬷也习惯喝茶?”

怀特微微一笑:“我到中国十多年了,生活习惯已经和中国人差不多了。以后要是回美国可能还不习惯呢。”

南夕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回美国?”

怀特没有回答,却问:“南夕先生,我就想了解一下苏州那边的学生运动是不是闹得很厉害了?还有丁香入学的事情……”

南夕看了一眼刘署长,说:“上海那边是闹得挺厉害,苏州毕竟和上海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我们学校又相对封闭,目前学生们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异常。”

刘署长听着南夕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南夕依然神情自若:“怀特小姐,你知道我们学校的学生一向都比较冷静,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从小都受过洗礼,在基督的关爱中成长,不会盲目地跟着胡闹。而且孩子们也非常敬重我,关键时候也愿意听取我的建议。可以这么说,东吴大学就是这些孩子的保护伞,他们在那儿专心学习,以后都能成为报效祖国的栋梁之材。”

怀特听着,微微地点点头,似乎认可南夕说的一切。

南夕接着说到对丁香的安排:“丁香是女生,我考虑是否就将她安置在我的住处,方便照顾还能保证她的安全。选课,她可以根据兴趣来选。我已和校方董事会商议过,我们会给予丁香特别关照。”

怀特十分感激:“这件事由您亲自操办,我觉得安心多了。那我这几天就帮丁香准备一下。”

谈妥了丁香入学的事,怀特才觉得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她本来很为丁香在苏州的住处犯难,没想到南夕会提出亲自照顾丁香,这让她宽慰不少。可是怀特对苏州的时局依然有所顾虑,南夕虽然说得把握十足,但他如此频繁地来常熟,怀特感觉苏州的情况也不乐观。怀特希望丁香能平安完成学业回到自己身边来。

因为还有别的事情,南夕和刘署长又稍微坐了一会就和怀特告别了。

南夕刚走,吴妈和丁香就回来了。丁香对扬沙开走的小汽车感到好奇,怀特告诉丁香,那是东吴大学的南夕校长来通知她,丁香可以去东吴大学念书了。丁香开心地跳起来,急急忙忙出门找自己的朋友们话别。

半个月后一个天气晴朗的早上,吴妈帮丁香拿着行李,送丁香上了去苏州的轮船。

吴妈心里十分不舍:“孩子,这一离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从小到大,从来都没让你走得这么远,这次你一个人到苏州去读书,我又不在你身边,还真有点不放心。”

丁香轻抚吴妈的背:“我放假就回来了。吴妈你别担心,妈妈说那边有南夕校长亲自照顾我,我有困难就能找他。”丁香虽然也有点舍不得母亲和吴妈,但她更多的是兴奋和雀跃,苏州有她向往的新生活,有一个她没见过的新天地,也许还有她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吴妈帮丁香放好行李,就一直站在码头,直到丁香乘坐的船越划越远,远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家。

丁香望着远处水天一色的雾霭,心潮起伏。说没有不安那是假的,但丁香喜欢这种未知的探索,她隐约觉得那些一直以来困惑着她的问题,只有在这样的探索中才能得到解答。

丁香到达苏州后,按照怀特之前的吩咐,直接找了一辆人力车,一路没有什么波折就到了东吴大学。

学校里已经有很多学生。丁香虽然看上去和一般人无二样,但因为她是女生,一进校园就被大家注目了。有人还主动上前去问丁香找谁,丁香说想找校长室,有个年轻人就带她过去了。

丁香不害怕这种注目,从小她就是在这样的注目中长大的,因为她长着中国人的样子,却有一个洋人妈妈。

年轻人边走边和丁香聊天:“你就是丁香小姐吗?”

丁香有点惊讶:“你怎么认得我?”

年轻人笑了:“你要来东大读书的事,教授们都知道了。我是教国文的张老师,以后我们大概会经常见面吧。你的行李也不小,我来帮你提吧。”

丁香有点不好意思,正想拒绝,看到又一个人朝他们奔来。那个人一见张教授先行礼,又拿起丁香的行李说:“丁香小姐,我是南夕校长的助理,刚才和你走岔了,南夕校长在等你过去。”

张教授对丁香说:“他会带你过去,你跟着他去吧。”

丁香谢过张教授,就跟着来人往学校深处走去。

南夕的校长室就在学校深处的一个小花园里,那里不但是他办公的地方,也是他的住所。小花园里有两栋矮矮的两层小楼,前一栋就是校长室,后一栋就是南夕的住所。南夕整理了一间二楼的房间,专门让丁香住,南夕自己住在一楼。

助理领着丁香进了校长室。

南夕见到丁香就走过来亲切地说:“孩子,就等着你来呢。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南夕,你妈妈把你托付给我啦,以后你就住这边,不用拘束。”

丁香向南夕校长行礼,问了一些她好奇的问题,像教室在哪啦、怎么上课啦之类的。

简短交谈后,南夕吩咐助理带丁香熟悉下校园环境。4

爱国人士组织的反帝爱国运动愈演愈烈,东吴大学里也越来越不平静。

一大早,丁香就觉得同学们有些神色凝重,都匆匆往小礼堂赶。丁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信息,让丁香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丁香也默默地跟上人群,但她还没跟着走多远,身边的同学就停下了脚步。其中有个同学对丁香说:“你不适合去那边,你别跟着我们了。”

丁香一脸纳闷:“为什么我不适合去?”

另一个个子稍矮的男生说:“你是校长的亲戚,我们要商量的事,你不能参与。”

丁香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只能匆忙分辨:“我不是校长的亲戚。”“你不是校长的亲戚,怎么和他住一起?还能来学校上课?”

旁边也有不明真相的同学在问:“她是哪个校长的亲戚?南夕校长吗?”

又有人诧异:“南夕校长不是美国人吗?她明明是个中国人啊。”

丁香觉得有些难堪:“我不是南夕校长的亲戚,我是个孤儿,收养我的妈妈是个美国人。”“啊……”围上来的人群里有人发出了带着同情的叹气。

但还是有人不想让丁香加入进来:“因为你家庭的情况,你不能加入我们的活动。你还是去上课吧。”

丁香愣在那儿,像这样被人歧视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了,读中学的时候也发生过。当时不知道是谁在《圣经》上写了一些俏皮的话,班上同学都在看,但一见丁香过来就把书收了起来。并且因为丁香平时总是竭力维护基督教义,还有同学背地里给她起了“小卫道士”的绰号。

丁香问:“你们不上课了吗?”

又是那个矮个子男生说:“我们和老师请过假了,老师准许我们开会商讨。”“商讨什么?”丁香追问。“你走吧,别问了。”

正当男生们都拦在丁香面前,不让她靠近小礼堂时,张教授从远处赶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都围着丁香?”

同学们向张教授行礼,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

张教授说:“我过来找你们也是因为你们一会要商量的事。先通知大家都回去上课吧,校长刚通知今天要挨个查出勤,你们不要去礼堂了,回头找时间再议。”

几个男生一听,连忙朝礼堂冲去。其他学生三三两两地都散开了。

丁香问张教授:“张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教授有点为难:“丁香,你先回去上课,要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的,很快你也会知道的。”

夏日的天,孩子的脸,暴风雨说来就来。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天朗气清,下午就乌云滚滚,闷热难捱。

教室里,老师在讲台前上着课,底下却一片窃窃私语。丁香看到他们在传阅一张报纸,依稀看到几个硕大的黑字“罢工”“流血”“打倒帝国主义”。丁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感到心惊肉跳。老师并没有指责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反而一人自顾自地写板书,按部就班地讲着课。

刚下课,空中就炸响了一个天雷,学生们纷纷冲出教学楼。丁香也跟着跑出来。没跑几步,豆大的雨点就“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丁香一路小跑回到宿舍,全身湿漉漉的她没敲门就冲进了小楼,撞见刘署长、南夕校长,还有另一个她不认识的白人,三个人都面带愁容。

南夕看到丁香,马上喊佣人给丁香准备洗澡水,又对丁香说:“我一会就走了,接下来几天都不在,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丁香说:“好的。”

当丁香离开客厅时,听到南夕在说:“她是常熟教会怀特小姐的女儿……”

吃完晚饭,雷雨已经停了,天色也亮起来,丁香想去图书馆借几本书。路过教学楼时,丁香发现本该空荡荡的教室里,挤满了人。丁香从窗子看进去,有个学生举着一张报纸在说着什么。

丁香悄悄地从教室后门进去,没有人理会她,大家都全神贯注地听着那个学生的演讲:“同学们,我刚看到南夕校长已经离开学校了,现在正是我们行动起来的好时候!帝国主义侵占我们的国土,剥削我们的同胞,吸中国人的血,还要取中国人的性命。还有一些借着耶稣救世名义的传教士,充当帝国主义入侵中国的帮凶。我们已经忍受了太多的欺凌,如果现在我们还不站出来团结一致抵抗帝国主义,那亡国就在眼前!我们要声援上海人民的反帝斗争,立刻行动起来,一起罢课游行,让帝国主义知道,中国人不是一群坐以待毙的羔羊!”

丁香听得心惊肉跳,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同学们充满激情的议论中,她又悄悄退出了教室。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学校中时有反抗帝国主义的言论,但只是同学们私下里的讨论。丁香在学校里多少已接触到了一些关于共产党、国民党之类的信息。以前在常熟看到的那些穷人的悲惨情景又变得清晰起来,她曾经怀疑过的“耶稣救世”看来是越来越不可信了。丁香感到了自己信仰的动摇,她坐立不安但又得不到真相。现在没有人能和她清楚地谈一谈中国到底怎么了?她应该做些什么?

丁香曾经想和同学们多些交流,但大家看到丁香是个女生,又从小长在教会,都远远地避开了她,只有教国文的张教授会欣然同她聊天。张教授曾经对丁香说过:“你有一个白人妈妈,并不是你的问题。但你不能因为从小的生长环境就忘了自己是个中国人。即使是对你最温柔的妈妈,也有可能成为侵略中国的帝国主义的帮凶。我不便同你讲太多,希望你多看书,多了解时事,看清中国的现状。”

丁香能感到张教授对自己的戒备,也对别人隐含的责备自己母亲的事感到难过。听起来母亲似乎成了“恶魔”的助手,但是丁香看到的都是母亲在尽力帮助穷苦百姓。这个时候的丁香还不是太能理解,某些外国人正是以传教士的身份打开了帝国主义在中国殖民扩张的大门,他们消耗着中国的资源,为帝国主义服务,帮助他们镇压中国人民的反抗。当基督新教在十九世纪传入中国时,中国正遭受着落后挨打的厄运。西方帝国主义国家,挟着工业及科技革命带来的坚船利炮的优势,以压倒性的力量爆破中国的大门。面对列强的入侵,中国被迫一次又一次地让步,自《南京条约》开始,陆续与西方强国缔结多个不平等条约,当时一些传教士也参与了条约的制订。有的传教士为了取得合法居留中国的权利,也被迫加入外国在华的机构工作。由于他们通晓中文,在这些机构里多从事与语言有关的工作,如翻译、书记之类。一旦外国政府对中国采取武力行动时,这些传教士会被派往战场,担任情报搜集和随军翻译的角色。在侵略军占据中国某些地方后,他们也自然地被选任成为占领地的民政官或者翻译等职。当然,也有一些纯粹为救助难民的传教士,他们洁身自好,不做入侵者的帮凶。这些情况,丁香后来才逐渐明白。5

正当东吴大学的学生们紧锣密鼓地为游行做准备时,南夕校长从上海回来了。

大早上,学生们都聚集在校门内的广场上,南夕校长的小汽车一进校门,校门就立即关上了。南夕一下车就喊:“孩子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有个学生代表就说:“我们要去讨回我们的主权,向帝国主义宣战!”

南夕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孩子们,你们不能做傻事啊!”

大家一听这话就炸开了锅,纷纷对南夕的话感到不满,他们要求校长赶紧让路,打开校门。

南夕让大家安静,听他说几句话:“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这的确是一桩非常不幸的事情。我是你们最亲密的朋友,是一心想爱护你们的老师,你们心里的悲愤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很多真相不能光听,还需要去实地了解。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连夜赶去上海的。”南夕校长态度诚恳地和大家分享了他在上海的见闻,但也隐藏了很多对帝国主义不利的信息。

同学们问:“你说要支持我们的爱国行动,那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游行抗议?”

南夕说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对同学们的爱护,现在警察署全城戒备,如果强行游行,势必对手无寸铁的学生造成伤害。“游行抗议是你们的正当权利,但不是现在去。现在正在风口浪尖,所有的工厂都罢工了,都要反抗,你们去了也是以卵击石,多了你们这一份力量无足重轻。我们完全可以在风浪静下来的时候,用别的和平的方式去斗争。我不忍心看到我的学生们白白牺牲自己的生命。”

这时有个学生喊起来:“大家不要听信这个校长妖言惑众,但我们的确不要白白牺牲,我们今天先回教室吧。”

南夕心里又生气又着急,他担心好不容易安抚好的学生又一次爆发。当他看到学生们逐渐散去时,终于舒了口气。他一直站在广场上,直到学生们散尽。

丁香也混在散去的人群中。她出神地走着,突然撞到了前面的人。那个人回过头来,丁香发现是刚才喊话的那个男生。但这个男生的穿着与别的学生不同,衣服上也没有别校徽。丁香连忙向他道歉。

男生却诧异地看着丁香:“东吴大学有女生?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丁香解释自己只是过来旁听的,在生物系当旁听生。

那个男生依然很诧异。他看着眼前这个女生乌黑明亮的眼睛,不禁问:“你叫什么名字?”

丁香有点不安,她害怕说出名字后,让面前这个男生也对她产生偏见。她机灵地反问:“你看起来不像我们学校的学生,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是谁?”

男生立刻回答:“我是刚转来你们学校的,我叫乐于泓,大家都叫我阿乐,原来是上海圣约翰大学的学生。”

丁香觉得好奇:“你为什么要转来我们学校?”“现在上海的工人、学生都在为反抗帝国主义入侵斗争着,但是伤亡惨重。反抗帝国主义入侵的斗争不仅仅只有上海人民,还需要全国人民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我来东吴就是为了呼吁东吴的大学生们勇敢地站起来,一致对外,夺回主权。”乐于泓率真地说。

丁香第一次听到有人和她说这些事情,她震惊于上海的变化。同学们对帝国主义侵略的强烈不满,官僚、洋人相互勾结剥削中国劳工的事情,丁香虽有耳闻但知道的并不真切,她想了解却无处可问,也无人同她讨论这些事。她身为中国人,为国家的遭遇揪心着,但又觉得被大家排斥在外,好像自己就是个局外人。现在听乐于泓一口气同她说了这么多,心里特高兴,觉得自己是被信任的。

乐于泓的出现成了丁香命运的转折点。

丁香兴奋地对乐于泓说:“我叫丁香,我也很想为祖国出一份力,能让我加入你们吗?”

乐于泓说:“当然啦!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什么不能让你加入进来呢!”

晚上,丁香回宿舍的时候,又看见南夕校长、刘署长,还有其他一些校董事会的人聚集在家里。丁香从他们小声的谈话中,依稀听到是在讨论如何阻止学生参加游行抗议的问题,其他人的话她虽然听不清,但南夕校长和刘署长的几句话基本上能听清。刘署长跟南夕校长说:“如果学生们不听劝阻,造成局面混乱失控,我就让警察当场抓几个带头的学生。你看怎么样?”南夕无奈地说:“还是尽最大努力劝阻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抓人。但如果局面失控,只好由你们处置了。”他们的话让丁香产生了不安,她在考虑,是不是要尽快把这个信息告诉乐于泓?

丁香吃过晚饭后就从小花园的后门溜出去,悄悄去找乐于泓,把刚听到的信息告诉他。乐于泓一听就引起了高度警觉,他让丁香继续注意观察南夕动向,并嘱咐她小心谨慎,免得引起南夕校长的怀疑。

两人分别的时候,乐于泓还告诉丁香,晚上同学们都会聚集在小礼堂,商量下一步争取游行抗议的方案,邀请丁香也来加入。他还夸赞丁香,国难当头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丁香受到邀请和鼓励非常高兴,表示非常希望能参加这类活动,为国出力。丁香和乐于泓边说边向小礼堂走去。

当丁香走进小礼堂时,有的同学非常惊讶,顿时有人就小声嚷嚷起来:“怎么回事,校长的亲信怎么也过来了?”“你是来当间谍的吗?”“快叫她出去!”正当丁香不知所措,害怕得不行时,乐于泓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欺负同学?”有个人就说:“她是南夕校长的耳目,不能让她参与我们的计划!”“什么!?”乐于泓惊讶得张大了嘴。“阿乐,你才从圣约翰过来,你不了解她,她从小就是美国人养大的,她妈是美国人。”“阿乐,她和南校长住一块儿,她过来肯定是帮南夕刺探情报的!”

乐于泓看到丁香的脸色不太好,既委屈又害怕的样子,他想到自己对丁香的具体情况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但从同她早上的谈话中和她之前同他说南夕他们的动向来看,丁香也是爱国的。乐于泓心里已默默地有了个决定。他对丁香说:“丁香同学,我不了解情况,让你受伤害了。你暂时先回去等我消息好吗?”

丁香点点头,走出了小礼堂。

丁香走了以后,乐于泓问了同学关于丁香的身世。可大家再也说不出丁香还有其他什么事,只是说丁香就是和洋人一起的,认为丁香不是能一起战斗的战友。

乐于泓平静地说:“你们怎么能以一个人的出身,就断定一个人的品格。她就算是美国人养大的,可她依然是个中国人,身上流淌的依然是中国人的血。被美国人养大,也不是她的选择,但是否承担自己的义务,为危难中的祖国出一份力,才是她面临的选择。我早上遇到过她,我能感受到她的愿望和大家是一样的。如今国难当头,任何一份愿意奉献的力量都是可贵的,你们怎么能因为偏见就排斥一个本是战友的人?”

有人说:“我们是害怕她泄露我们的计划!”“早上的游行不就是失败了吗?”

乐于泓说:“今天的确不适合游行,一是我们准备不够充分,太过冲动,和工人们也没联络好。二是南夕校长刚从上海回来,此时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我们要装作顺从他的样子,让他对我们感到放心,这样才有我们可利用的机会。还有张老师,他会竭尽全力帮助我们的,他负责和外界联系。”

有人小声问:“张老师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

乐于泓说:“我不知道。但无论是哪个,都是来领导我们学生斗争的。我现在就和你们说一下接下来具体需要我们做的事情。”

乐于泓把张教授和他商讨安排好的步骤有条理地告诉同学们,并和大家约好,游行就定在三天后的早上,那一天早上,在游行路线上的工厂都会有人接应参加游行的学生。6

在小礼堂商议游行事项后的第二天,乐于泓在教室里遇到了丁香。乐于泓让丁香午后去图书馆楼后的小湖边等他,他想在人少的地方和丁香好好谈谈。丁香欣然接受了。

当丁香如约到达小湖边时,乐于泓已经站在那里了。小湖虽然不大,但清澈见底,湖水中游动的小鱼儿都清晰可见。

乐于泓看到丁香过来就迎了上去,说:“这两天没能找到和你说话的机会,后天我们就要组织游行了,你会来参加吗?”

丁香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当然要参加的!”

乐于泓又问:“你要参加游行,会让南夕校长知道吗?”

丁香认真地说:“我怎么可能和他说这些事情呢?这不是出卖同学们吗?”

乐于泓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南夕校长这几天虽然非常警惕,但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来阻挠,说明没有人给他透露过消息。”

丁香说:“那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但大家都怀疑我。你也在怀疑我吗?”

乐于泓坚定地说:“我是相信你的,我看到你的眼睛就相信你说的话!”

丁香突然心中充满了感激,她激动地说:“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当然愿意。”乐于泓回答。“说实话,我也很矛盾,我经常被两种思想折磨得寝食不安,我知道我该怎样做,但又忍受着精神上的煎熬。我的母亲,我的家庭,我从小接受的教育,阻碍了我现在的很多选择,我想从中摆脱出来!”

乐于泓听到丁香突如其来的表白,说得让人又有点听不明白,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丁香的痛苦:“可以把你的想法说给我听听吗?”

丁香就从她印象最深刻的那个圣诞夜前夕,亲眼看到冻死在风雪中的老奶奶开始说起。丁香把她从小的成长经历和在常熟看到的百姓们民不聊生的生活,都一一告诉了乐于泓。她的心里是多么纠结:说到怀特小姐对她的疼爱,丁香充满幸福和感激;说到老百姓死于贫穷和疾病,丁香开始质疑基督教的真理;说到中国目前遭受的凌辱,丁香痛心疾首却感到报效无门;说到自己的身世,丁香又感到不安和迷茫。“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我的妈妈来找我了。”丁香和乐于泓说起一个让她痛苦的噩梦,“那个妈妈不是我现在的妈妈,而是我的生母。我那个时候正站在大雪纷飞的旷野,背后是硝烟四起的战场,我的妈妈就站在我背后喊我。我回头看她,却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是个瘦弱憔悴的身影。她的衣服破旧不堪,向我伸着双手,哀嚎着呼唤我的名字。我猜想,也许我的生母在我出生后不久就不在人世了。常熟这么小的地方,大家都认识我,如果她还活着,她怎么会不来认我?如果她还能活下去,怎么会把我抛弃?”丁香说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

乐于泓听着丁香诉说着她的矛盾和不安,觉得眼前这位姑娘是多么的不幸!

他告诉丁香:“你可能想不到,我也是在常熟读的中学。我上的也是教会学校,但可笑的是我出生在一个尚儒的官宦人家。我从小熟读四书五经,中学上的却是教会学校。可无论是《圣经》还是儒学,我都不会盲从。我们需要自己去感受这个世界,选择真理的道路。我渴望的是一个真正自由、平等的世界……”

丁香听乐于泓阐释自己理想中的世界,内心被他深深地感染,眼前不仅仅是这个男生对自己的理解,还有他闪闪发光的,能给人带来希望和爱的理想。

乐于泓从丁香的目光里看到这位姑娘的纯真,很想帮助她:“我想你可能没有看过伏尼契写的《牛虻》吧。我建议你读一读,应该会对你有帮助。我有这本书,回头我借给你。”

丁香感激地望着乐于泓:“能遇到你太好了。接下来需要做什么请尽管吩咐我。”

乐于泓说:“你帮我们关注下南夕校长的动向吧。”丁香欣然答应。7

南夕校长自以为安抚了学生们,却不知迎来了当头一棒。校园里的学生已经不是那群胆小怯弱的羔羊了,在家仇国恨面前,再弱小的人也会举起拳头呐喊自由。更让南夕想不到的是,丁香也成为这次“暴动”中的一员。她骗走了保安的钥匙,为游行的学生们打开了犹如监狱笼门一般的校门。南夕在学生们冲出去的一瞬间绝望地大喊:“你们这是要毁了自己的学业啊!”

学生大军浩浩荡荡地走上大街,南夕听到学生们在高呼:“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国破家亡,学何以致用!”

东吴大学的学生兵分三路开始游行,在游行的路上又不断接纳来自别的学校的队伍。学生们冲进各个纱厂将被围困的罢工女工们救了出来,还在各条主干道上散发传单,高呼口号:“声援工人权益,打倒帝国主义!”

苏州警察署的警察全部都出动了。他们虽然手拿武器,但并没有攻击学生。整个苏州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南夕连夜给怀特拍急电,希望怀特能帮助他,并且尽快阻止丁香参加反帝运动。

怀特拿到这份不亚于晴空霹雳的电报,急得立刻就要去苏州找丁香。怀特虽然震惊于丁香的行为,但更担心的还是丁香的安危。她想立刻让丁香回来,不要参与这场混战。但怀特已经不年轻了,长途的旅行都会让她心力交瘁。吴妈劝不住怀特,答应替她去苏州看望丁香,并把丁香带回来。

中国反帝运动刚开始时,怀特因担心国内的情况对外国人来说会越来越不利,早已考虑等丁香一毕业就带着丁香一起回美国。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她思忖一定是同学鼓动丁香参加了游行。怀特觉得自己了解女儿,可女儿有时候问她的问题又让她感觉自己并不了解女儿。但无论怎样,怀特决心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好丁香。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哪位母亲是不爱自己孩子的呢??

怀特立即给南夕回信,希望他能宽容地对待丁香,同时也告知南夕,等她安排好回美国的事宜以后,就把丁香接回家,在这之前请南夕看在老朋友的份上,能尽量保护丁香。

南夕接到信后,实在有些困扰。他感到怀特完全没有意识到目前大学生的疯狂和整个中国的变化。和居住在常熟小镇的怀特不一样,南夕为东吴大学的未来感到深深忧虑。南夕一直认为自己是以一名学者的身份来到中国的,在中国建大学,传播基督福音和科学知识,他并不想成为帝国主义侵略者的帮凶。但他想不到的是,在中国目前的国情之下,他的所作所为就已成为帝国主义侵略者的帮凶。

南夕觉得自己既无法劝阻丁香,也无法保护丁香。他只能回信告诉怀特,在不久的以后,他也许也会考虑回国,并且已经有很多美籍教师都回国了。他请怀特尽快安排丁香去美国的事宜,尽早来接丁香。

这次由上海总工会发起的、由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的群众性反帝爱国运动,就是著名的“五卅运动”。这次运动将国民革命推向了高潮,拉开了中国大革命的序幕。在此之后,国民政府成立了国民革命军,开始了北伐战争。8

丁香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中国人民一致抵御外国侵略者的激昂。几个月来,她跟着乐于泓,跟着张教授,四处奔波着,为唤醒中国人民的抵抗意识,为中国的未来奔走相告。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她阅读了大量爱国人士的著作,通过这些著作,丁香看到了热血志士誓死报国的拳拳之心。

丁香沉浸在大革命的氛围之中,几乎要忘记自己的出身,只有在寂静的夜里,她会突然想起在常熟的妈妈。那本乐于泓送给她的《牛虻》已经被她翻过无数遍,许多片段她都会背诵。牛虻从一个热情单纯的基督教徒变成一个坚强的革命者,为自己祖国的统一和强大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牛虻的个人经历激起了丁香的共鸣,让丁香仿佛看到了和牛虻一样的自己,虽然曾经有过迷茫,有过疑问,“但是我必须跟随着我所看见的光明,走我自己的路。”

无数次在祖国和母亲之间的挣扎和动摇中,让丁香犹如在烈火中炙烤,但无数为祖国献身的革命先驱又让丁香肃然起敬,更加信心坚定。眼前祖国满目疮痍的惨状,刺痛着丁香的心,越是对母亲的不舍,越让丁香渴望祖国的强大。如果这里是一个和平美好的国家,妈妈怎么会和她分离?但眼前的祖国危在旦夕,怀特完全可以离开中国,可她却不能离开,因为这里是她唯一的家。如果中国不复存在,连她,连乐于泓,连同学和老师们,还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都将永远失去自己的家园,成为丧家之犬!

丁香没日没夜地思索着人生的意义,寻找着光明的出路。她的眼神不再清亮活泼、无忧无虑,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冷静,是那种经过痛苦思考后的理性。因此,当吴妈出现在她面前,说要带她回常熟的时候,丁香坚决又温婉地拒绝了吴妈:“吴妈,我不会跟着妈妈去美国的。换成你,你会去吗?你让我跟着妈妈去美国,但你说了这么多,压根没有说一句你也会和我们一起去。吴妈,你对我来说,比妈妈更像我的亲生母亲。如果妈妈他们去美国了,你打算去哪里呢?你年纪也大了,照顾了我和妈妈一辈子,有谁来照顾你呢?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不愿意离开这里。你想的不就是落叶归根吗?我也一样,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

听了丁香的一番话,吴妈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虽然四周一片欢腾,欢庆着北伐革命军的胜利,欢庆着国民革命军的到来,但痛苦在吴妈心里丝毫没有减弱。吴妈想得很简单,她已经把丁香当成她的亲闺女,她没有别的指望,只希望丁香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但丁香现在的这番话,也正是吴妈想的。怀特曾经也希望吴妈和她一起去美国,但吴妈婉拒了,吴妈就想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回到自己的故乡,在那里静静地归于尘土。

因为北伐军的胜利,丁香对祖国的未来充满希望,光明的日子似乎就在不远的将来。她不愿意离开祖国,也不愿意离开阿乐。丁香希望母亲能尽快回美国,也让她减少一份牵挂。不管母亲有没有做过不好的事,但她终究是个善良的人。丁香不愿让母亲也在这片炽烈的土地上受到炙烤。?

因为丁香决绝地不愿去美国,怀特放心不下丁香也只能放弃回国的计划。

当丁香对中国的革命充满希望的时候,怀特却充满了不安,因为她从教会之间传来的信息中,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怀特不能确定又惊恐万分,她感到了一场血雨腥风就要来了,但她无能为力,因为丁香拒绝了她的援助。9

北伐战争胜利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场泯灭人性的血腥屠杀席卷了上海,苏州也受到了影响。几乎在一夜之间,家家户户风声鹤唳,门窗紧闭,大街上萧瑟无人,只有大大小小的武装警察在挨家挨户砸门抓人。曾经亲切的革命军,有的一夜之间也变成了血腥的刽子手,国民党突然举起屠刀大肆屠杀共产党人。

东吴大学已经被警察团团包围。

夜色越来越沉,整幢教学楼被阴影笼罩着。张教授带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南夕校长为了能使学生正常上课,不再搞什么游行、集会活动,已经暗地联系了警察,今天深夜准备进学校抓人。抓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丁香因为有怀特的再三拜托,南夕校长依然照顾着她,也没有严令禁止丁香出入校园。但不管丁香走到哪里,总有“尾巴”在身后跟着。好几次,丁香在为党的地下工作者传递情报的时候,凭借自己的智慧逢凶化吉。可就在前几天,南夕校长明确禁止丁香再擅自出入校园。在此之前丁香已经了解到,东吴大学已经被敌人注意到了,说要抓学校里的共产党。

丁香悄悄向乐于泓求助:“这下我该怎么办呢?我们的同伴会很危险,应该尽快让他们转移。”

乐于泓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丁香:“现在敌人已警惕起来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敌人也是暗地里行动的。现在校门是关的,但听说南夕会同他们接应,悄悄进来抓人。学生还是很多,大家奋起拼命,南夕也是不好办的。现在有两种方案。一种是在敌人进来前,我们能够逃出去。还有一种就是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全校一起往外冲,掩护关键人物撤离。但第二种方案非常冒险,弄不好会死很多人,我不想因为几个人牺牲我们的很多同学。”

丁香说:“我觉得第一种方法应该有希望。我前几天遇到了一桩怪事。”

丁香告诉乐于泓,那天当她又悄悄去找曾经在纺织厂大姐家遇到过的革命人士肖楚女先生时,半路上非常不巧地碰上了巡逻兵,虽然只有几个人,但却让丁香陷入了困境。面临后有“尾巴”,前有巡逻兵的情况下,丁香进退不得,更不敢往纺织厂大姐家走,怕暴露了肖楚女先生。她只能迂回在小巷子中,眼看就要不能脱身,这时过来一个矮胖的军官,他盯了丁香一会,竟然带着巡逻兵离开了。

丁香肯定地说:“他一定已经发现我要去那里,可他后来一直都没有再出现,直到肖楚女先生安全离开。这是为什么呢?”

乐于泓盯着丁香:“你说一个矮胖的军官……你看清楚他的样子没有,是不是脸上有道明显的刀疤?”

丁香回忆着:“的确是的。有道明显刀疤。”

乐于泓高兴地轻轻一呼:“好了,我知道是谁了!”

乐于泓知道的矮胖军官,就是上次反动军开始抓人时候守在校门口的那支军队的长官。当时学生们都非常激动,要冲出门去,正是这个长官安抚了学生,隔着校门和学生们说了很多话。阿乐也是在那个时候,看到张教授和那个长官也说了一会儿话。按照张教授的性格,应该是不屑和这样的军人说话的。

昨天,张教授提出要在反动军队进校园前组织一批学生一起逃出去时,阿乐觉得完全不可能。现在听丁香说了这桩怪事,让阿乐觉得这个军官一定有什么秘密,只是碍于身份,张教授无法和学生们明说,毕竟这是件性命攸关必须保证胜利的事情。看来张教授已经有了接应!

乐于泓明白了这件事以后,突然握紧丁香的手。丁香吓了一跳。

乐于泓严肃又忧伤地问:“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丁香一下就明白了:“当然的,我们一起走!”

乐于泓说:“好,到时候跟着人群走,大部分学生不会上船。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就跟着上船。”丁香点点头。

乐于泓离开丁香后就去找张教授了。

拼命一搏的时刻即将到来,几百名学生聚集在教学楼一层。突然校门被打开,数不清的手电筒齐刷刷亮起来,又突然熄灭。学生们都跑了起来,开始往有灯光的地方冲。

南夕在屋里看着时钟,离和警察约好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可为什么突然校门口有灯光闪现。南夕从窗子里探出头来,看到黑黢黢的夜空中,潮水般的学生往校门口涌。怎么回事?南夕心中充满不安:学生们这是要和警察硬杠吗?待南夕再仔细看时,发现校园里的学生越来越少了,似乎在校门口消失了。

南夕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难道校门打开了?不可能啊,那边日夜都有一支小巡逻队在防守,怎么会让学生们就这样跑了呢?南夕顾不得害怕,也往校门口跑。越跑他看得越清晰,的确是有一小支队伍在校门口守着,但是守着却不动手,看起来更像是在保护学生!南夕立刻瘫倒在地,他没料到巡逻队中竟然也有“反叛者”,怪不得一直守着校门却不采取行动。

丁香在黑暗中,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人群跑。一开始她还能看到乐于泓和张教授在附近,但很快她就找不到他们了,身边黑压压全部都是学生。丁香带着恐惧和紧张,咬紧牙关跟上男生们的速度,安静又拼命地往码头跑。越来越多的学生覆盖了码头,丁香没有停下脚步,“噔噔噔”地跑上了甲板。在黑暗中,丁香默默地向岸边的同学们告别。

此时,在常熟丁香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中,怀特在灯光下读着丁香写来的信,信中丁香抄了一首黎巴嫩诗人的诗: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乃是生命为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儿女。他是借你而来,却不是从你而来。他们与你同在,实际却并不属于你。你可以授之以爱,却不可以授之以思想。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你能护其身躯,却不能护其灵魂。因为他们的心灵栖息于明日之屋。即使是在梦里,你也无缘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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