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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2 04:3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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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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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佛罗仑萨史

新佛罗仑萨史试读:

第一卷 从北方民族入侵到比萨宗教会议

公元379—1423年

第一章

北方居民入侵罗马帝国领土——西哥特人——斯蒂利科招引蛮族入境——汪达尔人在非洲——法兰克人和勃艮第人以其族名命名法兰西和勃艮第——匈奴——盎格鲁人以其族名命名英格兰——匈奴王阿蒂拉在意大利——詹塞里克占领罗马——伦巴第人。

居住在莱茵河和多瑙河北岸一带地方的居民,由于那个地区既富饶又有利健康,从而繁殖很快;常常因为人口太多,一部分人被迫迁离乡土到别处寻求居住之地。每当一个地区不得不解除人口过多的负担时,往往采取如下办法:把全部人口分成三部分,每部分当中的贵族和平民、富人和穷人的数目都相同;然后抽签,抽到签的那三分之一人口,就要寻找新的居住地区,其余三分之二留下占据原有乡土。

古时罗马帝国历代皇帝的统治中心都在罗马,后来他们放弃罗马、迁都君士坦丁堡。这时,这个国家为由北方来的移民定居下来提供种种方便,这样就把罗马帝国毁灭了;因为皇帝采取的迁都这个步骤,使西部帝国不但招致自己的大臣的强夺,而且也遭受敌人的劫掠;因为皇帝远在东方,既看不到帝国西部需要什么,又不能提供帮助。多少忠臣勇士用鲜血建立起来的如此庞大的帝国竟然毁于一旦;这不但说明臣僚不忠,而且也暴露了君主们本身的昏瞆。因为帝国的毁灭决非一次入侵所致,而是多次巧取豪夺的结果。这些蛮族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也确实表现了极大的本领和坚持不懈的精神。

自从奇姆布里阿人的入侵被卡伊乌斯·马里乌斯打败之后,北方各族首先侵入帝国的就是维西哥特人——在我们的语言中,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西哥特人”。这个民族在帝国的边界上打了几仗之后,竟然在几代皇帝的认可下,在多瑙河一带长期保持着自己的领地。不过,他们虽曾出于各种动机经常侵犯帝国各个地区,但在帝国的武力威慑下,却一直保持臣服的态度。提奥多西乌斯皇帝曾战胜他们,取得光辉胜利。西哥特人既然已完全降服于皇帝,后来就不再推举自己的君主,而是按照皇帝允准他们的条件,在皇帝的旗帜和权威下安居乐业和征战。提奥多西乌斯死后,他的两个儿子阿尔卡迪乌斯和霍诺留斯继位。但他们的才干和运气都不如他们的父亲;而且对帝王说来,时代也大不相同了。提奥多西乌斯皇帝在世时曾任命三位总督分别治理帝国的三大部分:鲁菲努斯掌管东部,斯蒂利科掌管西部,吉尔多掌管非洲。提奥多西乌斯死后,他们三人都决定不只当总督,而是要在他们各自的辖区称王。吉尔多和鲁菲努斯刚一起事就被镇压。但斯蒂利科却把自己的阴谋掩盖起来,对新皇帝们一面阿谀奉承、一面把他们的政府搅乱,为以后篡位铺平道路。他为了使西哥特人与皇帝为敌,建议把过去一贯支付给他的臣民的津贴扣住不发。而且,他觉得这些敌人仍不足以骚扰帝国,就又设法教唆勃艮第人、法兰克人、汪达尔人和阿兰人(正在寻找新定居地的一个北方民族)进攻帝国各省。

西哥特人在被取消津贴之后,认为这是对他们的欺侮;为了更有利于报仇,就推举阿拉里克当他们的国王,对帝国发动进攻;经过许多挫折,终于得手,蹂躏意大利,洗劫罗马。

阿拉里克于胜利之后逝世。他的继承人阿斯托尔富斯娶了皇帝的妹妹普拉奇迪娅为妻。他答应皇帝去解救高卢和西班牙,由于上文已提到的原因,这两个地区曾遭汪达尔人、勃艮第人、阿兰人和法兰克人攻占;随后又发生了下述情况:汪达尔人占领了西班牙的贝蒂卡地区(现名安达卢西亚)之后,由于西哥特人又向他们进逼,他们抵抗不住,于是应为帝国治理非洲的博尼法斯之邀去占据非洲。这是因为博尼法斯正阴谋反叛,唯恐被皇帝发觉之故。由于这些原因,汪达尔人很高兴地照办了,在他们的国王詹塞里克率领下,成了非洲的主人。

这时,阿尔卡迪乌斯之子提奥多西乌斯继承帝位。他对西部帝国政务极不在意。于是那些已占得土地的人们就企图确保地盘。这样,汪达尔人就统治了非洲,阿兰人和西哥特人统治西班牙,法兰克人和勃艮第人不只占有高卢,而且还用他们的族名给他们的占领地区命了名:一处叫法兰西,一处叫勃艮第。这些民族的好运气诱使其他新兴民族也前来破坏罗马帝国。其中之一就是匈奴。他们占领多瑙河南岸的潘诺尼亚地区,并用他们的族名命名,至今仍叫匈牙利。在这些动乱中还必须补述一点:皇帝因看到自己多方面受攻击,为了减少敌人,曾先后和汪达尔人、法兰克人进行谈判。这一做法进一步削弱了他自己的势力、增强了蛮族的力量。甚至不列颠岛(现名英格兰)也未能幸免于蛮族入侵。岛上的不列颠人因为害怕已经占据高卢的那个民族,就邀请日耳曼一个叫盎格鲁的民族去支援他们。这个民族在他们的国王沃尔蒂杰恩率领下来到岛上之后,先是保住该岛,然后就把不列颠人赶了出去,自己占有该岛,并以自己的族名把它命名为英格兰。当地原来的居民由于家园遭劫夺,处境危殆,决定要占领一个别的什么地方,尽管他们连自己的家园都未能保住;于是就拖家带口渡过海峡,到达靠海滩较近的一带地方安家落户,并用自己的族名命名该地为布列塔尼。如上所述,匈奴人已占领潘诺尼亚,后来就联合其他民族如泽皮迪人、埃鲁利人、图林根人和奥斯特罗哥特人(即东哥特人)一起迁移,寻找新地区。因为法兰西有蛮族武装守卫,未能进入;于是就在匈奴王阿蒂拉的率领下进入意大利。不久前,这位匈奴王为了占有他们自己的整个王国,曾把他哥哥布莱达杀死。从此他变得十分强大,所以泽皮迪王安达里克、东哥特王韦拉米尔都臣服于他。阿蒂拉率部进入意大利后,即围攻阿奎莱雅。两年间他一直通行无阻,把整个地区搞得荒芜一片,居民流离失所。这就形成威尼斯的起源。这件事等将来适当时机再予补述。阿蒂拉在占领并毁坏了阿奎莱雅之后,就进军罗马。在教皇恳请下,他未毁坏罗马。这是因为他对教皇十分崇敬。后来他就撤出意大利到奥地利,不久就死在那里。阿蒂拉死后,东哥特王韦拉米尔和其他一些民族的首领就以武力攻击他的两个儿子亨利和乌里克,杀死一个,强迫另一个带着他的匈奴族再渡多瑙河回到他们的老地区。同时东哥特人和泽皮迪人就占据潘诺尼亚,埃鲁利人和图林根人占据多瑙河彼岸。

阿蒂拉撤出意大利之后,西罗马帝国皇帝瓦伦廷尼安打算恢复国土;而且为了加强对蛮族的防备,把政府从罗马迁到拉文纳。帝国西部的不幸遭遇使住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帝把西部当作既危险又耗费金钱的负担,在许多情况下宁愿让别人去占据。有的时候,罗马人因为感到被皇帝遗弃,就在未经皇帝认可的情况下,擅自推举一位皇帝来保卫他们,或是容忍某人篡夺统治权。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们现在正在叙述的这个时代:瓦伦廷尼安皇帝死后,一位名叫马克西穆斯的罗马人篡夺政权,强迫居丧的皇后伦多奇娅改嫁给他。但因为她出身皇族,不屑于和普通公民结合。她急于报仇,于是就暗中串通主宰非洲的汪达尔王詹塞里克,请他到意大利来;对他说明他将从这件事中得到的好处,而且有许多有利条件帮助他成功。詹塞里克因而引起掠夺战利品的欲念,立即率兵进入意大利,发现罗马已弃守,就用十四天的时间劫掠全城,还抢劫意大利其他一些地方,然后满载财物返回非洲。罗马人回到城里时,马克西穆斯已经死去,他们就推举另一位罗马人阿维图斯继位。

后来,在意大利境内外一些地区发生几起重要事件。君士坦丁堡许多皇帝相继去世之后,帝位传至芝诺,罗马的皇位传给奥雷斯特斯和他的儿子奥古斯图卢斯,后者是用诈骗手段取得皇位的。正当他们企图以武力保住靠背信弃义的手段取得的一切时,埃鲁利人和图林根人这时联合起来,在他们的统帅奥多阿瑟尔指挥下侵入意大利,如前所述,他们在阿蒂拉死后,早已定居在多瑙河彼岸。他们撤出的那些地区,由隆戈巴尔第人(或称伦巴第人,也是一个北方民族)在他们的王戈多戈率领下进入那些地区。奥多阿瑟尔在帕维亚附近打败并杀死奥雷斯特斯,但奥古斯图卢斯逃脱。在这次胜利之后,由于政权改变,罗马城也可以改变称号了:奥多阿瑟尔不称帝号,却自封为罗马王。他是那些在这个时期蹂躏了罗马世界的首领当中第一个打算在意大利定居的人。其他首领,或是认为东部皇帝能够很容易地解救意大利,恐怕自己站不住脚;或是由于不得而知的其他原因,在抢劫了这个地方之后,都找别的地方定居去了。

第二章

芝诺治下的罗马帝国情况——东哥特王提奥多里克——提奥乡里克的性格——罗马帝国内部的变化——新语言——新名称——提奥多里克之死——贝利萨留斯在意大利——托蒂拉占领罗马——纳尔塞斯击溃哥特人——治理意大利的新方式——纳尔塞斯邀伦巴第人进入意大利——伦巴第人改变治理方式。

这时,古罗马帝国由下列帝王统治:芝诺在君士坦丁堡统治整个东罗马帝国;东哥特人统治梅西亚和潘诺尼亚;西哥特人统治苏埃维;阿兰人占据加斯科涅和西班牙;汪达尔人占据非洲;法兰克人和勃艮第人占据法兰西;埃鲁利人和图林根人统治意大利。东哥特王国传至韦拉米尔的侄子提奥多里克,因与东罗马皇帝芝诺友好,给皇帝写信说他们这个民族比附近其他各族都勇敢,但所占地盘却比他们的小,东哥特人认为不公;还说他无法把他这个民族局限在潘诺尼亚境内。因此,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允许他们带着武器去寻找新住地;他想先把这件事上奏芝诺皇帝,乞请恩准将某些地区赏赐他们定居,这样更妥当,也更方便。芝诺一方面因为怕他们,一方面也想把奥多阿瑟尔从意大利赶出去,于是就批准提奥多里克率领他的族众攻打奥多阿瑟尔,占领意大利。提奥多里克把友好的泽皮迪人留在潘诺尼亚,亲自率领本族攻入意大利,杀死奥多阿瑟尔和他儿子,由于促使瓦伦廷尼安迁都的同样理由,建都拉文纳;并和奥多阿瑟尔一样,自称意大利王。

提奥多里克文武全才,本领很大。用武时战无不胜;文治上也为治下各城镇和百姓造福不小。他将东哥特人分布全境,各地设首领治理。这样,他无论平时治理、战时指挥都很便利。他扩建拉文纳,重建罗马。除军事训练外,他给予罗马人种种名位。他只是运用自己的声望和威信就约束住占据帝国各地的蛮王。他在从亚得里亚海顶端至阿尔卑斯山麓一带地方建筑城镇和堡垒,以便一旦新的蛮族企图侵犯意大利时,就可以更方便地阻隔他们的通道。假如不是由于他晚年的残酷沾污了他的这许多优点——他对下属百般猜忌,以致象西马库斯和博埃蒂乌斯这样的大贤都死在他手下——那么他的品格的各方面就都是值得高度赞扬的了。由于他的德行善举,以致不只罗马和意大利,甚至西罗马帝国所有地区,都从蛮族频繁入侵所造成的接连不断的苦难中解脱出来,获得新生,过着安定有秩序而又文明的生活。如果说意大利和其他行省确曾在蛮族蹂躏下度过一个真正痛苦的时代,那就是从阿尔卡迪乌斯和霍诺留斯开始、到提奥多里克为止的这一时期;这样说是一点都不会错的。只要想到一个王国或共和国不是由于外来的干涉,而是由于内部不和而改换君主或政府时所引起的祸害(即使是极小的变化也足以使强盛的王国或城邦毁于一旦),那么,我们对意大利和罗马帝国其他行省受害有多大就不难想见了;当时他们不但改换了君王和政体,而且连法律、习俗,生活方式、宗教、语言、甚至名称等等统统都改变了。这些大变动当中的任何一项,即使不和其他变动连带发生,不用说亲眼看到、亲身经历,只要是想象一下,也会使最坚强的人心中感到惊恐。

在这些大动乱中,许多城市毁灭了,许多城市兴起或扩展了。毁灭的有阿奎莱雅、卢尼、基乌西、波波洛尼亚、菲埃索莱以及其他许多城市;新兴起的有威尼斯、锡耶纳、费拉拉、阿奎拉以及许许多多其他城镇和要塞,为从简起见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扩展了的城市有佛罗伦萨、热那亚、比萨、米兰、那不勒斯和波洛尼亚。在所有这些情况之外,还应补充一点:罗马以及一些未曾提到过的其他一些城市毁灭后又重建起来。

大破坏和新居民促使新语言产生。就象我们在法国、西班牙和意大利看到的各种方言那样,它们是由新迁来的人带来的家乡话和旧罗马话混合而形成的一种新语言。此外,不但各行省的名称改变了,而且湖泊、河流、海洋和人的名称也都改变了。在法国、西班牙和意大利,到处都是和古时完全不同的新名称。许许多多别的名称姑且不说,单就波河、加尔达湖、多岛海(爱琴海)这些名称而论,就和古代的名称全然不同。同样,象凯撒、庞培等旧人名也被彼得、马太和约翰等新人名所取代了。

在这些变化中,宗教的变化也是非同小可的。当新信仰的奇迹和由旧信仰形成的旧习俗之间发生冲突时,人和人之间就产生了严重的不和和纠纷。假如所有基督教徒有统一的一种信仰,混乱必然会少些。但存在于罗马、希腊和拉文纳各个教会之间的争斗,再加上异端教派和天主教会之间的抗争,却从许多方面使世界遭到苦难。非洲就是这种情况的一个例证:在汪达尔人信奉阿里乌斯宗派教义后,非洲人所受自阿里乌斯教派的恐怖比从这些汪达尔人本身天生的贪婪和残忍方面所受的灾难更为厉害。生活在各种各样的迫害下,他们的面容就是他们内心所受惊骇的见证。因为他们除了由于人世间的动乱而受到种种祸害外,几乎无法求助于上帝,不幸的人们本来是希望求得他的拯救的;由于他们都不知道向哪位神明哭诉;临死时无助无望,很悲惨。

第一个消灭了这么多灾难的人就是提奥多里克;他应当得到最高的赞扬。在他治理意大利的三十八年期间,把这个地方建成一个繁荣昌盛的伟大国家;往日苦难的踪影已难找到。但在他逝世之后,王位传给他的女儿阿玛拉松塔的儿子阿塔拉里克时,由于命运的孽根尚未尽除,往日的灾难不久又回来了。因为阿塔拉里克在他外祖父死后不久也去世,王国就由他母亲掌握。她把泰奥达图斯招来帮助治理国家;但却遭到背叛。泰奥达图斯杀害了她,自立为王。因此他在东哥特人当中臭名远扬;查士丁尼皇帝打算把他逐出意大利,派贝利萨留斯率远征军前往讨伐,因为贝利萨留斯那时已征服非洲,赶跑汪达尔人,使那个地区重归于皇帝统治之下。

贝利萨留斯占领西西里岛之后,就从那里进入意大利,占领那不勒斯和罗马。哥特人看到这个局势,认为他们的灾难是国王泰奥达图斯招来的,于是就把他杀死,另选维蒂杰斯为国王。经过几次小战斗之后,贝利萨留斯把他围困在拉文纳城里,随即俘获。但贝利萨留斯还未来得及巩固胜利带来的好处,查士丁尼皇帝就把他召回,另派约内斯和维塔利斯前来接替。这两个人办事的原则和方法和贝利萨留斯大不相同;哥特人因而壮起胆子推举维罗纳总督伊尔多瓦杜斯当他们的国王。伊尔多瓦杜斯被杀后,由托蒂拉继位。他打败皇帝的军队,占领托斯卡纳和那不勒斯,几乎把贝利萨留斯从他们手里夺走的一切地方又都夺回来。因此,查士丁尼决定再派贝利萨留斯去意大利。但由于他只带来一支小部队,结果他在比得来荣誉时所花的更短的时间内把上次从胜利中得来的好名声丢得一干二净。托蒂拉率部驻扎奥斯蒂亚,就在贝利萨留斯眼皮底下夺占了罗马。但因为这个城市既保不住又不能留给他人,于是就把全城大部毁坏、把市民赶走、把元老院议员劫持带走。他对贝利萨留斯并不重视,自己带着人马到卡拉布里亚攻打从希腊调来的军队去了。

贝利萨留斯看到罗马已被放弃,就打算做一件光荣的事。他看到罗马的废墟,决定重建城墙,尽快把居民召回。但因时运不佳,未能容他办成这桩值得称颂的事业。因为查士丁尼这时遭到帕提亚人的进攻,再次把他召回。他对皇帝的忠贞使他不得不放弃意大利,把它留给托蒂拉。于是托蒂拉再入罗马。但这次他却不象上次对它那样凶狠,在当时以神圣著称的圣本尼迪特请求下,尽力重建罗马。这时,查士丁尼已和帕提亚人妥协,又想派一支兵力去解救意大利。但因另一北方民族斯克拉维人这时已南渡多瑙河进攻伊利里亚和色雷斯,把皇帝拖住。因此,托蒂拉就占领几乎整个意大利。查士丁尼皇帝征服斯克拉维人之后,又派一位具有伟大军事谋略的宦官纳尔塞斯前往意大利。他到达后就打垮托蒂拉的部队并把他本人杀死。逃脱了的哥特人到帕维亚避难,在那里推举泰伊阿斯当他们的王。纳尔塞斯打胜后又进占罗马,和泰伊阿斯、诺切拉交战,杀死泰伊阿斯并击溃他的部队。哥特人在意大利的势力,自从提奥多里克的到来直到泰伊阿斯之死,总共存在七十年。纳尔塞斯这次胜利使他们在意大利的势力消灭殆尽。

意大利刚刚从哥特人的践踏下解救出来,查士丁尼皇帝就死了,由其子朱斯丁继位。在皇后索菲娅教唆下,朱斯丁召回纳尔塞斯,派隆吉努斯接替他。隆吉努斯和他的前人一样,也定都拉文纳。此外他还改变了意大利统治机构的形式,不象哥特人那样在每个行省设总督,而是在重要城镇各设一名统治者,名之为公爵。在这种安排中,他并未把罗马看得比其他城市更重,把保留迄今的执政官和元老院等名义一概弃置不用,每年从拉文纳派一位公爵去统治,名之为罗马公爵领地。他本人留在拉文纳代表皇帝统治全意大利,自称总督。这样划分意大利的办法,后来促成它的毁灭,给伦巴第人早日占领意大利的机会。纳尔塞斯对于皇帝把他从意大利地区的政府中召回,感到非常气愤,因为这地方是他靠自己的勇气和鲜血夺来的。但索菲娅用召回的办法这样刺激他仍嫌不足,还用十分侮辱性的态度对待他,扬言把他召回是想叫他和其他宦官一起纺线。在极度愤慨下,纳尔塞斯劝说当时统治潘诺尼亚的伦巴第王阿尔博因去攻打并占领意大利。

如前所述,当埃鲁利人和图林根人在他们的王国奥多阿瑟尔率领下侵入意大利时,伦巴第人占据了他们撤出的地方,并在那里定居一些时候了。这时整个这一带地方都由阿尔博因统治,这个人胆大而残酷。在他的率领下,伦巴第人渡过多瑙河,和占据着潘诺尼亚的泽皮迪王库尼蒙德交战,把他打败杀死。阿尔博因在俘虏中发现库尼蒙德的女儿罗莎蒙德,娶她为妻,自立为潘诺尼亚王。出于他那野蛮的天性,他叫人把库尼蒙德的头盖骨制成大杯,用以饮酒以纪念他取得的胜利。过去和哥特人打仗时,他和纳尔塞斯曾有旧谊,现在纳尔塞斯请他进攻意大利,他就把潘诺尼亚留给匈奴人,匈奴人在阿蒂拉死后,已回到他们原来的地区。阿尔博因进入意大利时,发现全境划分为许多部分,他立即进占帕维亚、米兰、维罗纳、维琴察、整个托斯卡纳地区、弗拉米尼阿大部,现在这个地区叫罗马尼阿。他如此迅速地占领了这么多地方,就认为征服全意大利已完全有把握;于是就在维罗纳大摆宴席,酒酣兴发,下令把库尼蒙德的头盖骨装满酒,叫人捧着献给坐在他对面的王后罗莎蒙德;为了使她听得见他的话,还大声喊道:在这样欢乐的伟大的时刻,她应当和她父亲一起痛饮。

这话有如一把尖刀刺入这位贵妇的胸膛。她下定决心报仇雪恨。她知道有一个名叫海尔米基斯的伦巴第贵族爱上她的一个侍女,于是就和这位年轻的女子安排好,使海尔米基斯在不明真象的情况下和她自己而不是和他的情妇同床。计谋实现后,罗莎蒙德就向海尔米基斯作自我介绍;接着就给他指出两条道路供选择:一条是刺杀阿尔博因,从而得到王国和她本人作为报酬;否则,另一条就是以强奸王后罪处死。海尔米基斯同意刺杀阿尔博因。但行刺之后,发现他们二人并不能占有王国,恐怕伦巴第人出于对阿尔博因的敬爱会把他们杀死。于是他们就窃取王家财宝,随身带着逃到拉文纳投奔隆吉努斯,受到他很好的接待。

在这些动乱期间,朱斯丁皇帝逝世,由提比留继位。提比留因忙于和帕提亚人打仗,无暇顾及意大利的事。这对隆吉努斯说来似乎是出现了一个好机会:利用罗莎蒙德和她的财富使自己成为伦巴第和全意大利之王。他把这个计划向她透露,劝她杀死海尔米基斯,改嫁他本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先把毒酒准备妥当,有一次海尔米基斯洗完澡出来说口渴,她就亲手把毒酒递给他。他刚喝一半就感觉这酒不同一般,对她产生怀疑,强迫她把剩下的一半喝了。于是在几个小时之后,双双中毒身死。这样,隆吉努斯当国王的希望也就落空。

与此同时,伦巴第人聚集在那时已成为他们的帝国的首都的帕维亚,推举克莱菲斯为王。他重建已被纳尔塞斯摧毁的伊莫拉城,占领里米尼以及直至罗马的几乎所有地方。但正在胜利的过程中他死了。克莱菲斯极端残酷,不但对外族如此,对自己的伦巴第族也是这样。因此,这些伦巴第人对王权极为厌恶,不再推选国王;改为在他们当中指派三十名首领统治全族。这个做法使伦巴第人未能占领意大利全境,他们的统辖区只能到达本内文托。因为象罗马、拉文纳、克雷莫纳、曼图亚、帕多瓦、蒙塞利切、帕尔马、波洛尼亚、法恩扎、弗利和切泽纳等城,有些曾抵抗了一段时间,保住自己,有些则从未受他们统治。这是因为伦巴第人没有国王,打起仗来很不果断;当他们后来推出一位国王时,因为已经自由惯了,也不很驯从,动不动就搞内哄。这情况一开始就妨碍他们军事征讨的成功,最后也成了他们被逐出意大利的原因。伦巴第人既然处于上述这种境况,罗马人和隆吉努斯后来就和他们达成协议:大家都放下武器,享有各自己经占有的地方。

第三章

教皇在意大利的势力强大起来——滥施申斥和赦罪——教皇求助于法兰西王丕平——丕平对教皇的捐赠——查理曼——伦巴第王国的灭亡——开始使用枢机主教头衔——帝国转入德意志人手中——弗留利公爵贝伦加里乌斯被立为意大利王——比萨强大——意大利各邦的种类和划分——选帝侯的产生。

在这时期,教皇开始取得比已往更大的世俗权威;虽说紧接圣彼得之后的一些教皇受尊敬的原因主要是由于他们神圣的生活和作出的奇迹;而且他们高尚言行的楷模促使基督教发展壮大,以致其他各国的君王为了消除当时遍布各地的混乱也都纷纷加入教会。皇帝也在成为一名基督教徒之后才回到君士坦丁堡,因此,正如本书开头所说,罗马帝国日益败坏、易遭摧毁,教会势力就日益迅速增长。不过,整个意大利,在伦巴第人入侵以前,不是臣服皇帝,就是归顺国王;教皇则只是由于他们的举止和教义而受到尊重,此外并未取得更大的权威。在其他方面,他们都服从皇帝或国王,象臣属或代理人那样为帝王执行任务,有时甚至还被他们处死。使教皇在意大利事务中逐渐举足轻重的是哥特王提奥多里克在定都拉文纳之后促成的。因为罗马当时无君主,罗马人为了使自己得到安全,感到必须服从教皇。但教皇的权威并未因此扩大多少,仅有的好处只不过是允许罗马教会的地位高于拉文纳教会而已。只是在伦巴第人占领意大利并把全境划分为许多部分之后,教皇才有机会行使较大权力。既然教皇实际上已经是罗马的首长,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和伦巴第人因而都尊敬他。因此,罗马人才得以通过他,和伦巴第人以及隆吉努斯结盟,不是作为他们的臣属,而是以平等地位和他们联合。教皇就是这样,一段时期和希腊人交好,一段时期又和伦巴第人亲近,从而使自己的势力逐步增长。但在赫拉克利乌斯时期东罗马帝国崩溃之后,教皇的势力就缩小了。因为我们先前提到过的斯克拉维人,这时又进攻伊利里亚;他们在占领该地区后,就以其族名改称该地为斯克拉沃尼亚。帝国其他地区又受到波斯人的攻击;后来又受到由穆罕默德率领的萨拉森人的侵犯,最后又是土耳其人攻占叙利亚、非洲和埃及。这些情况促使教皇在危难中去寻找新盟友,于是他就向法兰西国王求助。我们在这里不妨指出一点:几乎所有由北方蛮族在意大利境内进行的战争,都是教皇们惹起的;在意大利全境泛滥成灾的成群结伙的蛮族,一般也都是由教皇招进来的。这种做法仍然在继续进行,致使意大利软弱无力、动荡不安。因此,笔者今后叙述从那个时代至今的大事时,将不再描写帝国的衰亡;只记载教皇势力的增长,统治意大利诸王公的兴起直至查理八世的到来。我们将看到:教皇如何首先用申斥的办法、后来又用申斥和武力,有时夹杂着赦罪的办法,逐步使自己成为既可敬又可怕的人物。他们又是如何由于滥用这两种办法而丧失了影响,只是依靠别人的意愿,帮助他们进行战争。

现在言归正传。格雷戈里三世当了教皇,伦巴第王国由阿斯托尔富斯统治。他违反协议夺占拉文纳,向教皇开战。在这个情况下,由于前面已提到过的原因,格雷戈里不能再指望君士坦丁堡皇帝的帮助,他无力支援教皇;格雷戈里又信不过伦巴第人,因为他们过去曾一再食言;于是他就求助于丕平二世,丕平已从奥地利和布拉邦特的王公,变成为法兰西国王。他当上国王主要并不是由于他本人英勇,而是因为他父亲查理·马特和他祖父丕平的功劳。因为查理·马特统治王国时,曾在卢瓦尔河上的图尔附近大败萨拉森人,从而名震天下,据说他在战场上曾使萨拉森人遗尸二十万具。这样,丕平凭借他父亲的威望再加上他自己的本领,后来成为法兰西国王。我们已说到,教皇格雷戈里请求他对付伦巴第人,丕平答应照办,但希望先见教皇一面,恭请他光临法国。格雷戈里应邀前往。由于敌人对宗教也极尊崇,因而当他通过敌区时竟能安然无恙。到法国后受到丕平的尊崇礼遇。随后丕平即发兵意大利,把伦巴第人围困在帕维亚境内,国王阿斯托尔富斯被迫向法国人求和。在教皇的请求下,法国人同意了,因为教皇并不想把他的敌人置于死地,而是要他皈依教皇,仍然活下去。在和约中,阿斯托尔富斯答应把他原先从教会手中夺走的地方全部归还教会。但当法王的军队回国之后,他不执行和约规定,于是教皇又向丕平求援。丕平遂再次发兵前来,战败伦巴第人,夺占拉文纳;而且,违反希腊皇帝的意愿,他竟然把该城献给教皇,把整个总督辖区、外加乌尔比诺和马尔凯区两地也一并献给他。阿斯托尔富斯在履行协议条款过程中逝世。托斯卡纳公爵伦巴第人德西德里乌斯打算派兵占领王国,他要求教皇协助,并答应和教皇修好。教皇答应他的请求,其他王公随即也都同意。德西德里乌斯起初遵守诺言,按照和丕平达成的协议,开始把各地区移交教皇;因此,以后即不再由君士坦丁堡派总督到拉文纳,而根据教皇意旨进行治理。不久丕平逝世,由他儿子查理继位。由于查理立下丰功伟绩,人们称他为查理曼,即查理大帝。这时西奥多尔一世继任教皇,和德西德里乌斯之间发生不和,后者把教皇围困在罗马。教皇向查理求救。查理率军队越过阿尔卑斯山,把德西德里乌斯围困于帕维亚,后来把他和他的儿子捉住作为俘虏押往法国,然后就去罗马拜访教皇。他在罗马宣布:因为教皇是上帝的代表,不能受任何凡人裁判。教皇和罗马人推举查理为皇帝。从此罗马就有了西部帝国的皇帝。过去的教皇常常是由皇帝选立的,现在的皇帝在推选时也需要教皇参加了。帝国不断丧失其权力,而教会却不断取得权力。教会就这样逐渐扩大自己的权威,凌驾于世俗王公之上。

伦巴第人已经在意大利呆了二百三十二年之久,只在名义上还算是外来人。因为查理打算改划意大利政区,就允许伦巴第人据有他们在那里成长的那些地方,并以他们的族名命名整个地区为伦巴第。为了使他们尊重罗马这个名称,查理下令把原属拉文纳总督辖下的邻近他们的那些意大利地方,整个命名为罗马尼阿。此外,他还把他的儿子丕平封为意大利王,他的领域扩展到本内文托。所有其余地区属希腊皇帝,查理和他订有盟约。这时帕斯卡尔一世当了教皇。罗马各教会的神甫由于接近教皇并出席选举教皇的仪式,他们为了提高自己的威望就自称为“枢机主教”,并僭越很大的权力,以致在选举教皇时可把罗马人排除在外,从而使所有新教皇的任命几乎都是从他们当中推举出来。因此,在帕斯卡尔逝世后,圣萨比纳的枢机主教即被推为教皇,定名尤金尼斯二世。意大利既已受法国人统治,体制和制度就都发生了变化:教皇得到较大的世俗权力;新掌权者用的是伯爵、侯爵等头衔,就象拉文纳总督隆吉努斯曾采用公爵这个官衔那样。经过几代教皇之后,一位名叫奥斯波尔科的罗马人当了教皇。但由于他的名字听起来不雅,就改名塞尔吉乌斯。后来历任教皇当选时都改名;这件事就是从他开始的。

这时查理大帝已死,路易(虔信者)继位。路易死后,他的儿子们竞争剧烈,以致到了他的孙辈,法国王室就丧失了帝国。帝国以后落入德意志人之手。第一位日耳曼皇帝名叫阿尔诺尔富斯。加洛林家族不只丧失了帝国,他们的倾轧不和还使他们丢掉意大利。这是因为,伦巴第人积聚力量攻击了教皇和罗马人,阿尔诺尔富斯无计解救危局,被迫封弗留利公爵贝伦加里乌斯为意大利王。这些事变引诱占据着潘诺尼亚地区的匈奴人侵犯意大利。但他们和贝伦加里乌斯交锋后,就被迫退回潘诺尼亚,那个地区早已用他们的族名命名为匈牙刊。

罗曼诺这时是希腊皇帝,他原先在部队当司令官时就把君士坦丁皇帝废黜了。如前所指出,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均属希腊帝国的地方,这时已经发生反叛,于是他就答应叫萨拉森人去攻占。萨拉森人占领这两个地区后,进而包围罗马。当时罗马的贝伦加里乌斯正为了保卫自身,在抗击匈奴人,委派托斯卡纳公爵阿尔贝里克率领罗马军队。由于他作战英勇,罗马得以从萨拉森人手下救出来。萨拉森人解围撤走时,在加尔加诺山上修建堡垒,借以统治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并不断袭扰意大利全境。意大利就是这样,在这个时代受尽折磨:在阿尔卑斯山方向经常和匈奴人打仗,在那不勒斯那边又常受萨拉森人侵犯。这种状况延续了许多年,经历了贝伦加里乌斯王朝前后三代君主。在这期间,教皇和教会也大受干扰。东部帝国虚弱,西部各王公倾轧不和,使他们处于毫无防御的状态。热那亚的领土都在沿河一带,不断遭受萨拉森人窜犯蹂躏。被逐出家乡的人们成群结伙逃到比萨城里避难,这样就促使比萨城发展壮大。这些事情发生在公元931年。当时亨利和玛蒂尔达皇后所生之子萨克森公爵奥托——一位举世闻名的深谋远虑的人物——被推举为皇帝。教皇阿加皮托恳求他来意大利,把他从贝伦加里乌斯父子暴政之下解救出来。

当时意大利各邦是这样统治的:伦巴第受贝伦加里乌斯三世及其子阿尔弗雷德统治;托斯卡纳和罗马尼阿由西部皇帝的一位代表治理;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一部分由希腊皇帝统治,一部分被萨拉森人占据。在罗马,每年从贵族中选出两名执政官,按古制进行治理;此外另设长官一名审理民间案件;还有由十二人组成的政务会议,每年派人治理所辖各地。教皇在罗马和意大利其余地区多少还有些权力,这要看皇帝或最强大的公侯在当地的亲信各有多少而定。奥托皇帝驾临意大利,剥夺贝伦加里乌斯家族统治了五十五年的王国,重新树立起教皇的威严。他有一子一侄,都叫奥托,二人先后继承皇位。在奥托三世统治时期,教皇格雷戈里五世被罗马人驱逐。皇帝因此亲临意大利,使他复位。教皇为了向罗马人报复,剥夺了他们推举皇帝的权力,把这项权力赐给德意志的三位诸侯和三位主教,即勃兰登堡、帕拉廷和萨克森三地的诸侯和马贡扎、特雷韦里和科隆三地的主教。此事发生于1002年。奥托三世死后,选帝侯选出巴伐利亚公爵亨利为皇帝。他即位十二年后,才接受了教皇斯蒂芬八世主持的加冕礼。亨利和他的妻子西梅翁达一生笃信宗教,他们兴建并捐献了许多教堂,佛罗伦萨附近的圣米尼阿托教堂就是其中之一。亨利死于1024年,由施瓦本的孔拉德继位,后者又由亨利二世继位。亨利二世驾临罗马;由于教会有三位教皇发生分裂,他就把他们都搁置一旁,命令推举克莱门特二世为教皇,并由克莱门特为他举行皇帝加冕礼。

第四章

尼古拉二世委托枢机主教选举教皇——教皇剥夺君主领土的第一个实例——圭尔夫派和吉贝林派——那不勒斯王国的创建——教皇乌尔班二世去法国——十字军第一次东征——新骑士团——萨拉丁夺取基督徒在东方占领的土地——女伯爵玛蒂尔达去世——红胡子弗里德利希的性格——教会分裂——弗里德利希不尊教规擅立教皇——在普利亚修建亚历山大里亚城——教皇强迫英王亨利接受屈辱的条件——弗里德利希与教皇和解——那不勒斯王国转入德意志人手中——圣多米尼克会和圣法兰西斯会。

在这个时期,意大利一部分由本地人自治,有一些地区由当地君主治理,其他地区则由皇帝的代表管辖。掌握最高权力的人称国务大臣,其他官员向他请示工作。诸侯当中势力最强大的是戈德弗雷和他的妻子女伯爵玛蒂尔达;她是亨利二世的妹妹贝阿特丽丝的女儿。她和她丈夫占有卢卡、帕尔马、勒佐、曼图亚以及现在称为教会产业的全部地区。罗马人为野心所驱使,进行多次反对教皇的战争,而教皇的权威过去曾被利用来使他们摆脱皇帝的压迫。但他们在自己掌握了罗马城的政府并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之后,立即与教皇为敌。教皇从他们那里所受的伤害远比从任何其他基督徒君主处受到的更大。正当教皇的训斥使整个帝国西部发抖的时候,罗马人却公开反叛教皇。罗马人和教皇只知互相使对方丧失权威和荣誉,别无其他目的。

这时在位的教皇是尼古拉二世。就象格雷戈里五世曾剥夺罗马人选举皇帝的权力那样,他决定用同样的方法剥夺他们选举教皇的权力,把这种权力只给予枢机主教。这样他还不满足,在取得卡拉布里亚和普利亚二地君主同意之后(所用的手段不久将在下文提到),他又强迫罗马人委派管辖各项事务的官员服从他本人,其中有一些还被他罢了官。尼古拉死后,教会中出现分裂:伦巴第的圣职人员拒绝服从在罗马选出的新教皇亚历山大二世,擅自把帕尔马的卡多洛选为教皇。亨利仇视教皇的权力,示意亚历山大,一定要他放弃教皇职位;并下令全体枢机主教到德意志去推举一位新教皇。于是教皇在罗马召开宗教会议,剥夺了亨利的帝位和王位;亨利是第一位体验到宗教武器的厉害的皇帝。意大利有一部分人站在教皇一边,另一部分站在亨利一边。于是就出现圭尔夫派和吉贝林派之争。就这样,意大利从蛮族践踏下得救之后,又陷入内争的痛苦。亨利既被开除教籍,就在他的臣民逼迫下来到意大利,赤着脚跪在教皇面前乞求饶恕。这件事发生在1082年。然而不久之后,教皇和亨利之间又出现不和,因此教皇又开除他的教籍。于是亨利就派他的儿子(也叫亨利)率领军队进抵罗马,在罗马人的支援下(罗马人恨教皇),把教皇围困在堡垒里。罗伯特·圭斯卡尔德从普利亚前来援救,但在他到达罗马以前,亨利就已把部队撤回德意志去了,只剩下罗马人独力坚持。于是罗伯特就洗劫罗马,把全城搞成一片废墟。因为那不勒斯王国就是由罗伯特创立的,所以在这里特别把他的出身和行为交代一下似乎并不是多余的。

查理曼的后代出现内部纷争,从而给另一个北方民族诺曼人以可乘之机;他们进攻法国,占领了现名诺曼底的地区。当时意大利正在遭受贝伦加里乌斯家族、萨拉森人和匈奴的侵扰,诺曼人有一部分人进入意大利,并在罗马尼阿境内占领一些地方。在当时的许多战争中他们表现得很英勇。诺曼王公之一坦克雷德有许多孩子,其中一个叫威廉,外号费拉巴克;另一个叫罗伯特,又叫圭斯卡尔德。当威廉统治这块国土时,意大利的混乱已有些平息,但萨拉森人仍占着西西里,经常来意大利沿岸抢劫。因此,威廉就和卡普阿、萨莱尔诺两地的王公以及为希腊皇帝管辖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两地的一个希腊人梅洛尔科一起商议,作出攻打西西里的计划。他们事先商妥:如果打胜,就把战利品和土地分成四份,各占一份。他们的事进行得很顺利,把萨拉森人赶跑,占领了西西里岛。但在胜利之后,梅洛尔科偷偷从希腊调来军队,以皇帝名义抢占了整个西西里,把战利品据为他自己和他的部下所有。

威廉对此大为不满。但他的不满当时并未表现出来,留待将来适当时机再发作,他和萨莱尔诺、卡普阿那两位王公一起离开西西里。但当那两位君主和他分手回他们的原地之后,他本人却未带领自己的人马回罗马尼阿,而是向普利亚推进,占领梅尔菲。不久之后又从梅尔菲出发,收复被希腊皇帝夺占的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几乎全部地区,这些地区在教皇尼古拉二世时期本来是由他哥哥罗伯特·圭斯卡尔德统辖的。罗伯特为了这些地区的继承问题,曾经和他的侄子们进行过许多争吵;后来还曾请求教皇施加影响在他们中间进行调停。教皇陛下很乐于办这件事,因为他正急于和罗伯特交朋友以便抵制德意志皇帝和蛮横的罗马人,以保卫自己。不久之后这事真地发生了:他按照格雷戈里的先例,把亨利逐出罗马并镇压了罗马人。罗伯特死后,王位由他的两个儿子罗杰尔和威廉继承。他们不但把版图扩张到那不勒斯,而且连附近一带直至罗马的领土都据为己有,后来又兼并西西里岛。罗杰尔成为该岛君主。威廉去君士坦丁堡娶皇帝之女时,他的辖区被他哥哥罗杰尔抢去。罗杰尔得到这么大的地盘之后,十分得意,先自封为意大利王;但后来又改为普利亚和西西里之王,这也就满足了。他是创建这个王国的君主、也是第一个给它命名的人。虽然这个王国的王位曾辗转落入许多国家、许多家族之手,但它至今仍保有古代的疆界。诺曼人失败之后,这个王国转入德意志人手中,后来又转入法国之手,然后又属于阿拉贡人,现在则由佛兰德人统治。

这时乌尔班二世当了教皇,他激起罗马人的仇恨。由于当时意大利处处都是纷争,他认为他自己在意大利甚至都不安全,于是就把思想集中在办一桩宏伟的事业上。他带领他的全体圣职人员到法国,在安特卫普召集众多的群众,发表了反对异教徒的演说。听众大受鼓动,大家下定决心征服亚洲,把它从萨拉森人的统治之下解救出来。这一壮举以及后来那些类似的群众行动,后来被称为十字军运动,因为参加行动的人们的盔甲和衣服上带有十字架的标志。十字军的领袖先后有戈德弗雷、优斯塔斯、布伊隆的鲍尔德温、布洛涅的几位侯爵以及一位以贤明圣洁闻名的隐士彼得。有许多国王和臣民参加远征并捐助款项;在他们的领导下进行战斗的许多私人都是自筹费用的。由于那时各地的首要教长的模范行为的激发,宗教对人们思想产生极大的影响。这一壮举在一开始时就取得极其伟大的成功:整个小亚细亚、叙利亚和埃及的一部分都落入基督教徒手中。后来为了纪念这些伟大业绩,还成立耶路撒冷骑士团,该团至今仍然存在,他们守卫着罗德岛——这个岛形成阻挡伊斯兰势力扩张的唯一屏障。这个巨大的运动还促成圣殿骑士团的成立;但不久之后,这个骑士团由于它的无耻的行为,就宣告解散了。十字军成员在进行他们的事业过程中,遭遇种种不同的命运。许多民族、许多个人曾因之名扬四海。英王、法王都曾参加十字军;他们和威尼斯人、比萨人、热那亚人一起获得崇高荣誉。直到萨拉丁时期,由于他的才干、也由于基督教徒内部不和,十字军最初获得的荣誉全部丢光。经过九十年之后,他们又从他们曾光荣而得意地光复了的那些地区被赶出去。

乌尔班死后,帕斯卡尔二世当了教皇。帝国由亨利四世统治。他伪装要和教皇修好,来到罗马,后来把教皇陛下连同他手下的教士一起关进监狱;直到教皇让步、同意皇帝可随意处理德意志教会事务时,才把他们释放。约在这时女伯爵玛蒂尔达去世,把她的全部领土遗留给教会。帕斯卡尔二世和亨利四世死后,又经过若干代教皇和皇帝,直到亚历山大三世当教皇、外号红胡子的弗里德利希当皇帝的时候。在这一段时期中,教皇们同罗马人和皇帝发生很多纠葛。到了红胡子时期,麻烦就更大了。弗里德利希颇有军事才干;但他十分傲慢,不愿屈从教皇。不过,在他被推选为皇帝时,还是到罗马接受了教皇加冕,心平气和地回到德国。但他这种心情在那里并未保持多久,就又回到意大利,打算治服伦巴第境内某些不服从他的地区。正巧这时,出身于一个罗马家族的枢机主教克莱门特和教皇亚历山大闹分裂,另一些枢机主教擅自推选他为教皇。弗里德利希皇帝当时驻军克雷马。亚历山大向他申诉擅立教皇的问题。弗里德利希却回答说:他们二人都应当到他这里来申述理由,他听完之后才能判断谁算真正的教皇。亚历山大听了这话很不高兴,而且他已看出皇帝有偏袒擅立的教皇的倾向,于是就把皇帝开除出教会,然后逃到法兰西王菲利普那里。这时弗里德利希正在伦巴第打仗,摧毁了米兰,从而招致维罗纳、帕多瓦和维琴察为了共同防御联合起来反对他。这时擅立教皇已死,弗里德利希立克雷莫纳的圭多继位。

由于教皇不在罗马,皇帝又在伦巴第,所以罗马人又在罗马取得一些权力,并开始进行工作以便使原先曾臣服他们的那些地方重归他们管辖。因为图斯库卢姆人拒绝接受他们的统治,他们就倾全力前往进攻。但这个地方的人在弗里德利希支援下,彻底打垮罗马的军队;在一场触目惊心的大屠杀之后,罗马元气大伤,再也不象过去那样人口众多繁荣富强了。亚历山大这时看到皇帝不但和罗马人有仇,而且在伦巴第境内也有敌人,因而认为已能在罗马安身,于是就回来了。但弗里德利希却把其他的事一概搁置一边,率领军队在罗马城外扎营围困。于是教皇亚历山大又逃到普利亚国王威廉那里,威廉是在罗杰尔死后继承王位的。然而,因为当时瘟疫流行,弗里德利希又从罗马撤回德意志。伦巴第境内那些联合起来反对皇帝的城市,为了控制靠拢皇党的帕维亚和托尔托纳,就合力建起一座新城,准备在战时用作贮藏弹药的地方;为了向教皇表示崇敬并对弗里德利希表示轻蔑,特将该城命名为亚历山大里亚。

擅立教皇圭多死后,费尔莫人乔万尼被推举继位。由于他受皇党爱戴,就住在蒙泰菲阿斯科内。亚历山大教皇住在图斯库卢姆,这是当地居民请他去的,为的是利用他的势力保护他们免遭罗马人攻打。英格全国王亨利派使节前来向教皇申明:虽然公众在流言中诽谤他,说坎特伯雷大主教贝克特的托马斯之死与他有关,但事实并非如此,不能怪罪于他。为此,教皇派两位枢机主教去英国调查事情真象。虽然他们并未发现能说明国王有罪的任何事实,但是,由于罪行情节极其丑恶,加以大主教未曾受到应有尊敬,于是就对英格兰国王宣判如下:他既然已经把全国的贵族召集到一起,就应该当众宣誓证实自己无罪;他应立即派兵二百到耶路撒冷,并发给他们一年的薪饷;三年以内,他应当尽可能征集一支大军亲自率领到那里去;他的臣民在认为适当时有权直接向罗马申诉;还要废除英国曾经制订的一切对教会规章不利的法令。这些条件亨利全部接受。一位伟大的国王就这样服从了这一判决,现在看来,即使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也会对这个判决感到羞辱。不过,正当教皇对遥远的君王施加如此巨大权威之际,他却无法强迫罗马人服从;就连他是否能留在罗马这件事,也还未得到他们的同意,尽管他保证只干预教会事务。

这时,弗里德利希又回到意大利。当他正准备对教皇发动新战争时,他的高级教士和贵族宣称:如果他不与教会和解,他们就抛弃他。于是他只好到威尼斯向教皇表示服从,实现和解。但在和约中教皇剥夺了皇帝对罗马的一切权力,还指派西西里和普利亚王威廉当他的副手。弗里德利希是一个不打仗就活不成的人;于是他就参加了在亚洲的十字军,以便向穆斯林施展他在教皇们面前无法施展的好战野心。他走到希德努斯河附近,那清澈的河水引诱他洗了个澡,竟因此着了凉死了。就这样,这条河使穆斯林得到的好处比教皇一再革除他的教籍给基督徒带来的好处还大。因为后者只不过遏制他的傲慢,而前者却一笔勾销他的一生。弗里德利希既已逝世,教皇现在就只剩下压制罗马人的桀骜不驯这一件事。于是,经过许多争论之后,在选拔执政官的问题上,终于取得协议:罗马人可以按过去的习惯进行选举,但有一条,这些被选出的人只能首先宣誓效忠教会,然后才能执政。

这项协议达成后,擅立教皇乔万尼就逃到阿尔巴诺山中躲避,不久之后就死在山中。那不勒斯王威廉大约也在这时候去世。教皇打算占有他那个王国,理由是他只留下一个名叫坦克雷德的私生子。但贵族们不同意,还希望坦克雷德当国王。当时在位的教皇切莱斯蒂内三世急于从坦克雷德手中夺取王国,于是设法使弗里德利希的儿子亨利被推选为皇帝,而且答应把那不勒斯王国送给他,条件是要他把过去属于教会的地方全部归还教会。为了促成这件事,教皇叫人把威廉的一个叫科斯妲扎的女儿——她过去被放在修道院里,这时已老了——从修道院弄出来嫁给亨利。这样,那不勒斯王国就从它的创建者诺曼人手中转入德意志人手中。亨利皇帝把德意志政务安排妥当之后就来到意大利,还带着他的妻子科斯妲扎和一个大约已四岁的名叫弗里德利希的儿子。这时因为坦克雷德已死,只留下一个叫罗杰尔的婴儿,亨利未经多大困难就占据这个王国。过了些年,亨利死在西西里岛上,继承他的王位的是弗里德利希,继承帝位的是萨克森公爵奥托。他被推举为皇帝是靠了教皇英诺森三世的力量。但与一般预料相反,他刚刚戴上皇冠,立即成了教皇的敌人,占领罗马尼阿并准备进攻王国。教皇因此把他逐出教会,结果他众叛亲离,选侯们推选那不勒斯王弗里德利希为皇帝以取代他。弗里德利希来到罗马接受加冕礼。但教皇因惧怕他的势力,拒不为他加冕,而且设法使他撤出意大利,就象过去对待奥托那样。弗里德利希忿忿返回德国,和奥托打了许多仗,终于把他打败。这时英诺森三世已死。这位教皇曾办过不少好事,还在罗马修建了圣灵医院。继他当教皇的是霍诺留斯三世,圣多米尼克会和圣法兰西斯会就是他在世时于1218年创立的。霍诺留斯曾为弗里德利希加冕。耶路撒冷王鲍尔德温的后代乔万尼把一个女儿嫁给他。鲍尔德温是留在亚洲的基督教军队的司令,这时仍然保有这个头衔,就把这一头衔连同嫁妆也一起转赠给他。从此以后,不论谁当那不勒斯王、也称为耶路撒冷王。

第五章

意大利政情——伊斯特家族势力抬头——圭尔夫派和吉贝林派——皇帝弗里德利希二世去世——曼弗雷德占有那不勒斯王国——圭尔夫派和吉贝林派在伦巴第的斗争——教皇把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王国赠给昂儒的查理——教皇使意大利不安定的政策——教皇尼古拉三世的野心——教皇的侄子们——西西里的晚祷——罗多尔夫皇帝允许大批城市赎买独立——百年庆典制度的创立——教皇迁至阿维尼翁。

这时,支配意大利各邦的有以下各种方式:罗马人不再选举执政官,改为任命一位或数位掌握同样权力的元老院议员。伦巴第一些城市原先为反对红胡子弗里德利希而成立的同盟仍然存在,其中包括米兰、布雷西亚、曼图亚、罗马尼阿境内多数城市以及维罗纳、维琴察、帕多瓦和特雷维萨。站在皇帝一边的有克雷莫纳、贝加莫、帕尔马、勒佐和特兰托。伦巴第、罗马尼阿以及特雷维萨边区的其他城市和要塞则根据他们的需要时而支持这一方,时而支持另一方。

在奥托三世时期,有一位名叫埃泽林的人来到意大利,住在乡间,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又生了一个儿子,也叫埃泽林。这个人有钱有势,站在弗里德利希一边,前面我们已提到,弗里德利希和教皇敌对。在埃泽林的怂恿和支持下,弗里德利希夺取了维罗纳和曼图亚,摧毁了维琴察,占领帕多瓦,击溃各城联合的军队,然后进军托斯卡纳。与此同时,埃泽林已征服整个特雷维萨边区;但未能战胜费拉拉,驻守在这个地方的是阿佐内·达·伊斯特的和教皇派驻伦巴第的军队。后来,因为敌人已被迫退走,教皇就把费拉拉作为封地赐给这位阿佐内。现在统治该城的就是阿佐内的后代。弗里德利希进军比萨后即停下来,企图统治托斯卡纳。但是,他在那个地区到处寻找朋友搜索敌人的过程中,播下了无数不和的种子,后来竟招致意大利的毁灭。因为互相敌对的圭尔夫派和吉贝林派斗争日烈——支持教会的自称圭尔夫派,效忠皇帝的自称吉贝林派。这两派的名称最早出现在皮斯托亚。弗里德利希率军队由比萨出发,用各种办法攻击教会辖地并大肆破坏;以致教皇无计可施,只好打起十字大旗号召人们反对他,就象他的前任教皇用以对付萨拉森人的办法一样。弗里德利希为了不致象过去红胡子弗里德利希及其他人那样突然被自己的臣民抛弃,于是就雇用一些萨拉森人。为了紧紧地把这些萨拉森人拢络在自己周围、在意大利建立巩固的反对教会的堡垒,不再害怕教皇的诅咒,他就把属于那不勒斯王国的诺切拉地区划归他们所有。这样,萨拉森人既有了自己的退身之地,就会感到更安全有保障。这时的教皇是英诺森四世,他因为害怕弗里德利希,先去热那亚,后来又到法国去了。他指令在里昂召开宗教会议。弗里德利希本想前往出席,但帕尔马的叛乱把他拖住。受阻后,他进入托斯卡纳,从那里又去西西里岛,后来就死在岛上;留下一个儿子孔拉德在施瓦本,还有妾生的一个叫曼弗雷德的儿子留在普利亚,已被封为本内文托公爵。孔拉德前往接管王国,但到达那不勒斯时就死了,留下一个名叫科拉迪诺的婴儿,当时在德意志。因此,曼弗雷德就掌握大权,起初是作为科拉迪诺的监护人。后来他听人散发一份通告说科拉迪诺已死,于是自立为王。他这样做虽说违反教皇和那不勒斯人的意愿,但他们还是无可奈何地迁就了他。

和那不勒斯王国出现这些情况的同时,伦巴第境内发生圭尔夫派和吉贝林派之间多次大规模斗争。圭尔夫派的领袖是教皇的一位使者;吉贝林派为首的是占据波河彼岸几乎整个伦巴第地区的埃泽林。在战争过程中因为帕多瓦城反叛,他就把该城一万二千名市民都处死。但在战争尚未结束时,他本人也被杀死,那时他已八十岁;于是所有他原先占领的地区就纷纷独立。那不勒斯王曼弗雷德继他祖先之后仍与教会为敌,使教皇乌尔班四世经常处于恐惧不安之中。乌尔班为了降服他,就召集十字军,并亲自到佩鲁贾迎接他们。但因为看到十字军人数太少而且行动迟缓,他感到为了征服曼弗雷德,还必须寻找更得力的支援,于是他就求助于法兰西,把国王的弟弟昂儒的路易封为那不勒斯和西西里之王,并鼓动法王查理到意大利来占领那个王国。但查理还未抵达罗马,教皇就死了,由克莱门特四世继位。这时查理才率领三十艘战船到达奥斯蒂阿并下令其余军队由陆路赶来。他在罗马逗留时,罗马市民为了使他亲近他们,便推举他为元老院议员;教皇把王国赐给他,条件是他每年向教会交纳五万金币;而且还规定,从那时起,不论查理还是别人当那不勒斯国王,都不能同时当皇帝。查理进军攻打曼弗雷德,打垮他的部队并在本内文托附近把他本人杀死,然后就当了那不勒斯和西西里之王。科拉迪诺的父亲曾在遗嘱里规定那个王国属于他,所以他就在德国集中很大兵力开入意大利攻打查理,在塔利阿科佐打了一仗,科拉迪诺逃跑时被俘,因为当时不知道是他,就把他杀了。

教皇阿德里安五世以前那段时间,意大利一直还算安定;但他继任教皇以后,情况就变了。查理在罗马以元老院议员资格统治这个城市。教皇忍受不了他的权势,就退到维特尔博,恳求罗多尔夫皇帝到意大利来帮助他。历届教皇就是这样,有时是出于宗教热忱,有时是受个人野心驱驶,不断从外部招来新势力,造成意大利境内新的动乱。他们一旦把一位帝王扶持起来,势力大了,就又嫉视他,想方设法要把他消灭。教皇们从来都不允许别人治理这个地区;而由于他们本身低能,又无法治理这个地区。帝王怕他们,因为,不论是打是逃,教皇总是得到好处;除非是上当受骗。例如博尼法斯八世和其他几位教皇,就是在皇帝伪装友好的情况下被诱捕的。罗多尔夫因为正在和波希米亚国王打仗,未能应教皇阿德里安之邀进入意大利。这时教皇死了,奥尔西尼家族的尼古拉三世继位。这位教皇胆大有野心,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削弱查理的势力,于是就劝使罗多尔夫皇帝抱怨说他在托斯卡纳境内有一个总督亲近圭尔夫派,曼弗雷德死后,他的位置被查理派人顶替了。

查理向皇帝让步,把他派去的总督撤走。于是教皇就派他的侄子、一位枢机主教,到那里任皇帝的总督。皇帝为了报答对他的尊敬,就把罗马尼阿归还教会,这个地区是他的前任从教会手中夺走的;于是教皇就封贝尔托尔多·奥尔西诺为罗马尼阿公爵。这时,尼古拉认为自己的势力已足够对付查理,就免去他的元老院议员的职位,并宣布一条规定:今后任何皇族都不得充当罗马元老院议员。他还打算剥夺查理在西西里的统治权。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暗中和阿拉贡王彼得商议,但这件事到下届教皇才实现。他还想从自己的家族中产生两位国王,一位在伦巴第,一位在托斯卡纳,保卫教会免道德意志人侵入意大利,也防备已占有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王国的法国人。但他虽有这些想法却去世了。他是公开暴露自己野心的第一位教皇。他还借口壮大教会,把高官厚禄赏给他自己的家族成员。在他当教皇以前,任何教皇的侄子或其他家族成员都从未被提及;但此后的历史就屡见不鲜了。现在,他们除了还未竭力把教皇职位变成世袭之外,在其他方面,简直已经是无孔不入了。不错,经教皇亲立的王公都未能长期保住权位,这是因为教皇在位的时间一般都很短暂、来不及把他们的计谋搞得很妥善的缘故。

继尼古拉之后当教皇的是马丁四世。因为他是法国人,当然就站在查理一边。罗马尼阿反叛时,查理还曾派兵帮他镇压。军队在富尔利扎营时,有一位名叫圭多·博纳托的星相家谋划在特定时刻,使富尔利人攻打国王的部队。这个诡计竟然成功,所有的法国人都被抓住杀死。大约就在同一时期,由尼古拉教皇和阿拉贡国王彼得合商的阴谋也实现了:西西里人把岛上所有的法国人都杀光,彼得自封为岛上之王,声称由于他的妻子科斯妲扎系曼弗雷德之女,本来就对该岛拥有主权,因此该岛是属于他的。查理在进行以武力收复西西里岛的各种准备时死去,留下一个儿子查理二世,在西西里被俘。为了恢复自由,他答应如果在三年以内他不能取得教皇同意把西西里王国授与阿拉贡王的话,他情愿回到狱中。

罗多尔夫皇帝本人并未进入意大利,而是派一名全权大使前往,使所有愿意出钱自赎的城市取得自主权,这样就和皇帝亲临同样有利于帝国。许多城市赎回自主权;取得自由后,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改变了。后来萨克森的阿多尔夫继承皇位;继任教皇的是皮埃特罗·德尔·穆洪。他就位时改名切莱斯蒂内五世。但由于他是一位隐士,清高圣洁;即位六个月后就弃位而去。博尼法斯八世被选为教皇。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法国人和德意志人都离开意大利;于是全境就都留给意大利人自己治理。但天命注定教皇在这些敌人撤走之后,既不能建立又不能享有自己的权威;反而把罗马的科隆纳和奥尔西诺这两个势力雄厚的家族扶持起来。他们既有武装又住在附近,致使教皇软弱无力。后来博尼法斯下定决心消灭科隆纳家族,除了开除他们的教籍之外,还调动教会武装力量打击他们。这一步骤虽然也使他们受到一些损害,但后来证明对教皇为害更大。因为,这些武装力量都是忠于宗教信仰的,对教敌作战时还很英勇;但当他们一旦为私人野心而把矛头指向基督教徒时,对那些想利用他们的人来说,就不再那么听使唤了。由于教皇热衷于个人私利,致使他们逐步丧失军权。除了刚才说的这些情形之外,教皇还撤销科隆纳家族两位枢机主教的职务。这个家族的首领斯奇亚拉偷偷逃脱,被卡塔洛尼亚的海盗船抓去当了橹工,后来在马赛有人认出是他,就把他送到被开除教籍并剥夺了王位的法王菲利普那里。菲利普考虑如果用战争反对教皇,很可能要失败或冒很大风险;于是就采用欺诈手法:假装想和教皇讲和,偷偷把斯奇亚拉送到意大利境内。他到达教皇陛下所在地阿纳尼阿之后,就聚集几个朋友,趁黑夜把教皇监禁起来。虽然不久之后阿纳尼阿人就把他释放,但由于他受折磨太大,气疯而死。博尼法斯发起在1300年举行庆典大赦年,规定每百年举行大庆一次。在这一段时期内,圭尔夫和吉贝林两派曾发生各式各样的冲突;皇帝们已放弃意大利,因而许多地方不是独立就是被暴君强占。教皇本尼迪特重新给科隆纳家族那两位枢机主教戴上红帽子,并重新为法王菲利普祈福。他的后继者是克莱门特五世,因为他是法国人,于1305年把教皇宫廷迁至阿维尼翁。

第六章

亨利皇帝来到意大利——佛罗伦萨人站在教皇一边——维斯康蒂家族始创米兰公国——马费奥·维斯康蒂反对拉托雷家族的诡计——乔万尼·加利佐·维斯康蒂成为米兰第一位公爵——路易皇帝在意大利——波希米亚王约翰在意大利——反对波希米亚王和教皇的代表的联盟——威尼斯的起源——丕平和希腊皇帝承认威尼斯独立——威尼斯兴旺发达——威尼斯的衰落——教皇和皇帝之间的不和——那不勒斯女王乔万娜——里恩济——大庆改为每五十年举行一次——米兰公爵的继承——教皇代表枢机主教埃吉迪奥——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之间的战争。

这时,那不勒斯王查理二世逝世,由他儿子罗伯特继位。卢森堡王亨利被选为皇帝。虽然教皇不在罗马,他还是到那里去接受加冕。他的到来使伦巴第发生骚动。因为他把所有被放逐的人,不管是圭尔夫派还是吉贝林派,一概释放回家。结果,两派都竭尽全力要把对方赶走,以致整个地区到处混战。皇帝费了很大力量也难以平息。他离开伦巴第经热那亚到比萨,在那里他力图从罗伯特国王手里夺取托斯卡纳。此事未成,他又到罗马。在那里只呆了几天,就被奥尔西诺家族在罗伯特国王同意下,把他赶出去;于是他又回到比萨。为了更有把握对托斯卡纳作战并从国王手中夺得这个地区,他鼓动西西里王弗里德利希前往攻打。但正当很有希望占领托斯卡纳并夺得那不勒斯国王的领地时,他就死了。遗位由巴伐利亚的路易继承。大约就在同一时期,约翰二十二世当了教皇。在他的任期内,皇帝继续迫害圭尔夫派和教会;但他们得到罗伯特和佛罗伦萨人保护。伦巴第境内的维斯康蒂家族和圭尔夫派之间打了许多仗;在托斯卡纳境内的战争则是在卢卡的卡斯特鲁乔和佛罗伦萨人之间进行的。因为维斯康蒂家族促成米兰公国成立,而这个公国又是后来统治意大利的五个君主国之一,所以我想提前把这个家族介绍一下。

米兰自从被红胡子弗里德利希破坏之后,逐渐恢复元气;为了报仇,它就加入伦巴第各城市联防同盟。这样就限制了红胡子的活动,而且在伦巴第还一度保持了教会的利益。在后来历次战争进行期间,拉托雷家族在米兰的势力强大起来。只要皇帝在这个地区的威信一直很低,这个家族的声望就不断增长。但当弗里德利希二世进入意大利,吉贝林派的势力也在埃泽林支持下发展壮大之后,这一派在各个城市的种子就都发芽滋长起来。在米兰发展起来的就是维斯康蒂家族。他们放逐了拉托雷家族。不过这个家族并未在外边呆多久,就按照皇帝和教皇达成的协议,又让他们回了家乡。这是因为,当时教皇和他的宫廷已迁到法国去,卢森堡的亨利皇帝借口去罗马加冕来到意大利,他在米兰受到那两大家族当时的首领马费奥·维斯康蒂和圭多·德·拉托雷的接待。但是,马费奥企图借皇帝的力量驱逐圭多,以为拉托雷家族既然站在反对皇帝的党派一边,达到目的并不困难。于是当人们抱怨德意志人的举动不文明时,他就抓住这个时机,偷偷地到处鼓动人们拿起武器甩掉这些蛮族加在人们身上的枷锁。适当时机一到,马费奥就偷偷指使他的一个心腹去鼓动暴乱,于是人们就纷纷拿起武器打德意志人。

但当捣乱正闹得欢时,马费奥立即带着他的儿子们和他的同党一起跑到亨利皇帝那里,报告说整个叛乱都是拉托雷家族搞起来的;说他们不甘心在米兰安居乐业,抓住机会抢劫皇帝,以便讨好意大利的圭尔夫派,使自己的家族当上米兰君主;接着又叫他别懊丧,因为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想打,他们这一派随时准备用他们的生命来保卫他。亨利相信了马费奥所说的一切,于是就命令自己的部队和维斯康蒂家族的武装力量联合起来进攻这时正分散在全城各地平息叛乱的拉托雷家族,把抓到的都杀了,对其余的则在抢光他们的财物之后予以放逐了。马费奥·维斯康蒂就是用这样的诡计当上了米兰的君主。他留下的后继人有加利佐和阿佐,再往后就是卢奇诺和乔万尼。乔万尼当了米兰大主教。卢奇诺比乔万尼死得早,他留下的后代有贝尔纳博和加利佐。加利佐不久也死了,留下一子,称维尔图伯爵。他在大主教死后,谋杀了他的伯父贝尔纳博,当了米兰君主。他是第一个有公爵头衔的人。公爵留下的后代是菲利波和乔万玛丽亚·安杰洛,后者被米兰人杀害,政权落入菲利波手中。但因为他没有男嗣,米兰就由维斯康蒂家族转入斯福查家族手中,这些情况以后再说。

现在言归正传。路易皇帝为了加强他自己那一派,也为了加冕,就来到意大利。到达米兰后,为了要从米兰人处弄到钱找借口,他假惺惺地赐给米兰人自由并把维斯康蒂家族成员投入监狱。但不久之后又把他们释放。他到达罗马后,为了更便于把意大利搞乱,就擅自推举皮埃罗·德拉·科尔瓦拉为教皇;企图利用他的势力和维斯康蒂家族的实力削弱托斯卡纳和伦巴第两处敌对派的势力。但这时卡斯特鲁乔死了,使皇帝未能如愿以偿,因为比萨和卢卡两地已叛变。比萨人捉住皮埃罗·德拉·科尔瓦拉,把他押送法国交给教皇。皇帝对意大利的事情感到失望之后,就回到德意志。他刚离去,波希米亚王约翰就在布雷西亚吉贝林派的邀请下进入意大利,自封为该城和贝加莫的君主。他的到来是经教皇同意的(虽然教皇表面上假装反对)。教皇在波洛尼亚的代表因而对他表示支持,认为用这个办法可以阻止皇帝再来。这样就引起意大利党派的变动。因为佛罗伦萨人和国王罗伯特发现教皇代表赞助吉贝林派搞的勾当,于是就敌视所有受到教皇代表和波希米亚国王友好对待的人。许多君主,不管是圭尔夫派还是吉贝林派,都和他们联合起来,其中包括维斯康蒂家族,德拉·斯卡拉家族,曼图亚的菲利波·贡扎戈,卡拉拉家族和伊斯特家族。因此,教皇把他们统统开除教籍。国王由于害怕这个联盟,就回到自己的国家调集兵力。当他率领一支大军回来时,仍然感到事情难办。他知道这件事自己做错了,就撤回波希米亚,只留下些部队驻守勒佐和莫德纳;帕尔马则由城内最有势力的马尔西利奥和皮埃罗·德·罗西照管;教皇代表对此深为不满。

波希米亚国王撤走后,波洛尼亚就加入联盟。后来联盟各国把仍旧站在教会那边的四个城市瓜分了。他们取得的协议是这样:帕尔马归属德拉·斯卡拉家族,勒佐归贡扎加家族,莫德纳归伊斯特家族,卢卡归佛罗伦萨。但在他们进占这些城市时又发生许多纠纷;后来大多由于威尼斯人调停解决。有些人或许会认为,既然威尼斯人的政体是共和制,不但在实力方面而且在内部规章制度方面比意大利任何其他君主国都值得赞扬,而我们却拖了这么久还不曾提起他们,似乎很不恰当。但当读者把原因了解清楚之后,就不会感到奇怪了。我打算从更古远的时代开始叙述他们这个城市,以便使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的起源如何,还要弄清楚究竟是些什么原因这么长时期阻止他们介入意大利事务。

在匈奴王阿蒂拉围困阿奎莱雅期间,当地居民在进行长时期抵抗之后,认为他们的安全已无法保住,就带着所能携带的一切动产,逃到坐落在亚得里亚海顶端现名威尼斯湾附近的几个无人居住的岩礁上避难。帕多瓦居民发现自己也处于同样危险中,知道阿蒂拉在攻占阿奎莱雅之后必将攻打他们自己,于是也带着他们最贵重的财物搬到同一片海上的一个叫里沃·阿尔托的地方,把妇女、孩子和老人都带了去,只留下青年人防守帕多瓦。除这些人之外,蒙塞利切人和他们附近山区的居民由于同样的恐惧,也逃到这些岩礁上。但当阿蒂拉占领阿奎莱雅并破坏帕多瓦、蒙塞利切、维琴察和维罗纳之后,帕多瓦人和其他一些力量强大的人就继续在里沃·阿尔托附近的沼泽地带居住。住在古时叫威尼西亚地区的人,受到同样的形势逼迫,也同样聚集到这一带沼泽地。这些人就是这样受危急处境所逼,离开条件很好的肥沃地区,住到了这个贫瘠的无益的地方。不过,由于大批人聚集在这个比较狭小的地区,在很短的时期内,就把这一带地方弄得不但可以居住,而且还很可爱。他们制定自己的法律和有用的规章制度。在意大利遭受蹂躏破坏的时候,这个地方的人却享受着安居乐业的生活。在不长的期间,他们的实力就大大增强,名声远播。因为,除了上边已提到的那些移民之外,又有许多人从伦巴第各城逃来,他们主要是为逃避伦巴第王克莱菲斯的暴政而来的,这样就大大增加了这个新城市居民的人数。当法王丕平应教皇邀请前来把伦巴第人逐出意大利时,他和希腊皇帝订立公约,当时本内文托公爵和威尼斯人并未在这个公约中表明归顺任何一方,而是独自享受自由。威尼斯人因为被迫住在不毛的岩礁上,他们不得不到别的地方去寻找维持生活的途径,于是就驾驶着自己的船舶航行沿海各口岸,从而使他们这个城市成了全世界各种货物的集散地,城里到处都有来自各国的人。

多年来,威尼斯并未寻求任何领地,只找到一些便利他们进行贸易的地方,因而在希腊和叙利亚得到许多港口。因为法国人常常使用威尼斯的船只到亚洲去,为了报偿他们的效劳,就把坎迪阿岛划归他们。威尼斯人以航运为生,名震四海,受到全意大利各地尊敬。威尼斯人的威望如此之高,以致意大利各地区之间发生纠纷时,一般都请他们当仲裁;联盟各国之间因划分各城归属问题出现分歧时,也请威尼斯裁决。问题既然向威尼斯人提出,他们就把布雷西亚和贝加莫断给维斯康蒂家族。但经过若干时间之后,威尼斯人也急于扩张自己的地盘;于是就把帕多瓦、维琴察、特雷维萨等城据为己有,后来还占据维罗纳、贝加莫以及布雷西亚和罗马尼阿境内的许多城市和那不勒斯王国。其他各国深感威尼斯势力强大,不但意大利列国公侯,甚至阿尔卑斯山南麓诸王也都闻声胆战。于是这些国家就结成反对威尼斯的同盟。一日之间就把威尼斯曾苦心经营,花费巨万资财才得到手的许多地方全部夺走。威尼斯人后来虽又收回一部分,但由于业已力衰名败,只有象意大利其他各邦那样,任人摆布而已。

本尼迪特十二世当了教皇之后,发现意大利已完全不受教会控制,他又怕皇帝自兼意大利王,于是决定和篡夺了原先一贯臣服皇帝的那些城市政权的人们修好,以便使他们有理由惧怕皇帝、和他自己联合起来共同保卫意大利。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发布一道命令,批准伦巴第境内所有暴君占有他们已夺得的各个地区。教皇作出这项认可之后随即逝世,由克莱门特六世继位。皇帝看到教皇如此大方地赐赠帝国的领土,为了和他同样地慷他人之慨,就以皇帝的权威批准那些已在教会的城市或地区擅自掌权的人继续掌权。这样,加莱奥托·马拉泰斯塔和他的弟兄们就成了里米尼、佩扎罗和法诺的君主;安托尼奥·达·蒙特费尔特罗就成了马尔凯区和乌尔比诺的主宰;詹蒂莱·达·瓦拉诺就正式据有了卡梅里诺;圭多·迪·波伦塔据有拉文纳;西尼巴尔多·奥德拉菲占据富尔利和切泽纳;乔万尼·曼弗雷德家族占有法恩扎;洛多维科·阿利多西占有伊莫拉。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许多人占据其他许多地方。就这样,在原属教会的所有的城市、乡镇或要塞中,就几乎已经无处无君主了。教会长时期未能恢复势力。直到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时,由于各地君王的后代腐化衰亡,教会才得以恢复权威。

皇帝作出上述这些认可时,他本人住在塔伦托;这就意味着他有进入意大利的意图。结果就在伦巴第境内引起许多战争,维斯康蒂家族成了帕尔马的君主。这时那不勒斯王罗伯特已经逝世,只留下两个孙儿,都是他儿子查尔斯生的,查尔斯早在罗伯特之先就已死了。罗伯特临死时下令这两个孩子当中较大的叫乔万娜(或约安)的孙女继承王位,并命令她招匈牙利王的儿子安德雷阿为婿——这个人是罗伯特的外孙。安德雷阿和她结婚不久就被她谋杀,又招了她的另一个表兄塔伦托君主路易为夫。但安德雷阿的弟兄匈牙利王路易为了替他的被害报仇,带领军队来到意大利,把约安女王和她的丈夫赶出王国。

在这时期,罗马发生了令人难忘的事件。在坎皮多利奥担任国务大臣的尼科洛·迪·洛伦佐(又常被称为里恩济或科拉·迪·里恩济)把元老院议员们逐出罗马,并以“保民官”的名义自立为罗马共和的首领,恢复了罗马古制。他为人公正严明、道德高尚、声誉卓著;因此,不仅附近各地,甚至全意大利各邦都纷纷派使节前来晋谒。那些古老的行省,看到罗马的新生和复兴,也都抬起头来;有的是因为看到希望,有的是出于恐惧,一致尊他为王。但尼科洛本人虽说德高望重,却在刚刚开始他的伟大事业时就丧失劲头了;仿佛经受不住这么伟大事业的压力似的;在并无任何人驱逐的情况下,自己就偷偷溜到波希米亚王查理那里——查理为了对巴伐利亚的路易表示轻蔑,曾在教皇势力支持下被推举为皇帝。他为了讨好教皇,就把尼科洛作为俘虏押送到他那里。过了些时候,弗兰切斯科·巴龙切利效法里恩齐的作法,放逐元老院议员,夺占罗马保民官职位。教皇为了镇压他,采取了最有效的办法:把尼科洛从监狱放出送回罗马,恢复他原来的保民官职位。于是他就重新掌握大权并把弗兰切斯科处死。但因为科隆纳家族与他为敌,不久之后他自己也被处死,于是元老院议员又恢复官职。匈牙利王赶走女王约安之后就回他本国去了。但因教皇宁愿在罗马附近保留一位女王也不要男王,就又恢复了她的王位,条件是她的丈夫应满足于塔伦托君主这个头衔,不能称王。这时正是1350年,教皇考虑原来由博尼法斯规定在每一世纪结束时举行大庆典的事可以改为每五十年举行一次,于是就发出要在这一年举行大庆典的指示。罗马人为了对这件事的好处表示感谢,答应教皇派四位枢机主教改革罗马政府,还可以按教皇的意旨委派元老院议员。教皇重新宣布塔伦托的路易为国王,女王约安为了谢恩,就把她继承的领地阿维尼翁献给教会。

这时卢基诺·维斯康蒂去世。他的弟弟大主教继任米兰君主。他多次攻打托斯卡纳和他的邻邦,变得非常强大。他死后,他的侄子贝尔纳博和加利佐继承他的事业。但加利佐不久逝世,留下乔万·加利佐和贝尔纳博分享政权。波希米亚王查理当时是皇帝;英诺森六世是教皇,他派了一位枢机主教西班牙人埃吉迪奥进入意大利。这个人不只在罗马尼阿而且在全意大利使教会的名誉得到恢复。他从米兰大主教手里收复波洛尼亚,并强迫罗马人接受每年由教皇委派一位外籍人充当元老院议员。他和维斯康蒂家族订立了体面的协定。还打垮并活捉一位叫约翰·阿古特的英国人,这个人曾率领四千英国兵参加吉贝林派一边在托斯卡纳打仗。教皇乌尔班五世听到达许多胜利的消息之后,决定访问意大利和罗马。皇帝这时也驾临罗马。皇帝在罗马呆了几个月之后又回到波希米亚王国,教皇也回到阿维尼翁。乌尔班死后,格雷戈里十一世被推举为教皇。因为枢机主教埃吉迪奥已死,又由于其他势力联合起来反对维斯康蒂家族,意大利旧日的倾轧不和从而死灰复燃。教皇在法国住了七十一年之后,于1376年先派代表带着六千布列塔尼士兵回到罗马,然后亲自回来重建宫廷。继格雷戈里十一世任教皇的是乌尔班六世。但不久之后,十位枢机主教声称乌尔班的任命不合规定,又在丰迪选出克莱门特六世为教皇。这时,热那亚人推翻骑在他们头上多年的维斯康蒂家族的统治。后来在他们和威尼斯人之间为了争夺特内多斯岛打了几次大仗。热那亚人虽曾一度得手,曾围攻威尼斯好几个月;但最后威尼斯人还是取得胜利。在教皇干预下,双方于1381年媾和。在这些战争中首次使用了大炮,这是不久前荷兰人发明的。

第七章

教会内部分裂——乔万尼·加利佐·维斯康蒂的野心——教皇和罗马人达成协议——博尼法斯九世首创向教会交纳年俸的制度——伦巴第的动乱——威尼斯人在大陆上取得地盘——教皇和罗马人之间的分歧——比萨宗教会议——康斯坦茨宗教会议——菲利波·维斯康蒂收复失地——那不勒斯的乔万娜二世——意大利政情。

教会内部既然已经分裂,约安女王偏袒主张分离派的教皇。因此,教皇乌尔班就设法使那不勒斯国王的后裔杜拉佐的查尔斯去夺取她的领土。事成后,女王逃往法国,查尔斯称王。法王闻信震怒,派昂儒的路易进入意大利为女王收复失地,把乌尔班教皇逐出罗马并扶植擅立教皇。但路易正在进行这些事情时就死了,他的部队被击溃后也回法国。教皇在这个紧急时刻到达那不勒斯,把站在法国和擅立教皇一边的九名枢机主教投入监狱。后来教皇因为拒绝封国王的侄子为卡普亚君主、得罪了国王。教皇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还要求国王把诺切拉拨给他作为住地。他把这个地方的防御工事修好以后,就准备剥夺国王的领土。国王知情后就在诺切拉外面扎营围困,于是教皇逃往那不勒斯,把他原先关进监狱里的那些枢机主教都处死,然后从那里回到罗马。为了扩张势力,他又封二十九人为枢机主教。这时,那不勒斯王查尔斯到达匈牙利,在那里被封为国王,不久之后就在战场上阵亡,在那不勒斯留下妻子和两个孩子。大约就在同时,乔万尼·加利佐·维斯康蒂杀害池叔叔贝尔纳博,自己独揽大权。而且,他当了米兰公爵和全伦巴第的君主还不满足,又企图统治托斯卡纳。但正当他一心要占领这个地区并最终在全意大利称王时,却去世了。博尼法斯九世继乌尔班六世为教皇。擅立教皇克莱门特六世也已去世,遗位由本尼迪特十三世继承。

在这个时期,有许多英格兰人、德意志人和布列塔尼人在意大利各地的部队里服役。指挥他们的,一部分是经常变动的各地当权者,另一部分是教皇在阿维尼翁时派去的人。意大利的许多君主就是利用这些武人长期进行战争。直到罗马尼阿的洛多维科·达·琴托出现,才由他成立由意大利人组成的、命名为圣乔治联队的部队。由于这支部队纪律严明、作战英勇,不久之后就使外籍部队名声扫地,本地部队则誉满全境。从此以后,各王公就利用本地部队进行战争、互相征伐。教皇博尼法斯九世由于和罗马人有仇,迁居斯切西,一直在那里呆到1400年大庆。这时罗马人为了劝他回罗马,答应由他另外委派一名外籍元老院议员,还答应他在圣安杰洛堡设防。根据这些条件,教皇回到罗马。为了使教会富裕,他下了一道命令,规定凡是领有薪俸的人,在离职时都要拿出一年的年俸献给教皇议事室。

米兰公爵乔万尼·加利佐死后,虽然留下两个孩子乔万玛丽亚和菲利波,但公国还是四分五裂。在随后发生的动乱中,乔万玛丽亚被杀害。菲利波在帕维亚要塞里躲了一些时候,由于要塞长官忠实高尚,他得以从那里逃脱。在占领原属他父亲的一些城市的人们当中,有一个名叫古利埃尔莫·德拉·斯卡拉的,在被放逐后投奔帕多瓦君主弗兰切斯科·达·卡雷拉手下。在这位君主的帮助下,他恢复维罗纳城邦。但他只在那里呆了很短时间,就被弗兰切斯科指使人把他毒死了,维罗纳城也被夺占。这些事件使原先在维斯康蒂家族保护下安居乐业的维琴察人对帕多瓦君主的强大感到害怕,就请求威尼斯人保护。威尼斯人和弗兰切斯科打了几仗,先后占领维罗纳和帕多瓦。

这时教皇博尼法斯已逝世,由英诺森七世继位。罗马人请求他把要塞还给他们,并恢复他们的自由。因为教皇不愿答应他们的请求,他们就要求那不勒斯王拉迪斯劳斯帮助。教皇和罗马人和解之后又回到罗马,封他自己的侄子洛多维科为马尔凯区伯爵。不久之后,英诺森逝世,格雷戈里十二世继位。他即位前取得的谅解是:擅立教皇什么时候放弃教皇职位,他也要放弃。为了使教会统一,在诸枢机主教的劝告下,擅立教皇本尼迪特来到威内雷港,格雷戈里来到卢卡。他们在那里进行了许多努力,但未能取得任何协议。因此,他们各自手下的枢机主教就抛弃了他们。本尼迪特前往西班牙,格雷戈里去里米尼。枢机主教们这方面,在教皇驻波洛尼亚代表枢机主教巴尔萨扎·科萨的支持下,在比萨召开宗教会议,推举亚历山大五世为教皇。亚历山大就位后立即开除拉迪斯劳斯国王教籍,把王国交给昂儒的路易统治。这位君主联合佛罗伦萨人、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一起攻打拉迪斯劳斯,把他逐出罗马。战争正在激烈进行时,亚历山大逝世,由巴尔萨扎·科萨继位,定名约翰二十三世,在波洛尼亚就位。后来又到罗马,正遇上昂儒的路易从普罗旺斯带兵前来和拉迪斯劳斯打仗,把他打垮。但由于军事首领们处置失当,未能把胜利进行到底。因而在不久之后,国王拉迪斯劳斯又聚集力量重占罗马。路易逃回普罗旺斯,教皇逃到波洛尼亚。他在那里想方设法削弱拉迪斯劳斯的势力,因而使匈牙利王西吉斯蒙德被选为皇帝并请他来意大利。他们在曼图亚亲自商谈后,同意召开全体宗教会议,使教会统一起来。教皇办成这件事之后,就认为他自己现在完全有办法对付他的敌人了。

这时共有三位教皇:格雷戈里,本尼迪特和乔万尼。这样就使教会软弱无力、声名狼藉。和教皇约翰原来所期望的相反,这次宗教会议决定在德国的康斯坦茨召开。虽然拉迪斯劳斯已死,导致教皇召开宗教会议的原因已不存在,但由于他既然已经答应前往参加,就不便拒绝不去了。他到达康斯坦茨几个月后,就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但已为时太晚。他正在设法逃跑时被捕,被迫放弃教皇职位。擅立教皇之一格雷戈里也送去了弃位声明。另一位擅立教皇本尼迪特拒绝弃位,被判为异端。但后来因为被手下诸枢机主教抛弃,只好也答应弃位。于是宗教会议就推选科隆纳家族成员奥多为教皇,定名马丁五世。在经过许多教皇分立之后,教会又重新统一于一长之下。

如上述,菲利波·维斯康蒂当时住在帕维亚要塞中。而法齐诺·凯内在伦巴第动乱中已成为维切利、亚历山大里亚、诺夫拉和托尔托纳的君主,并已聚敛大批财宝。他感到自己寿数将尽,又无儿女,就让他妻子贝阿特丽丝继承产业,并和友人商妥促使她和菲利波结婚。这个结合使菲利波势力大增,他重新占领米兰和整个伦巴第地区。对于这么多恩惠,他也和一般王侯曾经干过的那样恩将仇报,指责贝阿特丽丝与人通奸,把她处死。他感到自己现在实力强大,就计划攻打托斯卡纳,完成他父亲乔万尼·加利佐尚未完成的大业。

那不勒斯王拉迪斯劳斯临死,曾把王国和一支大军留给他妹妹乔万娜。这些部队由意大利一些第一流军事首领率领。其中有一位科蒂纽奥拉的斯福查,他是当时全意大利武装部队中最出名的勇士。乔万娜女王身边曾养着一个叫潘多尔费洛的人,为掩盖这件不体面的事,就和她的丈夫,法国皇族贾科波·德拉·马尔卡讲好条件:他应满足于塔伦托亲王这个头衔,让她本人称王并主持国政。但当这位贾科波到达那不勒斯时,武装部队立即拥他为王,于是夫妻之间就打起仗来。虽然男方起初打了许多胜仗,但女王最后还是战胜了对方,从而成为教皇的敌人。针对这个情况,斯福查为了使她处于困境以便迫使她投靠自己,就在事先未把意图通知她的情况下,突然把部队撤走,不为她服役了。于是女王发现自己突然失掉军队,又无别处求助,于是就把阿拉贡和西西里王阿尔方索收为义子,请他支援;并雇用蒙托内人布拉乔为军队首领。这个人在军事上的名声和斯福查不相上下,而且他反对教皇,这是因为他过去曾占领原属教会的佩鲁贾等地。

后来,女王和教皇讲和。但国王阿尔方索认为她可能象对待她丈夫那样对待自己,就在暗中设法要把许多要塞控制在自己手中;但女王耳目极其灵通,抢先进入那不勒斯要塞并加强其工事。二人之间猜忌日重,终于兵戎相见。这时斯福查已重新在她手下服役;在他的协助下,把阿尔方索从那不勒斯赶走,剥夺了他继承王位的权力。另收昂儒的路易为义子。从此,在布拉乔和斯福查之间又展开一场对抗;前者站在阿尔方索一边,后者保卫女王的事业。在战争过程中,斯福查在抢渡佩斯卡拉河时淹死。于是女王又失掉武装力量。如果不是米兰公爵菲利波·维斯康蒂帮助,强迫阿尔方索退回阿拉贡的话,她早已被逐出国土。阿尔方索撤走后,布拉乔无所畏惧,继续攻打女王,包围拉奎拉。但教皇唯恐布拉乔势力太大为害教会,就雇用斯福查之子弗兰切斯科,派他到拉奎拉去驱逐布拉乔;他到达后立即打垮布拉乔的队伍并把他本人杀死。布拉乔留下一个叫奥多的儿子,教皇从他手中夺走佩鲁贾,只把蒙托内地区留给他。后来他为佛罗伦萨人服役时,在罗马尼阿战死。这样,曾在布拉乔指挥下打过仗的武士中,最出名的就只剩下尼科洛·皮奇尼诺一人。

关于意大利的概况,我们接连说到这里,已经接近我们最初想要说到的时期。未曾提到的情况都不重要。只有沸罗伦萨人和威尼斯人联合反对米兰公爵菲利波的战争可算例外。这件事我们准备在专门叙述佛罗伦萨时再说,在这里暂时略过;只把我们现在已说到的这个时代意大利诸君王和武装部队的情况概括几笔如下:约安二世占有那不勒斯、马尔凯区、教会领地和罗马尼阿;这些地区有的服从教会,有的被教区主教或暴君占有。象费拉拉、摩德纳和勒佐就是由伊斯特家族统治;曼弗雷德家族占有法恩扎;阿利多西家族占有伊莫拉;奥尔德拉菲家族占有富尔利;马拉泰斯塔家族占有里米尼和佩扎罗;瓦拉诺家族占有卡梅里诺。伦巴第一部分属于菲利波公爵,一部分属威尼斯;那些只占有一个地区的暂撇开不说,只有贡扎加一家例外,他们统治着曼图亚地区。托斯卡纳大部属于佛罗伦萨。卢卡和锡耶纳是仅有的按照自己的法律治理的两个地区——卢卡受圭尼吉家族统治;锡耶纳实行自治。热那亚人有时独立自主,有时受治于法国或维斯康蒂家族;被人瞧不起,可列入小邦一类。

主要邦国的武装力量都不是靠自己的力量。菲利波公爵成天关在自己的房子里不见人,他打仗时都是派雇佣兵去打。当威尼斯人把注意力转向大陆时,就抛弃曾经使他们在海上称霸的武装力量,也采用意大利惯例,把自己的武装部队交给别人指挥。教士和女人不适于带兵,因此,教皇和那不勒斯女王约安也被迫采用别人因考虑欠周而采用的办法。佛罗伦萨人也采用同样惯例,这是因为他们经常发生分裂,已经把贵族阶级消灭;他们的共和制完全掌握在从事商业活动的人们手中,因此也只好按别人的习惯和方式办事。

这样,意大利的武装力量或是掌握在较小的王公手中,或者由不拥有城邦的人控制。这是因为,较小的王公带兵打仗并不是为了荣耀,而是为了获得财产或安全。那些不拥有城邦的人,从小练武长大,除武功外不懂其他任何技艺,他们打仗只是为了得到报酬或为个人捞得一官半职。后一类人当中最出名的有卡尔米尼约拉、弗兰切斯科·斯福查、布拉乔的门徒尼科洛·皮奇尼诺、安戈洛·德拉·佩尔戈拉、洛伦佐·迪·米凯莱托、阿滕杜利·伊尔·塔尔塔利亚、贾科帕乔、切科利诺·达·佩鲁贾、尼科洛·达·托伦蒂诺、圭多·托雷洛、安托尼奥·达尔·蓬泰·阿德·埃拉以及其他等人。和这些人同属一类的,还有已经提到过的那些君主,还可以加上罗马的几位责族,科隆纳家族和奥尔西诺家族,以及那不勒斯王国和伦巴第其他一些王公和贵人。这些人既然经常保持武装,互相之间又常常动武,而且想方设法使一切事情都有利于已;结果这些打仗的人,差不多都是两败俱伤。他们把武装行动搞到如此谎谬透顶,以致一名极其普通的将领,只要真有胆量,就能使全意大利很不慎地尊敬崇拜的那些人蒙受羞辱。

因此,在我写的这部历史中,必然会充满这类昏庸的君主和如此卑劣的军队。在叙述这些事情以前,象我在开始时就已指出的那样,有必要先把佛罗伦萨的起源说一说,以便把当时这个城市的情况弄清楚;应该弄清楚的是,经过一千年的辛勤劳苦之后,佛罗伦萨竟然变得这么衰微孱弱,其原因究竟何在。

第二卷 从佛罗伦萨的起源到大叛乱

公元1010—1353年

第一章

古代共和国开发殖民地的习惯和它的好处——人口的增加使某些地区更有利于健康——佛罗伦萨的起源——佛罗伦萨的扩张——佛罗伦萨这个名称的由来——佛罗伦萨被托蒂拉破坏——佛罗伦萨人攻占菲埃索莱——佛罗伦萨第一次分裂及其原因——奔德尔蒙蒂家族——奔德尔蒙蒂被害——佛罗伦萨的圭尔夫派和吉贝林派——圭尔夫派各家族——吉贝林派各家族——两派妥协。

在古代共和国和君主国那些早已废弃的伟大而高明的制度中,有一种制度曾经促使城市和市镇陆续建立起来。引起一位伟大的君主或治理得很好的共和国最关心的、同时也是使某一地区受益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为了共同的便利和防御把人们吸引到一起的新殖民区的创立了。

这种事情并不难办到,只要把人们送到新占领的或荒无人烟的地区去就行了。这样移民不但可以促使新城市的建立,保证新占领区的安全,而且还可以使一个行省内的居民分布合理。这样,居民由于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舒适生活,从而繁殖迅速;不但愿意应召进攻别国,而且在保卫本土方面也可靠得多。但由于一些君主和共和国的作法不明智,这种习惯早已废弛;随之而来的就是土地的衰败和破坏。因为,这种殖民制度原是使帝国安全、地区繁荣的唯一途径。王侯在新占地区建立的殖民地就如同要塞或岗哨,它可以使居民忠诚顺从,因而使国家得到安全。任何一个地区,如果没有殖民这一条规定,就不可能把这个地区完全占领,也不可能使居民保持适当的分布。因为各地有益健康的程度不同,有的地方必然人口过多,其他地方则无人居住。如果不设法把增殖太快的地方的人口抽调到人口过于稀少的地方,那么,后者将荒无一人,前者人口将拥挤不堪,从而使整个国家很快就遭破坏。而且,因为大自然不会解决这种失调现象,只有人们勤劳的努力才能解决。不利健康的地方一旦移入大量人口,就会变得有益健康。土地一经耕种就会肥沃丰产,烧火就会使空气清洁——这些救治方法是大自然无法提供的。

威尼斯城就可以证明这种说法正确。该地原来是一片不利健康的沼泽地带。后来只是因为集中了大量勤奋的移民,才变成一个有益健康的所在。比萨也是这样,由于那个地方的空气原来很不卫生,因而从未拥有足够的居民;直到后来萨拉森人破坏了热那亚并使它的河流无法通航,致使热那亚人大批移居比萨,才使比萨这个城市兴旺富强起来。相反地,如果不采取殖民办法而想保有新占地区,必然十分困难。一些地方没有人居住的仍然没有人住,而人口繁殖太快的地方又无法减少。因此,在全世界、特别是在意大利,和古代比较起来,有许多地方已经荒芜。究其原因,完全是由于帝王已无心于真正光辉的事业,疏忽大意;共和国也漫不经心,失去值得称赞的好制度。在古代,由于殖民制度的运用,经常有新城市出现,已有的城市则进一步扩大。佛罗伦萨的情形就是一个例子。它开始时是菲埃索莱城;后来由于不断殖民,才扩大为佛罗伦萨。

它极可能是象但丁和乔万尼·维兰尼所描述的那样,原来坐落在山顶上的菲埃索莱城,为了使它的市场能招徕更多客商,并为带货物来的人们提供更大的方便,就给他们划定一个地区加以安顿;不是在山上,而是在山脚和阿尔诺河之间的平地上。我设想,这一带第一批建筑物就是由这些市场促成的;这些市场还促使商人希望有宽敞的货栈存放他们的货物。经过若干年月之后,这些货栈就发展成永久性的牢固的建筑物。后来,罗马人征服迦太基人,从而使意大利免受外国入侵,这些建筑物必然随之大量增加;因为人们除非万不得已才会忍受不便。虽然对战争的担心使人们愿意占据易守难攻的地方;但只要担心的原因一旦消除,他们就乐于搬到进出方便的平地上去了。因此,在罗马共和国威名下取得的安全就促使在上述情况下定居下来的人们迅速繁殖,形成城镇。起初它的名字叫维拉·阿尔尼纳。后来发生马里乌斯和苏拉之间以及凯撒和庞培之间的内战,再往后又发生谋杀凯撒的人们和为凯撒之死报仇的人们之间的战争。在这期间,一批一批移民队被送到菲埃索莱——最初是苏拉送去的;后来,报了谋杀凯撒之仇的三位罗马官员把全帝国瓜分后也曾把移民队送去——这些移民队部分地或是全部地定居在这个以后发展起来的城镇附近这片平原上。由于人口大量增加,住宅也随之遍布在这片地方,最后就形成城市;把它和意大利其他城市列入一类已很恰当。

关于佛罗伦蒂亚(Florentia)这个字的来源,众说不一。有人说它来源于这个殖民地的首要人物之一佛罗里努斯(Florinus);有的又说这个字原来不是佛罗伦蒂亚,而是佛卢恩蒂亚(Fluentia),由佛卢恩泰(fluente)即阿尔诺河的流动而来。为了给这个说法找旁证,还引用了普林尼一段话说,“佛卢恩蒂亚人(The Flnentini)住在阿尔诺河流附近。”不过,这话可能不对头,因为普林尼说的是佛罗伦蒂亚人居住的地点,而不是人们所知道的他们的族名。而且佛卢伦蒂亚人(Fluentini)这个字似乎是个传讹了的字,因为几乎是和普林尼同时进行写作的弗隆提努斯和科尔内利乌斯·塔西佗是用佛罗伦蒂亚(Florentia)和佛罗伦蒂亚人(Florentini)这两个名字称呼他们的。这是因为在提比留时期,这个城市是和意大利其他城市受到同样治理的。此外,科尔内利乌斯还曾提到佛罗伦萨人派使节谒见皇帝,乞求不要让凯内河的水泛滥到他们那个地区的事。而且,一个城市同时有两个名称的事也是十分不近情理的。因此,我认为,不论名称的来源如何,它一直都是佛罗伦蒂亚;而且,不论城市的起因何在,它肯定是在罗马帝国时期出现的,在最初几代皇帝时期就已经受到作家的注意了。

罗马帝国遭受蛮族侵扰时,佛罗伦萨是被东哥特王托蒂拉摧毁的,经过二百五十年之后,查理大帝才予以重建。从那时起直到1215年,它就和意大利其余城市享有同样命运了。在这段时期,佛罗伦萨先是由查理大帝的后代统治,后来的统治者是贝伦加里乌斯家族,最后是德意志皇帝。这些情况在上一卷的概述中我们已经提到。在这些年代里,由于统治他们的那些人的影响,佛罗伦萨的人口并未能增加,也未创造出值得记述的事业。不过,在1010年,正当菲埃索莱人纪念庄严的圣罗慕洛节日的时候,他们占领并破坏了菲埃索莱。他们办的这件事也许事先已得到皇帝的认可,也许是在一位皇帝已死、继位的皇帝尚未就位的空隙当中,各地都有较多自由的时候干的。但当教皇势力增大、德意志皇帝的权威逐渐消弱时,意大利各地都实行自治,很少尊重帝王。因此在亨利三世时期,全意大利各地都分裂成两派,一派拥护皇帝,一派拥护教会。但佛罗伦萨人一直到1215年仍然保持着统一,服从统治者,唯一的目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安全。不过,正象侵犯人体的疾病在体内存在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而致命那样,佛罗伦萨参与意大利的帮派斗争虽晚,后来却成为受帮派之害最严重的地方。它第一次内部分裂的原因,但丁和许多其他作家都有记述,因而已是尽人皆知。不过,我还是想把它简单说上几句:

在佛罗伦萨最有势力的家族当中,有奔德尔蒙蒂和乌贝尔蒂这两家,其次就是阿米德伊和多纳蒂二家。多纳蒂家族中有一位有钱的寡妇,她有一位异常俊美的女儿。这位寡妇看中了奔德尔蒙蒂家族的首领、年轻的奔德尔蒙蒂,打算把女儿嫁给他。但她由于疏忽、或是认为这桩婚事随时都可办成,因而未曾向对方表示过这个意图;结果这位青年男子就和阿米德伊家族的一位小姐订了婚。这件事使多纳蒂家族这位寡妇极不好受。但她希望凭着她女儿的美貌,能在对方举行婚礼以前进行破坏。有一次她在楼上看见奔德尔蒙蒂正独自一人走近她家。她立即下楼,正当他在门口走过时,就对他说道:“听说你已选定一位妻子,我很高兴;不过我可早就把我的女儿给你留着呢。”一面说着,一面就把门打开,叫他看见自己的女儿。这位青年男子看到这位小姐非凡的容貌,又考虑到她高贵的出身,而且她的嫁妆也决不会次于他原先选定的那位小姐的;心中立即燃起热烈愿望要占有她。因此,他既不考虑自己已经应许别人,也不考虑毁约将给对方造成的伤害,更不考虑违约可能给自己带来的灾祸,当即对那位寡妇说,“既然您为我保留着您的女儿,如果我拒绝了她,那就太无情无义了。因为我现在还可以自由选择。”于是,一点时间都不耽搁就和她的女儿结了婚。

这件事情传开之后,阿米德伊和乌贝尔蒂这两个结了盟的家族非常愤怒,于是就把和他们这一方有关的其他许多家族召集一起商讨对策,认为如果对这种污辱表示宽容必将丧失体面,对这种无法无天的侮辱行为最适当的报复就是把奔德尔蒙蒂杀死。虽然有些人考虑这样做必将招致恶果,但莫斯卡·拉姆贝蒂却反驳说,用“木已成舟、悔之无益”之类陈词滥调滔滔议论是什么事情都干不成的。于是,大家推举莫斯卡本人,斯蒂亚蒂·乌贝尔蒂,拉姆贝尔图乔·阿米德伊和奥德里戈·菲凡蒂等去执行杀害奔德尔蒙蒂的任务。在复活节早晨,他们这几个人就藏在阿米德伊家的一所房子里(位置在老桥和圣斯蒂芬教堂之间),当奔德尔蒙蒂骑着白马走过、心里正想着忘记一件伤害人的事就象拒绝联姻那样容易的时候,那些人就从桥脚下向他攻来,在战神马尔斯的雕像近旁把他杀死。这一谋杀案把全城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奔德尔蒙蒂家族,说他们有理;另一派拥护乌贝尔蒂家族。由于这些家族都有人力和武器等防卫手段,他们的冲突虽然持续了许多年,但谁都未能把对方消灭。

佛罗伦萨经常处于这种纷乱之中。直到弗里德利希二世统治时期,因为他是那不勒斯国王,就力图加强自己的力量,以对付教会;他为了使自己在托斯卡纳的势力更加稳固,就采取支持乌贝尔蒂家族和他们的追随者的政策。在他的支持下,他们把奔德尔蒙蒂家族放逐。于是,我们这个城市也和意大利其他城市早就已经形成两派那样,也分为圭尔夫和吉贝林两派。现在我把加入两派的家族名单记录在下边,因为这并不是多余的。站在圭尔夫派一边的有下列各家族:奔德尔蒙蒂、内尔利、罗西、弗雷斯科巴尔迪、莫齐、巴尔迪、普尔奇、盖拉尔迪尼、福拉博斯契、巴涅西、圭达洛蒂、萨凯蒂、马尼埃里、卢卡尔德西、恰拉蒙泰西,科姆皮奥贝西、卡瓦尔坎蒂、姜多纳蒂、姜菲利阿齐、斯卡利、瓜尔泰罗蒂、伊姆波尔图尼、博斯蒂基、托尔纳昆奇、韦基埃蒂、托辛吉、阿里古奇、阿利、西齐、阿迪马里、维斯多米尼、多纳蒂、帕齐、德拉贝拉、阿尔丁吉、泰达尔迪和切尔基。参加吉贝林派的有下列各家族:乌贝尔蒂、马内利、乌布里阿基、菲凡蒂、阿米德伊、因凡加蒂、马莱斯皮尼、斯科拉里、圭迪、加利、卡皮阿尔迪、拉姆贝尔蒂、索尔达尼埃里、奇普里阿尼、托斯基、阿米埃里、帕莱尔米尼、米利奥雷刊、皮利、巴鲁奇、卡塔尼、阿戈兰蒂、布鲁内莱斯基、卡蓬萨基、埃利塞伊、阿巴蒂、蒂达尔迪尼、居奥基和加利加伊。双方除了上述这些贵族家庭之外,每派还有许多上层的人参加。以致全城因为这个分裂而堕落败坏了。圭尔夫派既被逐出城外,就避居阿尔诺河上游谷地,那里他们筑有一部分堡垒和要塞。他们就在那里加强防御工事以防敌方来袭。但在弗里德利希死后,那些最没有偏见、在居民中威望最高的人们经过考虑,认为与其继续分裂招致全城毁灭,还不如促成两派和好。于是他们就劝圭尔夫派忘记旧恶、回到城里;也劝吉贝林派抛开宿怨、热诚地欢迎他们归来。第二章佛罗伦萨政体的新形式——军事设施——佛罗伦萨的强大——吉贝林派的活动——吉贝林派被逐出城——圭尔夫派被那不勒斯国王的武力击溃——佛罗伦萨受那不勒斯国王统治——吉贝休派破坏佛罗伦萨的计划,遭到法里纳塔·德利·乌贝尔蒂的反对——佛罗伦萨圭尔夫派的冒险——教皇把他的旗帜交给圭尔夫派——吉贝林派的恐惧以及为保护自己的权力所作各种准备——行会的成立和它们的权威——圭多·诺韦洛伯爵被放逐——他去普拉托——圭尔夫派回到城里——吉贝林派离开佛罗伦萨——佛罗伦萨人改组政府以支持圭尔夫派——教皇力图使吉贝林派回到城里并把佛罗伦萨从教会中开除——教皇尼古拉三世力图削弱那不勒斯王查理的势力。

佛罗伦萨既已统一,人们认为这正是组织自治政府的好时机;而且,在新皇帝的势力壮大以前把自己的防务搞好也是可取的。于是他们就把全城分为六个区,每区选出两位公民共十二人,治理全城。这个十二人领导集团名叫“长老会”,每年选举一次。为了消除过去判案后一再出现的不和的根源,他们从别的城市请来两位审判官,一位称人民首长,一位称总监;他们的职责就是决断民间发生的各种民事刑事案件。而且,鉴于新建秩序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保卫就不能维持下去;于是他们又把城内划分为二十个旗、农村划分为七十六个旗,所有青年男子的姓名都登记在各旗的花名册上。命令规定:不论何时,只要人民首长或长老会发出号召,每个青年都必须武装起来,到各自所属的旗下集合。按照使用的武器类别,他们各有不同的旗帜,所有的弓手集合在一面旗帜下,剑手或持盾者集合在另一面旗帜下。每年圣灵降临节,举行盛大仪式,向新入伍的青年颁发旗帜,为整个部队任命新的指挥官。为了表示对军队的重视,他们还制造一辆很大的车,用两头公牛拉着,车上铺红布,竖着一面红白二色旗;打仗的时候,凡是已经精疲力竭的战士就可以躲到车上,等到精力恢复时再冲向敌人。当他们想叫部队集合时,就把这辆车赶到新市场,庄重地把它交给人民首长。为了把军事活动搞得很隆重,他们还准备了一口名叫“晨钟”的大钟,在部队出城以前的一个月期间,天天敲打,以便让敌人有时间准备他们的防务。当时人们中间存在着极其高尚的道德,他们的心地是这么宽宏大量。我们今天打仗时,出敌不意、攻其不备被认为是英明果敢;但在那个时代,这样的行为却被认为很不光彩,而且只会招致很不利的后果。部队行动时也带着这口大钟,用以规定站岗撤哨的时间以及打仗需要的其他活动。

佛罗伦萨人在民政、军政等方面作了这些安排之后,取得自主。它在很短的时期内就取得想象不到的伟大力量和极高的威望。它不但变成整个托斯卡纳地区的首领,而且成了全意大利第一流大城市之一。如果它不是因为受到公民内部接连不断的分裂的折磨的话,它可能取得的成就将是异常伟大的。佛罗伦萨人在新政府治理下的十年间,曾迫使皮斯托亚、阿雷佐和锡耶纳等城和他们结盟。从锡耶纳回师途中,还占领沃尔泰拉,摧毁一些堡垒,把居民带回佛罗伦萨。所有这些事业都是在圭尔夫派的建议下进行的。他们比吉贝林派势力强大得多,这是因为人们仇视吉贝林派,这不只是因为在弗里德利希时代他们当权时盛气凌人,而且也是因为亲教会派比亲皇帝派更得人心;因为人们指望在教会帮助下保持自主,对皇帝则不然,人们总怕皇帝使他们失掉独立自主。

与此同时,吉贝林派虽被剥夺了权力,但他们并未善罢甘休,而是在伺机重掌政权。当他们看到弗里德利希的儿子曼弗雷德自立为那不勒斯王并削弱了教会的势力之后,就认为有利的时机已至;于是就和曼弗雷德秘密联系,企图重掌国政。但他们的活动未能瞒过“长老会”,该会得悉他们的阴谋之后立即传讯乌贝尔蒂家族。乌贝尔蒂家族拒不从命,反而在他们的住宅里修筑工事拿起武器自卫。佛罗伦萨人民闻讯激怒,也纷纷拿起武器,在圭尔夫派支持下,强迫他们离开城市。他们带着吉贝林派所有成员一起撤到锡耶纳;然后就请求那不勒斯王曼弗雷德援助。国王的军队在法里纳蒂·德利·乌贝尔蒂的得力指挥下,在阿尔比亚河上把圭尔夫派打败,进行了大屠杀,以致逃脱的人们以为佛罗伦萨已经失守,不敢回去。都逃到卢卡避难。

曼弗雷德委派出名的军事家焦尔达诺伯爵指挥他的部队。他在打胜仗之后就带着吉贝林派到达佛罗伦萨,把城市完全置于国王的统治之下,废除各级地方官吏以及保有自主形式的一切机构。这样很不慎重的做法伤害了佛罗伦萨人民,激起他们切齿痛恨;他们对吉贝林派的敌视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最后导致这一派的毁灭。焦尔达诺伯爵因为国内有要事不得不回那不勒斯,把卡森蒂诺君主圭多·诺韦洛伯爵留在佛罗伦萨作国王代理人。他召集吉贝林派在埃姆波利开会。除了一人提出异议外,他们在会上一致决定:为了保持他们这一派在托斯卡纳地区的势力并迫使圭尔夫派撤消对教会一方的支持,唯一的办法只有把佛罗伦萨毁掉。对如此宏伟的佛罗伦萨城作出如此残酷的判决,会上竟无任何公民反对;只有法里纳塔·德利·乌贝尔蒂不赞成这项决议,公开站出来为佛罗伦萨辩护。他说,他本人历尽艰险,目的并无其他,只是希望回到自己的家乡;而且至今仍然渴望实现他所热切追求的这个目标。命运既然已经把这个幸福送上门来,他决不拒绝接受;即使是因为享受这个幸福而使他成为和他的想法不同的人们的仇敌,就象他过去成为圭尔夫派的仇敌那样,他也毫不婉惜。他还说,任何人都不必担心这个城市的存在会促成国家的灭亡;因为,他相信他们把圭尔夫派赶走的那种勇气,就足以用来保卫这座城市。法里纳塔是一个决心极大、无所畏惧的人,而且在军事上又功绩卓著;他既是吉贝林派的首领,又极得曼弗雷德的赏识,因而得以运用自己的权威制止人们的议论,并引导他们寻找其他途径保持吉贝林派的势力。

卢卡人由于在阿尔比亚战役之后曾为圭尔夫派提供避难之地,深恐因此触怒伯爵,就不允许他们继续在卢卡呆下去了。圭尔夫派只好离开卢卡到波洛尼亚。帕尔马城的圭尔夫派又把他们从那里请到帕尔马去攻打那里的吉贝林派。他们把那里的吉贝林派打败之后,帕尔马人就把原属吉贝林派的财产送给他们。这样,他们的名声大振、财富大增;又获悉教皇克莱门特已邀请昂儒的查理夺取曼弗雷德的王国,于是他们就派使节晋谒教皇表示愿意效忠。教皇陛下不但把他们当朋友接待,而且还把饰有教皇徽记的旗帜赐给他们。后来圭尔夫派打仗时总是举着这面旗,至今仍在佛罗伦萨使用。查理从曼弗雷德手中夺取王国并把他本人杀死。在这次成功中有佛罗伦萨圭尔夫派的贡献。他们这一派的势力因此大增,吉贝林派则相对削弱。因此,在诺韦洛伯爵手下治理佛罗伦萨的那些人就打算作出一些让步,以便使过去曾遭受他们种种迫害的人们和他们和好,认为这样做可能较为得策。不过,如果这些补救的办法能够及早实行,一定会很有好处;但现在迫不得已才这样做,人家就不再认为这是什么恩惠了。结果对赐予者不但毫无好处,反而加速自己的灭亡。他们想给过去的受害者一些好处以争取他们,于是就恢复他们过去被剥夺的某些名位;从地位较高的平民中选出三十六名代表,另外还从波洛尼亚请来两名骑士或绅士,委托这些人改组佛罗伦萨政府。这些代表集合在一起开会时,立即决定把全体居民接技艺或行业分类,每种行业委派一名官员负责在他所管辖的那些人当中执行公正裁判;发给每种行会一面旗帜:城邦号召时,每个成员就要拿起武器集合在旗帜下面。开始时,技艺行会总数是十二个,七个大行会,五个小行会。后来次要技艺行业增加到十四个,所以技艺行会总数到达二十一个,至今仍是这样。这三十六位改革家为了增进公共福利还在其他方面进行了一些改革。

圭多伯爵提议,为了维持武装部队,要在公民中抽税。但在讨论中发现这事十分难办,他也不敢强制执行。他感到现在他的统治权已经丧失,于是就把吉贝林派的头目们召集起来开会,决定把过去很不慎重地让给平民的权力再夺回来。那三十六个人也聚集开会,当时他们认为自己已有足够力量,就鼓动群众大闹起来。群众一闹反而把他们自己吓坏,一个个溜回自己家中。突然间,各行会把旗帜展开,大批手持武器的人朝他们涌来。这些人了解到圭多伯爵和他手下的人正在圣约翰教堂,他们就到圣三位一体教堂集合,推选乔万尼·索尔达尼埃里当他们的首领。伯爵那方面了解到平民集合地点之后,就带着手下的人朝那个地方冲去。平民并不回避战斗,他们就在现在的托尔纳昆奇家族住宅所在地迎击敌人,把伯爵赶跑,打死他手下许多人。这个结局使伯爵大为震惊。他既害怕敌人夜间来袭,又担心自己的同党因失败会把他杀害。他心中充满这些恐惧思想。因此,任何挽救危局的办法他都不想再试,一心只顾摆脱战斗、逃之夭夭。其他首领的劝告他都不听,带着手下全部人马向普拉托奔去。但当他到达一个安全地点时,恐惧情绪也消失了;他认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就想改正。于是第二天天刚亮就率领部下回到佛罗伦萨。他曾因怯懦而逃出的这个地方,这时又要强行夺回。但他的计划并未成功。因为平民好不容易才把他赶跑,这回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拒于城外。于是他只好含悲忍辱退到卡森蒂诺;吉贝林派撤到他们的别墅里。

佛罗伦萨平民胜利之后,听了热心共和的利益的人们的劝告,决定使全城重新团结统一,号召所有仍在城外的公民,不论圭尔夫派、吉贝林派,都回到城里。圭尔夫派被放逐六年之后现在才回来;近年来吉贝林派所作恶事也获得宽恕,他们也回到自己的家乡。但不论平民还是圭尔夫派都对他们切齿痛恨,因为后者忘不了被他们放逐的痛苦,前者对吉贝林派掌权时的暴政也记忆犹新。结果是,双方的内心还远未平复。

正当佛罗伦萨处于这种局面时,有消息传开,说曼弗雷德的侄子科尔拉迪诺为了征服那不勒斯,从德国带着一支军队开来。这件事使吉贝林派产生重新掌权的希望,圭尔夫派则考虑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向查理请求:如果科尔拉迪诺从佛罗伦萨路过,就请他出兵保护。查理的部队向佛罗伦萨开来,使得圭尔夫派趾高气扬;吉贝林派则因此很惊慌,在部队到达两天以前,他们并未被驱逐,自己就逃出城去。

吉贝林派逃走后,佛罗伦萨人改组城邦政府,选出十二人掌握最高权力,任期两个月,不象以前那样称为“长老会”而改称“贤人政府”;还成立一个由八十名公民组成的议事机构,名叫“征信院”;另外,还在全城六个区选出三十名公民,和征信院以及十二贤人一起,组成政务大会;又从贵族和平民中选出一百二十名公民组成另外一个议事会,凡是已经由其他会议审议过的事情都要提交这个议事会再议以便作出最后决定;这个议事会还负责任命共和国各级官员。这个政府组成后,指派亲近圭尔夫派的人担任城邦重要职务,并采取一些其他措施以加强圭尔夫派势力,借以防范吉贝林派,保卫自己。他们把吉贝林派的财产分成三份:一份归城邦公用,一份拨给首长,一份发给圭尔夫派,以补偿他们所受伤害。教皇也为了在托斯卡纳地区保持圭尔夫派的利益,任命查理为该地区的皇帝代表。正当佛罗伦萨人在新政府领导下,以法律保持内部稳定、以武力保持对外的势力之际,教皇去世了。经过两年争论才推举出格雷戈里十世为教皇,当时他在叙利亚,他曾在那里长期居住。这位教皇从未亲眼见过党派斗争,因而在估量对待这些党派问题上,和他的前任不同。当他前往法国路经佛罗伦萨时,认为一个好的神职人员的职责就应当是使这个城邦团结统一。当时也取得一些成功:佛罗伦萨人同意把吉贝林派的官员接入城里一起研究他们这一派回到城里的条件。他们达成一项协议。但在城外的那些吉贝林派因为非常害怕,不敢回城。教皇责备佛罗伦萨应负全部责任,在激怒之下开除了佛罗伦萨的教籍。佛罗伦萨一直倔强抵制着,直到教皇逝世。后来英诺森五世继任教皇,才恢复佛罗伦萨的教籍并为他们祈祷赐福。

后来奥尔西诺家族的尼古拉三世当了教皇。应当指出,历任教皇对任何在意大利的力量变得强大起来的人一向都嫉妒;即使这种势力原来是由教会扶植起来的,教皇也不能容忍。由于他们经常设法破坏强大的势力,结果动乱和变迁连绵不绝。他们对实力强大的人物的恐惧促使他们扶持原先比较弱小的势力;一旦这个弱者变强,教皇就又开始惧怕他;由于惧怕他,就又想方设法毁灭他。教皇这种想法和作法促使他把那不勒斯王国从曼弗雷德手中夺出交给查理。但查理一旦强大,教皇立即决定毁灭他。在这种动机驱驶下,尼古拉三世打算利用皇帝的势力把托斯卡纳的统治权从查理手中夺出来,以执行帝国命令的名义,把他自己的代表拉蒂诺派到那里掌握大权。第三章佛罗伦萨的变化——吉贝林派被召回——佛罗伦萨政体的新形式——成立执政团——战胜阿雷廷人——选出正义旗手——第一位正义旗手乌巴尔多·鲁弗利——贾诺·德拉·贝拉——他倡议进行的新改革——贾诺·德拉·贝拉自愿流放——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冲突——动乱平息——政府改组——公共建筑——城邦繁荣。

佛罗伦萨这时的景况很不幸。圭尔夫派各大家族已极骄横,对官员的权力他们全不放在眼里。因此天天都有凶杀或其他暴行发生;在这一位或那一位贵族庇护下,行凶犯罪者得以消遥法外。平民领袖们为了制止这种无法无天的横暴行径,决定把被放逐的人们召回城里,以便使教皇代表有机会促成全城统一。吉贝林派回来之后,由过去的十二位长官增加到十四位,两派各出七位,都由教皇指定,任期一年。佛罗伦萨人在这个政府下生活了两年。直到马丁教皇即位,又把全部权力交回原先被尼古拉剥夺了权力的查理。因此,托斯卡纳的党派活动再次活跃起来。佛罗伦萨人拿起武器反对代表皇帝的统治者;而且为了剥夺吉贝林派的权力和限制贵族,他们又成立新形式的政府。这事发生于1282年。各行会因为有合法委任的官长和上边发下来的旗帜,势力早已很大,这时就以他们自己的权威发布命令:取消十四公民执政的制度,推举三位称为“长官”的人掌握共和政权,任期两个月,人选来自贵族或平民皆可。第一届任满后,人数增至六位,以便使全城六个区每区能出一位。这个数目一直保持到1342年,那时全城改划为四区,长官增至八人,在过渡期间有时曾增至十二人。

这个政府促成贵族的毁灭,这事下文即将谈到。这是因为平民提出各种理由,不许贵族参加政府,随即无所顾忌地践踏他们。最初贵族由于内部分裂,未作任何抵抗;他们一个个只顾夺取别人在城邦的势力,结果大家都丢掉势力。人们还为这个政府修建宫殿,准备让执政者长期在里边居住,一切必要的官员也都委派妥当。按过去习惯,各种会议和官吏集会都是在教堂里。这些执政者起初只被称为“长官”,后来为了突出他们的优越地位,又采用“执政”或“首长”这个称号。在一段时期,佛罗伦萨保持内部平静。在这期间,因为阿雷廷人驱逐圭尔夫派,他们曾出兵攻打阿雷廷人,在坎帕尔迪诺一仗大获全胜。佛罗伦萨日益富裕,人口大增。他们认为最好是扩建城墙,后来一直扩展到象现在这么大的范围,过去它的直径只有从老桥到圣洛伦佐教堂那么长。

对外战争和内部和平使圭尔夫和吉贝林两派之争几乎完全消失。偶尔出现的党派情绪似乎只存在于较高阶级和平民之间,这在各个城市都是很自然的一种普遍现象。因为平民希望按法律规定办事,而上层阶级则不同,它本身就是平民的统治者;这两种人完全和睦相处是不可能的。当吉贝林派造成的恐怖使大家都循规蹈矩时,这种不和没有表现出来;一旦吉贝林派被压服,这个矛盾立即暴发:每天总有若干平民受到损害,而法律又无力加以纠正;因为每个贵族都有亲戚朋友保护,以对付“长官”或首长的力量。为了纠正这种祸害,各行会的首领下令:每届执政团就职时,必须从平民中推举一位正义旗手,并拨出一千名武装人员归他调遣。这一千人分为二十个连队,每队五十人;还规定:不论何时,只要执政官们或首长发出号令,正义旗手就要带着他的旗帜和兵员去强制执行法律。第一位被选出担任这一要职的是乌巴尔多·鲁弗利。这个人把大旗展开,消灭了加莱蒂家族,因为这个家族的一个成员在法国杀害了佛罗伦萨一位平民。贵族内部剧烈地互相倾轧敌对使得各行会轻而易举地就制订了这项法律。贵族刚刚看到针对他们自己的这项条例制订出来,立刻就体会到推行这一法律的厉害精神。开始时他们极感恐怖。但不久之后,他们往日一贯的骄横就又抬头。因为他们自己人当中总有一个或更多的人参加执政团,这就使他们有各种机会阻挠正义旗手,使他不能执行他的职责。此外,原告还必须为自己所受伤害找到证人,但谁都不敢充当反对贵族的证人。因此,不久之后,佛罗伦萨又像以前一样陷入混乱之中,施加在平民头上的暴政和过去同样严重。因为对案件的判决不是受阻就是拖延,判决也不能执行。

在这种不幸的情况下,平民不知如何是好。出身于高贵家庭的一位热爱自由的名叫贾诺·德拉·贝拉的,鼓励各行会的领导人修改城邦的体制。在他的建议下,规定正义旗手和长官应住在一起,并统率四千武装部队;他们还剥夺贵族参加执政团的权力;对同谋者和主犯判同样的罪,并规定公众的告发就可以当作证据。这些法律定名为公正条例。平民靠这些法令取得很大势力,而贾诺·德拉·贝拉却因此给自己招来不少麻烦。他破坏大人物的权力,因而遭到他们切齿痛恨;平民当中较为富裕的人也认为他权力太大因而嫉妒他。这一点在遇到第一个事例时就充分表现出来。

有一次,在一场骚乱中有一个属于平民阶级的人被杀害。这件事是几个贵族一起干的,其中有一个叫科尔索·多纳蒂。因为在他们这伙人当中,他冲在最前,于是就判定他就是杀人凶手,被人民首长逮捕。但不久之后又宣布无罪。这可能是他真的无罪,也可能是首长不敢判他的刑。这样宣判无罪激起群众极大不满。他们都拿起武器冲到贾诺·德拉·贝拉的住处,要求他强制执行他亲手制订的法律。贾诺是希望科尔索受到惩罚的。许多人认为他应当坚持叫平民放下武器,但他并不同意这么办,而是劝他们到执政团去控诉,要求执政团考虑解决。平民认为自己受了首长的污辱,也被贾诺·德拉·贝拉遗弃,因而怒火万丈。他们不去执政团,而是进入首长的宫殿,占据并抢劫了宫殿。

这一暴行激起全城的公愤。那些打算毁灭贾诺的人们就把罪过完全推到他一个人身上。由于新的一届执政团中有一位执政是他的仇人,向首长控告他,说他就是这次暴乱的主谋。在这一案件正在进行审理中,平民又拿起武器主动到他的住处保护他,以防执政团和他的敌人对他进行伤害。不过,贾诺并不想考验这爆发出来的民众爱戴之情;也不想把自己的生命委诸官吏保护,因为他害怕官吏阴险狠毒,又怕平民动摇不稳。于是,为了消除他的敌人伤害他的借口,也为了使他的朋友们不致触犯法律,他决定一走了事,把国人从对他的担惊害怕中解脱出来。于是,他就离开他曾亲自出力并冒着生命危险从豪强的奴役下解救出来的城市,成为一位自愿被放逐的人。

贾诺·德拉·贝拉离开佛罗伦萨之后,贵族就又产生希望,认为可以恢复他们的统治权了。他们认为:他们过去的不幸是内部分裂造成。于是就从他们当中派两位代表到执政团,请求把那些针对他们制订的过于苛刻的法律修改得缓和一些,因为他们认为执政团偏袒他们。但他们的要求刚一传开,立即激起平民的愤怒,因为平民深恐各位执政屈从贵族。就这样,贵族的愿望和平民的猜忌已无法调和,于是只有诉诸武力。贵族集中在三个地点:圣约翰教堂附近,新市场和莫齐广场;分别由下列三位领袖率领:福雷塞·阿迪马里、万尼·德·莫齐和杰里·斯皮尼。成千上万的平民高举自己的旗帜,聚集在执政团宫殿前边(当时宫殿就在圣普罗科洛教堂附近)。因为他们怀疑执政团不忠,就另派六名公民参加进去和他们一起掌管政务。

双方正在准备格斗,有几个人(其中贵族和平民都有)在几位受人尊敬的教士陪同下,混杂在双方的人群中进行游说,意欲促成和解。他们提醒贵族说:贵族之所以不但丧失权力而且又有法律制订出来对付他们,是因为他们过去横行霸道、盛气凌人、作恶多端;过去他们由于心胸狭隘、倾轧不和而丧失的一切,现在企图用武力强行夺回,这很可能把国家毁灭,而且也会增加他们自己的处境的困难;应当记住:平民那方面,不论就人数、财富方面,还是就同优敌忾方面说,都比贵族强得多;他们自以为是贵族,就应当凌驾于他人之上,但打起来,这一点却毫无用处,徒有虚名;完全不足以在这么多敌人面前保住自己。另一方面,他们也提醒平民:总想给人以最后一击,这不是智虑明达的做法;把人逼入绝境也是不明智的,因为一个人到了绝望的地步是会不顾一切的;还不应忘记:在战争中贵族也曾一再为国争光;因此,这样死逼他们是既不明智又不公正的;虽然贵族可以忍受失去最高统治权力的痛苦,但在现行的法律下,任何人都可以把他们从家乡赶走,这一点他们是无法忍受的。因此,最好还是把这些法律修改一下;而且,为了促使这样的好事能够实现,最好还是放下武器;不要倚仗自己人多,用战争试试自己的运气;因为以少胜多的事也是常见的。平民当中意见不统一,有的希望立即通过武力解决问题,因为他们确信迟早总要诉诸武力,与其拖延到敌人更壮大,还不如趁现在下手为强;假如把法律缓和一下就能使贵族满足的话,那他们倒是愿意照办,但贵族是如此高傲,非强力不足以使他们就范。另外一部分较爱好和平、脾气较好的人却认为把法律稍稍修改一下总比诉诸武力为好。这部分人的意见后来占了上风。于是就规定一条:除非有充足的证据,否则对贵族的一切控诉都不受理。

武器虽说已经放下,但双方仍旧疑虑重重,各自都以堡垒和精壮的战士加强自己的防御。平民改组政府,减少官员的数目。他们采取这个步骤,是因为他们发现从以曼奇尼、马加洛蒂、阿尔托维蒂、佩鲁齐和切尔雷塔尼等人为首的家族中委任的执政偏袒贵族。改组后的执政团的政体更加健全稳定。办完这件大事后,他们就为宫殿奠基。为了扩充广场,把原属乌贝尔蒂家族的几处住宅迁移了。也是在同一时期,他们开始修建共公监狱。这些建筑物几年的工夫就都落成。这是我们佛罗伦萨城前所未有的最繁荣昌盛的时代。全城的豪富和名人不可胜数。能够拿起武器打仗的人,在城内就有三万之多,在农村约有七万。整个托斯卡纳地区,或为臣属或为盟友,一概听命于佛罗伦萨。虽说在贵族和平民之间仍有某些嫌隙猜忌,但未曾招致任何恶果,全体市民一起过着和平统一的生活。这个和平统一的局面如果不是因为内争而再次遭到破坏的话,佛罗伦萨就不会再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了。它既不必害怕帝国,又不必顾虑那些由于政治原因而离开家乡的公民。佛罗伦萨以自己的力量就足以对付意大利所有城邦。不幸的是,外力未能造成的灾难,却由内争招来了。第四章切尔基家族和多纳蒂家族——皮斯托亚城比安卡和内拉两派的缘起——他们来到佛罗伦萨——多纳蒂家族和切尔基家族公开敌对——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冲突——切尔基家族充当比安卡派的首领——多纳蒂家族站在内拉派一边——教皇代表开除佛罗伦萨出教从而使混乱扩大——切尔基和多纳蒂家族间的新冲突——在但丁·阿利吉埃里的建议下,多纳蒂家族和内拉派其余的人们都被放逐——教皇派瓦卢阿的查理到佛罗伦萨——佛罗伦萨人怀疑他——科尔索·多纳蒂和内拉派其他的人们都回到佛罗伦萨——韦里·切尔基逃走——教皇代表再到佛罗伦萨——佛罗伦萨又被开除出教——新动乱——比安卡派被放逐——但丁被放逐——科尔索·多纳蒂鼓动新骚乱——教皇代表设法使被流放者返回但未能成功——佛罗伦蒂大火。

切尔基和多纳蒂这两大家族在财富、尊贵、追随者之多、势力之大等等方面,也许可算是全佛罗伦萨两个最卓著的家族了。由于这两个家族在城里在乡间都是近邻,因而在他们之间曾出现过一些小的不愉快事件,但一直还未曾引起公开争吵;如果不是由于一些新的因素促使双方的恶感增加的话,也许永远不致于引起什么严重问题。在皮斯托亚城首要的家族中有一个坎切利埃里家族。有一天,同属这一家族的古利埃尔莫的儿子洛雷和贝尔塔卡的儿子杰里在一起玩耍,两人吵起架来,洛雷把杰里打伤,伤势轻微。古利埃尔莫知道以后很生气,打算用赔礼道歉的办法来消除进一步结怨的因由,于是就命令他儿子到他打伤的青年的父亲那里赔礼道歉。洛雷应命而去。但他这合乎道德的行为并未使贝尔塔卡那狠毒的心肠软下来;他反而叫人把洛雷抓起来,大逞凶暴:下令仆役把洛雷的一只手放在剁肉用的木墩上,用刀剁了下来。这暴行实在令人发指。剁完之后,他对洛雷说:“回去见你的父亲,告诉他:刀伤用铁才能治好,用话是治不好的。”

这一行为的野蛮残忍激起古利埃尔莫万丈怒火,他下令家人拿起武器去报仇。贝尔塔卡也进行了自卫的准备。不只是坎切利埃里这一个家族因此分裂,皮斯托亚全城都一分为二了。坎切利埃里家族是从一个名叫坎切利埃雷的人传下来的,他有两个老婆,一个叫比安卡(白色),凡是她的后代都成为一派,自称比安卡派;另一支为了更清楚地和前者区分,就定名为内拉(黑色)派。后来在这两派之间就展开许多长期的接连不断的斗争,招致许多人的死亡和大量财产的破坏。由于他们自己不能达成团结,但对这祸患又已腻烦,于是就急于要么结束争斗、要么把别人也拉进来,把事情闹大。为此,他们就来到佛罗伦萨。内拉派因为和佛罗伦萨的多纳蒂家族很熟,就得到这个家族的首领科尔索的支持。这样一来,比安卡派也要投靠一个有势力的家族首领以防多纳蒂家族的攻击,于是就向韦里·德·切尔基求援,这个人不论就哪方面说都不次于科尔索。

从皮斯托亚带来的争吵以及其中的宗派对立,扩大了切尔基和多纳蒂这两大家族之间的宿怨。事情已闹得相当表面化,诸长老和所有好心的人们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它会爆发,从而引起全城分裂。于是他们就乞求教皇运用自己的权威干预这些闹事的党派,找到一个解决办法,这是他们自己办不到的。教皇把韦里召去,命令他和多纳蒂家族讲和。韦里听了,假装大吃一惊,说道,他跟他们无仇无怨,既然提讲和那一定是有战争,但他本人既不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战争,哪需要什么讲和不讲和呢?韦里从罗马回来,什么事都没办。两派群情激昂,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任何偶发的小事都可形成导火线。果然,事情不久就发生了。

那是在5月间的假日里。在这期间,按佛罗伦萨的风俗举行节日庆典,全城公众欢庆。多纳蒂家的一些青年和他们的朋友们一起骑着马、站在三位一体教堂附近观看一群女子跳舞。切尔基家有些青年也到这里来了;和多纳蒂家族的青年一样,他们也带着许多贵族子弟。他们不知道在他们前边的那些人是多纳蒂家的,挤着通过他们的马,也推撞了他们几下。多纳蒂家的青年认为这是对他们的侮辱,于是拔剑出鞘;切尔基家的小伙子们也不甘落后,两家格斗起来,一直到许多人都受伤,然后才散开。这次骚乱是大祸的肇端。全城平民和贵族都一分为二,两派自称比安卡和内拉。比安卡派为首的是切尔基家族,参加他们这边的有阿迪马里和阿巴蒂两个家族以及托辛吉、巴尔迪、罗西、弗雷斯科巴尔迪、内尔利和马内利等家族的一部分,还有莫齐、斯卡利、盖拉尔迪尼、卡瓦尔坎蒂、马莱斯皮尼、博斯蒂基、姜多纳蒂、韦基埃蒂和阿里古奇各家族全部。许多平民家族也参加进来。当时在佛罗伦萨的所有的吉贝林派也都站在这一派一边。因此,他们成为全城绝大多数,政府机构几乎都在他们手中。

以科尔索为首的多纳蒂家族则站在内拉派一边。上列那些家族中凡是不参加比安卡派的那些人就都加入这一派。除这些人之外,还有帕齐、比斯多米尼、马尼埃里、托尔纳昆奇、斯皮尼、奔德尔蒙蒂,姜菲利阿齐以及布鲁内莱斯基等家族的全体成员。这灾祸还不只限于城里,整个农村地区也都随着分裂。因此,六个区的首长以及任何与圭尔夫派或共和国公益事业有关的人都异常担心这次新的分裂可能招致城邦的毁灭,又使吉贝林派复活。因此,他们再次派人晋谒教皇博尼法斯,向他呼吁:要是他不希望看到一向作为教会后盾的佛罗伦萨城毁灭或落入吉贝林派之手,就应当想办法解救。于是教皇就委派一位萄葡牙枢机主教马泰奥·德·阿夸斯帕尔塔作为他的代表到佛罗伦萨。他发现比安卡派最强大,肆无忌惮,不大听他的话,于是就开除全城的教籍,愤然离去;结果城邦情况比他来到之前更加混乱。

人心异常激动。有一天在一次丧礼上多纳蒂和切尔基这两大家族都有许多人参加。他们先动口,然后就动手打起来。不过,除了当时引起一阵骚动之外,这次倒没出什么事。但双方各自回家之后,切尔基家族就决定攻打多纳蒂家族。由于科尔索很勇敢,进攻者在许多人受伤之后被打退。事后全城的人都拿起武器。在贵族的狂怒之下,没人把执政团和一切法律放在眼里。最贤明的公民极其忧虑。多纳蒂家族和他们的追随者因实力最小而最心惊胆怕。为了保证安全,他们把科尔索、各区首长以及内拉派其他领袖召集一起开会,决定恳请教皇派一位有王族血统的人来改造佛罗伦萨。他们企图用这个办法战胜比安卡派。他们的会议和决定被长官知悉,反对派把他们的活动说成是反对共和制的自由的阴谋。双方这时都已武装起来。执政团当时有一位成员是诗人但丁,出于他的建议,执政团经过审慎考虑,鼓起勇气,把平民鼓动起来维持秩序,乡下也来了许多人参加。他们终于强迫双方的领袖下令放下武器,并把科尔索和许多内拉派成员放逐了。为了表明执政团的动机并不偏袒任何一方,他们也放逐了许多比安卡派的人;但不久之后,这些人又假借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回来了。

科尔索和他的朋友们认为教皇支持他们这一党,就到罗马向教皇申诉,事先还曾呈上一份陈情书。当时法兰西国王的弟弟瓦卢阿的查理正在教皇宫中,他是应那不勒斯王之邀到意大利来准备攻打西西里的。在这些被放逐的佛罗伦萨人百般请求下,教皇答应派查理先去佛罗伦萨,等将来适当时节再去西西里。于是查理就来到佛罗伦萨。虽然当时执政的比安卡派疑虑重重,但查理是圭尔夫派的领袖,又是教皇派来的,他们也不敢反抗;而且为了向他讨好,就把大权交给他,请他按照自己认为适当的办法处理城邦事务。

查理掌握大权之后,就把他的朋友和追随者武装起来。他这一步骤引起人们极大怀疑,认为他企图剥夺他们的自由。于是人人都拿起武器守在自己家里,以便一旦查理采取行动,他们好处于有准备的状态。切尔基家族和比安卡派其他领袖主持共和国政务时表现得异常骄横,激起公愤。这就招致科尔索和其他被放逐的内拉党人回到佛罗伦萨。他们很清楚,查理和各区首长是支持他们的。正当市民因为害怕查理而拿起武器的时候,科尔索却带着所有被放逐的人,还有许多别的人,毫不受阻拦地进入佛罗伦萨城。虽然人们曾劝告韦里·德·切尔基进行阻击,但他拒绝了,还说他希望佛罗伦萨平民会惩罚科尔索,因为他是为反对平民才进城的。但事实却正好相反,科尔索不但未受平民惩处反而受到他们的欢迎。结果韦里本人反而不得不逃跑。

科尔索强行进入平蒂城门之后,就叫他的党羽在他自己家附近的圣皮埃尔托·马吉奥雷教堂集合。他在那里召集许许多多朋友和盼望改革的人们,然后就把所有监狱里的囚犯,不管过去是犯了国法还是侵犯了私人的,一概释放。他强迫当时在职的执政团成员悄悄撤回各自家中,然后从内拉党人当中选出新的执政团。又用五天时间抢劫比安卡派各首领家宅。切尔基家族以及该派其他首领发现查理反对他们,而且多数平民与他们为敌,就从城里撤到他们的要塞里。起初他们虽未听取教皇劝告,现在却被迫去向他乞求帮助了。他们向教皇抱怨说查理不但未能使全城团结统一,反而把分裂搞得更加严重。教皇派他的代表马泰奥·德·阿夸斯帕尔塔再次到佛罗伦萨调解切尔基和多纳蒂两大家族的纠纷,还用联姻等办法加强两家的和平。当时内拉派正在执政,教皇代表希望能有比安卡派的人参加到政府各部门中,但主持政府的内拉派不答应。于是教皇代表再次撤走,和上回撤走时一样,很不满意,很生气。由于佛罗伦萨不听话,又开除它的教籍。

两党都留在佛罗伦萨,双方都不满意。内拉派是因为现在敌派已近在身边,怕丢掉政权;比安卡派则因为自己一无名位二无实权。在这些很自然的互相仇视的基础上,又加上新的创伤。有一天尼科洛·德·切尔基正带着他的许多朋友向他的庄园走去,刚走到阿夫里科那座桥上就遭到科尔索·多纳蒂的儿子西蒙内的袭击。双方厮打得很激烈;结果是两败俱伤,都很悲惨:尼科洛当场送了命,西蒙内受重伤,第二天晚上也死了。

这一事件再次惊动全城。虽说内拉派应负主要责任,但他们有在掌权的保护。判决书还未公布,就又发现比安卡派和皮埃罗·费兰泰(陪同查理的贵族之一)合搞的一桩阴谋:他们想借助于皮埃罗,重新掌握政权。这件事是从切尔基家族给他写的一些信件里发现的。虽然有人说这些信并不真实,是多纳蒂家族所伪造并假装是他们发现的,目的是消除一点他们那一派因尼科洛之死而背的恶名。尽管如此,切尔基家族全体成员以及他们比安卡派的追随者还是一概被放逐了,其中还包括诗人但丁;他们的财产充公、房屋被拆毁。他们到处寻找栖身之地,很多吉贝林派的人加入他们一伙,在新营生中追求新运气。查理在达到他这次来佛罗伦萨的目的之后就回到教皇那里,以便实现他攻打西西里的计划。他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来的智慧和所碰到的运气一点都不比他在佛罗伦萨时好些,在损失了大批随从之后,很不光采地撤回法国。

查理走后,佛罗伦萨保持平静。只有科尔索一人坐卧不安。他总感觉自己在城邦里还未得到和自己的地位相称的那种权力。因为政府在平民手中,他看到共和国的许多职位都掌握在比他低下的人们手里。在这种野心推动下,他表面上装作出于一个可敬的意图,暗中却千方百计要达到个人的卑鄙目的。他指控许多经手公款的人有损公肥私行为并建议把这些人抓起来审判定罪。许多和他有同样看法的人同意他这个建议,另有许多不明底细的人也随声附和,认为科尔索这样做只是出于纯洁的爱国心。另一方面,被控的公民因为有群众支持,设法为自己辩护。后来分歧发展到极其尖锐的程度,文的办法不成之后只好动武。一边是科尔索和佛罗伦萨大主教洛蒂埃里带着大批贵族和一部分平民;另一边是执政团和大多数平民。全城许多地方都发生小规模战斗。执政团看到自己危险很大,就派人去卢卡请求援助。没过多久,卢卡全体平民就都涌进佛罗伦萨城里。在他们的帮助下,骚乱暂时平定下去,平民保住自己的政府和自由,也未想用任何其他办法惩办鼓动骚乱的人。

教皇听到佛罗伦萨发生骚乱之后,派他的代表尼科洛·达·普拉托前来解决。这位代表的品质、学问和生活作风等方面都享有盛誊,不久就得到平民很大信任,因而授权给他组织一个他认为适当的政府。由于他是吉贝林派出身,就决定把被放逐的人召回。但为了首先取得下层社会的好感,他就恢复旧时的人民行会,从而提高平民的权力,削弱贵族的权力。教皇代表认为群众已站在他一边,就开始想方设法召回被放逐的人,试了许多办法都不成功,反而招致政府对他极端怀疑,不得不离去。他怀着极大愤慨回到教皇那里,宣布褫夺佛罗伦萨教权,使它再次陷入混乱和苦难之中。使这个城市受到扰乱的不只是一种分裂,而是各种各样的分裂:首先是平民和贵族之间的敌对,其次是圭尔夫派和吉贝林派之间的仇恨,最后还有比安卡派和内拉派之间的结怨。因此,人人武装;教皇代表的离去使许多人不满,他们还希望被放逐的人回来。最先挑起骚乱的是美第奇和圭尼吉这两个家族。后者曾在教皇代表面前表示支持反叛者,因而全城到处都出现小的战斗。

武斗灾难之外,又发生一场大火灾。大火首先在圣米开尔教堂花园附近阿巴蒂家族的住宅里烧起来,然后蔓延到卡波因萨基家族的房子,把这些房子烧毁后又烧毁马奇、阿米埃里、托斯基、奇普里阿尼、拉姆贝尔蒂、卡瓦尔坎蒂等家族的住宅,随后又把整个新市场烧毁;火势再从那里扩展到圣玛丽亚城门,把它烧塌,然后转过老桥,又烧毁盖拉尔迪尼、普尔奇、阿米德伊和卢卡尔德西各家族的房舍,此外还烧毁许许多多其他家族的房屋,总计一千七百栋。许多人认为大火是在骚乱高潮中偶然发生的。但另有些人断定是圣皮埃特罗·斯卡拉焦教堂长老内里·阿巴蒂故意放的。因为这个人个性放荡,爱恶作剧。他看到人们忙于争斗,就乘机干坏事;因为当时所有市民都因忙于战斗,腾不出手来救火。他为了保证这一恶行得逞,最先在他自己的弟兄的房子里把火点燃,因为在这个地方动手最方便。这件事发生在1304年。这一年佛罗伦萨遭受内战和大火双重灾害。在这许多骚乱中,只有科尔索·多纳蒂一个人从未拿起武器。他认为,当敌对双方斗得厌倦了、愿意和解的时候,他会很容易地成为双方之间的仲裁。但最后双方都放下武器,却并不是出于对团结统一的渴望,而是对这种灾祸实在厌烦已极。唯一的结果是:被放逐的人们并未被召回,支持他们的那一派仍占劣势。第五章被放逐的人们企图重返佛罗伦萨,未获允许——平民行会恢复——科尔索·多纳蒂不安分的行径——科尔索·多纳蒂失势——科尔索·多纳蒂被控并被判罪——科尔索住宅里的混战——科尔索去世——他的为人——亨利皇帝企图压服佛罗伦萨未果——被放逐的人们回到佛罗伦萨——佛罗伦萨公民请那不勒斯国王统治佛罗伦萨五年——和乌古乔内·德拉·法朱奥拉打仗——佛罗伦萨军队被击溃——佛罗伦萨人不再服从罗伯特国王统治并驱逐诺韦洛伯爵——兰多·德·阿戈比奥——他的暴政——他的离去。

教皇代表回罗马后,听到佛罗伦萨又发生新动乱,就向教皇建议说:如果他希望佛罗伦萨统一,就有必要把他们那十二名职位最高的官员召到跟前;这样把造成分裂的主要人物搬开,他就可以很容易地制止那里的分裂。教皇采纳他的建议,包括科尔索·多纳蒂在内的地位最高的佛罗伦萨公民应召前来。这些人离开佛罗伦萨后,教皇代表就告诉被放逐的人们说:既然这个城市已失去那些领导人,这正是他们返回城内的大好时机。于是他们就集合一起回到佛罗伦萨,从城墙尚未建成的那一段进入城内,走到圣乔万尼广场。在这里值得指出的是:当他们不久前赤手空拳乞求返回家乡时,曾有一批人为争取他们回城而进行战斗;但现在,当看见他们手持武器要打进来,原先欢迎他们进城的那些人,由于把公共利益放在远远超过私人友谊之上,就联合其余公民强迫这批人回到他们以前被放逐的地方去了。这批人回城未成也是因为他们把一部分兵力留在拉斯特拉,而且未等到托洛塞托·乌贝尔蒂到来就出发了,乌贝尔蒂本应由皮斯托亚城带领三百骑兵前来支援。这是因为他们认为要想取胜,人多不如神速;而且,在某些类似的军事行动中,拖延时间常常贻误时机。可是,太急于冒进却使我们力量达不到,使我们在尚未作好必要的准备时就开始行动。

被放逐者撤退之后,佛罗伦萨又陷于旧日的分裂状态。平民为了剥夺卡瓦尔坎蒂家族的大权,就把坐落在格雷韦河谷、自古以来就属于这个家族的那个名叫斯廷凯的要塞占领。被从要塞里抓走的人也是首批被投入新建的监狱的人。因此,这些新监狱就以要塞的名称命名,叫斯廷凯,至今仍这样沿用。共和国领导人重新建立平民行会,把各种工匠行会最初使用过的那些旗帜发给他们。这些行会的首领名为行会执旗官和执政团的同僚。并规定:出现任何骚乱时,他们应以武力协助执政团,和平时期则参议政务。在旧有的两位教区长之外,另设一名行政官或司法长官,和执旗官们一起负责镇压贵族的蛮横行径。

这时教皇逝世。科尔索和其他显要公民从罗马回到佛罗伦萨。如果不是由于科尔索那不安分的思想又引起纠纷,一切本来都是可以很好的。他一贯的行径就是和城邦最有势力的人唱对台戏。只要他看到平民有办某件事的倾向,他就尽最大努力施加影响促其实现,借以拢络人心。因此,在一切争端中他总是一个带头的;一切新诡计也都是以他为首;不论谁想得到什么特殊的东西,总要求助于他。他这些举动引起许多显贵人物的仇视。以致他自己所属内拉派彻底分裂了。这是因为科尔索为了达到个人目的,曾利用私人武力和权柄,甚至利用城邦的敌人的力量。由于他个人势力很大,人人都怕他。不过,为了使他失掉平民对他的支持,有这样一条消息流传着:说他企图当城邦君主。用这种方法很容易使他丧失民心。他的行为给人印象确实也很象是有这样的阴谋,因为他的生活享受远远超过一般公民的水平。后来他办的一件事更加助长人们对他的这个看法:他娶了托斯卡纳最有势力的人物之一、吉贝林派和比安卡派的首领乌古乔内·德拉·法朱奥拉的一个女儿为妻。

他结婚的消息传开后,他的敌人就壮起胆子,拿起武器反对他;由于同样原因,平民也不保护他了,他们大部分都加入他的敌人那一边。他们的领导人有罗索·德拉·托萨、帕齐诺·德伊·帕齐、杰里·斯皮尼和贝尔托·布鲁内莱斯基,这些人带着他们的追随者和大多数平民,在执政团宫殿前边集合。在执政团命令下,在人民首长皮埃罗·布郎卡面前宣读了科尔索的罪状:阴谋在乌古乔内的支持下篡夺政权。然后就传讯他。由于他抗命不来,就宣布他为叛逆。从指控到宣判不到两小时;宣判后,执政团官员就带着各平民行会、举着各式旗帜,出发搜捕。科尔索本人虽然看到自己已被很多追随者抛弃、又已被宣判为叛逆,而且还看到执政团权力大、敌人众多,但他仍然毫不畏惧,在自己的家宅里修筑工事,打算在里边坚守,一直坚持到他早已派人邀请的乌古乔内前来解救。他的住宅和通往住宅的街道部已设置障碍物,由他的党羽据守。他们极其英勇地进行抵抗,虽然敌方人数众多,但仍攻不破他们的防线;这一仗打得激烈无比,到处都是死尸和负伤的人。

平民看到不能从阵地上把他们赶跑,就占领附近的房屋,通过隐蔽的甬道进入阵地。科尔索发现自己已被敌人包围,再也不能指望得到乌古乔内的支援,已无任何胜利的希望,只顾保住自身的安全,就带着盖拉尔多·博尔多尼和其他几个最勇敢最可靠的朋友,从敌人最密集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竟然从十字架城门逃了出去。不过,大队人马从背后追来,盖拉尔多在阿夫里科桥上被博卡乔·奇维奇乌利砍死;在执政团下面服役的一批卡塔兰骑兵在罗韦扎诺追上科尔索,把他俘虏。但在即将回到佛罗伦萨时,科尔索为了避免被他那些得了胜的敌人看见并把他撕成粉碎,故意从马上掉下来,负责押解他的一个人见他落地随即砍断他的脖子。他的尸体后来被圣萨尔维的一些修道士发现,把他埋了,未举行适合他的身份的丧礼。这就是科尔索的下场。他的国家和他的内拉派既曾得到他的很多好处,也曾大受他的祸害。如果他的头脑比较冷静一些,他本来还是可以给人们留下一些比较愉快的回忆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应名列在我们城市曾经出现过的杰出人物之中。确实,他那不安分的行径使他的国家和党忘了他们曾受过他的恩惠。同样的原因也使他落得这样可悲的下场,而且给他的国家和他的朋友们带来许多麻烦。乌古乔内在前来支援他这位亲戚的途中,在雷莫利听说科尔索已被人民打败,知道已不可能对他进行任何帮助,也为了自己免道不必要的灾祸,就又回去了。

科尔索于1308年死了之后,佛罗伦萨骚乱平息,人们过着安定的生活,直到据传亨利皇帝正在进入意大利,还带着所有佛罗伦萨流放者、答应把他们送回老家的时候,才又乱了起来。政府首脑得悉后考虑,为了减少敌人的数目,最好是主动把所有流放者请回,只有原先依法特别判定不许回来的人例外。在那些不许回来的人当中有吉贝林派大部和比安卡派一部,其中包括但丁·阿利吉埃里、韦里·德·切尔基和贾诺·德拉·贝拉的儿子们。此外,他们还派人到那不勒斯向国王罗伯特求援,但因为得不到他作为友邦给予的援助,于是就把城邦献给他,五年为期,以便请他象保护自己的臣民那样保护佛罗伦萨人。皇帝从比萨进入意大利,顺着沼泽边沿前进,到达罗乌,于1312年在罗马加冕。然后就决定要征服佛罗伦萨,他经过佩鲁贾和阿雷佐二城逼近佛罗伦萨。在距城大约一英里的圣萨尔维修道院驻扎部队,但他在那里呆了五十天,也无所作为。征服不了佛罗伦萨,他失望地回到比萨,在那里和西西里王弗里德利希达成协议,一起讨伐那不勒斯,于是亨利就率领部下人马前往。但当他已经到达奔孔文托、胜利在望、并使那不勒斯王罗伯特惶恐不安时,他却去世了。

不久之后,乌古乔内·德拉·法朱奥拉在吉贝林派的帮助下已成为比萨和卢卡二地君主;在这两个城市的支持下,他对附近一带地方造成严重威胁。佛罗伦萨人为了解救自己,要求国王罗伯特答应让他弟弟皮埃罗到佛罗伦萨统帅他们的武装部队。另一方面,乌古乔内也在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他用武力或欺诈等手段占领了阿尔诺河谷和尼埃沃雷河谷中的许多堡垒,而且已经包围蒙泰·卡蒂尼。这时佛罗伦萨人感到有必要前往解救,免得眼看着让他在整个地区进行烧杀破坏。他们调集了一支大军之后,就进入尼埃沃雷河谷地。在那里和乌古乔内遭遇。在一场激烈战斗之后,被乌古乔内打败。国王的弟弟皮埃罗和二千战士被杀。但亲王的尸体一直未能找到。乌古乔内虽打了胜仗,但也并不好受,他的一个儿子以及部下许多将领都阵亡了。

佛罗伦萨人在这次失败之后,在他们的领土上修建防御工事,国王罗伯特又派安德里阿伯爵去指挥他们的武装部队。这个人通常被人们称为诺韦洛伯爵。可能是因为他的行为举止的关系,也可能是由于佛罗伦萨人天生对任何生活环境都感到腻烦,尽管正在和乌古乔内打仗,他们却再次分裂为亲国王和反国王的两派。马加洛蒂家族的西蒙·德拉·托萨以及某些在政府中比别人权势更大的平民出身的其他官员,是反对国王的那一派的领袖。这些人派特使到法国、后来又到德意志,恳求派将领和军队到佛罗伦萨来赶跑己被国王任命为总督的这位诺韦洛伯爵;但未能得到任何援军。可是他们并不放弃这个计划,仍然打算继续寻找一位受欢迎的领导人。当他们在法国和德国都未找到之后,终于在阿戈比奥发现他们要物色的对象。把诺韦洛伯爵赶跑之后,就把兰多·德·阿戈比奥请到城里当长官,赋与他治理公民的无限权力。这个人既残忍又贪婪。他带着武装部队在境内游闯,只要赋与他大权的那些人稍一怂恿,他就处死许多人。他的蛮横确实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竟然用不纯的金属铸造城市的金币,这种事居然无人敢于反对。佛罗伦萨人内部的分裂不和竟然使他获得这样大的权力。佛罗伦萨城邦无疑是伟大的,但它又是多么不幸!过去历次分裂的教训、对敌人的恐惧、甚至国王的权威,都不足以使佛罗伦萨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团结一致。因此,佛罗伦萨人发现自己处在极其可怜的境况中:外受乌古乔内的不断袭扰,内遭兰多·德·阿戈比奥的劫掠。

国王的朋友和那些反对兰多及其追随者的人都是贵族家庭成员或平民中的最上层,而且都是圭尔夫派。但因仇人当政,他们有话说不出口,不然就要冒极大危险。但他们还是下定决心要从这种可耻的暴政之下解救自己,于是就偷偷给国王罗伯特写信,要求派圭多·达·巴蒂福莱伯爵为国王驻佛罗伦萨代表。国王应允。在敌对的那一派方面,执政团虽然反对国王,但由于伯爵人品高尚,他们也不敢抗拒。不过,他的权威也不太大,因为执政团和各平民行会的执旗官都支持兰多和他那一派。

正在发生这些纷争之际,波希米亚王阿尔伯特的女儿为了寻找她的丈夫查理(国王罗伯特的儿子),路过佛罗伦萨,国王的朋友们极其隆重地接待她,并向她诉说城邦遭受的不幸、兰多和他的党羽如何暴虐等情。于是,在公主的影响和国王的朋友们的努力下,市民又团结起来。在公主离开以前,兰多已被剥夺一切权力,带着一身血债和劫夺的财富被送回阿戈比奥去了。在改组政府时,城邦的主权继续由国王保持三年。因为当时兰多派的七名执政仍然在位,于是又从国王的朋友中委派六名,共十三名执政;有些地方政府也由十二名成员组成。但不久之后,这个数字仍按旧制减为七名。第六章和卡斯特鲁乔打仗——卡斯特鲁乔进军普拉托,未攻城即退走——被放逐者不准回城,力图强行入城,被击退——选举城邦主要官员办法的改变——建立投票制——在卡尔多纳的拉蒙多指挥下的佛罗伦萨军队在阿尔托帕斯乔被卡斯特鲁乔击溃——拉蒙多的诡计——佛罗伦萨人把城邦主权交给卡拉布里亚公爵查理,他任命雅典公爵为他的代表——卡拉布里亚公爵来到佛罗伦萨——皇帝巴伐利亚人路易来到意大利——他造成的骚动——卡斯特鲁乔和卡拉布里亚公爵查理去世——政体改革。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乌古乔内失掉对卢卡和比萨的统治权。卢卡的一位公民卡斯特鲁乔·卡斯特拉卡尼当了这两个城市的君主。他年轻、大胆而凶猛,而且事业一帆风顺;因而在很短的时期内,就成了全托斯卡纳地区吉贝林派的首领。由于这个原因,佛罗伦萨人有好几年把内部不和搁置一边,起初是为了削弱卡斯特鲁乔日益增长的势力,后来是为了共同防御这个敌人,才把双方的力量联合起来。执政团为了使公民们提出的意见和建议更有分量更有效力,就指定他们当中的十二位参议政务,称他们为“博诺米尼”即“贤人”;并规定:城邦任何大事,如未经他们提出意见或同意,一概不能付诸实施。国王罗伯特的统治权的期限已到,市民就自己执掌政府,重新任命常设的教区长和地方官,由于畏惧卡斯特鲁乔而保持着统一的局面。卡斯特鲁乔多次攻打卢尼贾诺诸君王之后,开始攻打普拉托。佛罗伦萨人决定前往解救。于是就把店铺封门、家宅上锁,浩浩荡荡进军普拉托,计有步兵二万、骑兵一千五百。为了减少亲卡斯特鲁乔的人并扩大自己的队伍,执政团还公开宣布:任何圭尔夫派反叛者只要参加解救普拉托的战斗,将来都可以返回家乡。这样,佛罗伦萨的队伍就又增加了四千人。这支大军很快就开到普拉托。卡斯特鲁乔大吃一惊,未敢交锋就向卢卡撤去。这样一来,佛罗伦萨军营中的贵族和平民之间倒发生了争执。平民主张追歼敌人;贵族主张撤回本土,他们说为了解救普拉托已经使佛罗伦萨的安全冒了很大危险,做到这样就已经够了;当初形势所迫,有冒险的必要,所以他们并不后悔;但现在这个必要已不存在,再去冒险显然不妥;因为所获必小,所失必大。双方争持不下,问题上报执政团,而执政团内部意见分歧同样很大。这个问题在全城传开之后,市民就集合起来,纷纷议论,斥责并威胁贵族。贵族唯恐自身不保,终于让步。但出兵的决策作出时已经太晚,而且许多人也不情愿,结果给了敌人时间,使他们安然撤回卢卡。

这个不幸的情况激起平民对贵族极大愤慨。结果执政团拒绝执行对被放逐者许下的诺言。被放逐的人们早已料到这一点,他们决定抢先一步,在其他部队回到佛罗伦萨以前,就已到达佛罗伦萨各城门,硬要进城。但他们的计谋并未实现,因为他们这个企图早已被发觉,那些留在城里的人把他们打退了。用强力行不通之后,他们又改用乞求的办法,派八位使者找执政团,提醒他们曾有言在先,还说他们自己也已经经受了危险,希望得到原先答应给他们的报酬。贵族原先就曾一口保证要实现执政团向他们作出的诺言,这时感到有义务为他们请命。不过,因为在反击卡斯特鲁乔时只取得部分胜利,群众对他们很愤慨。因此,虽然贵族竭全力支持被放逐者的要求,被放逐者仍没有获准进城。执政团办的这件事不但使佛罗伦萨信誉扫地,而且还使城邦遭受损失。因为许多贵族被这种作法激怒,竭力用武力夺取他们用恳求未曾得到的东西,于是就和被放逐者商妥,叫他们武装入城,他们自己在城里也武装起来里应外合。但在约好的日期到来以前,事情就已败露。结果在城外的那些被放逐者发现城里已武装起来准备对付他们,而城里那些同谋者也早已完全受到压制,无一人敢于拿起武器。因此,武装入城一事只好放弃;他们这一方毫无所获。被放逐的人们撤走之后,城邦就决定惩罚那些协助他们进城的人。不过,虽然大家都知道犯有过失者都是谁,但并无一人敢揭发检举,更无人敢控告。执政团为了弄清事实真象,就决定叫每个人写出他认为有罪的人们的姓名,并把所写名单秘密交给人民首长。用这种方法,阿梅里戈·多纳蒂、泰贾约、弗雷斯科巴尔迪和洛泰林戈·盖拉尔迪尼等人被提起公诉。但因为法官对他们的好感或许胜过对他们的错误应给的惩处,结果每个人在交了些罚款之后就都免罪了。

反叛者攻打城门在佛罗伦萨内部引起的骚乱,说明每个平民行会只有一个领导人是不够的。于是就决定今后每个行会应有三至四名领导人,除一名执旗官之外,再加两三位执三角旗者。这样,当全行会只有一部分人出动时,剩下的一部分人就可以由他们当中的一位领导。此外,就象一般共和政府在一次动乱之后往往废除一些旧法律并重订另一些法律那样,佛罗伦萨这时也是这样。按旧例,执政团的任命只管一个任期。但当时在位的几位执政和同僚认为自己掌握的权力很大,就自作主张,圈定哪些人将在今后的四十个月中执政,并把他们的姓名写好,装在一个口袋或钱袋里,每两个月从口袋里抽名签一次,抽到谁谁就当执政。但在规定的四十个月尚未满期时,许多公民就愤愤不平,说他们的名字为什么不和别人一样也放在口袋里。于是就建立一种新的抽签选举办法。从此开始,就形成惯例:把所有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将任官职的人的姓名全部封进去,不论在城内城外任职、一律包括在内。从前并不是这样,那时是由即将解职的官员举行会议推选将要接替他们任职的人。这种抽签选举的办法后来叫作选举投票。人们当时认为用这个办法可以避免城邦出许多乱子,防止过去每三年或多至五年从候选人当中推举官员时发生骚乱。他们既找不到其他更高明的办法,就采用了这种方式,却未能看出在这样微小的变通下边隐藏着的缺点。

1325年,卡斯特鲁乔占领皮斯托亚之后,势力已十分强大。佛罗伦萨人惧怕他的实力强大,决定当他在新占地区尚未稳住脚根时,就向他发动进攻,把那个地区从他的统治之下夺回。他们在自己的公民和友好地区中招募了多至二万的步兵和三千骑兵,把这支大部队带到阿尔托帕斯乔城外扎营,意欲拿下这座城市,防止它去救助皮斯托亚。这第一步棋成功之后,就向卢卡进军,他们一路破坏,弄得一片荒凉。但由于他们的指挥官拉蒙多·迪·卡尔多纳既不谨慎、又不正直,因而部队进展有限。这位拉蒙多别有用心,他看到佛罗伦萨人过去曾一再表现出对自己的自由独立毫不在意,有时把主权交给一位国王,有时又送给一位教皇代表,甚至让给比这些人还低级的人物;于是他就考虑,如果他把他们带到某种困境之中,很可能他们就会把他拥立为君主。他甚至还常常在口头上提起这件事,要求佛罗伦萨人象给他统率军队的权力那样,给他统治整个城邦的权力,并力图表示,如果不给他统治城邦的大权,他就不能象一个将领所应当作的那样服从纪律。因为佛罗伦萨人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拖延时间、按兵不动,使卡斯特鲁乔有机会得到维斯康蒂和伦巴第其他暴君答应给他的支援,以致使他变得十分强大。拉蒙多这样故意让胜利的机会从手中溜掉之后,现在发现连自己也已无法逃脱。因为卡斯特鲁乔已率军队朝阿尔托帕斯乔向他逼来。大战随即爆发,大批公民被杀被俘。拉蒙多也在被杀之列。他的背信弃义阴险狡诈使他得到命运给他的应得的报应;佛罗伦萨人也完全应当使他落得这样的下场。战役之后,佛罗伦萨人遭受卡斯特鲁乔的劫掠、虏俘、破坏和焚烧财产等等暴行的损害是难以用笔墨形容的。在好几个月里,卡斯特鲁乔带着他那些劫掠成性的军队,横冲直撞,爱到哪里就到哪里。在这样一场浩劫之后,佛罗伦萨人只要能保有自己的城市似乎就已心满意足了。

但是,佛罗伦萨人并未彻底垮台。他们又筹集大量金钱,雇佣武装部队,并派人到友好城邦去求援。但他们所做的这一切仍不足以制止这样强大的敌人。于是他们不得不向国王罗伯特的儿子、卡拉布里亚公爵查理乞求,如果他愿意前来保卫佛罗伦萨,就把城邦主权献给他。因为这些王公已习惯于统治佛罗伦萨,他们把它的服从统治看得比结成友好关系更重要。可是查理正在西西里打仗,无暇接管佛罗伦萨主权,就派沃尔特前来代表他接管。沃尔特出生于法国,现为雅典公爵。他以总督身份接管佛罗伦萨并按自己的意志委派各种官吏。他办事态度相当正确(这和他的真实性格完全相反),从而受到普遍尊敬。

西西里的战事平定之后,查理就率领一千骑兵来到佛罗伦萨。他于1326年7月进城。他的到来制止了卡斯特鲁乔在佛罗伦萨领土上继续抢劫。不过,城外受到的这种影响在城内却丧失了。城里的人虽未受到敌人的祸害,却在自己朋友手里吃了苦。因为如果得不到卡拉布里亚公爵同意,执政团什么事情都不能办。这位公爵在一年之内就从佛罗伦萨人民身上搜刮四十万佛洛林,尽管原先和他达成的协议是不得超过二十万。他本人或他父亲这样长期加在佛罗伦萨人民头上的负担实在是太沉重了。

除了这些烦恼之外,又发生新的猜忌,出现新的敌人。查理到达托斯卡纳后,使伦巴第的吉贝林派惶恐异常,以致加利佐·维斯康蒂和伦巴第其他一些暴君用金钱收买和许愿勾引等手段把巴伐利亚的路易招到意大利来。路易新近才在违反教皇意愿的情况下被推举为皇帝。他经过伦巴第进入托斯卡纳,并在卡斯特鲁乔支持下占有了比萨。由于接受大量金钱,态度变得和解,改道去罗马了。这样就引起卡拉布里亚公爵对那不勒斯安全的担心。于是他就离开佛罗伦萨,指定菲利波·德·萨吉内托代表他本人为佛罗伦萨总督。

皇帝离开比萨后,卡斯特鲁乔自己统治比萨。但佛罗伦萨和皮斯托亚签订一项条约,不许比萨服从他的统治。于是卡斯特鲁乔包围皮斯托亚,竭尽全力坚持不懈进行围困。虽然佛罗伦萨人先攻打他的军队,又攻打他的本土,千方百计想解除皮斯托亚之围,武力和计谋样样用尽,却仍然不能把卡斯特鲁乔赶走。他十分坚决,一定要惩办皮斯托亚、降服佛罗伦萨。最后皮斯托亚人被迫接受他当他们的君主。不过,这件事虽然给他增光不小,但对他的好处却不大,因为他刚回到卢卡就去世了。事情不论是祸是福,往往并不单行。在那不勒斯,一身兼卡拉布里亚公爵和佛罗伦萨君主二职的查理也死了。这样,在很短时间内,出乎佛罗伦萨人最美妙的期望之外,他们发现自己已经从一个统治者和一个威胁者手下得救。重获自由之后,他们就开始进行城邦改革:废除所有旧的议事会,成立两个新的:一个由从平民中选出的三百名公民组成,另一个由从贵族和平民中选出的二百五十名组成。

前者称为“人民会议”,后者称“公社会议”。第七章皇帝在罗马——佛罗伦萨人拒绝收买卢卡,事后又后悔——佛罗伦萨人的事业——巴尔迪家族和弗雷斯科巴尔迪家族的阴谋——阴谋暴露并被制止——马费奥·达·马拉迪平息骚乱——卢卡被佛罗伦萨收买,又被比萨人夺占——雅典公爵在佛罗伦萨——贵族决定拥立他为城邦君主。

皇帝到罗马后,擅立一位教皇,还干了许多反对教会的事。他还想干其他许多事情,但因未能干成,终于不光采地撤出罗马来到比萨。驻扎在比萨的八百名德意志骑兵,也许是由于领不到薪饷或其他不满,哗变后占据切鲁利奥山上的蒙泰基阿罗,设防自卫。当皇帝离开比萨到伦巴第后,他们就占领卢卡,把皇帝留驻该城的弗兰切斯科·卡斯特拉卡尼赶跑。为了从刚占领的卢卡城取利,他们想把它卖给佛罗伦萨,要价八万佛洛林。但在西莫内·德拉·托萨的劝告下,佛罗伦萨人拒绝收买。他们如果一直坚持这个决定,对他们会有很大好处;但他们不久又改变主意,以致深受其害。当时他们只花很少的钱就可以和平占有卢卡,他们没有要;后来又想要了,但即使出大得多的价也买不成了。这件事引起佛罗伦萨内部许许多多极其有害的变化。他们既然已经拒绝收买卢卡,一位名叫盖拉尔迪诺·斯皮诺利的热那亚人出价三万佛洛林就把它收买了。某种东西是他力所能及时,人们往往不急于去取;一旦力不能及时,反而急于要拿到。佛罗伦萨人一知道盖拉尔迪诺把卢卡买下来,而且是用那么少的价钱买到的,他们就极其想要占有它。自己抱怨自己,还抱怨原先劝他们拒绝收买的人。当初拒绝用金钱收买的卢卡,现在却想用武力去强占,于是就派兵侵入卢卡境内到处掠夺、蹂躏。

这时皇帝已离开意大利。擅立的教皇被比萨人俘获押送到法国。自从1328年卡斯特鲁乔死后,佛罗伦萨人保持着内部和平直到1340年。在这段时期他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当时,波希米亚国王约翰的到来引起伦巴第境内到处战火弥漫;由于卢卡问题,托斯卡纳境内也是烽烟四起。在这个时期,佛罗伦萨建成许多新建筑物,美化了市容;并在当时最出众的画家乔托指点下,修建了圣雷帕拉塔高塔。此外,阿尔诺河曾在1333年猛涨,超过常年水位十二英尺,冲毁一些桥梁和许多建筑,所有这些他们都花费许多人力物力精心修复。

到1340年,佛罗伦萨又出现引起分歧的新根源。大人物用两种办法保持或扩大他们的势力:一种是限制官员补充提名以便经常使他们自己或他们的朋友中签;另一种是使教区长的选举总是有利于他们自己那一派。他们认为这第二种方法极为重要,因而感到按一般规定每区设两名教区长还不够,有时他们就选出第三名。这次他们颁布了一项特殊的任命:给阿戈比奥的亚科波·加布里埃利以卫队长的头衔,赋与他统治公民的无限权力。在执政者的认可下,这个人接连不断蛮横逞凶。受到他伤害的人们当中有皮埃罗·德·巴尔迪和巴尔多·弗雷斯科巴尔迪。他们都是贵族,当然都很傲慢。象亚科波这样的外来人竟然在几个当权人物的支持下,这样无缘无故欺负他们而不受到惩罚,实在叫人难以忍受。因此,他们便经常在一起密谋要干掉他和他的后台。有许多贵族家庭加入他们这一伙;有些被当权者的暴政激怒的平民也参加进去。他们的计划是这样:每人带几个持有武器的人到自己家里,在万圣节过后那一天的早晨,当几乎所有的人都到庙里为各家去世的人祈祷时,他们就都拿起武器杀掉卫队长和所有掌权的首脑们,然后就推选新执政团、订立新法规、改组政府。

但是,正如对一件危险事业考虑得越多,进行这一事业的劲头儿就越小那样,往往也发生这类的事,凡是进行一项危险事业,在作出决定和付诸实施之间如果还有一段时间的话,那么这个密谋总会以这种或那种方式泄露出去。安德雷阿·德·巴尔迪是参与密谋的成员之一,他对这件事反复考虑后,害怕惩罚的心理压倒报仇雪恨的愿望,于是就向他的姐夫亚科波·阿尔贝尔蒂泄露了秘密。亚科波又报告诸长官,后者又通知了政府。由于危险迫近、万圣节即将来临,许多公民集聚到宫殿里开会,认为再拖延就会使危险增加,他们坚决主张执政团应当敲起警钟,召集平民手持武器集合。塔尔多·瓦洛里这时是正义旗手,弗兰切斯科·萨尔维阿蒂是执政团成员之一,他们因为是巴尔迪家族的亲戚,不愿意敲警钟召集平民。他们提出理由说,不能因为任何一点点小事就兴师动众,把群众武装集合起来;因为把大权交给毫无约束的群众从来都是无益而有害的;把他们鼓动起来搞暴力行动容易,到时再想制止可就难了;因此,与其在只得到简单的消息之后就想用鼓动群众的办法去纠正,从而拿城邦的安全去冒险,不如采取慎重的办法,由民政当局去调查事实真象进而惩罚有过失的人为得策。但这一套议论根本没人愿意听。执政团遭到蛮横无礼的攻击和粗野的谩骂,终于被迫敲起警钟。平民一听钟响,立即武装起来集合到一起。另一方面,巴尔迪和弗雷斯科巴尔迪两个家族发觉事情败露,马上也武装起来以便取得光荣的胜利,不然就英勇就义。他们希望能够在河对岸自己的住宅所在地区守住城市的这一部分;还在那座桥上设防,希望能得到贵族和自己在乡间的朋友们支援。他们这个计划被平民挫败;平民和他们同时也占领了城市的这个地区,因为这一带地区的平民已武装起来支持执政团。这几家贵族看到处境不利,就放弃桥梁,转移到巴尔迪家住宅所在的那条街上,因为这地方工事坚固,比其他地方都利于防守。他们就在这个地方进行顽强抵抗。

阿戈比奥的亚科波知道全部阴谋都是针对他本人的;他因为怕死,就吓坏了,在执政团宫殿附近由自己的军队护卫着不敢出来。但其余的长官,由于本人没有多少可受责备的,因而显得勇气很大,特别是那位名叫马费奥·达·马拉迪的总监;他毫无畏惧地出现在战士当中,在鲁巴孔泰河那座桥上,从巴尔迪家族的刀剑丛中通过,作手势要向他们讲话。由于人们都知道他品德高尚举止庄重,大家对他都很尊敬;他一示意,战斗立即停止;人们都耐心听他要讲的话。他以十分严肃的态度、但并非挖苦人或招人恼火的口吻,指责他们不该搞阴谋;向他们指出,如果他们继续和愤怒的平民作对,一定会蒙受危险;并且还对他们讲清道理,使他们相信,他们的委屈不平一定可以得到申诉和善意考虑。还许诺说,他自己将替他们尽最大努力。然后他又回到执政团那里,恳求诸位执政避免使公民流血;还对他们说,不听取意见就审判那些人是不妥当的;终于劝得执政团同意让巴尔迪和弗雷斯科巴尔迪两个家族和他们的朋友们离城,不受阻拦地退到他们的城堡里去。他们撤走之后,平民也都放下武器。执政团只对巴尔迪和弗雷斯科巴尔迪两家那些拿起武器的人们提起公诉。为了缩小他们的势力,征购了巴尔迪家族的曼戈纳和韦尔尼阿两个城堡。并制定一条法律,规定任何公民都不得在佛罗伦萨二十英里以内据有城堡或要塞。

几个月之后,斯蒂阿塔·弗雷斯科巴尔迪被斩首,他家的许多人被放逐。统治者觉得降服巴尔迪和弗雷斯科巴尔迪这两个家族还不满足;就和常见的情形那样,手里的权越大,就越要滥用;并变得越蛮横。前此他们只设有一名卫队长折磨城里的人;现在又在乡间设置一位。两人都有无限权力,目的是使那些受他们怀疑的人,不论在城里城外都无处站脚。当权的人们唆使这些卫队长对所有贵族都很厉害。贵族被迫得铤而走险;为了报仇雪恨,打算把自己和城邦通通出卖。时机终于到来。他们紧紧抓住加以利用。

托斯卡纳和伦巴第的纠纷使卢卡城落入维罗纳君主马斯蒂诺·德拉·斯卡拉的统治之下。虽然根据约定他应当把卢卡交给佛罗伦萨,但他拒不执行。他认为他既是帕尔马君主,就应当有能力保住那座城市,至于失约与否那就一概不管了。因此,佛罗伦萨和威尼斯联合起来。在威尼斯支援下,佛罗伦萨几乎把马斯提诺打垮。但他们并未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只不过因为把他征服稍感宽慰而已。因为威尼斯人也和某些同比自己力量弱小者结盟的城邦一样,它在取得特雷维吉和维琴察两地之后,就和马斯蒂诺讲和,把佛罗伦萨撇在一边毫不理睬。不久之后,统治米兰的维斯康蒂家族从马斯蒂诺手中夺取了帕尔马,马斯蒂诺感到无法保有卢卡,就决定出卖。竞相抢购的是佛罗伦萨和比萨。在交涉的过程中,比萨发现佛罗伦萨比他们自己富裕、即将购得卢卡,于是就动起武来,在维斯康蒂家族的支援下向卢卡进军。但佛罗伦萨并未因此停止购买,而是在和马斯蒂诺讲好条件之后,先支付一部价款,并对欠下的那一部分提供担保,然后就派纳多·鲁切拉伊、乔万尼·迪·贝尔纳尔迪诺·德·美第奇以及罗索·迪·里奇阿尔多·德·里奇等人去接管。他们强行进入卢卡,于是马斯蒂诺手下的人就把该城交给他们。尽管如此,比萨人仍然继续围城。佛罗伦萨人则尽最大努力解救。但经过长时期的战争、耗费大量金钱和丢尽了脸之后,终于被迫撤走。于是比萨人就成了卢卡的主宰。

这座城市的陷落,就象常见的类似的情况那样,使佛罗伦萨平民对政府成员异常愤慨。在所有公共场所和街头巷尾,人们公开斥责他们,把整个不幸都归罪于他们的贪得无餍和举措失当。战争开始时,曾指定二十名公民负责领导;他们任命马拉泰斯塔·达·里米尼指挥部队。在他表现了既缺少热情又不够慎重之后,他们就请求那不勒斯国王罗伯特支援。罗伯特派雅典公爵沃尔特前往。就象天命注定要他把灾祸带来似的,刚巧在攻打卢卡的战争完全失败时,他来到佛罗伦萨。在这种情况下,那二十个人看到平民的激愤,就想用推举一位新领袖的办法,用新希望来鼓舞他们,从而转移,或至少是减轻一些平民攻击他们的因由。因为局势令人担心,或许雅典公爵会有更大的权威保护他们,于是他们先把他选为助手,然后就任命他为全军统帅。由于前已提到的某些原因而心怀不满的贵族当中,有许多人早在沃尔特代表卡拉布里亚公爵统治佛罗伦萨时就认识他,因而认为这时正是压制他们的仇敌的大好时机,即便这样做可能使整个城邦毁灭也在所不惜。因为,只有把权力交给一位君主,才能战胜过去压迫过他们的那些人,此外就不可能有任何其他办法。因为这位君主了解他们这一派的好处和另一派的狂妄,他将会压制后者而报答前者。另外,他们还存在这样一个希望:他的君主权位既然是在他们的帮助之下取得的,他很可能会对他们有所报答。于是他们就找到几个机会偷偷和他聚会,请求他务必把指挥大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们将尽力给以最大的支持。除了他们的敦促和恳求,有些平民家庭也向他表示支持。这些家庭包括佩鲁齐、阿奇阿尤利、安泰莱西和布奥纳科尔西。这些人因为都欠了一身债,自己又无法偿还,于是就希望别人能替他们清偿。当国家受治于他人之时,他们便可以从债主的奴役下得到解脱。这些人向沃尔特所作的这些表示激起这位野心勃勃的公爵更大的统治欲望。他为了使自己得到一视同仁和坚持公道的美名,从而取得平民的好感,就对指挥卢卡战争的人们提起公诉,处分许多人以罚款,其他的人加以放逐,并把乔万尼·德·美第奇,纳多·鲁切拉伊和古利埃尔莫·阿尔托维蒂处死。

第八章

雅典公爵要求被推举为佛罗伦萨君主——执政团关于这个问题向他讲的话——平民拥立公爵为佛罗伦萨终生君主——公爵的暴虐行径——全城憎恶他——反公爵的阴谋——公爵发现阴谋,十分恐惧——全城起来反对他——他被围困宫中——公民为改组政府采取的措施——公爵被迫从城内撤走——古利埃尔莫·达·斯切西和他儿子的惨死——雅典公爵离去——他的为人。

这些人被处决使公民当中的中层阶级极端恐怖,却使贵族和平民都很满意。对平民来说,这是因为他们天生幸灾乐祸;对贵族来说,这样就为他们报了平民过去对他们种种欺凌之仇。公爵在街上走过时,受到人们高声欢呼,他那些大胆的作为受到赞扬。两派联合起来公开向他请求,要他把官员当中的坏人坏事揭发出来,进行惩处。

二十个人的职能开始逐渐被削弱,同时公爵的权力变得很大。恐怖气氛十分严重。因此,人们都想向公爵表示友好;为此,个个都在自己的家门画上他的纹章。他所缺少的只不过是专制君主的名称而已。他认为现在自己的地位已很稳固,不论想搞什么,都可以十拿九稳,于是就向执政团表示:为了整个城邦的利益,他认为有必要把城邦统治权无条件地交给他;还说既然其他公民都很愿意这样办,他也希望执政们能够同意。执政团许多成员虽说早已预见到国家的灾难,但对这一要求还是感到惶然无措。虽然他们明知自己处境危险,但为了不致失职,仍然坚决拒绝了他的要求。公爵为了装作极其虔信宗教、仁慈博爱的样子,曾选定圣克罗切教堂的女修道院作为他的住所。为了实现他的罪恶阴谋,他宣布邀请全体平民第二天早晨在女修道院的广场里和他见面。这道命令使执政团比对他上次的讲话更加感到吃惊。于是就和他们认为最爱国、最爱自由的公民商量对策。但因为他们知道公爵手中权力极大,大家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有用恳求的方式劝他或是放弃他的计谋,或是使他的政府不致那么使人无法容忍。于是他们就选定几个人去拜谒公爵。其中之一向他说了下面的一段话:“阁下,我们现在前来晋谒,首先是由于您曾向我们提出的那项要求,其次是因为您曾下令叫平民集合。我们看得很清楚,您打算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来实现我们至今仍未同意您的那项计划。不过,我们并不想用强力反对您;我们只是想告诉您,您这样做会使您自己背上多么沉重的负担,您走上的是一条多么危险的道路。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使您记取:我们的忠告和其他一些人的谗言有何不同;他们考虑的并不是怎么对您有利,而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那些不合理的愿望。您是在力图使一个一直在自由中生活的城邦沦为奴隶。过去,我们曾有几次把城邦权力让给那不勒斯国王,但那是友邦的关系而不是奴役。您是否曾考虑过,对这样一个城邦来说,自由的名称意味着多么伟大的事情吗?人们听到自由这两个字会多么高兴吗?自由的力量是什么也压制不了的,岁月也无法把它消泯;一位君王的功勋无论有多大,也不可能补偿自由的损失。阁下,请您考虑一下:您要花多大的力量才能迫使这样一个城邦驯顺呢?任何外援都不能帮助您达到这个目的。您也不能信赖本城邦的那些人,因为即使眼下他们是您的朋友,而且还劝您走上您现在追求的道路;但他们在您的帮助下一旦战胜他们自己的敌人,马上就会掉转头来想法子把您毁掉,然后把政权抓到他们自己手中。您所信赖的那些平民,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倒戈相向。因此,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您就会看到全城群起而反对您,使您和他们同归于尽;而且这种局势您是无法挽救的。因为,任何王侯,当他们只有少数敌人时,还可以用处决或流放的办法处理那些反对派从而使自己的政权十分稳固。但当到处都是仇恨时,那就无论如何也无法巩固政权了。因为,您不可能知道祸患将从哪个方向开始。一个担心任何人都可能成为自己的敌人的人是不可能相信任何人的。而且,如果您打算交一两个可靠的朋友,那也只会增加您自己处境的危险;因为您的成功必将促使其余的人增加对您的仇恨,从而使他们更加坚决地要报仇。”“时间的推移既不能消灭也决不会减少人们对自由的渴望,这是绝对肯定的。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形:有些人并未亲身享受过自由的美妙,只是从他们的父辈嘴里听说过,因而对自由产生热爱。这些人一旦重获自由,就会以百折不挠的决心去保卫它,任何艰险在所不计。即使他们的父辈已不记得自由为何物,而那些公共建筑、政府大厅以及自由机构的种种徽记却仍然历历在目,这些都可以使他们想起自由。这些东西是不可能不让人们知道的,不可能不引起各阶层公民们的向往的。”“试想,您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和自由同样美妙呢?您能做出什么事情能使人们不想再获得今日的境况呢?不能。即使您能把托斯卡纳全境都置于佛罗伦萨统治之下,即使您每天都能战胜佛罗伦萨的敌人、凯旋而归,那又有什么用呢?那些光荣并不是我们的,只是您一个人的。我们所得到的并不是公民伙伴,只不过是我们的奴役待遇的分担者,他们只能使我们在耻辱的深渊里沉沦得更深一些。即使您的行为从任何方面讲都是正直的,您的举止也可亲可敬,您的判断是公正的,但所有这一切加在一起也不足以使您得到人们的爱戴。假如您的看法不是这样,那只不过是欺骗您自己。因为,对于一个习惯于享受自由的人来说,即使是最轻的锁链也会感到沉重,在他那自由的灵魂上强加的任何束缚都压迫着他。而且,一个激烈的民族和一位贤明的君主结合到一起的事例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用不了多久双方必然要平起平坐;否则,他们之间的分歧必将导致一方的毁灭。因此,您可以看明白:或者是您必须用强力控制这个城邦;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您将发现守卫部队、要塞堡垒以及外援,都经常感到不足;不然的话,您就应当满足于我们已经交给您的这样的权力。我们劝您还是采用后者。必须向您提醒一句:如果受统治的人们不同意的话,任何统治都不可能持久。我们并不希望在您被野心蒙住眼睛的情况下,把您引向绝境:欲罢不能,欲进无路,非垮不可,以致双方大受其害。”

这番话丝毫未能使这位公爵冷酷而顽固的心变软。他回答说,他的意图并不是要窃取城邦的自由,而是要恢复它的自由;因为只有分裂的城邦才受奴役,而统一的城邦才可能享有自由。佛罗伦萨由于党派之争和狂妄的野心而丧失了自由,所以他现在应当把自由归还给它,而不可能是把它夺走。而且,促使他把这个责任担当起来,并不是出于什么个人野心,而是许许多多公民这样向他恳求的。所以,他们这些执政者也应当象那些已经对这件事心满意足的其他的人们那样,对这件事感到满意就好了。至于他本人可能遭遇的危险,他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一个人如果由于怕遭不幸而拒绝办好事,那他就不能算一个好人。如果从事任何光荣的事业,只是由于成功与否不能十拿九稳就逃避不干,那只有懦夫才这样。而且他知道他将怎样进行工作,从而不久将使他们看到:是他们自己太过虑,并没有什么危险。

执政团感到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于是就同意第二天上午叫平民在他们经常开会的地方集合,在群众同意下,执政团可以把城邦主权交给公爵,一年为期,条件和过去把城邦托付给卡拉布里亚公爵的一样。1342年9月8日,公爵在乔万尼·德拉·托萨和所有的共谋者的陪同下,还带着许多其他公民,来到宫殿广场,在和执政团成员一起走上讲坛(佛罗伦萨人管通向宫殿的那些台阶叫讲坛)之后,就当众宣读了他和执政团之间达成的协议。当读到把政权交给他,一年为期的那一段时,平民就高喊“终生!”执政团成员之一弗兰切斯科·鲁斯蒂凯利听到群众呼喊后,就站起来讲话,竭尽全力使喧嚣平静下来好让群众能听见他发言。但那些乌合之众用他们的吼叫声使任何人都听不见他的话。于是在平民的同意下,公爵被推举为君主,任期不是仅仅一年,而是终生。然后群众就抬着他走过广场,一面走一面呼喊他的名字。

过去一直有这样的习惯:当执政团成员不在宫殿时,奉命守卫的人要留在宫内,宫门上锁。那时担任这个官职的是里尼埃里·迪·焦托,他接受了公爵的朋友给他的贿赂,没等任何人强迫就立即把公爵接引进去。执政团成员惊惶万状、感到受屈辱,就退到各自家里。宫殿被公爵的追随者洗劫,平民行会的旗帜被扯成碎片,公爵的纹章高悬宫上。发生的这一切事情,对那些由于无知或出于恶意而表示赞同的人们来说,自然是称心如意;但正直的人们看到之后却悲痛得难以形容。

公爵取得城邦主权之后,为了剥夺过去曾为保卫城邦自由而斗争的那些人的一切权力,就下令执政团成员不得在宫内集会,指定一处私宅供他们使用;还从各平民行会执旗官手中夺走他们的旗帜;废除为限制贵族而制订的规章;释放所有在押罪犯;召回被放逐的巴尔迪和弗雷斯科巴尔迪两个家族的成员;禁止任何人随身携带武器。为了更有效地提防城里人,他尽可能和城市外围的人们交朋友。为此,他对阿雷提诺家族以及其他臣民大施恩惠;他和比萨人讲和,尽管他攫取大权的目的就是为了和比萨打仗;停止付利息给那些在对卢卡作战中曾借钱给共和政府的商人;增收旧税,另创新捐;夺走执政团一切权力。他的教区长是巴利奥内·达·佩鲁贾和古利埃尔莫·达·斯切西;这两个人再加上切雷蒂埃里·比斯多米尼,就是和他一起商议政务的要人。他把沉重的赋税强加在公民身上。他处理双方争执时往往不公。他过去假装办事严明、仁慈博爱,现在变得残酷、蛮横。因此,许多最伟大的公民和最高尚的平民或被罚款、或被处死、或由于一些捏造的新罪名而受到残酷的迫害。在完善这一恶劣制度的过程中,他还在城里城外全国各地总共设立了六个教区长,以殴打、掠夺居民为能事。他虽曾得到贵族的好处,但他怀疑他们,把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打发到他们城外的庄园上去;因为他确信无疑:贵族们思想丰富,不论出于任何动机,也不会让他们自己心甘情愿地屈服于他的权威之下。他还开始对社会最低层的人施以小恩小惠,企图借助于这些人的支持和外国的武力,就可以维持他的暴政。五月节大摆宴席的日子到了。他叫庶民和社会最低层的人们组成许多行会,给他们起了极响亮的名称,发给他们旗帜和金钱;其中一部分在城里游行,狂欢作乐,另一部分则驻扎在城里各处,象接待贵宾那样接待他们。公爵已掌大权的消息传到国外之后,许多法国籍的人来到他这里。他给这些人高官厚禄,仿佛他们都是最可信赖的人。因此,不久之后,佛罗伦萨不但已屈从法国统治,而且人们还穿上法国式的服装、仿效法国人的言谈举止。男男女女,不管是否适宜、是否可耻,都大事效尤。不过,使全城人民憎恶至极的,就是他和他的追随者对妇女的暴行,不管什么身份等级,都可能被强奸。

眼看国家威严丧尽、纲纪废弛、法律消灭,一切合理的制度全被抛弃,人民义愤填胸。一向不习惯于王家堂皇排场的人们,看见这个人有一大帮武装扈从前护后拥,有的骑马、有的步行,实在无法忍受。现在虽已更深切地体会到自己所受屈辱,但还不得不奉承这个内心最憎恨的人。除了憎恨,还要加上不断增税不时杀人流血所造成的恐怖。他就是这样使城邦民穷财尽。

公爵并不是不知道人们心中存在着这些强烈的愤恨;他也并不是不害怕将会产生的后果。但他仍然装作认为自己是受到万民拥戴的。当马泰奥·迪·莫罗佐不是出于献媚讨好,就是为了逃避危险,向他告密,说美第奇家族和其他一些家族已在一起搞阴谋反对他的时候,他听了不但对此事不加调查,反而把这位告密者以酷刑处死。他这种做法制止了那些打算让他知道他的危险处境的人,反而使那些打算消灭他的人格外增添勇气。贝尔托内·奇尼曾大胆提出关于人民的捐税负担太重的问题,结果他的舌头被割下,割得如此残酷,以致送了他的命。这件骇人听闻的暴行使人民更加愤怒,更加憎恨公爵。因为对那些习惯于仗义执言、见义勇为的人们来说,要封上他们的嘴、捆住他们的手脚,是无法忍受的。

压迫已到如此严重程度,不只佛罗伦萨人忍受不了,他们虽然未能保住自己的自由独立,但也不能忍受奴役,就是世界上最驯顺的人民也会奋起反抗,为恢复自由而战斗。因而各阶层许许多多公民群众下定决心要以宁死不屈的精神把自己从这种可恨的暴政之下解救出来。有三个不同的阴谋集团已经组成:一个是贵族的,一个是平民的,还有一个是工匠阶层的。除了促使他们反叛的那些共同的原因之外,各有各的不满的因由:贵族发现自己被剥夺参加政府的一切机会;平民丧失了原有的势力;工匠们发现自己通常取得的劳动报酬少了。

阿尼约洛·阿奇阿尤利这时是佛罗伦萨大主教。他过去在讲话中曾竭力支持公爵,使公爵在上层平民中得到不少追随者。担当他发现公爵已成城邦主宰、看到他所作所为十分暴虐时,就认识到他已把他的同胞带上歧路。为了纠正自己所作的坏事,他看不出有任何其他办法,只有设法从根上来治它。于是他就成了头一个最强大的阴谋集团的首领。加入他那个集团的有巴尔迪、罗西、弗雷斯科巴尔迪、斯卡利·阿尔托维蒂、马加洛蒂、斯特罗齐和曼奇尼等家族。第二个阴谋集团的领导成员有曼诺和科尔索·多纳蒂,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帕齐、卡维奇乌利、切尔基和阿尔比齐等家族。第三个集团为首的是安托尼奥·阿迪马里,跟他一起的还有美第奇、博尔迪尼、鲁切拉伊和阿尔多布兰迪尼等家族。这最后一个集团的计划是在阿尔比齐家里把公爵杀死,原来料想他会在圣约翰节那天到他家去看跑马;但后来公爵没去,所以他们的计划未能实现。后来他们又决定当公爵骑着马在城里走过时把他刺死,但发现这种事很难办到,因为公爵外出时总是随身带着大批武装人员,而且往返从来都不走一条路,因而拿不准究竟在哪条路上才能碰上他。他们还曾计划在会议上行刺,即便在刺死他之后,他们会遭到他的党羽的毒手也在所不顾。

当共谋者正在研究这些计划的时候,安托尼奥·阿迪马里为了取得几位锡耶纳朋友的帮助,就把密谋透露给他们,还对他们说出几位同伙的姓名,并向他们保证说全城马上就要起义了。其中有一个人把这件事告诉弗兰切斯科·布鲁内莱斯基;并非有意破坏这个计划,而是为了争取他也参加。弗兰切斯科或是出于个人惧怕,或是由于和其中某人有私仇,就把全部情况向公爵揭发了。因此,帕戈洛·德尔·马泽卡和西蒙·达·蒙泰拉波利二人被捕;他们向公爵交代了共谋者的人数和各人的身份。这情况使公爵大吃一惊。有人劝他与其把他们逮捕扣押,还不如请他们来见面;因为,如果他们逃跑,就可以把其余的人也都放逐;这样既可保存自己又不致丢脸。于是公爵就派人去请安托尼奥·阿迪马里。安托尼奥把事情向他的同伙讲清之后,立即来到公爵那里,随即被拘留起来。弗兰切斯科·布鲁内莱斯基和乌古乔内·奔德尔蒙蒂劝公爵尽可能多逮捕一些共谋者并把他们处决。但公爵认为他自己的力量敌不过他这伙敌人,因而未采取这个步骤;而是用另一种办法。这个办法如果成功,不但可以使他自己免受敌人的危害,而且还可以壮大自己的势力。公爵习惯于在某些时候召集公民,和他们一起商议大事。于是这一回他先派人到城外去召集武装力量,然后开了一张写着三百位公民姓名的单子交给他的传令官,以商量国家大事为托辞,命令他召集他们前来,打算把他们召集起来之后,或是关押或是处决。

安托尼奥·阿迪马里被拘押和公爵派人出城召集军队的事是无法保密的。这惊动了公民们。特别是那些参与阴谋的人就更加紧张。因此,那些胆子最大的人拒绝出席公爵召开的会议。因为每个人都看到那张名单,于是就互相串连,决定立即起事,宁愿手持武器象个大丈夫那样战死,也决不能象牛犊子那样被人牵去屠宰。在很短的时间内,首要的阴谋者就都互相通了气,决定在第二天,即1343年7月26日,在旧市场起事,然后武装起来,号召人民为自由而战。

到了第二天早晨,按照商量好的计划,9点钟时,听到自由信号,拿起武器集合。各个集团在自己的指定地区,高举旗帜、身带人民徽章(这些都是阴谋者事先秘密提供的)。所有家族的首领,包括贵族的和平民的,都集合在一起,宣誓并肩战斗互相支持,达到杀死公爵的目的。只有奔德尔蒙蒂和卡瓦尔坎蒂两个家族的一些人和平民中的四家未到场,这些人在推举公爵当君主时曾起特别突出的作用。最下层平民当中的屠户和其他一些行业的人则手持武器在广场集合,站在公爵一边。

公爵立即在宫殿设防,并下令住在城内各处的他自己那些党羽骑马到宫中和宫廷中的人们会合。但他们当中许多人在半路上就受到袭击并被砍杀了。不过最后还是有三百名骑马的党羽集合起来。公爵这时犹疑不定,不知是出去迎敌还是在宫中防守为好。在另一方面,受公爵迫害最重的美第奇、卡维奇乌利、鲁切拉伊以及其他一些家族,惟恐公爵一出击,许多拿起武器反对公爵的人可能就会倒戈、成为他的党羽;于是,为了不给他攻打起义者并扩大他的队伍的机会,就先发制人、带领群众向宫殿发动进攻。这一来,那些宣布拥护公爵的平民家族,看到自己已受到猛烈攻击,就变了心站在起义的公民这一边。只有乌古乔内·奔德尔蒙蒂一个人退入宫内;姜诺佐·卡瓦尔坎蒂带着一些随从退到新市场,站在一张木凳上,请求那些手持武器向广场冲去的人们站到公爵一边。为了吓唬他们,他夸口说,公爵手下的人多得很;还威胁说,谁要是顽固坚持反对君主,就一律格杀勿论。但他发现并无一人跟他去,或来惩罚他这个傲慢狂妄的人。他看到自己徒劳无功,就撤回自己家里去了。

与此同时,人民和公爵的武装部队之间在广场上的战斗异常激烈。虽然公爵的部队可以利用地形进行防守,但他们还是被打败。有一些人投降起义者,另一些人从马上跳下,逃进院墙里去。战斗正在进行时,科尔索和阿梅里戈·多纳蒂带着一部分群众打开各座监狱,把总监和公务会议室的档案文件烧毁,抢劫各教区长的家宅,把他们能够找到的曾在公爵手下作官的人全部杀死。公爵发现广场已被他的敌人占领,全城的人都在反对他,而且已经不能指望任何外援,于是他又想法子用宽大行为来重新获得人民的支持,下令把拘押起来的那些人带到他面前,说些和蔼仁慈的话,把他们都放了。还封安托尼奥·阿迪马里为骑士,虽然这样作完全违反他自己心愿。他叫人把他自己的纹章从宫殿上取下,重新悬挂人民的纹章。但这些事情办得不是时候,是出于不得已,因而并未给他带来多大好处。尽管他做了这一切,却仍然被围困宫中。他这时才明白因为贪心太大反而把一切都丢光,而且过不了几天,还十分可能要饿死或倒在敌人刀剑之下。公民在圣雷帕拉塔教堂开会组织新政府,推举十四位公民,一半出自贵族,一半出自平民,和大主教一起全权处理改组佛罗伦萨城邦政府的大事。他们还选出六个人负责总监的事务,直到将来选出的总监就职时为止。这种职位过去一直是由附近某城邦的一位臣民担任。

外地有许多人来到佛罗伦萨保卫人民。其中有一群由锡耶纳来的人,带着六位使节,这六个人都是他们城邦最受尊敬的人物。这些人竭尽全力要使佛罗伦萨人民和公爵讲和。但人民要求除非先把古利埃尔莫·达·斯切西和他的儿子、还有切雷蒂埃里·比斯多米尼交出来,否则什么调停的话都不听。公爵不愿意照办。但和他一起被围困的人们要胁他,他才不得不照办。在获得自由之后,人们的愤怒必然比只是在保卫自由的时候还大;他们的报复也凶得多。古利埃尔莫和他儿子被押送到他们成千上万的仇人中间。他儿子还不到十八岁。尽管他年轻、俊美而无辜,还是逃不出群众复仇的怒火。父子双双立即被砍杀。那些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未能碰伤他们一下的人,在他们死后就接着砍;把他们的尸体撕成一块一块;这还不满足,又用刀剑把他们的骨肉剁成碎片,用手撕,甚至用牙咬。为了使所有的感官都分尝报仇的滋味,首先用耳朵听了他们的呻吟,再用眼睛看了他们的刀伤,还用手摸了他们那已破碎的尸体;甚至还想叫他们的肠胃也得到满足。既然体外的感官已饱尝其味,体内的器官也应分享一份。这股疯狂的怒火,尽管对他们父子二人伤害极大,但对切雷蒂埃里来说,却是大有好处的。因为群众在残忍处理那父子时已搞得很疲倦了,把他完全忘了。于是他,既然无人来索要,就留在宫中,夜间由他的朋友们转移到别处去了。

群众的怒火被这两父子的鲜血平息下来。于是达成协议:公爵和他手下的人可以带着他所有的东西安全离开佛罗伦萨;他必须放弃对佛罗伦萨任何种类的权利要求;当他到达卡森蒂诺时就要认可放弃君位。8月6日那天他出发了,有许多公民陪送他。到达卡森蒂诺之后,他就在协议书上签字认可,虽然很不情愿。如果不是西蒙伯爵威胁要把他送回佛罗伦萨的话,他还是不会守约的。这位公爵,就象他的所作所为所证明的那样,是一个残忍而贪婪的家伙。很难和他对话,他一开口就盛气凌人。他只渴望人人为他效劳,但并不培养人们良好的感情;他不用仁爱激励别人,只知用恐怖进行恫吓。他的长相也和他的为人同样可鄙:个子很矮、肤色黝黑、胡子又细又长。他就是这样,哪方面都叫人厌恶。十个月前,他听了别人的坏主意,当了君主;十个月后,又被自己的胡作非为丢失了。

第九章

佛罗伦萨所属许多城市和地区叛离——佛罗伦萨对此采取审慎对策——佛罗伦萨城分为四个部分——贵族和平民之间的争吵——主教力图从中调解但未能成功——平民改组政府——安德雷阿·斯特罗齐的骚乱——贵族和平民之间的严重不和——双方诉诸武力,贵族被压服——薄伽丘记述佛罗伦萨的瘟疫。

佛罗伦萨城邦发生的这些大事变,使得所有它的属地都摆脱它的统治。阿雷佐、卡斯蒂利奥内、皮斯托亚、沃尔泰拉、科莱和圣杰米尼阿诺都叛离了。于是佛罗伦萨发现它自己在同一瞬间既甩掉了一位暴君也失掉了全部属地;在它自己重获自由的时候,也教会各附属地区如何获得自由独立。公爵被逐、领地丧失之后,十四位公民和主教就一起考虑,对他们原来的属民最好是不用战争把他们逼成敌人,而是用和平的方法友好相待,而且还应当表示愿意让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成为自由的人。于是他们就派使节到阿雷佐的人民那里,宣布放弃对该城的一切统治并和他们订立条约。目的是:既然已经不能保住他们当属民,还可以把他们当作朋友加以利用。他们还用尽可能温和的态度和别的地区达成协议,同意各地应当保持自己的独立;既然独立了,为了保卫自己的独立自由,它们之间当然就可以互相帮助。这个贤明的政策取得极好的效果。没过几年,阿雷佐就又回到佛罗伦萨的统治之下,其余各地也在几个月后,又都服从佛罗伦萨的领导了。情形往往是这样:固执地追求某种东西反而不如看上去满不在乎能够更快地达到目的。

对外问题解决之后,他们现在就转过来考虑城邦内部事务。贵族和平民之间经过一阵争吵之后,作了这样安排:执政团中贵族占三分之一席位,其余各机构中占一半。我们以前说过,佛罗伦萨全城分为六区,每区产生一名执政,共计六名。只是在有特殊原因的情况下,曾选出过十二位或十三位。但在这种情况发生之后不久,很快就又减到六位。在这方面,这时人们似乎作些改变较好。一方面是因为原来的六个区划分得不够适当,一方面也是因为希望给贵族按比例分名额,因而以扩大人数为妥。于是就把全城分为四区,每区推举三位执政。他们还撤销了正义旗手这个职位,也撤销各平民行会执旗官;另设八名参事代替十二贤人,贵族平民各出四名。既然新政府以这种形式组成,要是贵族们满足于文明社会所需要的这种有节制的生活,全城本来应当平安无事了。然而他们造成了相反的后果:那些不再担任职务的人们不愿意象普通公民那样处事,那些当权的则要当官作老爷,因此,他们每天都有傲慢狂妄的新表现。这些事情使平民很感痛心;他们非常后悔,打倒一个暴君之后,又出了一千个暴君。一方很骄横、另一方很愤怒,都发展到极其严重的程度。后来平民领袖把贵族那些错误的行径向主教申诉;对平民说来,贵族已变成很不合适的同事;他们恳求主教尽力说服贵族,要他们满足于在其他行政机构里任职,至于执政团的职位,则应完全留给平民。

主教天生是个善良的人。但他优柔寡断,很容易受别人影响。因此,当初他在同事们请求下,曾支持雅典公爵;后来又在别的公民劝告下,搞阴谋反对他。在改组政府时,他曾支持贵族;现在听了平民提出的理由之后,则又倾向平民。他以为别人也会象他自己那样三心二意,于是就想作出一个和睦的安排。他带着这样的想法把现仍在位的十四个人召集在一起,用他所能想象得出来的最好的词句,劝他们为了保持城邦的和平,把执政团职位交给平民。他还说,如果他们拒绝照办,几乎可以肯定,结果就是毁灭。

他这些话激起贵族极端强烈的愤怒。里多尔福·德·巴尔迪不加考虑,破口大骂他背信弃义,提醒他曾和公爵交好,这正好证明他目前的行为的两面派本质;还说他在把公爵赶走这一事中是扮演了叛徒的角色。巴尔迪最后对他说,他们冒着自己生命危险得来的荣誉,一定还要冒着生命危险予以保卫。然后他们就向主教告辞,怒火万丈地把事情经过通知他们在政府中的同事和所有贵族家族。同时,平民也互相交换意见。既然贵族正在为保卫他们的执政者而作准备,平民也下定决心绝不能坐等对方完成各种安排,于是他们就拿起武器直奔宫殿,一面奔跑一面高呼贵族必须放弃他们在执政团中的职务。

这样的喧嚣骚乱确实惊人。贵族执政发现自己已被抛弃,因为他们的朋友看到平民已拿起武器,就不敢起来保卫他们了,一个个都躲在自己家里。平民执政竭力平息群众的激昂情绪,说他们的同事都是善良而温和的人。但群众不听。为了避免出大事,就把贵族同事送回各自的家,好不容易才做到。贵族离开宫殿之后,他们那四个参事职位即被剥夺,转授与十二位平民。在留下的八位执政之外又增设一位正义旗手和十六位平民行会执旗官。政务会议这样改组后,整个政府就完全掌握在平民手中。

和这些事情同时发生的是城邦遭遇严重饥荒。这时最高层和最低层阶级都不满。后者是因为缺少粮食,前者因为丧失了他们在政府中的权力。这种局面诱使安德雷阿·斯特罗齐妄想当上城邦君主。他卖粮时,把价格订得比别人低些,因而大批平民拥到他家里。他看到这个情形就越发大胆。于是有一天早晨他骑上马,后边跟着许多人,一路号召平民拿起武器,在很短时间内就招来大约四千人。他带着这些人奔向执政团,要求把宫殿的大门都打开。但诸执政靠了厉声斥责和宫内军队的力量,把他们赶出广场。接着又发出严厉的公告,使他们惊惶万状、一一散掉,各自回家去了。这时安德雷阿发现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好不容易才逃掉,未落到官员手里。

安德雷阿办的这件事虽说极其鲁莽,而且落得这类未遂的野心行径常有的下场,但它却使贵族思想中产生了一线希望:他们看到庶民最下层也是和平民不和的,这一点似乎可以用来战胜平民。为了利用眼下的局面,他们决定拿起武器,用正当的力量夺回被不公正地剥夺了的权力。他们极其自信,以为这件事必然成功。于是就公开进行武装,公开在住宅周围建防御工事,甚至派人到伦巴第邀请他们的朋友来支援。平民和执政团也在作防御准备,并请佩鲁贾和锡耶纳两城支援。于是佛罗伦萨全城就充满双方的武装追随者。贵族在阿尔诺河这一边把自己的队伍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据守圣约翰教堂附近卡维奇乌利的住宅;一部分据守圣彼得大教堂附近帕齐和多纳蒂两家族的住宅;第三部分占据新市场中卡瓦尔坎蒂家族的房屋。在河对岸的人们在桥上和他们居住的街道上修筑工事:内尔利家族防守卡拉亚河上的桥梁;弗雷斯科巴尔迪和马内利两个家族防守圣三位一体教堂;罗西和巴尔迪两个家族防守鲁巴孔泰河上的那座桥和老桥。平民那一方则在正义大旗和各行会的旗帜下集合。

双方这样摆开阵势之后,平民方面认为拖延交锋的时间是不智的,于是美第奇和龙迪内利两家族就发动进攻,他们攻击卡维奇乌利家族住宅。就在这家的住宅面对圣约翰教堂广场的地方,双方打得十分激烈。从塔上往下扔石头和其他投掷物,从下边射箭,双方都有受伤,一直打了三个小时。但由于平民的兵力不断在增加,卡维奇乌利家族发现自己被敌人的优势压倒,又指望不到支援,于是就向平民投降。平民也保存他们的家宅和财产;解除他们的武装之后,命令他们分散到自己的亲友家中,仍不得拿起武器。平民首战告捷后,很容易地就又压服帕齐和多纳蒂两家族,这两个家族的人数比他们已经征服的那些还少。于是在阿尔诺河这一边就只剩下卡瓦尔坎蒂一个家族。这家所选阵地很强固,而且他们的追随者也比较强悍。尽管如此,当他们看到所有的旗帜都指向他们,而且其他的人只在三旗兵力的进攻下就都被打败,所以他们未作多少抵抗也就投降了。这时全城已有三个区落到平民手中,只剩一个区还被贵族占着。但这个区有全城最牢固的阵地,不论就其地势或守军来说都极强固,有阿尔诺河环卫着。因此,要想攻入必先强占各座桥梁。首先遭受攻击的是老桥,守军顽强抵抗。因为桥头堡上已设防,街上也设置障碍物,而且是由最坚决的人守卫着。因此,平民队伍在受到很大杀伤之后被打退。他们看到攻打这个地点白费气力,就努力强攻鲁巴孔泰桥,但仍不能取得较大成功。因此,他们就留下四旗兵力对付这两座桥,带着其余的人马去攻打卡拉亚桥。在这个地方,虽然内尔利家族也顽强抵抗,但还是顶不住平民的猛扑,因为这座桥上没有桥头堡,不象别的桥那样易守难攻,而且还受到住在附近这一带的卡波尼家族和许多其他平民家族的攻击。在四面受攻的情况下,他们就放弃街障,向平民投降,平民随即战胜罗西和弗雷斯科巴尔迪这两个家族。这是因为阿尔诺河彼岸所有的人都已经站在胜利者一边。

这时,一切抵抗都已停止;只剩下巴尔迪一个家族还未放下武器。尽管他们的朋友们都已失败,平民集中全力攻打他们,而胜利的机会已微乎其微,但他们仍然临危不惧,下定决心拚死战斗,宁愿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宅被抢被烧,也不愿在敌人威逼之下屈膝投降。他们顽强防守抵抗。对方多次企图从老桥和鲁巴孔泰桥打垮他们,但都未成功,总是被打败击退。从前有一条街从罗马大道开始、穿过皮蒂家族的一些住宅中间、一直通到圣乔治山上的围墙。平民派六旗兵力经过这条街,从背后攻打他们的住宅。背后这一击,打垮巴尔迪家族的斗志,决定了胜利属于平民。因为当时在街上防守路障的人们知道他们的家宅正道抢劫,就离开主要的战斗,跑回去保卫家宅,从而招致老桥失守。巴尔迪家族四散奔逃,被夸拉泰西、潘扎内西和莫齐等家族接到住宅里。平民,特别是其中下层的人们,贪图财物,劫掠了他们的家宅之后又进行破坏,把他们那些堡楼和豪华的宅第拆倒后放火焚烧,其狂暴凶猛的程度,甚至那些提起佛罗伦萨这个名称就痛恨的那些最凶狠的敌人也会耻于参加这样肆无忌惮的大破坏。

贵族既然这样被打倒,平民随即改组政府。因为他们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决定从上层中选两名执政,下面两个等级各选三名。正义旗手则由三个等级中轮流选派。此外,重订了所有限制贵族的各种规章条例;为了进一步削弱贵族势力,把其中许多人贬入平民等级。贵族的溃败如此彻底,使得他们十分灰心丧气,以致从那时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拿起武器为恢复往日的权力而斗争了;不久之后都变成极其谦卑沮丧的可怜虫。佛罗伦萨从而也丧失昔日豪放的盛名和卓著的武功。

这些大事变过去之后,佛罗伦萨直到1353年都保持平静。在这段时期中发生一次令人难忘的瘟疫。乔万尼·薄伽丘对这件事曾有极其感人的描述。在这次灾难中,佛罗伦萨有九万六千人丧生。1348年,同维斯康蒂家族开始第一次战争,这是由大主教引起的,他当时是米兰君主。这次战争结束之后,佛罗伦萨城内又发生争执。虽然贵族已被摧毁,但命运还是能够制造新的分裂和动乱。

第三卷 从里奇家族时代到那不勒斯战争

公元1350—1420年

第一章

略论各共和国内部不和——罗马的和佛罗伦萨的内部不和对比——里奇和阿尔比齐两家族之间的仇恨——乌古乔内·德·里奇为了伤害阿尔比齐家族,设法恢复反对吉贝林派的旧法律——皮埃罗·德利·阿尔比齐反而从中得利——“告诫”的起因和引起的纷乱——乌古乔内·德·里奇缓和对他人的侵犯——困难的增加——公民集会——他们向执政团进言——执政团尽力救治灾祸。

由于贵族企图发号施令、平民阶级不愿服从,很自然地引起严重的互相敌对,这就是各城邦大部分纠纷产生的根源。由于两个阶级这种心意不同,干扰各共和国的所有其他祸患也无不由此产生。这个问题使罗马不能统一。如果允许我以小比大的话,那么,也可以说是使佛罗伦萨分裂的原因。不过,同样的问题在每个城市产生的后果却很不一样。在罗马,平民和贵族之间进行斗争的时候,它的内部对立是刚刚开始;而在我们这个城市,公民之间的斗争却使对抗结束。在罗马是靠制定新的法律来结束争吵;在佛罗伦萨则是在使许多优秀人物死亡和被放逐之后斗争才算完结。罗马的对抗增强了它的军事威力;而佛罗伦萨的内部分裂却把它的军事效能消蚀殆尽。在罗马,在争执中形成不同的社会等级;在佛罗伦萨,敌对行动却消灭了原有阶级分野。之所以产生这些完全相反的后果,必然是由于这两个城市的平民抱有不同的目标。罗马平民竭力争取的是和贵族共享最高职位;而佛罗伦萨平民奋斗的目标却是要把贵族全部排除出最高职位。由于罗马平民的愿望比较合乎情理,他们并未对贵族进行特别的侮辱,从而在并未诉诸武力的情况下,贵族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于是,在某些有争执的问题上经过一些争论之后,双方同意制定法律;一方面使平民得到满足,另一方面贵族也可以继续享有尊严。

佛罗伦萨则不然,由于平民的要求既蛮横又不公平,贵族在绝望之下竭尽全力进行自卫,从而演成流血事件,随后许多公民还被放逐。事后制定的法律并不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完全是有利于胜利者一方,还有一点也必须看到:罗马平民争取到的权力使他们的思想得到很大提高;因为平民和贵族都可以在国家机构中担任各种职务,从而使贵族特有的优点对平民起到极其有益的影响。这样,由于城邦的长处得以发扬,罗马因此威望很高。

但在佛罗伦萨,因为平民成了胜利者,贵族被剥夺了参加政府的一切权利。他们为了重新取得一部分权利,必须不仅在外表上装作平民的样子,而且在言谈举止、思想认识、生活方式等等方面,也都要向平民看齐。因此,他们的纹章式样、家族名称等都改变了,使他们看起来属平民中人。他们原有的军事才干和豪放的感情随之也都化为乌有。由于平民本来就不具有这些特质,因而他们并不赏识这些东西。于是佛罗伦萨日益消沉,丧失体面。罗马贵族的美德后来蜕化堕落变成为傲慢狂妄;未过多久,公民就看到如果没有一位君主,国家大事就无法进行。而佛罗伦萨这时却发展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只要最高领导者有健全而明智的头脑,就满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愿望,很容易地把这个城邦捏塑成任何形状。这一点只要读者能仔细阅读本书上边一卷,就可以部分地觉察到了。

前边我们已经说明佛罗伦萨的起源,它的自由独立如何开始,分裂的原因是什么;而且已经把贵族和平民之间的派别斗争如何在雅典公爵的暴政之下停止,以及贵族如何随之毁灭等情形交代清楚。现在我们要说的,就是公民和庶民之间的互相仇视以及所产生的各种后果。

贵族既已被压倒,和米兰大主教之间的战争也已结束,看来佛罗伦萨已不存在任何纷争的因由了。但是,这个城邦的恶运和它那些有缺陷的法律规章,却又引起阿尔比齐和里奇这两个家族之间的仇恨,从而再次使全城公民完全分裂,就象过去奔德尔蒙蒂和乌贝尔蒂两个家族或多纳蒂和切尔基两个家族曾经使全城彻底分裂那样。这时,教皇住在法国,皇帝住在德国。他们为了在意大利保持自己的势力,就把英格兰、荷兰、布列塔尼等地区的许许多多士兵派到我们这里。在一场战争结束之后,这些外国士兵就被抛弃、领不到薪饷,但仍然留在我们这里。他们在某些冒险家的旗帜下结成匪邦,成群抢劫那些最无自卫准备的人们。在1353年,就有一股这样的匪兵,在普罗旺斯人雷亚尔阁下的指挥下窜入托斯卡纳境内。他的到来使意大利各城市都惊恐不安。佛罗伦萨人不只为全城的安全准备了武装力量,而且许多公民,其中包括阿尔比齐和里奇这两个家族,也都为了自卫武装起来。那时,这两个家族之间充满仇恨,双方都企图用战胜对方的办法取得共和国统治权。他们还未进行公开武装对抗,只是在某些政府机构和政务会议中互相争斗。正当全城都武装起来的时候,有一天在老市场有人争吵起来,就象这类事情往往会发生的情况一样,立刻招来许许多多的人。骚乱正在扩大,有人对里奇家族的人说阿尔比齐家族的人攻击了他们的党羽;又有人对阿尔比齐家族的人说里奇家族的人正在搜寻他们。这样一来,全城的人都动起来。长官们毫无办法,只有尽力约束这两个家族,防止真的发生一场不幸,在这个问题上,虽说两个家族都没有错,祸事也尚未发生;但是,有人却故意制造谣言,说祸事已经发生了。这件显然是很小的事情,却更煽动起两派敌对情绪,使双方都下定决心更加卖力地扩大各自的追随者的队伍。至于官员们,自从贵族垮台之后,由于彼此之间这时已经完全平等,因而使长官们也比过去更受尊敬。因此,他们计划只用民政权威来平息这次骚乱。

我们以前曾提到,查理一世胜利之后,佛罗伦萨政府是由圭尔夫派组成的,从而使这一派取得压制吉贝林派的很大权柄。但时过境迁、情况千变万化以及后来出现的几次新的分裂,人们早已把过去的宗派情绪忘得一干二净;因而有许多老吉贝林派的后代现在正在政府中担任很高的官职。里奇家族的首领乌古乔内看出这个情况之后,就想方设法使往日反对吉贝林派的旧法律重新生效。许多人认为阿尔比齐家族就是老吉贝林派的后裔,因为他们的祖先是在阿雷佐发家的,很久以前就迁到佛罗伦萨来了。乌古乔内想用这个办法剥夺阿尔比齐家族参加政府的权利。因为按照原有法律规定,发现任何有吉贝林派血统的人在政府任职时,就要依法这样惩处。乌古乔内这个计划有人泄露给菲利波·德利·阿尔比齐的儿子皮埃罗。皮埃罗得悉后却决定支持这个计划;因为他看得清楚,如果他表示反对,就等于立即宣布自己是个吉贝林派。因此,里奇家族野心勃勃地恢复这项旧法律以陷害皮埃罗·德利·阿尔比齐,结果却适得其反,不但未能毁坏他的声望,反而增加了他的势力。但恢复旧法这件事确实为许多其他坏事打下基础。一个共和国再没有比重订一项有关那久已烟消云散的往事的法律更为有害的了。皮埃罗既然支持恢复旧法,于是就使他的敌人特为他而设计的这块绊脚石变成他借以飞黄腾达的阶梯。因为,他使自己成为领导执行这项新法律的人,从而使自己威望日增,得到圭尔夫派的支持比谁都大。

因为找不到一个官员愿意去查出谁是吉贝林派,从而使这项重新生效的反吉贝林派的法律没起多大作用。于是就规定把查找吉贝林派的权力交付人民首长;并规定发现吉贝林派之后,就要通知并告诫他们不要在政府中担任任何官职;如果不服从告诫,就要受到惩处。因此,佛罗伦萨所有被剥夺担任公职的权利的人都被称为“受告诫者”。

人民首长不久胆子越来越大,不但对那些按规定应当告诫的人进行告诫,而且对那些流露一些贪婪或野心的人也予以告诫。自从1356年这项旧法重订直到1366年,已有二百名公民受到告诫。这样一来,各区区长和圭尔夫派的势力就日益强大。因为人人都怕受到告诫,只好奉承他们;特别要竭力奉承那些领袖人物,如皮埃罗·德利·阿尔比齐,拉波·达·卡斯蒂利翁基奥和卡尔洛·斯特罗齐等。这种横蛮行径触怒许多人。但没有人象里奇家族那样特别感到受损害,因为他们明白这件事是他们搞起来的,他们也看到这种事情会招致共和国的毁灭,而且,和他们原来的意图完全相反,这件事结果却使他们的仇敌阿尔比齐家族壮大起来。

因此,乌古乔内·德·里奇,自己既是执政团成员之一,就决定把他亲自和朋友们发起的这件坏事结束;于是制定一项新法,规定在六名区长之外另推举三名(其中两名由小工匠行会选出);还规定:任何当事人如被认定为吉贝林派、由人民首长公开宣布之前,必须得到特为此目的而指定的二十四名圭尔夫派公民证实。这一规定当即削弱人民首长的权力,从而使告诫活动如果说不是完全搁置起来,至少也是大量减少了。但阿尔比齐和里奇两派仍然在互相警惕地注视着对方在制定什么法律、进行什么研究、打算如何行动等等。他们的出发点并不是判定这些活动是否得当,而是因为仇视搞起这些事情的那些发起人。

从1366到1371年,岁月就是在这种混乱状况中度过的。在这期间,圭尔夫派又占优势。奔德尔蒙蒂家族有一位名叫本基的人,曾在对比萨的战争中立过功;虽然他是贵族家庭出身,但为了对他表示感谢,就把他算作平民的一员,从而使他有资格在执政团中任职。但正当他马上就要和其他执政一起就职的时候,人们却又制定一条法律,规定凡是从贵族转为平民阶级的人都不能在执政团中任职。这件事使本基十分恼火。于是他就和皮埃罗·德利·阿尔比齐串通一气,决定用告诫这个手段压制平民派中势力较小的人物,从而控制政府。由于本基和旧日的贵族利害一致,而皮埃罗又和绝大多数有势力的公民关系密切,从而使圭尔夫派的势力恢复优势。他们还在各区实行新改革,改变了行政机构,从而使他们可以任意处置一些人民首长和那二十四位公民的职位。然后他们就重新开始告诫活动,比过去搞得更大胆。阿尔比齐家族因为是这一派的首领,所以他们的势力强大。

作为另一方的里奇家族则拼命使劲地反对他们这一计谋。于是全城又是一片不安气氛,害怕两派可能招致全城的毁灭。因此,许多公民出于爱国心,就在圣皮埃罗·斯卡尔拉焦教堂集会,费了很长时间讨论当前存在的混乱之后,就一起去谒见诸执政。他们当中的一位主要负责人向执政团进言如下:“诸位尊敬的执政阁下,如果不是公家召集我们,即便是为了商量公众的事情,我们本来也不敢聚集在一起开会,因为我们恐怕人家会说我们冒昧放肆,或斥责我们有野心。不过因为我们看见每天都有许多公民在宫殿的大厅和前厅里集会,而且并不是为了办什么对公家有益的事,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的个人野心;因此,我们认为,既然他们为了毁灭共和国都可以那样肆无忌惮地集合开会,那么我们为共和国的利益聚集一起就更不用担什么心了;也不需要顾虑他们对我们的集会有什么看法,因为别人对他们的看法如何,他们是丝毫都不在意的。尊敬的诸位执政!我们的爱国心促使我们先聚在一起开会,又促使我们来到你们面前,把我们共和国目前已经十分严重而且还在日益恶化的苦难向各位谈谈;并表示愿意协助清除这些苦难。我们毫不怀疑,这件事情十分艰巨;不过,如果您各位能够把私心弃置一边,运用你们手中的权威、动员公众的力量,我们相信事情是一定可以成功的。”“尊敬的执政们,意大利各城邦的腐败堕落已经传染了我们这个城市,而且正在使它进一步糜烂。因为,意大利在甩掉皇帝的枷锁的时候、各城市不再受任何强大的势力约束,但它们并不是象自由独立的人民那样,而是象一邦闹宗派的群氓那样来处理事务,因此就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混乱和灾难。首先,公民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团结和友谊;只有那些为了祸国殃民共同作恶的人,才勾结在一起。由于对宗教的信仰、对上帝的敬畏心情都已消失殆尽,因而人们不论起誓或作什么许诺,早已成为空话,只是在对自己还有利的时候才遵守;起誓或许诺只不过是为进行欺骗而采取的手段;而且谁的狡计最灵、最有把握,谁就成为最受赞赏、最受尊敬的人。因此,坏人受到了那些高尚的人才应得到的称许;好人只被看作傻瓜一类。”“毫无疑问,在意大利各城市里聚集着的,不是易于堕落的就是使人堕落的人。年轻人无所事事,年长的荒淫无耻。男女老幼都充满卑鄙下流的恶习,就是好的法律,由于执行不当,也无力加以纠正。于是,市民贪婪之风很盛。他们热切追求的并非真正的荣誉;只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名位。从而产生相互间的仇恨、敌视、争吵和宗派倾轧。其结果是:所有的好人不是惨遭杀害就是被放逐或受各种折磨;而那些最不道德的人却飞黄腾达。因为好人相信自己清白无辜,不象坏蛋那样用不法手段保全自身、升官发财;因而既不受尊敬、也无人拥护,终于为世人所忘却。”“世道如此,于是就出现结党营私。在野心和贪欲的驱使下,坏人趋之若鹜;好人无路可走,也只得随波逐流。眼看着这些宗派领头人和煽动家满口仁义道德、用花言巧语把他们那卑鄙龌龊的阴谋诡计神圣化,实在是最可悲的事!他们开口闭口离不开自由的字眼,但他们的行动却证明他们是自由的大敌。他们从胜利中希望得到的报酬并不是使城邦得到自由的那种光荣,而是在消灭了对手之后,由自己称王称霸的愿望得以如愿以偿。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干任何勾当都不觉得太不公正、太残忍、太贪婪。因此,他们所搞的一切法律与规章、战争与和平、条约与协定等等,都不是为了公共利益或城邦的共同荣誉;仅仅是为了一小撮人的好处和便利。”“如果说别的城市也充满了这些混乱,那我们这个城市所受感染比其他城市更为严重。因为我们的法律规章、民事条例等等,并不是,而且从来也不是为一个自由城邦群众的利益而制定的,而是根据当时居于最高统治地位的帮派的愿望搞的。其结果必然是一派被赶走或派别被消灭之后,另一派又随即兴起。因为,一个城邦既然不是按照法律、而是按照派别的意图治理,那么,一旦一个派别处于统治一切的地位而又无人反对时,过不了多久它必然要分裂。因为它们开始时为保卫自己而采用的那些隐蔽的见不得人的手段,这时就不再能使他们自己保持统一。这个论点的真理已为我们这个城邦从古至今的种种倾轧不和的事实所证明。吉贝林派被毁灭之后,人人都以为圭尔夫派必然可以长期继续保持幸福并永远受人尊敬了。曾几何时,他们就又分裂成比安卡和内拉黑白两派。比安卡派被压下之后,这个城邦摆脱宗派斗争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或是为了支持被放逐的人们,或是由于贵族平民的敌对,我们仍然继续不断地打内战。而且,真象是下定决心要把我们自己不愿意或不能够用内部协调的办法保有的东西拱手送人那样,我们把我们珍贵的自主权先是委托给罗伯特国王,再是交给他的弟弟,然后又交给他的儿子,最后交给雅典公爵代为照管。但是,在任何情况下我们并未得到安宁,就好象某些人既不同意在自由中生活又不甘心当奴隶似的。当我们处在仍然应当效忠国王的情况之下时,我们竟然毫不犹豫地请来一位出生于阿戈比奥的最卑鄙可恶的人物来取代国王陛下;我们的法律规章的性质竟然使我们的内部分裂达到如此严重程度!”“为了我们这个城邦的声誊,雅典公爵这个名字本应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他那残忍暴虐的性格本来有可能把我们教育得更聪明一些,教训我们知道怎样作人。但他刚刚被赶跑,我们就又摆弄起自己的武器,这次内战打得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更凶猛、更充满仇恨。于是,往日的贵族被消灭,整个城邦归平民支配。大家都认为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出现争吵或党争的情况了,因为公认的形成这些坏事的根源的那些人的傲慢和令人难以容忍的野心已经被压制。可是,经验证明,人们的判断是多么容易犯错误;而且,即使是在和人们最密切相关的事情上,人们的头脑中竟会形成多么虚假的印象!因为,我们发现贵族的骄横和野心并未死亡,只不过从他们身上转移到某些平民身上而已;这些人现在正在按照野心家一贯的行径,力图使自己成为共和国的主宰。他们很清楚,除了制造不和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机会取胜,于是就再一次把城邦分裂;使人们已经开始忘却的圭尔夫派和吉贝林派这两个名称(但愿我们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样的名称就好了!)又在我们耳边响起来。”“看来几乎是命里注定似的,为了使人类的事务不能安定持久,在所有共和国中,都有所谓‘致命的家族’,天生下来就是为了毁灭自己的国家。在这类害人虫当中,要算我们国家出产的这一窝儿最为繁荣兴旺。因为曾扰乱和折磨我们这个国家的不只是一个家族,而是许多家族。最初是奔德尔蒙蒂和乌贝尔蒂,接着又是多纳蒂和切尔基;而今天呢,啊,真荒谬!啊,想起来多么丢脸,里奇和阿尔比齐这两个家族,竟然又把我们这个城邦的全体公民引上歧路!”“我们不厌其烦地向各位叙说我们这些腐败风气和从古至今一连串的分裂,并不是为了吓唬各位,而是为了把这些坏事的根源讲清楚,向你们提醒一下。我们是想表明:不只您各位无疑已体察到这些情形,我们这些人也经常记在心上;并且提醒各位,这些坏事造成的后果,不应当使您们对是否有力量压制当前混乱的问题缺乏信心。过去那些大家族势力很大,而且受到人们很高的尊重,因而只用公民的力量不用武力确实不足以压服他们;但今天,帝国已丧失它的权势,教皇也已不再是可怕的了,全意大利已成为完全平等的局面,这就不会有什么困难了。和其他共和国比较起来,我们这个共和国特别有可能(尽管我们过去所作所为乍一看似乎正好说明与此相反的道理)不但使本国保持统一,而且,只要你们执政团下定决心着手制定好的法律和民事规章,我们还是可以大有进步的。我们别无其他用意,纯是出于爱国心,最强烈地敦促各位行动起来。的确,全国的败坏是严重的;要纠正就需要极其审慎。但是,千万不要把过去这些动乱归罪于人们的天性恶劣,而应归之于时代,因为时代变了,就使人们有合乎道理的根据希望,只要有一个好政府,我们的城邦就可以享有较好的命运。因为人们的恶意是可以克服的;办法是压制野心,废除那些鼓动派别活动的人搞的那些法令条例,只采用那些能满足公民自由所要求的新原则取而代之。请相信,在法律的良好影响下,这些可取的目标是完全可以达到的。如果拖延不决,势必迫使人们拿起武器强制其实现。”

执政团鉴于形势的需要,他们本来也早已有所察觉,现在又受到这些进言者的忠告进一步鼓励,于是就作出决定:授权五十六名公民为城邦的安全制订法律。但事情往往是这样:大多数人只适宜于遵循已经开始执行的路线,而不善于找到针对当前形势适用的新方针。这几十位公民考虑的主要是消灭现有的派别斗争,而不是为了防止产生新宗派;结果这两个目标都未实现。建立新派别的便利条件并未铲除。因而从他们警惕防范的那些派系中,又有一个更加强大的新派别兴起,从而使共和国陷于更大的危险中。这些受执政团委托的公民确曾剥夺了阿尔比齐和里奇两家族中各三名成员的一切官职,为期三年,但未剥夺他们在圭尔夫派内部的职务。这些被剥夺了官位的人们当中包括皮埃罗·德利·阿尔比齐和乌古乔内·德·里奇。他们还禁止公民们在宫殿里集会,只有在执政团开会期间才可以。还规定:如果有人挨了打、或被人霸占了财产,他就可以到政务会议上去控告犯罪者;即使被告是贵族,也可以这样做;如果所控情节经查证属实,被告则应受到通常的惩处。这一条款削弱了里奇家族的气焰,却增强了阿尔比齐家族的胆量。这是因为,虽然法律条文应用到他们两家身上是平等的,但里奇家族受到它的伤害却大得多。因为尽管皮埃罗已经从执政团宫殿中被排除出来,但他在圭尔夫派的会议厅里还是可以自由来去,因为他在那里掌握着最大的权力。假如说他和他的追随者原先就打算利用告诫这个手段的话,那么在这次受了打击之后,他们就更要加倍地这么干了。他们既已有意要干坏事,新的刺激因素更使他们的决心倍增。第二章佛罗伦萨人反对教皇代表的战争,其原因——反对教皇的同盟——教皇的谴责,佛罗伦萨不予理睬——全城分成两派:一派是各区首长,另一派是指挥战争的八位专员——圭尔夫派为反对敌手而采取的措施——圭尔夫派千方百计阻止萨尔韦斯特罗·德·美第奇被选为正义旗手——萨尔韦斯特罗·德·美第奇当选正义旗手——他制订反对贵族的法律,支持被告诫者——诸同僚不赞成这项法律——萨尔韦斯特罗向政务会议发表演说争取支持这项法律——法律被通过——佛罗伦萨的骚乱。

这时,格雷戈里十一世登上教皇宝座。和他的前任一样,也住在阿维尼翁,派代表统治意大利。这些代表既傲慢又贪婪,压迫许多城市。那时有一位代表驻在波洛尼亚,他利用佛罗伦萨正闹严重饥荒的机会,力图统治整个托斯卡纳地区。他不但断绝对佛罗伦萨的一切粮食供应;而且还为了破坏他们未来的收成,在春天到来时,派大批武装部队发动对佛罗伦萨的进攻;他认为佛罗伦萨既闹饥荒又无武装部队,因而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征服。要不是他的部队都是雇佣兵,而且很不忠实的话,他本来也许会取得成功的;这些雇佣兵在佛罗伦萨人付给他们总数十三万佛洛林的一笔款之后,就被劝诱放弃攻打佛罗伦萨的计划。当人们想要打仗时,是可以去打的;但当他们想撤出战争时,却往往并不那么容易。这次武装冲突是教皇代表的野心挑起来的;后来佛罗伦萨人的愤恨又使它继续下去。他们和米兰的贝尔纳博以及敌视教会的一些城邦结盟,指派八位公民负责指挥战争;赋与他们全权,不经请示就可采取行动;在费用方面他们认为需用多少就用多少,不用开账报销。

虽然这时乌古乔内业已去世,但这次反抗教皇的战争还是把原来追随里奇家族的那一派人鼓动起来,因为过去他们为了反对阿尔比齐家族,就曾一贯支持贝尔纳博并反对教会;这件事也可以说主要是因为指挥战争的八位专员都是反对圭尔夫派的。这件事又促使皮埃罗·德利·阿尔比齐,拉波·达·卡斯蒂利翁基奥,卡尔洛·斯特罗齐以及其他一些人更紧密地团结一起反对自己的敌对派。三年之中,八专员继续指挥战争,而另一派则进行告诫活动。后来教皇逝世,战争才告结束。在战争进行期间,八专员指挥有方,人民十分满意;因而在每年末尾,他们都能连选连任,并被人们称为“圣人”或“神将”——尽管他们对于教会的谴责嗤之以鼻;甚至抢劫各教堂财产,强迫神父们做礼拜。公民这时把自己国家的利益看得比宗教上的安慰重要得多。这也就等于向教会表明:如果说他们过去曾经作为朋友保卫过教会的话,那么他们现在也可以作为敌人削弱它了。因为整个罗马尼阿、各个边区和佩鲁贾都被煽动起来反叛。

佛罗伦萨人虽然对外继续进行反对教皇的战争,但在内部却无法抵制各区首长和他们那一派。圭尔夫派反对八专员的蛮横态度已达到极其嚣张的程度,甚至已经无法控制他们自己的人胡作非为;不但对最杰出的公民进行凌辱,甚至还搞到八专员本人头上。各区长如此飞扬跋扈,使人们怕他们比怕执政团还更甚。那些和他们打交道的人对他们的尊敬超过对执政们的尊敬;他们的宫廷比执政府的还受人重视。因此,不论哪国派使节到佛罗伦萨,都要向他们呈递委任状。

教皇格雷戈里既已逝世,城邦就摆脱了对外战争,但内部却仍然十分混乱。圭尔夫派大胆妄为使人难以忍受。因为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可以制服他们,于是人们认为只有诉诸武力才能决定究竟哪一派力量最强。集结在圭尔夫派周围的是所有旧日的贵族和大多数最有势力的平民领袖。过去已经提到,他们当中有拉波,皮埃罗和卡尔洛。对立的那一方包括所有下层社会,他们的领导人有指挥战争的那八位专员,焦尔焦·斯卡利和托马索·斯特罗齐,追随他们的还有里奇,阿尔贝尔蒂和美第奇等家族。其余的群众,就象经常发生的那样,参加到心怀不满的一方。

圭尔夫派的头目们认为,万一有一届执政团敌视他们这一派因而决定压制他们的话,那么,与他们敌对的一派的力量必将大大加强,他们自己则将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因此,为了对这种可能的灾难处于有准备的状态,他们的领导人就集合在一起探讨城邦的政情,特别着重研究了自己的朋友的处境。他们发现,受到告诫的人不但人数很多而且也成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全城都因这件事感到激愤,从而反对他们。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由于敌对一方已剥夺了他们在政府中所有荣誉职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对方从城里放逐出去、占领执政团宫殿、把整个城邦置于自己一派的控制之下。这是仿效旧时圭尔夫派的作法,当时他们因为感到在城内不安全,直到把敌对势力全部赶出城去才放心了。在这一重要问题上,他们是完全一致的;但在什么时候付诸实施的问题上则有分歧。那是在1378年4月间。拉波认为不宜拖延时间,所以就说出他的意见:拖延是对他们自己最大的危险;因为在下一届执政团中,萨尔韦斯特罗·德·美第奇很可能被选为正义旗手,大家都知道他是反对他们这一派的。皮埃罗·德利·阿尔比齐的意见则相反,他认为最好推迟一些时日;因为他们需要集中一定的兵力,这些部队的调集很容易被人发觉;如果被发觉,岂不是给自己制造极大危险;因此,他认为,最好是等到即将到来的圣约翰节;因为那天是城邦最隆重的节日,到时候必然有大批大批的人群前来集会,他们就可以把他们要召集的武装人员混在这些人群之中。为了排除对萨尔韦斯特罗的畏惧,可以对他进行告诫;如果这个办法看起来不见得有效,就可以“告诫”他那个区里的一个同僚;轮到抽签时,由于签盒到那时就快成空的了,很可能是他或他的某位同党抽中,因而他就不可能当正义旗手了。于是大家就同意按皮埃罗的意见执行。不过拉波是勉勉强强地同意的,他认为这样拖延很危险,并认为,任何时机都不可能在一切方面都合适;谁要是等待一切有利条件同时出现,那他或者是永远无法办到;不然,一旦被诱使这么去干,十有八九要失败。他们“告诫”了同僚,但并未阻止萨尔韦斯特罗被推举为正义旗手。因为他们的阴谋已被八专员发觉,并已设法使在抽签上搞的鬼完全无效。

于是萨尔韦斯特罗·阿拉曼诺·德·美第奇就被推举为正义旗手。因为他属于最高贵的平民家族之一,他无法容忍广大平民受少数有权势的人压迫的局面。他已下决心要结束他们的横霸行径,又看到中层阶级同情并支持他,而且平民最上层多数也都站在他这一边;于是他就把他的计划透露给本内德托·阿尔贝尔蒂,托马索·斯特罗齐和焦尔焦·斯卡利这几个人。他们都答应予以协助。于是他们就秘密起草一项法律,目的是恢复对显贵的限制,缩小各区首长的权力并恢复被告诫者的尊严。为了争取一下实现这些目标,他们必须征求首先是各位同僚,其次是各政务会议的意见。萨尔韦斯特罗身为总监(当时占有这个职位的人几乎形同城邦的君主),就在同一天上午把各同僚和政务会议成员都召集起来。由于诸同僚和政务会议不在一处开会,他就先到同僚那里,把他自己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制定的法律提出来请大家讨论。由于这件事太新鲜,因而遭到其中少数人激烈的反对,结果未能使法律通过。

萨尔韦斯特罗看到自己这头一着似乎要失败,就假装有私事离开这个开会的屋子,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立即赶到政务会议上,站在较高的位置上以便所有的人都看得见他也听得见他说话,随即说道:“我认为,我自己被推举担任正义旗手的职务,主要的并不是为了主持解决私人案件(因为这类案件已派有专任法官定期开庭加以审判);而是为了保卫城邦,纠正权势人物的横蛮无理,以及修改那些即将把共和国引向灭亡的法律。为了履行这些职责,我曾仔细考虑,并竭尽所能拟出方案。不幸的是,我发现有些人居心不良,非常反对我这些公正的方案,简直是要剥夺我办好事的一切机会,还要剥夺别人对我进行帮助的可能,甚至连别人听我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因此,既然我已经看到自己无法为共和国利益效劳,又不能为全城人民谋福利,从而使我看不到有什么继续保持这个官职的理由,这或是因为我不称职,或是别人认为我如此,我只好自行引退回家,请人民另举贤明,让品德比我更高尚或者运气比我更好的人接替。”说完他就离开大厅,象是要回家的样子。

于是政务会议成员中那些局中人和其他一些爱搞新鲜名堂的人就一起掀起一阵骚乱。执政团成员和各同僚闻讯一起赶来,看到正义旗手弃位而去,就又恳求、又以命令式的口气把他留住,一定要他回到政务会议大厅。当时大厅里正是一片混乱:许多显贵公民遭到痛骂和威胁;有一位工匠抓住卡尔洛·斯特罗齐的脖子,如果不是旁边的人们拼命把他拉开的话,他肯定是会把他打死的。制造最大骚乱、挑动全城搞暴力行动的人就是本内德托·德利·阿尔贝尔蒂。他从宫殿的一个窗口大声叫喊,要人们拿起武器。在很短时间内,各个庭院里就站满了拿着武器的人。于是那些同僚们刚才在恳求之下不同意接受的东西,现在在威胁面前只好接受了。与此同时,各区首长也在他们的大厅里召集大批公民,讨论如何反抗执政团的命令,保全他们自己。但当他们听到外边已经闹起来了,并得悉政务会议的决策之后,就都逃到自己家里躲了起来。

不论谁都别幻想:一旦把群众煽动起来闹事之后,还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他们或是能够制止他们搞暴力行动。萨尔韦斯特罗本想制定法律使城邦安宁,但事与愿违,全城的人的情绪已经激动到这个程度,结果家家关上店门,公民都在自己家里修筑防御工事,许多人把值钱的东西搬到教堂和修道院里,人人似乎都在担心可怕的灾难马上就要到来。各工匠行会都集合一起,增选一位官员,于是长官们就召集他们的同僚和这些官员一起开会,讨论了一整天如何才能在各派都满意的条件下使城中骚乱平息下来。但因意见分歧很大,未能取得任何结果。第二天各工匠行会把旗帜扛了出来。执政团心里明白,唯恐出事,于是立即召开会议研究对策。但他们刚刚集合在一起,喧嚣之声又起。转眼之间,各工匠行会的旗手在大批手持武器的人们簇拥下,已经占领了各个庭院。针对这个局面,政务会议为了使各工匠行会和平民对纠正坏事抱有希望,并且尽可能使他们自己避免被指控为肇事者,于是就把大权(在佛罗伦萨,这项大权叫作“巴利阿”)授予诸执政、诸同僚、八专员、各区首长以及各工匠行会官员,请他们为了整个城邦的福利改组城邦政府。这件事正在进行安排之中,有些人扛着几面行会旗帜和一批群众,为了亲自报复圭尔夫派不久前对他们的伤害,就离开其余的人,擅自洗劫并焚烧拉波·达·卡斯蒂利翁基奥的家宅。而这位拉波,在了解到执政团为反对圭尔夫派而采取行动,并看到平民已经武装起来之后,他无计可施,只有躲藏或逃跑。他先逃到圣克罗切教堂,后来又打扮成一个修道士逃到卡森蒂诺。在那里,人们常听见他自己责怪自己:当初不该同意,等到圣约翰节有把握把政府抓到手中的时候再下手。皮埃罗·德利·阿尔比齐和卡尔洛·斯特罗齐在骚乱一开始时就藏了起来,相信在骚乱过后,由于有许多亲戚朋友关照,他们还有可能留在佛罗伦萨。

拉波的家宅被烧毁。坏事一般开头儿虽难,可是一旦搞起来了,就很容易扩大。因此,许多其他人的房宅,或是由于公愤,或是因为私仇,也遭到同样命运。这些暴民为了得到一批比他们自己更热切的伙伴帮助他们抢劫,就把所有的公共监狱冲开,然后又洗劫阿尼约利修道院和圣灵女修道院,许多公民为了安全,曾把贵重财物存放在这些修道院里。甚至政府会议厅等地也未能逃出这邦破坏者的手。只有一个例外:一位骑在马上的执政,他后边跟着许多手持武器的公民,人们由于尊敬他,群众的愤怒才被压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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