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无悬疑精选2:吃肉的羊(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02 06: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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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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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无悬疑精选2:吃肉的羊

香无悬疑精选2:吃肉的羊试读:

吃肉的羊

作者:香无排版:SHWJ出版时间:2016-8本书由上海浩林文化传播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吃肉的羊文:香无一、祸事

深夜,某村,天将降雨。

警察局值班老王的朦胧睡意被电话铃声打断。他揉揉眼睛,将脚从桌子上放下来,打个哈欠,抓起听筒。“喂?”

那头咔嚓一声,挂断了。

老王一顿,皱着眉盯着电话看了看,又摇摇头睡回去。

过了几分钟,也许只有一分钟,电话再次响起来。刺耳的铃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老王猛然间再次醒过来,心脏鼓噪的厉害。

他抓起电话。“喂?喂喂??”

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叹息,断断续续,忽然电话又挂断了。老王怔住,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分针走动时,配合着窗外潮湿的水汽,发出寂寞的滴答声响。午夜十二点,猛鬼出没,行人规避。

老王的脑子里不知为什么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他打了个寒颤,赶紧将电话放下,注视了良久。

之后,准确点说,是三分钟之后,电话又响了起来。

老王没有接,他盯着电话看,咬着指甲。他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邪门,这是超出他职业操守的认知。

过了很久,电话铃声始终没有停下来。那头的人也许在无人应答的电子音响起后毫不犹豫地又拨了过来。

于是,在窗户被风刮得忽然关上,在第一滴雨点击打在窗户上的那一霎,老王一把抓过听筒,凑近了耳朵,压低了声音。“喂?”

那头传来很微弱的呼吸,老王按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等待着,终于,那头出现了一个低哑的声音,与低劣的信号音混在一起,将那声音改得有些面目全非。“有人死了。”“你说什么?你是谁?你在哪里?”

那头停滞了很久,忽然值班室的门发出一声轻响,老王蓦地回过头去,呼吸几乎凝滞。村里唯一的教师小黄就站在门口,身影颤抖着隐藏着门口的阴影中,手中举着没来得及挂断的电话。他咽了口口水,盯着老王的眼睛。“张三死了,我杀了他。”

老王瞪大了眼睛,愣在桌边,小黄慢慢走进屋来,白色的T恤上血迹斑斑。

小黄是村里的民办教师,村里只有他这么一个教师,他每天站村子唯一一个小学的唯一一个教室里,给不同年龄层的孩子们上课。

语文,数学,生物,偶尔也讲点别的大城市里的故事。

据说小黄是自愿来到这个地方教书的,怀抱着一种名为梦想的东西。

小村很穷,前几年不通电话,电视,大部分人依旧过着农耕生活。出了山的人,几乎没有再回来的,再回来的人,几乎没有健全的,这让所有人都以为,村外是一个可怕的世界。

张三是镇上的一方霸主,煤矿主。也许对于城里的某些人来说,他只算是小富,可对于小村里的人来说,张三的财产不可想象。

再然后,这样的张三,被这样小黄杀死了。

小黄坐在老王的警车后面,咬着手指,蜷缩成一团,看不清神色。

老王偶尔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什么也发现不了,只有他身边那两个护卫的警务人员显得过于面无表情。

车开到了度假屋门口。度假屋是张三修的,翻新他家的旧房子。

天上一道闪电划过,小黄明显地瑟缩了一下肩膀,他往后靠了靠,指指张三的度假屋。“那里,”他开口,“他死在那里。”二、不可理解的只是没有看见的

整件事情,一直持续到了清晨。

在车上时,小黄老师尽管惊恐,却冷静地将他杀人的动机,时间,手法说得一清二楚。

张三和上面某位大人物合谋,准备收购学校所在的地皮进行开发。小黄老师前去恳求无果,一气之下跟踪他回到度假村,趁着周围没人用刀子捅进了他的肚子,然后是第二刀,第三刀……

直至开膛破肚。

用小黄老师的话说,他要把张三的心挖出来,让他看看离度假村不远的小学到底承载了多少孩子的期望。

事情到这里,其实应该只剩下简单的结尾工作,人证,物证,凶手,动机,甚至还有人目睹了小黄老师所说的,头一天他与张三在酒楼争吵的全过程。什么都齐全了,结案只是个程序问题。

可他们没办法结案。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没有发现张三的尸体。

当老王带着人下车,冒着雨走到小黄老师说的案发现场时,他们惊愕地发现现场什么也没有。小黄老师知道张三的尸体失踪时,他惊讶得几乎尖叫起来,拼命趴着警车的车窗想要下去,身边两个警员死死地摁着他,他神色渐而委顿,慢慢瘫软回了座上,抱住了脑袋,讷讷地念叨着什么。

老王带着人搜索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通过特殊手段才发现的,地上那残留着的昭彰的,被人用力擦过却还是没能彻底消除的血迹。

经过验证,那血的确是张三的,可张三的尸体竟就这样凭空失踪了。

老王将小黄老师带回镇里的警察局暂时扣留。被害者消失就无法结案,而从他消失的那刻起,无论他们怎样询问,小黄老师始终咬死是自己杀了张三,除此之外,小黄老师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老王觉得,这里面很有名堂,也许小黄老师还有帮凶,也许他们内讧,也许小黄老师的自首不过是他个人的良心发现,也许在某个什么地方,另一个凶手正舒服地逍遥法外。

老王决定去小黄老师任教的学校侦查个究竟。

那所学校就修在村子最敞亮的地方,一间很大的破砖房,里面放着学生们从家里带来的凳子桌子,密密麻麻的挤着。黑板很破旧,只有一些粉笔头,没有板擦,小黄老师用自己的旧衣服做了个板擦,如今就空荡荡的挂在窗口上,风一吹,左摇右晃。

小黄老师不在,学校自动放了假。

老王围着学校转了群,在那个什么也没有的操场尽头,发现了两三个坐在一起的孩子。

他走过去,保持着自己的和颜悦色。“小朋友,你们好。”

那三个孩子抬起头看着他,男孩,眼中没有惊惶。其中看起来最大的那个起身。“你是谁?”“我姓王,你们可以叫我王伯伯。”老王顿了顿,弯下腰,撑着自己的膝盖,“你们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大孩子左右看看,点点头。“你们的老师就是他对么?”

老王将小黄老师的照片摸出来,递给他看。那孩子盯了一眼,点点头,抬起脸。“我们只有黄老师一个老师,别的人都走了。”

老王嗯了声,将照片收回来,直起腰,正要问什么,忽然那孩子先开了口。“伯伯,您是警察么?”

老王一顿,撩起眼看着他。“是,我是。”“他们说黄老师被人带走了,我们学校放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上课。黄老师他怎么了?”

另外两个小点的孩子也站起身来,围在了老王身边。老王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给这些孩子说。可小村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很快,什么都会传出去。“嗯……黄老师是有些事情,所以我们要调查清楚。”“那调查清楚了他就能回来上课么?我还要给他背书的。”

左边一个小一些的孩子开口。老王停滞了会,挤出笑容。“嗯。”

他这声应答很轻,根本没有承诺的意思,可那孩子听了,眼中却立即浮出了笑意。大些的孩子也松了口气,转过头对着那两个小的孩子开口。“我就说不会有事的,黄老师那天晚上还带着我背书,让我好好督促你们也要背书。”

这句话引起了老王的注意,他赶紧拍拍那孩子的背,抽出笔记本来翻开。“你说那天晚上黄老师带着你背书?”

大孩子点点头。“你说的那个晚上是前天晚上?几点的事情?”

大孩子又点点头,咧出笑容。“就是前天晚上,第二天黄老师就去你们那里了。那天晚上黄老师让我们背到很晚,大概——都要到十二点了吧?”

老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赶紧追问着。“你们?除了你还有别人?”

大孩子笑起来。“嗯,还有我们班另外三个同学。喏,他也在。”

大孩子说着,指了指右边第三个孩子。那孩子毫不迟疑地对着老王点点头,说,是,我也在。三、被打乱的步骤

老王彻底糊涂了。

他翻开记事本查阅,黄老师到派出所自首,是十二点左右。他们分别调查了那四个据说和黄老师一起背书的孩子,他们的供词一致,黄老师是在十一点五十左右离开的。这也就是说,黄老师只剩下最多十分钟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从家里出来,杀人,还要自首。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就算坐车,从黄老师家到度假村,再到警察局,也要一刻钟。

老王迷茫了,只能再次审讯小黄老师。

小黄老师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面前的纸,不言不语,无论老王怎么问,他也不说话。对于孩子们的供词,小黄老师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案子就这样陷入了僵局,老王向上级请示,他们表示很快会派人过来支援。

而检查结果显示,小黄老师身上的血迹,刀上的血迹,与地上的血迹完全吻合,属于同一个人。他的刀很干净,干净得只剩下他自己的指纹。

一切结果走进了可怕的怪圈,有人被杀了,有人承认了。可同时,凶手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受害者失踪了。

老王觉得自己的头发愁白了一半,天天早出晚归从派出所到家两点一线,而后干脆就住在了派出所里。

直到那么一天,小黄老师班上一个家长务农回去,在门口听见家中女儿惊恐的叫声。等他破门而入时,发现女儿手里抓着只已经开始腐烂的,人的手。

老王驱车到了那户人家里。主人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用火钳夹着手递给老王,显出恶心的样子。女儿缩在母亲怀里使劲哆嗦,眼睛偶尔从她的胳膊中瞥一下,又赶紧移开。

老王接过那手来看,手指上还戴着只黄金的戒指,指节粗糙肥厚,是中年男人特有的形状。

那手从手腕处砍断,截断处坑坑洼洼的,显然是个没什么经验的人,挥着刀子乱来一气的结果。

老王觉得有些恶心,心里也有些发憷。他觉得再坏的人,也不该在死后还被人砍得七零八落。

调查之后,那女孩稳定了心思,告诉老王,这手是她在村边玩时发现的。当时这手裹在个肥料里,裹得很严实。

她和朋友玩游戏输了,要拖着一肥料袋的泥走回家里作为惩罚。

他们都没有看到那只手,直到回家之后。

老王问清楚了手的地点,赶紧过去调查。

他们在那块地里发现了另一只手。

可只有另一只手。张三的其余部分依旧下落不明。

此刻,老王清楚地明白,小黄老师已经完全洗清了杀人的嫌疑。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先杀人,再分尸,最后将尸体抛在不同的地方。

老王回到派出所,严厉地对小黄老师进行了盘问。小黄老师看着那只手,显出恶心的神色,猛地转过头去干呕着,像要把心脏都吐出来一样。

老王皱着眉看他,他觉得这个老师很奇怪。这个人一言不发,只是反复强调自己杀了人。他看着张三的尸块时,表现出强烈的反感和理所当然的厌恶。可一切证据显示,他没有杀人。既然啊没有做过,为什么要出来承认这一切呢?

老王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将小黄老师释放回家,悄悄通知人进行盯梢。他确定,小黄老师不是疯子,他在包庇着真正的凶手。

小黄老师回到了家里,他没有逃窜,没有老王设想中的和任何人的联系。

他连夜挑灯,等他出门时老王他们偷偷潜入他家中,发现他一直在备课。

他们跟踪小黄老师到了学校,学校恢复了课程安排,所有的孩子回到课堂里,整整齐齐地背书。

老王靠在教室门口,听着小黄老师不被任何情绪影响的温柔的授课声,还有那些孩子认真的回答问题的声音。

他点了支烟抽着,在课间悄悄探头去看,没有人在玩耍,所有人趴在课桌上写着念着,偶尔有人举手,小黄老师过去,会温柔地将手放在孩子的肩上,一边解答问题,一边鼓励着。老王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个学校的孩子很乖,每一个人都很努力,很聪明,他们所缺少的只是一点机会。

所以无论是谁杀了张三这样的人,其实都是救了这些孩子。

老王为自己的想法一愣,赶紧甩甩头,将这个不该存在的念头抛之脑后。四、诡谲的调查

在调查陷入僵局时,警员报告再次在一个偏僻的村角发现了被肥料带装好的尸块。

同时,在村子后山上也有人报告发现。

三天之后,当最后一块尸体被放学的孩子们在泥沼里找到时,张三总算被拼接完整了。

老王将他送至城里的搜查科进行调查,法医跟进,自己继续一边跟踪着小黄老师,一边接触他的学生。

根据学生们的描述,小黄老师内外兼修,眼界宽,为人厚道,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人。同时,小黄老师继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首的事情似乎根本没能撼动他不为人知的内心。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城里的调查结果和支援一起到来,张三被人用砍刀砍成了五十三块,死亡时间和小黄老师自首时所说的吻合。不规则分布,手法凌乱,有的地方还砍了很多刀。

凶器应该是村子里人人家里都有的砍肉刀,根本无从查起。

老王带队,到小黄老师家搜查,他家的砍刀上没有丁点张三的血迹。

小黄老师晃神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也不动,问什么只是保持着沉默,一直到他们一无所获,收队回去。

老王烦躁起来,拿着笔反复写着案发的时间,地点,人物。

一条线下来,什么也查不到。他翻看着文档,忍着恶心看着张三被砍得七零八落,又被人勉强拼凑起来的身体,胃里泛酸,一阵阵想要呕吐的感觉充斥着喉咙。

最后,他决定再去拜访一次小黄老师。

他抓过桌上最恶心的几张照片揣好,推门出去。

小黄老师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对于一个杀人嫌疑犯来说,他的态度过于正常,冷静的可怕。

老王敲门进去,小黄老师抬头看是他,将桌上的教案往边上一放,腾出地方来,起身进屋,给他泡了茶端出来。

老王接过茶,放在桌上。“你就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黄老师看着他,过了很久,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老王眉心一跳,无名火起,一把抓住小黄老师的领子,几乎将他提起来。“死人了——”他压低声音凑近小黄老师,“老师,现在是死人了!不是死的猪,狗,动物,是人啊,你看看!”

他将照片摔在小黄老师的桌上,小黄老师刚别过头去,被老王一把摁着摔回桌上,将照片抓起来凑近他的眼睛。“你看清楚!!这里,这里,他该死么?他该死成这样么?你倒是告诉我,什么样的人该死成这个德行啊老师!”

可能是最后那句老师刺激了小黄的神经,他猛一个哆嗦,狠狠将老王推开,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抓着头发蹲在了地上。

老王往后退了两步,踉踉跄跄地站稳,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看着小黄。

半晌,小黄抬起头来,从眼睑的上半部分盯着老王。“他该死……”

小黄老师开口,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缝吐出来的。

老王不敢相信地摇摇头,往后退了步。小黄的眼神空洞,可嘴却在笑着,咧着完美弧度,毫无知觉和温度,让人看着心里发渗。“你这个疯子……”

老王讷讷地开口。小黄顿了顿,又将头低下去。屋子里静了会,老王摇摇头,取过照片揣在怀里,推门出去。

门外起风,刮得树枝胡乱作响,晃出让人胆寒的影子,摇曳着拖在地上。

老王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着依旧蹲坐在地上的小黄老师轻轻出声。“老师,你看了这些照片,你良心过得去么?”

小黄老师的身子一动,抬起脸看着他,嘴唇嗫嚅了半晌,却始终没有说话。

老王笑起来。“我当警察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看见这么残忍的东西。老师,这可是要跟着你一辈子的啊。”

说完,他也不再等小黄有什么动静,裹了裹衣服,埋下头顶着风往回跑去。五、正面的微笑其实是侧面忧伤

老王开始地毯式的搜索。

他确定杀人犯就隐藏在这个小山村的任意一张看似和蔼可亲的笑脸中。而这些笑脸重叠起来,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能让小黄为他顶罪。

他调查了小黄的背景,发现他与这个小山村没有任何可能的内在联系。

他只是个志愿者,来做最艰苦的教师工作,几年如一日的清贫,受人尊重的同时忍受穷苦。

在和家长们攀谈时老王敏锐地发现,这里每一个人都对小黄抱有最高的敬意,以至于他稍微开口,就遭人敌视。

与此相反,张三的口碑跌到谷底,几乎每一个人提起他都是咬牙切齿。这中间虽有很大的仇富成分,更多的还是源于张三要收购学校地皮,将孩子们赶出校园的事情。

就是这样两个人,从世俗的眼光来看,无论小黄老师杀人与否,都该得到谅解。

在案件过去了两个月后,老王绝望地发现自己无力了。

他开始收拾这个案件的资料,城里的同事们打道回府,这里的人们保持着默契,不将他想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每个人似乎都有秘密。

那一层窗户纸就在眼前,可他却找不到任何办法捅破。

在决定搁置的那天,老王难受了很久。他抽着烟,出门逛。不知怎么的,一下就逛到了山村的小学。

学校正在上课,他蹲在操场上听孩子们的读书声,烈日当空,晒得人头晕目眩。

他想起很多往事,包括当初他读警校时的宣誓。

要将正义传播到所有人心里。

可正义到底是什么。他已经快要忘记了。

老王抽完烟,将烟头摁灭,丢在一边的纸篓里。

他起身,忽然有些晕,赶紧扶着一边的墙定了定神。他慢慢走到教室门口,透过窗户看着里面。

阳光普照在每一张认真读书的脸上,单纯又美好。

他叹了口气,目光和小黄老师接触,又迅速划过。那人没有惊讶,仿佛他只是个路人。

老王看了会,摇摇头,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准备抬腿的那一瞬,他停住了。

然后他转过身,呆呆地看着那间教室,教室里的孩子。

他看得越久,手心就越发的冰凉。

他摸出那张揣在身上,还没来得及放回卷宗里的照片,他仔细地数着,然后抬起头来核对。

然后他几乎摔倒在地上。他被自己的想法骇住,此刻这个想法如此真实而迅猛地出现在他的大脑里,根深蒂固,再也无法抹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觉得奇怪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张三被砍成了五十三块。

小黄老师的班里,有五十三个孩子。六、没有人是疯子,疯掉的是这个世界

老王在重新确认照片之后,发现张三腹部的刀伤很有问题。

刀口斜切着,从下往上。

这里有个微妙的区别,他模拟了黄老师和张三的身高,小黄老师不可能从那么低的角度插死张三,况且还有那么多刀。

能这样杀人的凶手,只能比张三矮。在发现这件事情之后,他觉得自己苍老了很多。

老王重新回到小黄老师家中。

小黄老师正在给学生补课。看他进来,低头轻轻地哄着学生,让他出去,然后抬起头,目光忽然呆滞。

老王坐过去,坐在他身边,像是经年好友那样看着他手里的书。“这课本对他们难么?”

小黄老师顿了顿,摇摇头。“他们能学好。”

老王哦了声,将头缩回去。坐正。“黄老师——我知道了。”“知……道?”

小黄老师手里的钢笔一顿,纸上出现个墨点。他赶紧扯了张纸过来,擦在墨点上,用力地,又小心地。

老王一把摁住他的手,小黄老师没有抬头。“是他们吧?嗯?”

小黄老师的脉搏忽然猛烈跳动起来。“几个人?还是他们全部?你是亲眼看到的?还是听他们说了之后决定的?嗯?”

小黄老师抬起眼睛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像疯了一样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摁倒。老王没有想到这个瘦弱的青年竟有这样的力量。

小黄的呼吸在他耳边潮湿地传递着,他急而短促地喘息,咽着口水。“没有他们,是我……是我一个人……”“老师,我的同事已经去他们家里取样了。”

老王拨开他的手,抬起头。小黄眼里盈着泪水。那是老王第一次看见他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不是他们……他们还是孩子啊……是我……”“不是你。”“是我!”“我说了,不是你!”

老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小黄抬起头。他像是被击溃了那样,哆嗦着,几乎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老王不知怎么,跟着他一起,鼻子发着酸。

他抬起头往窗外望去,刚才那孩子,脸上还保持着天真的笑容,坐在门口一个人安静地看书,丝毫没有察觉到屋里发生的事情。“你疯了么……”

老王苦笑起来。小黄轰然倒回椅子里,抓着头发,埋着脑袋,发出呜咽的声音。“我没疯……你知道的,不是我疯了——”“我知道,我知道。”

老王点头,拍着他的背。七、要爱人,要尊重,但更需要正义

时间倒回凶杀案的头天晚上。

小黄在酒楼与张三争吵,张三将酒泼在他的头上。小黄低着脑袋求他,换来剧烈的嘲讽,周围哄堂成一片。

这些都看在尾随在小黄身后的孩子眼里。

那个孩子本来不想说出来,可孩子之间没有秘密。

这个五十三人的班级形成了个秘密的计划。他们每个人找来砍刀,匕首,揣着笑容,在第二天晚上潜伏到张三的度假村门口。

他们几乎一人砍了张三一刀,有的人是两刀。这样就没人可以置身事外。

不知道这样的孩子从哪里来的慎密计划和思路,没有人帮助他们,他们在一夜之间,被迫成长为豺狼。

张三死了。

这一幕正好被小黄看见。

他几乎嘶吼着冲上前抓着带头的孩子。那天晚上没有月亮,空气潮湿而沉闷,将要落雨。小黄一边哭一边抱着那孩子,五十三人的哭声,在空旷的夜里形成了某种可怕的回响。

那些孩子说,不能让人欺负老师。

他们什么都懂,也什么都不懂。

小黄镇定下来后,让他们回家。

他拿起刀子,补了两刀,让血溅满自己全身。

他甩开抓住他的孩子的手,一个人低着头往警察局去。他打了三次电话,最终自首。

那些孩子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直在他身后呼喊他的名字。而后一个声音响起来。“如果他们找不到这个人,就不能定老师的罪。”“对,如果他们找到尸体,时间就对不上了。”

再然后,他们极为默契地用砍刀将张三分尸,装在不同的肥料带里带走。一人一个,丢在不同的地方。

没有人记得是谁想出来的办法,他们只记得那天晚上很黑,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形成了某种默契,他们面带天真的微笑,将张三分成不同部分,那些腥臭的血液染脏了他们的脸,没有人来得及去擦拭。他们没有杀人,他们只是在保护重要的东西而已。

事情的结局老王没有看到。在一个晚上的闭门沉思后,他将案卷封闭,脱下警帽警徽,辞职。

他走的那天,村里有人去送他。

他知道那些来送他的大人,对这个事情心知肚明。

这个世上有这样那样肮脏的可怕的又或者无可奈何的秘密,在这些秘密面前,我们无法做出抉择,只能保持沉默。

再然后,这件事情成为了村里鬼故事的来源。

小黄老师是否一直呆在那里,没有人知道。

他是否像老王说的,一辈子心里背着道德的枷锁,也没有人知道。

而在另一个山村,过了些日子,来了个新的志愿老师。他姓王。

他说自己在别的地方工作,想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他抱起最小的孩子,对他说,我是老师,我会教你做人的道理。

盯着你的眼睛

我自黑暗中猛地坐起,大汗淋漓。窗外没有灯光或者月亮,墨成一片,像要下雨。我按着疯狂跳动的心脏,不断喘息着。

刚才梦见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就像真实发生了的一样。

我稳了稳心神,开了冰箱给自己倒了杯水,冰箱里的鱼似乎已经要腐烂了,我拿出来丢掉了两条。在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喉咙滑下的那一秒,我紊乱跳动的神经才慢慢平息下来。

我坐回床边,木然地看着对面的墙壁。

而就在这时,在我还没能彻底反应过来时,电话铃突兀地响起来,刺耳的声音将屋内的死寂敲得粉碎。

铃铃铃,铃铃铃。

我飞扑过去抓起听筒,过了好一会,才把耳朵凑上去。那头传来刘伟急促又吵杂的声音。“你到底听没听?”“什么事?”

他微微一停,长长地叹出口气,接着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次。“我是说,程刚死了。”

我的手一哆嗦,听筒差点掉在地上。我呆呆地坐回床边,抓住头发。“他怎么死的?他不是已经出来了吗?怎么就死了?”“不清楚,好像说他在里面不听教,被老大买通了人,在出狱当天,被人打死了,凶器到现在还没找到。”

死了,死了。和梦里面的场景一模一样,程刚躺在地上,身下绵延出无尽的血肮脏的水泼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可怎么也没办法把那些腥红的颜色给洗掉。

他就像从未存在过那样静静地躺在被太阳灼烧后的地面上,有人站在他身边笑着,阳光从那人身后刺过来,我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喂?喂喂?你听到没有?给点反应啊?”

刘伟在那头焦躁地喊着我,我咬咬牙,重新将话筒拿到嘴边。“刘伟,我又做梦了。”

刘伟似乎一愣,接着哂笑着像是不信似的开了腔。“你——开玩笑吧?”“我没开玩笑,”我的牙关被咬得酸胀发疼,我的心跳已经湮没了我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我梦到程刚死的样子了,被人用牙刷在监狱外面捅死的样子。和上次一模一样。”

那头的刘伟过了许久,才讷讷地开口。“你疯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挂上了电话。我愣愣地坐在一边,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心力交瘁,头痛欲裂。

我也许真的疯了。二

第一次做这种预知梦,是在罗辉死的时候。早上我如往常一样出去打工,回家时在门口发现了一封没有邮戳也没有邮票的信。我左右看看,没什么人在。我以为是什么孩子的恶作剧,捡起信开门进了屋子。

我住在城北,地广人稀的新区。远离人群,比较方便我做事。

我曾经是一个抢劫犯,和几个哥们一起,盯准了城里的旺铺和金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下手。

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寝食难安,过了不多久,干脆就离开了他们,独自开始了新的工作。

我关上门,坐在沙发上,拆开了那个信封。

那张纸上没写几个字,红色的,斗大的。

我会回来找你报仇的。

我皱起眉,盯着那几个威胁意浓的字眼好半晌,觉得它们看起来实在太眼熟了,可我想不到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正当我摸不到头绪,准备将信封丢掉时,我忽然摸到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我把信封倒过来,一张轻飘飘的照片掉在了桌子上。

而我只看了那照片一眼,全身便如遭雷击般定在了那里,久久无法动弹。

照片上是一个孕妇,脸上已经带着些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她捧着圆鼓鼓的肚子站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笑着,满脸的幸福。

那张脸看一次就不会忘记。我像丢掉瘟疫一样把照片砸进垃圾桶里。

那个女人还是找到我了吗?

是她,还是她身边的人?她的丈夫?朋友?别的亲人?

我丝毫理不出任何头绪,眼前不断回放着当年报纸上刊登出来的女人的遗书。她说她不会放过我们,一个都不会。

我捂着脑袋蜷缩在沙发上。

就是因为她,我才痛定思痛离开过去的行当。可如今该怎么办呢?其他几个人,是不是都如我一样收到了这封死人寄来的信呢?

我甚至没有勇气打电话去问一问。

而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天色墨黑一片,两边的楼房闪出点点的灯光,很快又熄了几盏。

我双手插袋,莫名其妙地来到罗辉住的地方。

罗辉是我过去的同伴,在抢劫时他负责断后的工作。而那年的意外,也正是他第一个目击到的。

而后梦中的场景突变,我发现自己置身于罗辉的房间里。罗辉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他的双目圆睁,不甘心地看着空虚的上方。我惊愕地看着他,无法动弹,直至我挣扎着起来。

我曾经以为那个梦是我自己心里莫名其妙浮起的幻觉,也没过多放在心里。

直到几天后,我接到了如后来一样的刘伟的电话。

他在那头用一种我不熟悉的沉闷语调说,罗辉死了,警察才发现的。几天前他在自己的公寓里,被人用某种物体从脑后打了。警方没有找到任何凶器的痕迹。

我浑身哆嗦起来,过了半晌,我才打起精神,叫他出来和我见面。

我和刘伟约在我们过去商量行动时经常蹲着的地方,那个破旧的已经被遗弃了很久的仓库。

我把做的噩梦详细跟刘伟说了一次,我咬着指尖,焦躁不安地问他,刘伟,你说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写的东西,会不会是真的?

我们要不要去拜个神?

刘伟怪异地盯了我一眼,哼了声说,拜个屁。她活着的时候没能把我们怎么样,死了也做不了什么。

他说我神经过敏,需要好好休息两天,接着从怀里摸出几条上次我们抢来的金链,堆在我跟前。“你看,这么好的成色,现在上哪里找去。”他一顿,忽然想起什么,盯着我开口,“我觉得现在风声这么紧,再加上道上一直都没有传闻说谁去大量抛售了金货,那罗辉的东西是被发现充公了,还是继续放在那个地方?”

我浑身一个激灵,抬起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凑近我,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里透出一种贪婪的光来。“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的东西还在,反正他人也死了,为什么要拿去便宜那些条子,不给我们这些兄弟呢?”

我的指甲一下抠进了手心里。我盯着刘伟的样子,忽然想起当初分赃时他一个人起意,偷偷私吞的事情。

我的脚底升起一股恶寒。他手里的金链闪闪发光,似乎正散发出钞票的香味。

我心里隐隐浮现出某种可能的状况,而那个想法叫人不寒而栗。三

故事到了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情。

当年我们五个人,我,罗辉,刘伟,程刚还有张浩在一个酒吧里偶然认识了。当时我们都没什么工作,我过去做的是金银鉴定师,每个月工资低微。

我和刘伟是高中时的朋友,我喝着酒跟他发着牢骚。逐渐地,另外三个人也拎着杯子过来,各自诅咒着不幸的人生。

酒过三巡,我醉眼朦胧地粗着嗓子跟他们开口说,我天天见着那些拿真金白银炫耀一样过来给我鉴定的暴发户们,真想一刀一个,先砍了他们,再抢走那些东西。

我说他们懂什么黄金白银的,要真拿假的去哄他们,一个个还是跟抢投胎似的凑上来。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就在我讲完这一通后,刘伟忽然抓住我的胳膊,似笑非笑地开口。“要不,咱们去干他两票?”

我趁着酒劲嘿嘿地傻笑着说干就干,谁怕谁啊。

谁知道第二天在我酒醒后,发现那四个家伙连工具都准备齐全了,就坐在一边商量着下手的地方。

而这其中,他们给我分配的任务恰好就是寻找最值钱的金货。体格强健的刘伟负责搬运,作为惯犯的罗辉经验老道,负责善后,程刚和张浩控制店员,防止他们报警。

我半推半就,被他们强迫着入了伙,一干就是两三年。

而这期间,我们确实挣了不少。

首先我扮成商人,进店考察。观察几天后,我们通常会挑在某个深夜下手。这样便于逃窜,受害者不容易看见我们的样子,警方也无从查证。

我们得手了很多次,钱挣得非常容易。

而后我们来到这座城市,看中了一家不大的商铺。经过几天的调查和实地踩点,我发现这家店铺只有一个女主人,和几个小员工。

规模不大,地势也不好,生意稀落。

女店主有点年纪了,为人和善。我没见过她老公,也许离了婚,也许是别的什么。她怀着孕,挺着大肚子,在柜台里来来回回应付各种客人,而后会抽空时不时地停下来摸摸自己的肚子。

我当时觉得抢一个孕妇有点损阴德,跟他们提过几次。可当我把店内的布置和盘托出后,他们异口同声地表达这是一个好地方,人少力薄,便于实施我们的计划。

我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动手时间久定在我们来到这个地方的三天之后。

那晚我记得很清楚,外面下着大雨,很多店铺早早就打了烊。我们很有耐心地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雨势小了下来,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积着水,一踩就湿一裤腿。

等到店里的小伙计们纷纷离开后,我压低了帽檐,避开所有沿途的监视器,走进了店里。

老板娘正挺着肚子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鱼汤。那条鱼狠狠地仰着脑袋,张着嘴,瞪着眼睛看着上方。女人见我进来,赶紧起身,我看见那锅汤还往上泛着热气。

我和她闲聊,诱使她将我看中的值钱的金货都取了出来,细细挑选。

就在这个时候,刘伟进来了。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张浩和程刚。而我知道此刻罗辉就站在店外,警觉地注意着周边的状况。

女老板终于发现形势不对了。她转身想要离开,刘伟猛地对她伸出手去,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挣扎着,全身抖如糠筛。

我们赶紧将那些金链首饰一股脑扫进了麻袋里。她的嘴里呜呜囔囔地似乎想要叫唤。

刘伟回过头来,急躁地骂了声,快点,磨蹭什么!

女人趁他分心的时候狠狠跺了他一脚,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刘伟吃痛放开了她,她冲回柜台里关上柜门,披头散发地大声喊着救命。

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住,刘伟首先反应过来,赶紧一脚踹开那根本没有抵抗能力的小门,对着女人冲过去。

女人侧身想跑,没料到撞倒了刚才喝汤的锅。

锅里的热汤洒出来泼在她的腿上,她重心不稳,一下摔在了地上,肚子着地。

她瞬时痛苦地趴在地上呻吟起来。很快地,我们看见她的两腿间殷殷流出了鲜血。我瞠目结舌地注视着她,直到刘伟过来,凶狠地抓着我的后领将我拖出店去。

而我的耳朵里最后留下的是她无助的呻吟。

后来我们回到了基地,开始分赃。大家心浮气躁,三言两语不和,刘伟卷起袖子和张浩打了起来。

我哆嗦地坐在一边,不断回忆着女人痛苦的样子。罗辉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开了口。“刚才我们跑的时候,我又绕回去看了一眼……”

他的话成功地制止了这场争端,几双眼睛落在他身上,他低下头,将烟熄灭在一边,木木地盯着那个斑黑的小点。“那个女的……怕是不行了。”

房间里一下静了下来。我们面面相觑。当初说好的是不能出人命,只求财不求命,谁知道会弄出这么大的事情。

我的心里像被猫狠狠地抓住一样,挠的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过了许久,我虚弱地开口。“干完这次,我不干了。”

他们没有阻拦我,盯着我看了会儿,又互相交换着眼神,一起点了点头。

然而我们的退出并没有让事态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分散开来,躲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忐忑地等着消息,或者随时可能破门而入的警察。

可最后我们等到的,是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我是看了那些东西,才知道女人今年已经四十几岁了,身患有病,一直没能生养。是到了最近才怀上了孩子,可就在几天前的抢劫事故中,孩子掉了。

她被警方发现时已经极度虚弱,送进医院也不吃不喝地看着天花板。

我乔装打扮一番,装成记者,偷偷到那个医院去了一次。我站在她的门口,听路过的护士们说,她不和任何人交流,整日流泪,醒来就抚摸着已经瘪下去的肚子。

我听完准备离开时,她忽然转向这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很吓人,就像那天我们去抢她的金店时,那条炖在火上,死死地看着外界的鱼。

我被她的眼神骇住,几乎不能动弹。那一刻我认为她已经认出我来了。可她什么也没说,又将头转了回去,只有那深深的一眼一直印在我的心里。

我逃命似的跑出了医院,隔天就得到了她自杀的消息。

而不知是哪家报纸刊登出了她的遗书,上面写,她不会放过我们这些杀了她孩子的凶手。

我盯着那封遗书看了许久,我觉得她其实就是写给我看的。

我觉得那些事情都会变成真的。

常年纠缠我的头痛又发作起来,我将自己幽闭在城北这间屋子里,而当初抢来瓜分到的金链全部一动不动地放在保险柜里。

我总觉得到了深夜,那些金链就会像活了似的对我走过来,一条接一条,死死地勒在我的脖子上。四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仔细地分析了一遍整件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一次做梦也许是巧合,而两次就是老天给我的警示。我是信命的人,所以我知道接下来就会轮到我或者张浩。

而我们出事后,刘伟一定会像他偷走罗辉和程刚的东西那样,偷走我们的。又或者说,我们的出事,就应该是在刘伟的意料之中。

当时女店主的事情在城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就在我准备打包跑路之际,我竟然听说程刚为我们背了罪。我没去问具体的细节,只知道他分到了我们当时多出来的一份金货。他很需要钱,当然愿意用自己几年的时间去换这笔钱。

在程刚进去后,我心里稍微安生了一段时间,并且重操旧业。

期间刘伟过来找过我几次,言谈中暗示我他想再出山捞几票,我知道他当年抢来的东西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

拒绝了几次后,刘伟和我的联系明显减少,直到刚出狱的程刚死了,才有突然恢复起来。

啊,忘了说,程刚出狱的那天,正好是那个孕妇的忌日。在我意识到这点时,我的偏头痛以一种无比迅猛的速度重新袭击了我的大脑。

我开始做好一切防范。我将屋子密封起来,并关门谢客。我在房间里待了很多天,一直吃冰箱里冻好的鱼。

我的头痛不断发作,我的作息黑白颠倒。

而后某一天,刘伟亲自找到了我的家,敲开了门。我裹着床单看着他,他脸色苍白地进来,坐在我身边。他开门见山,没有多说任何废话。

张浩也死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浑身散发出让我不舒服的气氛。我起身走进厨房,将昨天做好的鱼汤端出来,还剩一点。

他看了看那东西,又抬起头来瞪着我,忽然吼起来。“都死了!警察还是没有找到凶器!”

我的手哆嗦了下,汤洒出来些。“你喝汤吗?”

我知道自己笑得很怪异,我从刘伟的眼睛里可以看见自己现在这幅鬼样子。刘伟恶狠狠地一把掀开我的手,那碗掉在地上,哐当一声,转了几个圈,停了下来。

鱼泼了出来,一块块掉在地上。我紧紧地盯着那个滚落在一边的鱼头,抬眼看着刘伟轻轻开口。“刘伟,你看这鱼头。”刘伟低下脑袋去看,我嘿嘿地笑起来,“那天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她喝的鱼汤里,鱼头也是这个德行。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你,不管你把脑袋偏向任何地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刘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猛地起身撩开我,大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撂下一句话。“你疯了!”

今天的风很凉,我裹着大衣走在街上,我没有做梦。在张浩死的那天晚上,我又做了梦,梦里他躺在地上,脑袋下渗出鲜血,满眼都是不甘心的神色。

窗外没有月亮,很黑。两边的楼房漏出点点的灯光。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尸体,我觉得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接着我低下头,这才发现我的手心里握着一条冻硬的鱼。在鱼头的那一段,在鱼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上,沾满了张浩的鲜血。

我忽然一个哆嗦,退后几步。我的偏头痛又发作起来,我几乎坐在了地上。我喘息着看着那条鱼,我忽然发现这似乎不是一个梦,因为痛苦太真实了。

刘伟说对了,我疯了。

凶器当然会消失不见,我注视着那条鱼,因为我把它们都吃了下去。就和当时的孕妇一样,做成了汤,一口一口喝下去,直到只剩下那个脑袋。

出现的信,上面的笔迹当然熟悉,因为那是我自己写下来的。

我摸了摸怀里的那条冻鱼,我知道它此刻也一定高扬着头,静静地透过我的衣服的缝隙注视着我。

我无法停下脚步,急匆匆地往刘伟家里走去。

我知道我只要再吃掉这一条鱼,一切就都结束了。我所害怕的,担忧的,一切都会结束了。

我替女人完成了复仇,她会原谅我的。

我疾步上了楼,轻轻撬开刘伟的房门。屋子里很黑,他躺在床上,用被单把自己裹成一坨。

我站在他的床边,窗户开着缝,吹进来的空气凉嗖嗖的。

我觉得有人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那想法然让我不寒而栗。

我深吸了一口气,就如同我对那些家伙做的一样,从怀里抽出那条冻好的鱼,对着刘伟脑袋的位置,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就在这一瞬,四周的灯忽然开了,惨亮成一片。我在来得及反应之前,忽然被人将双手反搅在身后,接着摁在了地上。

我不明所以,挣扎着回头去看,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形容严肃地盯着我。

我恐慌起来,不停地想要挣脱他们的桎梏,而他们的手就如同钳子一样死死地抓在我的身上。

我尖叫,挣扎,扭动,最后无能为力地瘫倒。

我看见刘伟冷漠地站在警察后面,他一定是在我家吃鱼时发现了我的事情。一定是鱼给他告了密。

我的脸被摁在冰冷的地面上,我用力转过头来,然后看见那条冻好的鱼正对着我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那一刻,女人在病房里的模样忽然回到脑里,我无法抑制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叫。

房东、房客和窥视者

【窥视者】

人人都会有一些奇怪的兴趣,有的人喜欢摄影,有的人喜欢旅游,有的人喜欢把嘴巴上的碎皮一点点撕下来再一点点吃掉。

他喜欢偷窥。他白天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外景记者,把自己藏在又重又长的镜头后面记录百态人生。到了晚上,他最喜欢架起自己那台微型望远镜,悄悄地朝对面看过去。更方便的是,他对面是一个出租单元,三层的小平房,房东一家子住在一楼,二楼和三楼用作出租。

从社会大众的层面来说,偷窥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他对自己的爱好守口如瓶。晚上八点,他又照旧架起了自己的望远镜,调整焦距,朝对面看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二楼那个一向喜欢换衣服只拉一半窗帘,正好遮住脸的女人。那女人肤如凝脂,身材得宜,胳膊上还有一颗显眼的黑痣。他无数次通过望远镜从上到下细细地舔舐过女人的身体,但也仅限于幻想而已。

他等啊等,等待也是偷窥的一个乐趣。他的房间里黑漆漆的,身后空寂的屋子像一张深不可测的面孔那样牢牢地,静静地盯着他。

有时候他甚至很享受这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指针到十点的时候,墙上的钟响了。当、当、当……

他的脖子有些酸,今天毫无收获,那个女人的屋子始终没亮灯,他心里有些焦躁。“妈的,不知道又去哪儿鬼混了,贱人。”

他骂了一句,准备收摊。可就在这个时候,镜头晃了晃,他发现那栋楼下出现一个人。

他瞬间激动了,全身的毛孔就叫嚣着勃发起来。他狠狠地把眼睛贴上去,也不在乎眼眶被压出了红杠。

那个人穿着很厚重的风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很奇怪不是吗,数九的天气,就算是夜晚,温度还是居高不下的。那人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旅行箱,正在按门铃。

过了会儿,门开了,那个戴着眼镜,身材佝偻的房东走了出来。他和那男人低低地说了点什么,侧开身子。男人拖着箱子进去了。

那箱子很大,非常厚重,他仿佛能听见硌在门槛上发出的咔哒咔哒的声响。

而就在此时,房东忽然抬起眼睛,看着他。

他一下像被人抓住了喉咙似的,拼命后退,跌在地上。大口喘气,心脏像要跳出来似的,而那从脚到头一闪而过的电流让他觉得全身麻痹,痛快非常。

他顿了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房客】

房东把我安排进到了三楼。这栋楼很矮,三楼就到顶了,没有电梯。天气真他妈闷热,大晚上了还二十八九度。

我把箱子狠狠地塞进床底下,地板踩上去发出嘎嘎的响动。

天花板上有点掉灰,露出十分斑驳的墙体。我把双手枕在头下,点了支烟。

房东是个小个子的男人,开口伴着一个奇怪的臭味,眼睛滴溜溜地在镜片后面转着,不像个好人。

如果不是因为楠楠的事,我一天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

我叹了口气,又用力吸了口烟,把烟雾吸进肺部又匀匀地吐出来。那烟在头顶慢慢晕开,我眯着眼睛看那烟雾的形状,越看越像楠楠。说到她,我总觉得她这些天一直跟着我,形影不离。

这么一想,我几乎被自己呛住,拼命咳了几下,口水卡在肺里,继续咳出眼泪来。

我翻身下了床,踩在那地板上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不是房东嘴里的那种,更像什么腐烂之后的味道。

我一个悚然,惊愕地坐起身。臭味又淡了。我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和我进来时异样,没什么异变,一张书桌一张床外加两个衣柜。

我挠挠头,疑心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窥视者】

窥视者连续观察新房客三天了,那家伙三天都没有出门,只有在吃饭的点上叫些外卖过来。那家伙一直没脱掉身上的外套,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偶尔翻翻东西,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窥视者的好奇心被前所未有的调动起来,以至于差点忘记了二楼那个打扮妖娆的女人。

啊,对了,二楼那个女人已经三天没回来了。他很确定女人没有在他离开时回房,窗台边放着的摄像机拍得清清楚楚,那栋楼里只有房东和那个可疑的新房客。

他皱皱眉,更贴近了望远镜。

新房客的窗帘不怎么严实,透着光,人影很清楚。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步,时不时停下来,就像思考什么一样。

期间那个长相阴沉举止怪异的房东出现过一次,敲开了房客的门,两个人站在门口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房东还探头往他房间里看了看,可终归没有进去。

这一切都让他更好奇了。

而到了第四天,他看见二楼那间房终于有了动静。他全身的细胞激动起来,可下一秒出现的人,让他真正错愕了。

他看见新房客出现在那间黑漆漆的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是一个人转来转去,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而后,那家伙慢慢来到了窗前,撑着窗台,透出半个身子往外张望。

为什么那家伙会进二楼的房间?为什么那个女人三天了还不回来?

他第一次看清楚那家伙的模样,从左眼眉骨上方开始,有一条很细的,蜿蜒盘旋在脸上的刀疤。

那人在窗口站了片刻,缓缓地抬起眼睛,透过高倍望远镜,和他对视着。

他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只能用力地从镜头里回看过去,看进那双浑浊的,充满恶意的瞳孔里。【房客】

到了第三天,我确定自己不是产生了幻觉,那臭味真实存在着,就在这个房间里,只要出了房门,或者等我直起腰来,就会立马消失。我甚至觉得是楠楠带来了这股味道。因为掐指一算到现在,她也该充满这种味道了。

我打电话把房东叫上来,老头子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和我掰扯了很久也没有进屋的意思,一双眼不停地逡巡于我和房间上,透着精光。

我把恶臭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坚称自己已经打扫好了房子。

我不信他,那老头的样子太狡猾了,我知道他其实隐瞒了什么关于这栋房子的秘密。

人人都有秘密,就好像楠楠,她也有秘密。我最恨有秘密的家伙。

我把房东推出去,狠狠砸上门。过了会儿,在我探头从猫眼看出去时,那个姓黄的老头也正躲在楼梯的转角偷偷地看着我。真是太恶心了!

我忽然想起之前订房的时候房东提过,二楼有人住,所以才把我丢进了这间屋子。

可到了今天,我还是没听见二楼有什么动静。我决定晚上潜进去看看。

我是一个小偷,虽然那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但偷东西的技术并没有随着岁月变得生疏。关于这点我并没有隐瞒楠楠,一个字也没有。

我用一张卡片轻松地撬开了二楼的门,走进去。我很小心地在脚上裹了布条,这样不会发出一点动静。

那房间里有一股陈旧的气息,淡淡的香水味还飘散在空气里,是个喜欢化妆的女人。

我没有开灯,连手电筒都没有开。我摸了摸女人的桌子,上面没灰,说明这房子几天前还有人住着。桌上凌乱地丢着个杯子,里面插着一把牙刷。

我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什么都没发现,连钱也没有。我站在房子正中,背对着窗户有些不明所以。

而就是那么一秒中,我忽然觉得似乎有人在身后窥视我。静静地,屏住了呼吸地,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一样。

我狠狠哆嗦了下,倏地回过头去,跑到窗边。

这个房间没有拉窗帘,很难想象一个女人独自居住不愿拉上窗帘。我从窗户探出头去看,对面的高楼沉默着,只有零星几盏小灯。

我用力盯着那些没灯的房间,一想到里面或许有什么人正带着轻佻的笑容静静地注视着我,我就一阵毛骨悚然。

夜风吹过,撩来一阵城市的味道。我忽然开始想,如果那个女人没有退房,她究竟去了哪里呢?

这样想了一会儿后,我的问题变成,这个女人的消失和我房间里的臭味到底没有什么关系呢?【房东】

黄叔觉得新来的房客很古怪。大夏天的穿着厚重的外套不说,沉默寡言,发起脾气来也是神经兮兮的。他抽着烟坐在一楼的小房间里看着电视,心不在焉地想着,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拖欠房租,这真是个大麻烦。

前天他上去了一次,那家伙还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厚重外套,箱子不见了踪迹,估计被他塞在了床板下面。

柜子桌子都没有动过的痕迹,也不知道那家伙整天在上面做些什么。

黄叔抽了口烟,吸吸鼻子。这些天腐臭的味道越来越重了,无孔不入地钻进这栋公寓楼里。

他慢悠悠地走出去,站在房子跟前,抬起头往上看。新房客的房间没什么异样,窗帘拉得紧紧的,生怕有什么人会进去一探究竟。

那家伙才来的头两天发出了很大的动静,整个地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让他以为那家伙在楼上拆他的地板。

还有他的箱子,那么大,那么笨重,根本不是正常尺寸,谁知道那家伙在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他入住的那天晚上,黄叔好心想要上去帮忙,手指还没碰到箱子,那家伙忽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一言不发,那模样骇人极了。黄叔哂哂地将手缩回来。片刻后,那人又换了只手气喘吁吁地拉着箱子上楼。

一层,两层。

箱子很重,很沉,外表破旧,染着奇怪的颜色。他就这么一级级台阶拖上去,发出砰然的响动。

黄叔偷偷算了下觉得,那箱子里一定装了上百斤的东西。

他这么一边想着,一边抬起头,安静地看了看二楼那个无人的房间,又转过脸去,盯着对面那栋同样破旧的高楼。【房客】

我梦见楠楠在对我哭,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撕扯自己的头发,血顺着她的发根流下来,发出腥臭的味道。

而她身后站着那个秘密,她对我隐瞒了一年的秘密。

他们站在一起郎情妾意,即使在我梦里也不叫我安生。我举起刀子,狠狠地对他们扎过去,我的脑子出奇清醒,清醒得甚至知道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是不会再活过来的。

我沉默地在她身上扎着刀子,并在这过程中醒了过来。我看见自己的手锤在床边,手背发红,用力太大。我还是能闻到那股臭味。

我翻身坐起,臭味萦绕在整个屋子里,不管我喷再多的香水也掩盖不住。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知道如果不是楠楠阴魂不散,那么那个总在楼梯口盯着我房间的房东一定做过什么。

我甚至可以想象他把二楼的那个女人扒光,强奸,然后一刀一刀扎在她的胸口上,看她的血顺着雪白的身体流下来。

他不一定是因为恨才杀人的,就像我,不是因为恨才杀了楠楠。这仅仅只是一种爱好,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让人无法抗拒的爱好。

而这种深埋在我基因里的癖好直到我将刀子送进楠楠身体那刻起才彻底爆发出来。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恶臭的源头。我抬起头,盯住面前的那扇衣柜。【窥视者】

他今天没有上班,因为他的心被一种可怕的猜测占据了。二楼消失的女人,她消失当晚住进来的古怪房客,沉默寡言的房东,还有那晚他看见的二楼的事情。

他觉得事情简直显而易见,把所有的片段联系起来,就是一篇烂俗的悬疑小说。区别只是这一切发生在了他的身边。

他被好奇心蹂躏的痛不欲生,除非亲自到那房间里看个明白,否则他不敢想象接下来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

他套上t恤,带上帽子和口罩,双手插袋,朝那小楼过去。

长期的窥视让他十分清楚黄叔的日程规律,他守在小区门口,等到老头离开了,和他擦肩而过,他才一路小跑着往那楼上过去。

他径自来到二楼。他发现二楼还有一间房,可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那间房没有开窗户。

这种诡异的布局更坚定了他心里的猜想。

他摸出准备好的螺丝刀和卡片,按照网上教程说的那样费力地撬门。在弄了近二十分钟后,门咔哒一声,开了。

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他蹑手蹑脚地进去,还是免不了发出一些吱呀的响动。

那房间不大,一眼到底,根本没什么可以隐藏秘密的地方。他带着手套打开每一个柜子检查,一无所获。

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他停在了房间正中。过了会儿,他慢慢地抬起头来,他听见了楼上的脚步。

那个有着可怕刀疤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他的正上方。【房客】

我没有打开那扇柜子。臭味依旧存在,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到底是害怕柜子里掉出女人腐烂的尸体,还是害怕柜子里空空如也?

如果柜子里什么也没有,那臭味难道真是楠楠带来的?我抬起胳膊闻了闻,有些迷茫。

处理掉楠楠和那个家伙的晚上我洗了三次澡,差点把皮刷下来一层。我喜欢杀人,但我不喜欢之后的清理工作。

那味道在我身上一直萦绕着,就好像楠楠还一直活在我身边一样,这感觉太让人恼火了。门外的过道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就像老鼠跑过去发出的动静。

我站在房间正中,一边往外看,一边静静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可过了没多久,我听见楼下又传来了极轻的一声脚步。

我的汗毛倏地立了起来。那脚步只响了一下就停住了,就在我的正下方。

我想起了刚才听见的动静。

会是那个女人吗?如果是那个女人,房东没有杀掉她,那么我房间里的腐烂味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房东已经杀了她,为什么会有人在那里?我刚才明明看见房东出去了,走出了小区大门,那现在站在我正下方的人是谁?她刚才为什么来我的门口?

他会不会扯直了脖子,瞪着眼睛,张着嘴,静静地透过地板看着我?

那天晚上一瞬即逝的被人偷窥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我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冲到床边抓起了衣服。【窥视者】

窥视者此刻躲在二楼隔壁的房间里,贴着门板,听见楼上那声急促的脚步下来,停在了女人的门口。

那房客似乎犹豫了下,接着推门进去。

窥视者大气不敢出一口,这门上没有猫眼,没有光,整个房间里黑乎乎的,萦绕着一股奇怪的臭味。他甚至不敢回头看,生怕房间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随时等着他回头,然后拧断他的脖子。

他就这么把自己拉成一条直线,紧紧地贴在门板上。刚才他上楼了一趟,才接近新房客的屋子就闻到一股极大的腐败的臭味,就像冰箱里的肉放坏的味道。那股臭味和此刻,他所处的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截然不同。

隔壁发出一些响动,接着那人摔门出来了。那家伙肯定以为自己杀死的女人复活了,又惊又慌想下来看个究竟。

窥视者甚至能感觉到那人满眼的杀意还有藏在口袋里已经被体温熨热的匕首。他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觉得嗓子里像被刀子拉过一样刺痛着。

房客在门口站住了,他的手轻轻抚上了这扇门。窥视者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秒轰然加快了跳动,那声响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分明。

那人的手就这么静静地,良久地停在门板上,随后又悄悄地往下滑了些,就像在抚摸木头的纹路一样。

窥视者听着那轻微的皮肤和木头接触带来的摩擦的声音,觉得那手就像穿过了血肉,抚摸在他骨头上一样可怕。

过了许久,这场静默的对峙才悄然结束。房客转身回了楼上,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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