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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2 07: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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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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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秋

金陵秋试读:

作者简介

林纾(1852-1924),近代文学家、翻译家。字琴南,号畏庐,别署冷红生,福建闽县(今福州市)人。晚称蠡叟、践卓翁、六桥补柳翁、春觉斋主人。室名春觉斋、烟云楼等。主要作品有《畏庐文集》、《讽喻新乐府》、《巾帼阳秋》等40余部书,成功地勾勒了中国近代社会的人生百态。

缘起

冷红生者,世之顽固守旧人也。革命时,居天津。乱定复归京师,杜门不出,以卖文卖画自给,不求于人,人亦以是厌薄之。

一日,忽有投刺于门者,称曰:“林述庆请受业门下。”

生曰:“将军非血战得天保城,长驱入石头者耶?”林曰:“不如先生所言。幸胜耳。”生曰:“野老不识贵人。将军之来,何取于老朽?”将军曰:“请受古文。”生曰:“如老朽之文,名为文耶?若将军不以为劣者,自今日始。但论文不论时事。”

如是累月,将军每数日必一至听讲。

已而忽言将军以暴疾卒矣。生奔哭其家。幼子甫二岁。夫人缟素出拜,以将军军中日记四卷见授,言亡夫生平战迹,悉在其中。读之,文字甚简朴。生告夫人:“此书恐不足以传后。

老朽当即日记中所有者,编为小说,或足行诸海内。以老朽固以小说得名也。”

既送将军之丧,南归,夫人于铁路之次,尚呜咽请速蒇事。

生以经月之功,成为此书。其中以女学生胡秋光为纬,命曰《金陵秋》。至秋光与王仲英有无其人,读者但揣其神情,果神情逼肖者,即谓有其人可也。

嗟夫!将军之礼我,较诸邢恕及耶稣门之犹大,相去万万矣。冷红生识。第一章腐责

一夕,苍石翁忽大声吒曰:“阿雄,汝今日果从革命党人起事矣!吾家世忠厚,祖宗积书盈屋。汝弗绍祖烈,从此轻薄子为洞腹断脰之举!方今重兵均握亲藩之手,粮糈军械,一无所出,谓可仓卒以成事。天下有赤手空拳之英雄,排肉山以受精铁耶?吾行哭汝于东市矣!”

阿雄受责,颜色不变,就灯取火,上淡巴菇于翁曰:“阿翁勿怒。翁守经蹈常,一腔忠爱,虽不仕于清,而恒眷眷君国,儿知之稔矣。叔苴子有言:‘当权时而执经,皆可言而不可行;处经时而用权,皆可行而不可言。’今日天下汹汹,名为经时,实则乱萌已长。父老子弟之心,皆知爱新觉罗氏之不腊。凡有血气者,无人不怀革命之思。儿固不能以赤手空拳当此精铁;翁能以资忠履义,扶彼衰清耶?”

翁大怒曰:“孺子宜杖!爱新觉罗氏入关百余年,何辜于汝辈?德宗皇帝于戊戌之年所下诏书,人人感泣。当时果无中梗之人,则君主立宪之局已成,胡至有庚子之变?顾新主冲龄,尔辈当念先帝之余泽,何至覆巢碎卵,必不留此一块肉!矧举事不必即成,当时英国以亲藩革命,尚不能至。汝谓陈胜、吴广,兹匪可一蹴而及,蠢子不惟不审史局,而且不悉天下大势,吾又将奈汝何。”雄闻言夷然,鞠躬言曰:“翁乃不知今日正为胜、广得志之秋。大凡天下至快意之事,必有大失意之事从乎其后。始皇帝手夷六国,眼中岂复着此戋稚之胜、广?惟不务德而立威,刑戮一道可以狼藉人之血肉,万不能款服人之心腹。”

语未竟,翁吒曰:“汝谓今日朝廷亦如二世之妄杀耶!”

雄笑曰:“儿意未尽,请翁毕儿所言。今日朝廷,险暴固不如秦,然麻木亦足以兆乱。国会一节,必迟至九年。国民斩指断腕,诣阙陈乞。而童相国阳为赞叹,而(阴)入告执政亲王,则以乱贼目之。翁不知请愿之代表,乃传置如囚,趣之还家。枢要之意,殆欲用此以塞天下之口。须知国会一开,则清之基础立固,而必多方自误,令人莫解。今方知捐荼茹蒿者,必无识甘之口;弃琼拾砾者,必无甄别之明。爱新觉罗氏之亡决矣。”

翁气少平,喟然曰:“天乎!王子履一生未涉仕途,亦知邪阴之湛溺太阳至矣。亡国在我意料之中,惟不愿眼见其子弟亦为草泽揭竿之举。雄来,汝适言国会开,升平即可?足而待。

汝大误矣。法国、英国之议员,多一乡一邑中之强有力者,未选举之前,必大加运动。或贿挑达(佻?)者,使之颂扬于报纸之中;或饵愚蒙者,使之投票于选举之日;间有门第高、声望重者,则出美妻以联络之,务在必得而后已。然其人尚有学问,与议之时,尚能明清浊、知去龋若中华人物多综于省会之中,而山县僻壤,木然不知国会为何事、议员为何物。一闻足柄天下之大权,则土豪恶衿必在当选之列。否则身拥重资,出而购票,即可驱驾一乡一邑之人。尔谓仗此人物即可坐致承平。老人正患专制未除,特恹恹归于沉瘵,国会一立,必匆匆成为暴亡。汝勿欣畅,且姑待之。”雄曰:“天若佑我中华,决无是事。”

父子方坐论间,侍者传魏子龙先生至门。子履命入。子龙者,与雄同在陆军学堂肄业,意气相得,盖同主革命者。一入门,即呼曰:“仲英,何久不见?汝不闻川中大乱作耶?”雄曰:“我微闻之,殆为铁路收归国有之事。”子龙曰:“然。

朝议所定收回办法,鄂湘路照本给还。粤路仅准发还六成,其余四成,给无利股票。川路实用之款,给国家保利股票,余股或附股、或兴办实业,亦由上谕规定,不得由股东收回。”

子龙语至此,雄大怒曰:“然则行剽劫耳!何名朝议?”

子龙曰:“杨文鼎、王人文咸言其不可。然已严旨申饬。而李翰林诣部定宜夔工程,股东大沸,通告全川罢市、罢课,一切厘税概置不纳。肇自成都,遂及各属。川督赵某乃大行罗织。

七月十五日,股东方开会,赵以柬延致十九人,首为蒲殿竣罗伦,次颜谐、张兰,又次则邓孝可,立时下狱。全川鼎沸,父老顶先帝牌位跪清节楼。赵命发排枪。川事不可为矣。”

子履闻言,嗒然曰:“子龙,兹事确耶?”子龙曰:“不敢奉欺长者。”子履曰:“兹变非细。赵某取媚贵要,必且大行杀戮。枢近木木而冒利,不求便民,但?民以为快。铁路国有,善策也。然当还民股本,不当悉数入官。老夫闻蜀路巨款,已干没于任事之手。民之失款,或且取偿于官,遂兆此衅。然中国官府,幽暗如神鬼,民不能自剖其胸臆。廷旨既昧是非,而官中复出以强悍。上下之情隔,官转以民之陈请为抗挠,则出其遏抑之权力。自开国至于今日,匪不如是。惟气运未衰,民无思乱之心、为乱之力,事尚可为。今日乃非昔比,而赵某袭此故智。两川一动,牵连武汉,祸发旦夕矣。”子龙曰:“丈见事之精,殊无伦比。”

子履曰:“尚有所闻否?”子龙曰:“知必奉告。”第二章叙系

王子履,名礼,江西萍乡人也。祖士震,仕至礼科给事中。

父元廷,以翰林仕终国子监司业。子履以诸生不仕,居京寓读其父书,弗求闻达。然公卿间无不审其品学者。子二:长曰隽,字伯凯;次曰雄,字仲英,咸秀挺,喜陆军之学。伯凯已毕业,充镇江军官。仲英则留京侍父,然已阴合革命党人,时与洞明会通书。

广州一役,党人大挫。南产之英,如方、林诸君,皆殁于行阵间。伯凯自镇江贻书仲英曰:“广州之变,精锐尽丧。粤帅张某尚解事,不复广加罗织。或知朝政日非,非改革莫可。

首事者已幸脱罗网,再图后举。然兄意颇不属其人。会中薰莸杂收,好恶非一,为国者鲜,为利者多。今虽徒党布满东南,或有奋不顾身者,正恐破坏以后,建设为难。坐无英雄为之镇摄耳。此间林标统述卿,为闽产,僄锐忠挚,临难有断,全军属心,阿兄与之朝夕从事。将来以镇兵进规江南,或易得手。

林君之意,颇望弟一临。能否禀诸老亲,一莅镇江相见?”仲英得书,踌躇竟日。适起旋,留书案上,为子履所见,即问仲英曰:“若兄书来,胡不告我?”仲英曰:“据书辞,东南军队,似已摇动。儿意彼嚣嚣均喜乱之人,非实心为国者。林君,儿固闻其忠挚。今阿兄有书,拟自往镇江,一与把晤。”子履叹曰:“吾衰矣,虽未沾禄糈,而祖、父皆仕清朝。革命一语,吾万不出诸口吻。实则亲藩大臣,人人自种此亡国之孽。儿子各有志向,宁老人所能力挽?汝善为之,并告党人,幸勿仇视少帝。老人终身为清室遗民,党人或悯吾衰,不疑为宗社之党。

汝今尽行。须知革命者,救世之军,非闯、献比也。”仲英见允于父,则大悦。遂治任,挟快利手枪,媵以弹子百余枚,慨然直出津沽。

时已初秋,余热尚炽。天津中已渐渐有党人出没,欲以潜煽军队。逻者亦颇缜密。道遇吴子穆自武昌来,遂同饮于第一楼。吴曰:“别仲英久,不知迩来何作?吾曾一至镇江,与伯凯相见。伯凯意怏怏不自聊。尝语予天下大势已涣,但不知引绳而断,其受断果在何处。段扈桥已以鄂军入川,思欲用兵力遏抑蜀中子弟。雷慎如,昏瞀人也,矫袭能名,以欺蒙此权纲弛迁之朝廷,坐拥重兵,扼守江汉。同人谓不起事则已,一着手先袭武昌,绝江可以进规中原,下驶便足收取吴会。吾闻尊兄言,深以为然。而林标统尤跃跃欲试。仲英此行,果否往面尊兄于江上?”仲英曰:“然。”子程曰:“新铭以明日至沪,仲英可附之行。吾亦有事将入都也。”既别,仲英归乐利旅馆。

明日为七月二十五日。海上风静,波平如镜。海行二月有半,已至上海。遂居长发栈。盥漱既已,饭后至泥城桥,访苏寅谷、倪伯元。二君方同居,楼外垂杨数株,摇曳有秋意。入门时,见有女士两人,一为旌德卢眉峰,一为无锡顾月城。月城纤弱妩媚,眉峰则秀挺健谈。倪方小病,犹御夹衣。苏则未归。倪为介绍见两女士,皆洞明会中人也。仲英一一进与握手。

眉峰曰:“闻尊兄伯凯方在镇江经营,有席卷江南之意,真属人杰。今女界同人,方组织女子经武练习队,为革命军之后劲。”仲英曰:“宗旨安属?”眉峰曰:“本队以练习武学,扶助民国。”仲英曰:“职务如何?”眉峰曰:“本队为女子洞明会,调查执行两部之豫备。俟练习已成,即服调查执行之职务。”仲英曰:“科目如何?”眉峰曰:“甲讲演,乙补习,丙操法。”仲英曰:“经费安出?”眉峰曰:“本队一切用款,由洞明会担任。”仲英曰:“敢问俸给?”眉峰曰:“队长月十二圆,队员十圆。”仲英曰:“有志哉!惟鄙人一生愚直,不敢曲徇同胞,亦非过事胆慑。适自北来,观北军皆属精锐,一人能发数十枪,气息无动。且发枪时,皆伏身泥土之中,引锹掘土自蔽。须知枪膛力支须左腕,屈其三指仰张如架;右腕扼枪机;枪趺之力,抵于右膊。极文人之力,演习不过三枪,腕力已荆若在女界,纤弱过于文人,而两股劲力或因裹脚而荏,安能支拄?且一军弹尽,则须肉搏。或用力猛斫,或用枪趺倒击,前方扑敌,而后已为人所乘。谓此纤纤者能与北方食麦之人竞力耶?顾神州发难伊始,女界不能不具此思力。吴宫教战之事,特作外观,不必用以作战。鄙意尚以红十字会上着。”

眉峰大怒曰:“妄男子勿肆口诬人!今日幸未携得手枪,不尔,汝胸间洞矣。”月城亦微愠,两颊皆赪,不作语。倪伯元长揖眉峰曰:“仲英戆而不检,幸眉峰少宽假之。”仲英微笑兴辞。伯元送至楼次。问寓居所在,仲英以长发栈告之。?第三章遇艳

明日,伯元及寅谷皆至,相见大笑。述昨日事,寅谷曰:“仲英太狞直。方今女界不惟勃勃有武士风,并欲置身朝列,平章政事。谨厚者检避其锋,诺诺不敢规以正言。而挑达(佻?)者则推波助澜,将借此以贡媚。故气焰所被,前无沮抑之人。仲英昨日正言弹之,适中弊病,宜其不能任受。”仲英曰:“中国女权之昌,可云盛满。但观仕宦一途,其敬畏夫人有同天帝,号令所出,虽庭训不能过也。今女界犹昌言为男子所屈,暗无天日,此或未嫁夫者之言。若正位璇闺,威令无抗,则玉人颜色过于朗日晴天矣。”

伯元大笑曰:“仲英持此宗旨不改者,后此所遇悉皆荆棘。

汝须知,牝狮之牙吻不易当也。”仲英曰:“当谨避之。”伯元曰:“今仲英以何日赴镇?”仲英曰:“吾闻武昌军队人人有反正之思。”谓:“到镇一面家兄,赴鄂一觇动静。”寅谷曰:“此间屋宇沉晦,且出小饮于海天春。”于是三人同行。觅得酒座,甫去外衣,忽有美人搴帘,盈盈出其素面,风神绝代,呼曰:“寅谷、伯元,今日乃钦生客耶?”两人同起曰:“秋光女士何来?客为王仲英,亦吾辈中人。可入小坐。”秋光岸然遂入,与仲英相见。

女胡姓,南京建昌人也,叙谊为同乡。仲英??,既艳秋光之美,又患暴烈如卢眉峰,遂不敢道及时事。乃秋光者,温雅无伦,问伯元曰:“日来曾否晤及眉峰、月城诸人?”仲英失色。寅谷失声而笑,喷酒满案。秋光愕然曰:“所谓经武练习队者如何?讵两人所营谋者中有变故耶?”伯元曰:“否否。”同述昨日眉峰欲出枪毙仲英事。

秋光蹙然曰:“何至于是!神州陆沈,戮力固仗男子,我曹巾帼,所以出而襄助者,亦以鼓励英雄奋往之气。前此数百年,英国武士较力,必得名姝为之监史,胜者向之长跽,加以花冠。非谓女子之勇能与男子驰逐中原,大凡英雄性质,恒欲表异于女子之前。即所谓经武练习队者,何尝非有志之所为。特资为激扬前敌之勇气,使知女子且不惜其生,矧堂堂男子,乃使其背为敌人所见,可羞孰甚。眉峰伉爽有丈夫气。吾虞其暴烈,往往开罪正人。行当以正言规谏之。”

仲英闻言爽然,始敢回眸平视。见秋光冠鸵鸟之冠,单缣衣,腰围瘦不盈握。曳长裙,小蛮靴之黑如漆。天人也,不惟貌美,而秀外慧中,尤令人心醉。惟神宇之间,含有静肃之气,凛然若不可犯。而和蔼之言,味之乃如醇酒。即敛容答曰:“女士识高于顶,不佞不能为游、夏之赞。但顾(愿)女士时时抱此宗旨,用以感化女界。须知女于之贵,万非混浊世界中泯泯者之比。发言当如金科玉律,必使男子遵行。含高识于和平之中,不能亵庄严为愤激之论。”

秋光意大感动,即曰:“吾乡乃大有人!敢问先生南来何事?”仲英曰:“家兄为镇江军官,久不相见,今且往省之。”

秋光曰:“先生曾至西湖乎?”仲英曰:“固闻其胜。”伯元曰:“恨仲英方匆匆欲溯江而上,不然侍秋光一览西泠风物,亦大佳事。”仲英曰:“戎马风尘,安有此种清福!不知近日蜀事如何?”秋光曰:“吾近得表兄重庆来书,赵某以谋反诬股东,收捕如处剧盗,飞章入告。读邸抄,有旨:‘四川逆党,勾结为乱。饬赵某分别剿抚,并饬段芳带队入川。’而雷慎予复奏成都城外有乱党数万人,四面攻扑,势甚危急。各府州县,亦复有乱党煽惑鼓动。闻已用钱西龄会办剿抚事宜。一面抽调鄂省军队,纷纷赴援。实则,兹事一钱西龄已可了,即专属王人文,亦足收戢乱萌。顾愦愦之枢臣,乃张皇如此,真使人难于索解。”

仲英曰:“女士论时局,真能得其要领。鄙人五体投地矣。”秋光色赪,谢曰:“先生奖掖逾分,使人难堪。”寅谷、伯元同声言曰:“秋光女土不愧知言。仲英先生初非瞎赞。两两得之。”席罢,三人同送秋光至于门外。秋光登车时,独顾仲英曰:“再图相见。”第四章鄂变

武昌者,禹贡荆州之域,天文翼轸分野(此沿故书之谬)。

自周夷王时,地属楚。楚熊渠封其子红为鄂王,始名鄂。春秋时,谓之夏汭,属南郡。汉置江夏郡,治沙羡。三国时,吴分江夏,更立武昌郡,徙都焉。晋以武昌隶江州,江夏隶荆州。

刘宋于江夏县置江夏郡,兼置郢州。梁分置南北新州。隋平陈,改置鄂州。大业初,复为江夏郡。唐复为鄂州。天宝初,改江夏郡。乾元初,复为鄂州,属江南道。元和初,升武昌军节度。

五代时,唐遥改武清军。南唐复为武昌军。宋以鄂州属荆湖北路。元至元中,置鄂州路。大德中,改武昌路。明甲辰年,改武昌府,清仍之。其地扼束江湖,襟带吴楚,南抵五岭,北连襄溪,墉山而城,堑江而池,天下要区也。清廷以雷慎予督其地。

自广州事起,鄂中大震。雷大集将校信誓,逻骑四出。八月初,阖城流言鼎沸,言大江南北咸有革党潜伏,将克期举事。

雷大惊,发军符召集巡警及右路巡防队、警务公所消防队,与第八镇工程营,环卫节楼,夜中岌岌与姬妾相守。偶闻爆竹声,亦以为炸弹发,齿震震作声不已。

十三日,急檄召张虎督骑士入城。复檄巡警道王越庄扼守江岸,止机船及小艘向夜咸不得渡。

十五日,风声益紧,雷战栗无人色,薄暮即闭辕门。饬骑士入驻,自堂及庭,坐卧无次,皆军队。夜凉风起,灯光黯淡,而张虎则督其所部分巡宾阳门。混成协统黎公,亦以所部屯武胜门外。

十六日,雷大集僚佐议平乱,然实无策,但谋自卫。节署中一二三四正堂及五福堂,兵警充斥。复移召混成协统黎公,以兵驻汉阳兵工厂。檄长江船队楚谦、楚同、楚有,及本省巡防舰队楚材、楚安、江清、江泰,摩擦炮膛,储蓄火力,停泊江面如待严敌。臬司马章恐狱囚乘乱逃逸,亦严兵扼犴狱,筹防周备。顾所不能防者,人心耳J?呷找院螅?哒煊?堋6?嚎谧饨缫亚艿玫橙恕@字?龇⒉辉丁<聘锶思惹焙嚎冢??洳?幸k伏必多。是晚张虎得报,革党窟穴凡三次(处):一为小朝街九十二号,一为八十二号,一为八十五号。张遂以精锐进扑。在九十二号中获党人八,合两处共二十七人。中有龙韵兰者,女学生也,娉婷作西装,若不胜衣。然侃侃对簿,气概如男子。承审者为铁钟。党人一一自承不讳,遂骈斩于东辕门外。

正倥偬间,谍言雄楚楼北桥尚伏革党。当事者即潜兵往龋?

室中灯火荧荧,方印刷告谕,誊缮名册。兵入,有登屋遁者。

缚五人归。同时,炸弹发者数处,节署亦得炸弹一巨箧,为教练队学生兵所藏,立斩于堂阶之下。雷即夕电奏,言已骈戮革命党七十三人,鄂祸弭矣。越十八日,复获党人,得名册,多尺籍中人。于是人人惴恐,知不先发,祸且遄及。

十九夜,工程第八营左队,壁间人声大噪,用白布缠左膊,以同心戮力为口号,万声哗动。队官阮荣发仓皇问状,茹弹立僵。步队二十九及三十两标,同时响应,杀其长官五人,下令城中能闭户勿出者免死。揭械趋楚望台。旗军素不习战,闻变,在睡味懵腾中,手颤不能胜枪,枕藉死者百余人。巡警知势不敌,潜下其佩章,微服而遁。时十五协兵士亦大集,与革军相应和。协统王胜飞电告张虎,立时逊避。革军遂载子弹至蛇山、下关、马厂、咨议局旁,直扑节署。而署中卫士已先变,纵火掷弹,喊声沸天。

雷慎予已先载其姬妾于江船中,及火起,遂挟卫士数人出城。革军不知雷遁,分军扑藩署。然卫队尚能战。开枪互击,二门立毁,尚坚守银库。藩司某越高墉而逃。各署以次收检,乃悉力攻节楼。架炮于蛇山高处,毁督署头门。

夜午炮停,收军聚议,顾不得统帅。然黄陂黎公者,忠谨端毅,素得士心。佥曰:必黄陂出,大事乃定。乃群趣黎寓,起公领此军。黎公从容承诺,遂长鄂军政府,行大都督事。立唐齐武为民政长,严定军律,城中肃然。?第五章鄂政

武昌既定,以兵收汉阳兵工厂。司厂者为东越王子鉴,通西学,能文章。兵至,以都督府教令受代,且曰:“君能任此者,可勿行。”王不可,遂以单衣出。同时收铁厂,司厂者为李一荆,闻变归,黎公遂留治厂事。

既收汉阳,全鄂底定。遂真立军政府,分司令、军务、参谋、政事四部。收集鄂中知名之士,分任职司。其条例曰:第一章,都督府。第一条曰,都督分设各部:一曰司令,二曰罕务,三曰参谋,四曰政事。

第二条曰,前各部直辖于都督,受都督指挥命令,执行主管事务。

第三条曰,司令、军务、参谋部自下级军官以上,政事部自局长以上,均由都督亲任。各部各营下级军官,由该管长官呈请都督劄任。第四条曰,关于军政重要事件,由都督召集临时军事参议会议或顾问会议,议决施行。

第五条曰,都督府设秘书官若干员,由都督自行辟用。军务部总务科员,仍兼充秘书官。

第六条曰,凡发布命令及任免文武各官,均属都督之大权。

第二章为司令部。第七条曰,司令部总长,都督兼充。第八条曰,司令官分二种:中央司令官若干员,由都督亲任;地方司令官,由各地镇守军事长官兼充,禀承都督执行任务。

第九条曰,司令部置幕僚,由司令官请都督劄任,置收掌员两人,书记员四人,传递官四人。

第三章为军务部。第十条曰,军务部置部长一人,副长一人,下列七课:一总务课,二军务课,三人事课,四军需课,五经理课,六执法课,七医务课。

第十一条曰,总务课掌左列事务:一属于机宜事项。二关于军事公文书类之收发、编纂、保存事项。

三印刷及翻译文书事项。四关于征发物件、表册报告及统计事项。五依例规应办庶务及不属于各课事项。第十二条曰,军事课掌左列事项:一建置及编制事项。二军队配置事项。三演习及教练事项。四动员计划。五戒严及征发事项。六关于战时规则事项。

第十三条曰,人事课掌左列事项:一关于将校、士官及附属文官之进退任免、分科、定俸事项。二关于各项人员名簿及兵籍事项。三关于军事恩给、进位、赏与事项。第十四条曰,军需课掌左列事项:一关于军事出纳、预算、决算报告事项。二关于军官兵士俸给及旅费之规定事项。三关于军装粮饷及马匹给予之规定事项。

第十五条曰,经理课掌左列事项:一关于军装被服之制造及检查事项。二关于战用箭械及马具事项。

三关于陆军诸建筑事项。

第十六条曰,执法课掌关于军政裁判事项。凡关于犯罪事项,应由军法会议议决施行。但都督有特赦命令者,不在此限。第十七条曰,医务课掌左列事项:一关于卫生及饮水用水事项。二关于医疗病院及各营疗养事项。三关于卫生材料及恤兵团体之组织事项。第十八条曰,各课员之配置另定之。

第四章为参谋部。

第十九条曰,参谋部置参谋长一人,副长两人,参谋官若干人,由都督于将校中选深通军事学者亲任之。

第二十条曰,参谋辅佐都督,参划防战及关于用兵一切事项。参谋部应行各事,经都督核准画诺后,即移送于各该部管主任部课执行。

第五章为政事部。第二十二条曰,政事部置部长一人,副长一人,及七局如左:外务局、内务局、财政局、司法局、交通局、文事局、编制局。政事部条例另定之。

第六章加以附则。

第二十三条曰,本条例自经都督核准之后,即公布施行。

第二十四条曰,本条例至鄂省大定,交战团体巩固之日,即行废止。另由都督令军政府国民组织临时议会,公举政务委员,分任责任。

以上条例,读吾书者至此必颦眉无味,且掀过此一章,另觅下章,取其新奇有趣者。不知此为必存之故事也。

凡小说一道,有但言情愫,供酒客花前月下之谈;有稿本出诸伤心之人,目击天下祸变,心惧危亡,不得已吐其胸中之不平,寓史局于小说之中,则不能不谈正事。诸君试观革命中英雄,有堂堂正正,心存民国,坐镇武汉,坚如山岳,如黄陂黎公者耶?冷红生与公初无一面,亦不必揄扬其人,为结好之地。但见名为时杰者,多不如此,且以私意征及外兵,戕其同胞,尚觍然以国民自命!第六章述憾

中秋月圆时,仲英尚在沪上。继闻武昌之变,即匆匆俶装赴镇江。伯凯方出未归。以林述卿甫至镇,镇兵人人咸欲踵武昌之辙。林以时会未至,不之许,呼伯凯商酌军事,至晚始归。伯凯一见仲英,喜溢眉宇,握手不能言说,久乃曰:“老父如何?得家书,言至康剑然翁忠于清室,恒不直阿兄所为,胡以今日容吾弟至此?”仲英曰:“翁实哀悼德宗皇帝。方帝宾天时,痛哭弥月。闻侍医言,每进一药,而阉人崔瑰恒用东朝之命沮梗。御药房所储者,多虫蛀,不堪进御。侍医偶言请诸东朝御药房,而崔即厉色拒绝。大渐之前二日,侍医入觐,东朝御养心殿,中坐,李太监用长杆烟筒跪而进烟。帝气息仅属,坐于殿右。御案用蓝布为幕。侍医请脉。帝问:‘何如?’侍臣曰:‘上脉息较前为缩。’而内务府尚书魁崇,老而聩,亦随侍臣之后问脉状。帝怒,厉声曰:‘缩。’东朝努目顾帝曰:‘汝乃不知魁为聋子乎?’侍医震慑,移跽东朝案下,陈奏皇帝脉息已呈虚象。东朝抗声言曰:‘汝不闻虚不受补邪?’崔瑰及李太监侍侧,齐声大呼曰:‘汝滚下列方!’方进时,崔瑰传东朝旨曰:‘凡药不经皇帝御过者勿进。’明日,帝已弥留。侍医入瀛台,进涵元殿。帝居左厢,案上但一墨盒,有片纸书曰:‘今日不能。’地上陈一白垆,御榻上盛陈旧之毡毡,枕畔有《贞观政要》一卷及《铁道章程》。帝喘息言曰:‘汝质言,吾脉息果如何?’侍医奏曰:‘仍缩如前日。’帝曰:‘能万分得生否?’侍医曰:‘上天佑我皇家,圣寿必无疆。’帝叹曰:‘汝今尚为此言乎?我知之矣。汝退而处方。’时有太监入奏,言佛爷不豫。帝尚欲强起问安。顾瀛台去仪鸾殿,须遵石路,穿榆柳而行,为路可里许。帝疲不能起,明日崩于瀛台。近习摘缨入侍东朝。东朝怒曰:‘汝辈乃敢持服,用不祥以魇我耶!’趣令吉服。又明日,东朝亦晏驾。遂立少帝。阿兄外出数年,或未之了了也。”

伯凯叹曰:“果戊戌变政得行,亦不至有今日武昌之事。

盖柄政者弥不如前矣。”仲英曰:“时相童公,方大起邸第于银雁胡同,辇太湖之石无算,自巷东达于西口,粉墙均加垩治。闻外间言,饱受洋人金钱也。而纯郡王则抽调崇陵之匠,大兴土木于灵清宫之侧,高楼上耸云表,仙乐风飘,处处皆闻。而矫为清白者为膏公,亦以陵工起第。陶王则时时饷纯王以音乐。

全旗之人,皆倾心于贾郎。议政王起邸,其初估值二十八万,后乃一百五十万成之。匡王邸中,但以鹦鹉论,已达二百架以外。王子奉使,为英人侮辱,不听专车,且列班于埃及、土耳其之下,觍不以为辱。父子争进苞苴,国之欲存宁可得邪?”

伯凯曰:“人心丧失至此!试问国亡,财将焉植?林述卿蒿目时事,将起而应黎公,殊闽产中之表表者。”言次,忽闻门外大呼曰:“若兄弟谈心至乐,乃弃掷朋友于不顾,此为何理?趣辨黑白!”仲英愕然。伯凯笑曰:“此述公也。”第七章访美

言次,林公已闯然入门。丰颐广颖,须角上翘,作武士装,人极勇剑顾仲英曰:“吾不待通名,此决为王仲英。以面庞与伯凯乃无毫发之异。顾行客必诣坐客,今我转来求面仲英,得毋微悖于礼?”仲英曰:“行李匆促,家兄又造述公帐中议军事。军事秘密,故未敢孟浪参与。且又未得家兄介绍,故趑趄未进,宁敢轻公?”述卿笑曰:“前言戏耳。吾在此盼仲英之来,有同望岁。仲英来自沪上,闻沪上人士将作何举动?”仲英曰:“彼间本为革命党人根据之地,闻先着手,必取军械局。”述卿曰:“得之矣。得此足以资助鄂军。此间统制亦解事,然未敢轻举。明日为二十二日,闻统制公将亲莅镇江,集各军大伸诰诫。然人心之涣久矣,讵区区言论所能挽救?”仲英曰:“吾意将同伯兄一聆俞公大论。”述卿坚订明日小饮于其帐中,匆匆遂别。是夜,仲英与伯凯深谈至漏四下始睡。

明日,俞公至镇,大集将校,演说革命之无济,徒长乱萌,而身家且与之同烬。并令目兵削牍以记,且殷殷与偏裨道寒温。日暮,造述卿饮。酒半,述卿屏人言曰:“武昌事起,而此间人讳言革命,乃愈幽閟。顾大势已成,犹浙潮之入港,虽罗刹之矶,西兴之树,一时咸使淹没,谓钱王三千水犀之弩,其能当耶?此间逻侦四布,军人一举一动,匪不留意,偶有不慎,祸发且不旋踵。吾恐所部畏死而惰,隐中联络诸将,又多购报章,俾所部读之,知天下大势。此吾隐中维持之法。维此间一月不发,则江南一隅不易着手。吴师严密而守旧,余人咸右清廷。然吾观镇军必可效一日之力。特金陵军队如何,则不之知。仲英亦曾识林竹桥乎?”仲英曰:“得非能书善诗之儒将林君治融耶?”述卿曰:“然。吾昨日曾以书问之,至今未得报章也。”明日,竹桥书至,言相见于沪上,述卿曰:“伯凯在镇,决不能行。仲英曷与我赴沪一晤竹桥?”登车时,适相遇。述卿遂问金陵消息。竹桥曰:“武昌四战之地,非得金陵,则武昌决无后援。今吴帅严防所部,动息必加侦察。于是部曲均解体,有潜赴武汉者。惟卒伍中闻黎公举事,亦觉主者绳检过苛,挑之即可动。然须得一良指挥,则大事立成。惟十七协统领孙萌,晓畅军事。苟以善说者导以利害,得此人主军,则金陵唾手得矣。”仲英大韪其说,遂同寓泰安栈。

仲英心念寅谷、伯元,复至泥城桥。乃见寅谷,不见伯元,遂畅谈镇宁军中事。寅谷忽曰:“汝见胡秋光否?”仲英曰:“秋光近状何似?”寅谷曰:“此间有人倡女子北伐队,请秋光署名。秋光但力任红十字,一力调护军士被创者。仲英赴镇后,吾凡三见之。然每见必问仲英,其视若有同戚畹。秋光住三洋径桥小巷中,与其叔母同居。仲英曷往面之?吾有事且出。”仲英遂起别,以车向三洋径桥,果得秋光住处。入门,小竹五六竿。案上胆瓶供白菊十余朵。门开铃动,秋光款款下楼。一见仲英,即握手问:“别后何久无书?”仲英曰:“匆匆数日耳,何言久耶?”秋光微笑。肃客左厢,壁上悬董香光书王建《宫词》八小幅。东壁则文衡山作《枫林秋霭》横幅。西壁则秋光自书斋额,曰:“迟青馆”,娟秀似赵松雪。

秋光令小鬟进茗,即询镇江军队事。仲英曰:“林公老谋壮事,必遂所图。特吴帅为清室贵臣,仓卒不易着手。今能得其部曲中重要人物,饣舌以美利,无难立时反正。惟此间有倡女子北伐之事,究竟如何?”秋光笑曰:“女子之纤弱不胜兵,仲英宁不知者?彼辈平日蛰伏闺中,读七言小说,非言女将平戎,即言得九天玄女秘授,此种谬说,已深陷脑海之中。近稍亲学,又煽于平权之说,思以绵薄之力,追逐中原。男子持正者寡,不能不依阿,贡其谄词。女子焉有远识,遂自以为是。

而浮薄通文者,又争为捉刀作论说,侈张于报纸。张之不已,又时时开会演说。前此界域殊严,不许男客羼入,今则溷淆无别。纵演说不得要领,而男客亦为鼓掌以张大之。近者,中年老女、稚齿孀雌,慕此风尚,亦持不根之论,出而炫人。胡秋光一生微微解事,万不欲自欺以欺人。仲英颇以秋光为狂谬否?”仲英悚然,不能即答。久乃曰:“王雄有万死之言,本不宜发诸唇吻。今蒙女士见重,敢请家世。”

秋光不期泪盈于睫,语不成声,曰:“先大父为金匮人,薄宦没于江右。先君飘泊南康,外家出资为捐得佐罚莅任数年,宦囊余七千金,以剧疾没于建昌。儿金匮无家,而先慈复见背,遂冒为建昌人。韶龄得稍稍读书者,均先君自行指授。

今孑然依叔母以居。叔母无儿,终日长斋诵佛。此间女友固不乏,然皆袭为谬说,以诋呵政府为直,以剽袭法政为能,隳礼义之防,成淄蠹之行。吾虽虚与委蛇,心殊薄之。仲英洞明世局,其对卢眉峰语,盖尊礼女界,非薄视我辈,吾心殊切敬礼。

今兹虽有经武北伐之议,吾专以红十字为宗旨。无论何时宣战,吾必赴战地,尽吾天职。”

仲英曰:“今日女界所谓大放光明者,殆同炀灶。若秋光女士者,方为如来指上之毫光,能使阿难立生神悟。仲英生平知己,舍女士无第二人也。”秋光二颊皆赪,久久无语。第八章规战

仲英留上海一日。归时,述卿已联络巡防队及各炮台管带定策,以巡防队保卫租界及铁路车站。惟新军无机关炮,乃规划出密赏,能得机关炮一尊,予一千元。然镇江形胜已为旗兵立壁。述卿遂约仲英,伪为游人揽胜者,凭高窥其疏密所在,以便进攻。

迤逦行近旗营,迷不得路。仲英进问司壁者,以向南门当何趣。兵告以须遵故道归,前趣不可得路。仲英伪弗解,遂左转。仰见高阜有一小庙,遂同述卿践危石而上。俯瞰旗营,历历皆见。既归,述卿发令,遣臧、易二校,至京岘山相度原隰,且侦察象山、焦山二炮台射击力之远近。计镇江西北门濒租界,进兵时当直取东南。营度经日,伯凯、仲英咸与其议。

明日,林竹桥遣其弟治渊赍书至。言:“事急矣,北军已由秦皇岛以巨舰载入长江,抵鄂。我军若得镇江,即可用炮台扼宁狙击,不听前。”仲英曰:“此策固善,然士心虽附,而金陵未下,若悉建业之众来袭吾后,即得镇江炮台,前后受敌,势亦立蹶。”

初八日,陈生履云至自江宁,言兵心已涣,而主者尚极力镇摄,不令蠢动。明日,三十五标第二营左队排长黄国辅家,忽为旗兵检得炸弹,全军大哗,且立发。于是章、明、端木三管带,议将各营分驻。

仲英曰:“新军五营,若去其三,兵力锐减,必难集事。

公当极力止之,不听行。”述卿如言。然端木一军,已下船。

章、明二校,闻言遽止。而谣诼遂四起矣。述卿镇定,微示将校以意,谓:“举大事非持重不为功,且持重非犹豫之比。司马法曰:‘太轻则锐,锐则易乱;太重则钝,钝则不济。’吾今日亦求济而已。旗人无故决不开衅。诸君且静候予之号令。”

仲英曰:“镇江举事,不惟宜规金陵,即苏州亦切近之灾,不可不先联络。”述卿曰:“余已预筹及此。统领艾君琦者,予执友也,明日当往说之。”

迨述卿归,而孙萌适分遣三十五标及三十六标新军,分屯丹阳、高资,新丰诸处。述卿大震。已而章君至,述卿曰:“孰为君划此策者?今兹败矣!”章曰:“兵心已动,不分驻,则将不受令而暴发。果公有命,吾及端木与明君,决尽死,无有退衄。”仲英适在侧,言曰:“三君既属同志,则咄嗟间仍可呼应也。”时金陵帅府下令,各标营俱开驻秣陵关,然皆不予子弹,复以机关枪十三尊授铁量,又以野炮十八尊授北军。

于是举军大愤,隐将枪炮撞针磨熔,俾不良于用。仲英曰:“金陵军心如此,苟以人说之,可以得志。”述卿曰:“然。”

遂令严海至秣陵,令举军要求子弹。时三十五标已受令移屯。

述卿与刘君成二军,亦分驻。刘驻竹林,述卿壁蒋王庙。第九章复沪

自武昌一倡,厄(扼)长江之上流,北向可由豫以规燕。

而下游诸行省,清廷威力已不能及,上海一隅,尤为民军发源之地。英伟少年及敢死之士,云屯雾集,北向忤视,跃跃求逞。

女界尤倡言革命,终日议论腾沸。外人以清廷不振,任用亲藩,知国势倾颓,已不可救,乃严守中立,甚有隐相党人者。而天津之法界,尤为死士之渊薮。

九月十三日日中,民军猝起,据上海闸北巡警局。巡士联翩归附,争向巡长索取子弹。租界以外枪声如沸。逾时,民军进据巡警总局,立白麾,大书“光复”二字,?于空际。能言者争出演说。巡士右膊环以白布。商团防营,从风而靡。居民大震,白昼闭户。民军逐户劝谕,俾勿震慑。

申正,民军以敢死队五百人,长驱入城。城中守备单弱,城楼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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