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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2 08: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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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振武

出版社: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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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短篇小说(中文版)

海明威短篇小说(中文版)试读:

关于欧内斯特·海明威

欧内斯特·米勒·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 1899—1961)是美国现代主义作家、新闻记者以及海明威式英雄在现实生活中的形象代言人。海明威于1953年获得普利策奖,并于1954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成为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第五个美国人。海明威的形象与美国现代文学史上几个重要的意象联系在一起:放逐于巴黎的美国侨民,迷惘的一代的代言人,打不败的海明威式英雄(硬汉形象),冰山创作原理等等。这几个意象并非只是简单的堆砌,它们的有机组合建构出海明威传奇般的生活经历以及起伏跌宕的思想轨迹和创作历程。海明威一生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喜欢户外生活的天性以及后来多年的记者生涯使得他的作品有着广阔的社会生活背景,并涵盖了他个人惊险刺激的生活方式。两条并行的主线始终贯穿于海明威的文学创作以及现实生涯中。一条主线是海明威个人的战争和游历经历,另一条主线是他的数次艳遇和婚史。海明威个人的生活方式和经历在一定程度上是他文学创作生涯的有力的注脚。

海明威出生于美国芝加哥郊外的橡树园。他以外祖父的名字命名,从祖父姓。海明威一家同鳏居的外祖父一起住在他那位于橡树园的带有维多利亚风格的住宅里。海明威的父亲是位酷爱野外运动的医生,母亲是个虔诚的新教徒。他与当医生的父亲一起行医、狩猎及捕鱼的经历,构成他以后的尼克·亚当斯故事系列的重要素材。海明威的童年生活丰富多彩,富足安康,但是父母感情时有不和,也在幼小的海明威心里投下了阴影,这也许能部分地解释为什么海明威后来在他的多次婚姻中总是缺乏安全感和稳定感。从1913年到1917年,海明威就读于当地的中学。在学校期间,他不仅体育天赋非常突出,热衷于拳击和橄榄球运动,而且文学天赋初显,是其所在中学的校报编辑。海明威高中毕业后,没有选择进大学深造,而是通过一位亲戚的介绍来到了堪萨斯州,成为《堪萨斯明星报》的一名记者。“这家报馆要求记者写文章使用短句和短小的段落,在这种严格的技术训练中,形成了他独特的文体风格和艺术上的自觉”,并被他发展成为体现他小说创作风格的冰山原理。这期间记者身份的社会见闻也为他早期的短篇小说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在海明威中学尚未毕业的时候,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1918年5月,海明威和几个朋友在纽约乘船奔赴法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时参战,作为红十字会的司机,开赴意大利前线。不久他即于7月在前线身负重伤,当时他先后被奥地利部队的迫击炮弹片以及机关枪所击中。据海明威后来的家信记载,他此次受伤227处。海明威作为在意大利受伤的第一个美国人,得到了意大利政府所授予的十字军功勋章和银质勇敢勋章。海明威受伤后住在意大利米兰的一所医院里。在疗伤恢复期间,海明威爱上了医院里的来自美国华盛顿的年长他七岁的护士库洛斯基(Agnes Von Kurowsky)。这段浪漫史以库洛斯基钟情于一位意大利军官而告幻灭。但是海明威对意大利无疑是情有独钟的。在他以后的记者生涯和游历经历中,他曾多次故地重游。他是在那里追寻着当初那一段纯真恋情的魅影,还是在试图消除战争创伤在他身体上和心灵上所撒下的阴影呢?

一战结束后,海明威回到美国的消息受到报纸隆重地报道,他也成了他家乡橡树园的战斗英雄。当英雄的光环如烟花般很快散尽之后,海明威发现自己无所事事,荒废时日,与母亲的观念冲突也日益凸显。海明威离家前往芝加哥,想通过写作来谋生以证明给家人和自己看。在芝加哥期间,海明威遇到了他的婚姻生涯以及文学生涯中的两个重要人物。这两个人中,一个是大他八岁的“高个子红色短发女孩”哈德莱·理查逊(Hadley Richardson,1891—1979),他们于1921年秋结为伉俪。哈德莱倾心于海明威光芒四射的青春活力,她所继承的一小笔遗产也暂时缓解了海明威拮据的生活困境。另一位是海明威文学生涯中的第一位贵人:舍伍德·安德森(Sherwood Anderson,1876—1941)。安德森在扶持文学新人方面几乎是不遗余力,海明威、福克纳等都受到过他慷慨的扶持。他见到海明威时,觉得海明威不仅有着强烈的人格魅力,而且才华横溢,因此他热心地推荐海明威到巴黎去游历。

当时的巴黎是世界艺术的大都会、各种先锋艺术及新潮思想流派的试验所。一战后美元坚挺的走势也使得美国人在巴黎的生活相对来说要容易得多。1921年底,海明威携新婚妻子前往巴黎。这时他已谋得《多伦多星报》驻欧记者的职位,定期为这家报纸报道欧洲的政治形势和生活状况,这样他就开始了一边当记者一边学习文学创作的海外生活。在这期间,海明威曾报道过当时欧洲的热点政治话题,如希土战争以及日内瓦会议。当这对新婚夫妻到达巴黎时,正值既寒冷又阴郁的冬季。夫妇俩住在巴黎贫困地区的一幢简陋的公寓里。这一时期的巴黎生活虽然贫苦,却是海明威创作生涯最重要的转折点。在巴黎,海明威成为侨居在巴黎的众多美国文学艺术家中的一员。通过安德森的书信引荐,海明威走进了位于巴黎花园街27号的斯坦因(Gertrude Stein,1874—1946)的文学艺术沙龙,并在那里以其专注的眼睛、四射的青春活力以及文学青年对文学事业的热望而受到热忱的接待和衷心的欢迎,继而成为那里的常客。当时的海明威还只是一头外貌英俊、性情温顺的尚未醒来的狮子,而斯坦因则是侨民集居地的女王,巴黎先锋派的领头人,也是现代艺术的领袖。安德森在其信中也将海明威引荐给了斯坦因沙龙里的意象派诗人埃兹拉·庞德(Ezra Pond,1885—1972)。庞德是一位远游异乡的自我流放诗人,他“不仅是一个极具号召能力的艺术家,而且是一个培育文学新人、和蔼可亲的慈善家和辛勤的园丁”。庞德曾慷慨地帮助和资助过艾略特与乔伊斯,他对海明威的实验性创作也给予了积极的肯定和耐心的帮助。1923年,在巴黎朋友圈的帮助下,海明威的第一部作品《三个故事与十首诗歌》(Three Stories and Ten Poems)发表,但出版后反响平平。海明威参加一战时充满热情,他也曾为自己在意大利前线受伤而骄傲,但从他的诗歌中可以看到他对战争的意义及神圣感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他在《俘虏》(Captives)中这样描写战争的幸存者:“一些人带着镣铐走来 不觉悔悟 只感疲劳”。

20世纪20年代初期的巴黎生活是海明威文学创作生涯中极其重要的时期。那时的海明威虽然是无名小辈,但他的勤奋、好学、活力以及传奇的战争经历使得他从他所交往的侨民圈里得到了肯定、鼓励、帮助和友谊。1924年初为人父时,海明威不仅生活拮据,而且面临着《多伦多星报》工作的压力,这一切使他雄图难展,抱负难施。斯坦因睿智的双眼洞察了海明威的窘困,因此告诫海明威放弃报社的工作,专心从事写作。海明威听从了斯坦因的劝告,向《多伦多星报》辞职,但他在星报的工作直到1924年底才得以结束。海明威为星报写的大多数报道在1985年被集结成册——《日界线:多伦多》(Dateline:Toronto)。1924年间,海明威陆续发表了几篇短篇小说。

1925年4月底,海明威在法国遇到了与自己年纪相仿但却已是美国畅销书作家的F. S.菲茨杰拉德(F. Scott Fitzgerald,1896—1940),并与他一见如故。菲茨杰拉德给予了当时的海明威不少帮助。据传,两人的关系是如此之好,以至于菲茨杰拉德的妻子赛尔妲都开始吃醋了。海明威认为菲茨杰拉德的才能“像一只粉蝶翅膀上的粉末构成的图案那样自然”,但在其短篇小说《乞力马扎罗山的雪》里,他把菲茨杰拉德称作是被对富人的莫名的敬畏给毁了的年轻人。

在巴黎游历四年之后,1925年海明威迎来了他文学生涯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这一年也成为他第一段贫困而艰涩的婚姻生活的一个转折点。1925年春,海明威在巴黎遇见了与他同属巨蟹座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富家女子保琳·帕发弗(Pauline Pfeiffer,1895—1951)。同年10月,海明威在美国纽约首次发行的处女作《在我们的时代里》(In Our Time)问世。这部小说集是海明威于1924年在巴黎集结成小册出版的《在我们的时代里》(In Our Time)的拓展本。《在我们的时代里》的洗练、简约而又清新的风格受到文学批评家埃德蒙·威尔逊(Edmond Wilson,1895—1972)的高度赏识。威尔逊是其所处的时代里最有影响力的批评家,他的评论帮助推出了诸多美国文坛大师,如福克纳、菲茨杰拉德和纳博科夫等。他称赞海明威的作品就像是用针刻在钢板上一样。《在我们的时代里》的题名源自于英国《祷告书》里的一句祷告词:“主啊,在我们的时代给予我们和平。”《在我们的时代里》主要包括两方面的故事,一方面是追捕、斗牛、亡命天涯、战争、穷困等主题,一方面是来自于密执安的美国男孩尼克·亚当斯在一战前后的成长见闻。由于故事大多充斥着暴力、血腥和贫困,因此书名暗讽这是个没有和平的年代。这些故事标志着海明威独特的叙事风格的形成,这主要是指“用非常简约的语言暗示小说的主题,包括淡化背景,用对话和细节揭示故事的发展……再加上‘零度结尾’,留下不少空白由读者去填补”。

1926年海明威的文学生涯开始走向辉煌。同年10月,《太阳照常升起》(The Sun Also Rises)发表。这是海明威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带有半自传性质,初稿完成于1925年9月。《太阳照常升起》被认为是美国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这部小说有两个题词,其中一个题词是斯坦因转述的一位车行老板的话:“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另一个题词是《传道书》(Ecclesiastes)的第一节《人生的虚空》中的一段话:“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太阳照常升起》描述了一群战后客居法国的英美年轻人,在表面的喧嚣与浮躁下,他们生活的实质却是空虚与迷惘。男主人公杰克·巴恩斯(Jake Barnes)因在战争中负伤而成为性无能者,无法同心爱的女主人公勃莱特·阿施利(Brett Ashley)成婚。他和他的朋友们都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整日酗酒、钓鱼、看斗牛等。“迷惘的一代”这一题词道出了战后一代年轻人的心态:战争使传统的精神信仰之柱坍塌,现下纸醉金迷的生活所掩盖的是他们精神世界的极度空虚以及梦醒后无路可走的悲凉。这部小说发表后,受到批评界和读者的一致欢迎,小说中主人公的生活方式被现实中的年轻人竞相效仿,“迷惘的一代”成为当时一种时髦的个性标签。

1926年海明威告别了无名和贫困,他同他早期巴黎的朋友圈以及第一任妻子的关系也开始发生质变。威尔逊在对《在我们的时代里》的评论中,曾提及海明威的作品有受到舍伍德·安德森影响的痕迹。舍伍德可以说是海明威早期文学创作道路中重要的伯乐,但此时的海明威事业正蒸蒸日上,其好强、好斗的性格也渐趋显现出来。海明威在他于1926年所创作的《春潮》(The Torrents of Spring)中,把安德森作为了嘲讽的对象,着意夸大并戏仿安德森《黑色的笑声》(Dark Laughter, 1925)的主题及文风,“公开表示他摆脱了安德森的某种刺目的弱点”。《春潮》的写作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种冷酷的毁灭。斯坦因在《春潮》里也成为一个被嘲讽的对象:“啊,这个女人真了不起!她那些文字实验把她引导到了什么地步啊?”

同年8月,海明威与哈德莱的夫妻关系已名存实亡。海明威于1927年初与哈德莱离异,之后不久便在巴黎与保琳结婚。哈德莱一生都与海明威保持着朋友关系。保琳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海明威与保琳结婚初期,皈依了天主教。同年,《没有女人的男人》(Men Without Women)发表。在这些小说中,少年尼克的形象渐趋清晰和完整。尼克的形象无疑有着海明威少年生活、记者生涯和战争生活中的痕迹。1927年,有关尼克的短篇小说被收录成《尼克·亚当斯故事集》(The Nick Adams Stories)。1928年,海明威和保琳前往佛罗里达州的基伟斯特(Key West)。同年年末,海明威的父亲在橡树园饮弹自尽。次年,海明威巴黎时期的好友美国诗人哈里·克洛斯比(Harry Crosby)与情人双双殉情身亡。这些事件都在海明威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1929年长篇小说《永别了,武器》(A Farewell to Arms)的发表使得海明威名利双收。小说以弗雷德里克·亨利(Frederic Henry)与凯瑟琳·巴克利(Katherine Barkley)的爱情故事为主线,揭示了战争对于个人幸福的摧残以及对普通人的理想和激情的愚弄,带有明显的反战情绪。小说具有很强的自传性质。主人公亨利的战争经历和住院经历与作者一战期间在意大利前线和米兰医院的经历相似,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凯瑟琳是以海明威在米兰医院时的恋人为原型,而海明威现任妻子保琳生儿子时的难产则又为凯瑟琳的结局提供了素材。主人公亨利在大战期间为救护队工作,在意大利前线负伤,在米兰医院时与凯瑟琳相爱。凯瑟琳怀孕三个月时,亨利伤愈返回前线,看到士兵中大多有厌战情绪。此时正值意军撤退,撤退途中亨利因有外国口音而被意大利保安部队误认为是德国间谍而被判处死刑。亨利伺机逃脱,与凯瑟琳一起逃往瑞士,寻求个人与战争的单边媾和。但这单边媾和的理想因为凯瑟琳难产时母子双亡而告罄,唯剩亨利独自一人在雨中返回异乡旅店。这部小说揭示了掩盖在美国对战争的神圣宣传下的利益本质。战场上毫无意义的互相残杀使得人就像着了火的木柴上爬满了的“蚂蚁”。在国家机器所发动的战争阴影的笼罩下,个人的命运无法自主,主人公亨利最后放弃了他曾试图为之献身的“四种理想”——宗教、爱国、爱情、博爱等精神支柱——而踏上迷惘之路。《永别了,武器》出版时正值美国的经济危机时期,但小说却久居畅销书榜首。这部长篇小说的出版将海明威推向了文学大师的宝座,而此时的海明威刚至而立之年。

20世纪30年代初期,保琳富有的叔叔格斯·帕发弗给海明威夫妇在佛罗里达州最南端的基伟斯特买了一幢房子。此时的海明威事业有成,妻儿称心,生活无忧,经常和格斯一起至深海钓鱼、观看斗牛,并在格斯的资助下至非洲打猎。这期间,他发表的作品比较少,除了通讯报道外,主要有《死在午后》(Death in the Afternoon, 1932)和《非洲的青山》(Green Hills of Africa, 1935)。《非洲的青山》是描写狩猎的纪实性作品。《死在午后》是部关于斗牛的专著,反映了海明威丰富的斗牛知识。他的小说《打不败的人》和《太阳照常升起》中斗牛士(matador)所展现的在压力下的优雅,体现了海明威式的硬汉形象。在《死在午后》中,海明威阐述了自己的创作体会,他把创作原理比喻成冰山:“一座冰山的仪态之所以庄严,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从非洲狩猎回来,海明威于1936年发表了两篇较长的以狩猎为背景的短篇小说《乞力马扎罗山的雪》(The Snows of Kilimanjaro)和《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The Short Happy Life of Francis Macomber)。这两部小说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其主题仍旧是死亡与救赎。

同年年底,海明威在基伟斯特遇见了后来成为他的第三位妻子的玛莎·盖尔荷恩(Martha Gellhorn,1908—1998)。玛莎是小说家、新闻记者,她被公认为是20世纪最杰出的战地记者之一。1936年7月西班牙内战爆发。1937年2月,海明威作为北美报业联盟的战地记者与玛莎在欧洲会合,共赴西班牙报道西班牙内战,并于同年在巴塞罗那共度圣诞。西班牙内战期间,海明威发表了《有钱人和没钱人》(To Have and Have Not, 1937),剧本《第五纵队》以及《首辑四十九篇》合集(The Fifth Column and the First Forty-Nine Stories, 1938)。《首辑四十九篇》包括了海明威在其他小说集里所发表的很多著名的短篇小说。西班牙内战结束后不久,1940年10月,海明威以西班牙内战为背景的长篇小说《丧钟为谁而鸣》(For Whom the Bell Tolls)出版。这是一部反法西斯小说。主人公罗伯特·乔丹(Robert Jordan)是美国一位在大学教西班牙语的教师,他自愿来到西班牙参加国际纵队。这部作品的叙事以同心圆方式展开,同心圆的中心人物是乔丹,中心事件是炸桥。圆圈依次荡开,反映了内战中各种势力的纷繁纠纷。主人公乔丹最后身负重伤,生死未卜。这部小说是欧美现代文学中反映西班牙内战的优秀作品,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海明威的左派思想和理想主义色彩。

1940年11月,海明威与保琳离婚,并于同月与同居了四年的玛莎结婚。值得一提的是,玛莎与海明威的前两任妻子有诸多不同。哈德莱曾与海明威度过了巴黎岁月最艰苦的一段时光,可以说是海明威的糟糠之妻。海明威与保琳结婚后,功成名就,妻家富有,衣食无忧,享尽奢侈。但好动的海明威是只系不住的风筝,婚后他的足迹仍然踏遍美洲、欧洲和非洲。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保琳,如果要陪在基伟斯特的孩子们就无法陪四处游历的海明威,要陪伴丈夫却又得离开幼小的孩子们。玛莎在海明威和保琳婚姻生活中的出现并不是一个三角恋爱故事的惊人重演。海明威与保琳同为视角敏锐的战地记者,婚前婚后曾一起报道西班牙内战以及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中国和英国等地。但这段看似志趣相投的婚姻却只持续了四年。如果说保琳的困境是当贤妻还是当良母的选择,玛莎却拒斥“海明威的第三任妻子”这一标签。她声称根本无意成为别人生活的注脚,并将不提及海明威作为接受别人采访的条件之一。在一定程度上,玛莎更像是一个与他在事业上竞争的对手。在二战的硝烟中,他俩充满着火药味的短暂的婚姻生活也以海明威在伦敦遇见了新闻记者玛丽·威尔士(Mary Welsh,1908—1986)后所上演的激情戏而告终结。1945年,玛丽成为海明威的第四任妻子,而海明威则成为玛丽的第三任丈夫。纵观海明威的小说创作和人生历程,可以看到一道截然不同的分水岭。海明威小说中有着鲜明特色的女主人公形象不多,且大多为扁平人物,这被认为是海明威小说创作中的不足之处;但海明威的婚姻生活及各种艳遇中的女人则是多姿多彩的,在一定程度上她们也是海明威所处时代的各式女性形象的缩影。

1950年海明威发表了《过河入林》(Across the River and into the Trees),评论界对之反应冷淡。但两年后出版的《老人与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 1952)却被认为是海明威创作中的巅峰之作。《老人与海》篇幅较短,故事情节简单。故事写古巴老渔夫圣地亚哥(Sandiago)已经有84天没打到鱼了,第85天出海时有一条1500磅左右的马林鱼上钩。这条鱼将圣地亚哥的船拖到深海,经过艰苦的搏斗,圣地亚哥终于制服了马林鱼,但在返航途中却遭到鲨鱼群的袭击,靠岸时,这条马林鱼只剩下一根长长的白骨。圣地亚哥被认为是海明威式的英雄硬汉形象的提炼和升华。小说通过圣地亚哥所驾驶的挂着破帆的孤舟在沧海深处的历险,展现了垂暮之年的老人圣地亚哥在必败的命运前所显示的非凡的勇气和优雅的风范。“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给打败。”圣地亚哥在战胜第一条鲨鱼后所说的这句话成为用来概括海明威式英雄的经典名言。《老人与海》发表后受到评论界和读者的高度认可,1953年这部小说获得普利策奖。1954年海明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老人与海》在颁奖词中被认为是海明威“叙事技巧的典范”。《老人与海》的发表为海明威赢得了国际声誉,但此时他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早在西班牙内战期间,海明威就开始被各种疾病所困扰。1954年在非洲狩猎时飞机失事,更加严重地摧毁了他的身体。一个月后他所遭遇的一场林区大火更使他的身体雪上加霜,以至于使他无法亲赴斯德哥尔摩诺贝尔奖的颁奖仪式。

年近花甲的海明威不仅身体状况不尽如人意,1960年由于古巴革命,海明威及家人不得不离开他在古巴首都哈瓦那东部郊外居住了多年的观景庄(Finca Vigia)。作为左翼作家的海明威,早在二战期间就曾受到过FBI的监视。古巴革命胜利后,美国驻古巴大使告诉海明威,美国决定对古巴实行封锁,美国政府希望海明威离开这个他所热爱的热带家园,以表示他的爱国之心。海明威当时立马回绝。但是,夹在古巴征用外国资产的运动以及美国政府的压力的夹缝中,他个人的坚持犹如螳臂当车。1960年7月,海明威61岁生日过后,他携妻儿离开了古巴。早期海明威的“迷惘的一代”式的挥霍生命的生活方式并未因他后来创作的硬汉形象有所改变。至1961年,注重感官享受的海明威已是多种疾病缠身,酗酒、糖尿病以及身体内脏的损伤也使得曾对男欢女爱有着极度热情的海明威的性无能状况愈加明显。早在1961年春,海明威就曾“两次试图自杀”。这期间,他还患上了狂躁抑郁症,不得不在美国的梅奥诊疗中心(Mayo Clinic)接受电休克疗法。电休克疗法又部分导致了他的记忆力减退及写作天赋的颓化。海明威再也没能回到他所挚爱的古巴。1961年7月2日,在离开古巴一年后,在距离海明威的62岁生日不到三个星期的清晨,海明威在爱达荷州(Idaho)的凯特丘姆(Kethum)用一把双管猎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海明威的自尽,到底是“迷惘的一代”情结的延续,还是“海明威式英雄”的不愿意屈从于既定命运的写照,这个疑问一直伴随着所有喜爱海明威的读者。如海明威自己所说:“如果钱来得太早,而你爱创作又爱享受生活,那么,要抵制这种诱惑,可是需要很强的个性。创作一旦成了你的大毛病,给了你最大的愉快,只有死了才能了结。”当他的艺术创造力随着身体状况的恶化而几近枯竭,此时肉体的苟活对他来说变得毫无意义。在海明威跌宕起伏的一生中,与他的作品同时引人注目的,还有海明威的个人形象和生活方式。他的照片曾刊登在《生活》及《时代》杂志的封面,他的生活方式曾被无数人效仿追捧。因此,可以说海明威是一不小心就被艺术之神所格外眷顾了的一位尽情享受生活的作家。

弗罗斯特于海明威离世的次日在《纽约时报》上对海明威的生活和创作进行了精辟的概括:“他意外地饮弹身亡一如他的豪放不羁、无所畏惧的生活方式。如果可以说庆幸二字,那么我们庆幸他给了自己时间使自己伟大。他的叙述风格对我们的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施加了决定性的影响。”海明威的文学创作覆盖了他所处时代的很多重大政治事件以及社会生活的各个侧面,他的作品大多带有自传的性质。具有海明威创作特色的冰山原理体现在他所娴熟运用的各种叙事艺术之中。在某种程度上,海明威作为一代文体大师的影响超出了他作为一个故事家的影响,他的作品消弭了“新闻报道和文学创作之间的鸿沟”。关于海明威的叙事主题和叙事艺术,张薇先生在《海明威小说的叙事艺术》一书中,认为海明威的小说有两种叙事模式,即硬汉小说及非硬汉小说;在体现这两个模式时,海明威运用不同的叙事结构、叙事时间、叙事声音以及叙事情境等叙事艺术,展现了他的冰山创作原理的艺术实践。关于海明威的思想感情和艺术风格,林疑今先生在《永别了,武器》的序言中有着很精辟的阐释。“海明威不仅反映当代事物的现象,而且力图反映当代的现实,特别是时代精神。”最能体现出时代精神的是海明威式的英雄硬汉形象。“即便是在海明威表现极度悲痛的小说中,他仍然作出正面的肯定:人生虽然无意义,无目的,无方向,但行为还得遵循一定的准则……一个人最大的成就莫过于在敌我悬殊的压力下保持风度,败要败得漂亮,虽然败于邪恶黑暗的势力,精神上还是胜利的——这胜利既表现于《丧钟为谁而鸣》中西班牙普通人民不屈不挠的精神中,也表现于《老人与海》中古巴渔民与大鱼的斗争中。”

海明威是深受中国读者喜爱的美国现代主义作家。关于海明威的作品在中国的翻译与接受,邱平壤先生编著的《海明威研究在中国》里有十分详尽的叙述。杨金才先生在《新编美国文学史》第三卷里,指出我国对海明威的翻译和评论呈现马鞍形的态势。20世纪三四十年代是介绍海明威的第一个高潮,解放之后至文革时期出现低谷,改革开放之后又迎来第二个高潮。自此海明威热在中国读者及评论界中一直是高温不降。他的作品最早被译介到中国的是《

杀手

》,1929年由黄嘉谟先生翻译,译名为《两个杀人者》。改革开放之初,国内董衡巽、刁邵华、杨仁敬等先生研究海明威的论文及专著为80年代开始的海明威研究热起到了极大的引导和推进作用,如董衡巽先生的《海明威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年),刁绍华先生的《海明威:1899—1961》(辽宁人民出版社,1980年),吴然先生的《海明威评传》(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邱平壤先生等编著的《海明威研究在中国》(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杨仁敬先生编著的《海明威在中国》(厦门大学出版社,1990年)等。这期间,国外海明威研究专家有关海明威的传记和评论集也相继被翻译出版,如周国珍先生所译的《海明威传》(库尔特·辛格著,浙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陈安全先生所译的《海明威传》(卡洛斯·贝克著,香港南粤出版社,1985年),萧耀先先生所译的《海明威传》(杰弗里·迈耶斯著,中国卓越出版公司,1990年)等。直至2009年6月,在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文史哲一栏里检索到从1980年起以海明威为主题的论文共有三千多篇。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也见证了海明威的著作在中国翻译的春天。他的四大长篇小说以及许多优秀的短篇小说的翻译都相继问世。1999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了16卷的《海明威文集》,覆盖了海明威所有的中短篇小说以及散文创作,使得读者可以欣赏到海明威创作的概貌。

本书16篇短篇小说都选自于世界图书出版公司1987年所出版的《海明威短篇小说全集:观景庄版》(The Complete Short Stories of Ernest Hemingway: The Finca Vigia Edition)。本书所选小说大多是在海明威各时期的短篇小说集中反复被选录的名篇。在所选的篇目中,有海明威的被拍成电影了的《

乞力马扎罗山的雪

》和《

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

》。《

印第安人营地

》、《

三天大风

》、《

士兵之家

》、《越野滑雪》、《

在异乡

》、《杀手》、《你们绝不会这样》等短篇从特定的侧面反映了少年尼克到青年尼克的成长足迹。《打不败的人》中的斗牛士曼纽尔是体现出重压下的优雅的海明威式英雄,《

雨中的猫

》、《

白象似的群山

》以及《

一个同性恋者的母亲

》展现出海明威独特的性别关注视角。《

世上的光

》是海明威在《首辑四十九篇》序里提到的一篇“没有别人喜欢的”、但他自己非常喜欢的小说。《

一天的等待

》曾被收录进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的《大学英语》(精读)课本。而《杀手》则是海明威的写作风格最初在美国得到认可、欣赏并持续热爱的短篇,也是他的最早被译为中文的作品。

在这部海明威短篇小说中,《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乞力马扎罗山的雪》及《雨中的猫》等篇由杨鸿雁完成翻译;《杀手》、《三天大风》、《打不败的人》、《在异乡》、《

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

》、《世上的光》及《一天的等待》等篇由耿心翻译,《印第安人营地》、《士兵之家》、《

越野滑雪

》、《白象似的群山》、《

你们绝不会这样

》、《一个同性恋者的母亲》等篇由曹小庆翻译。朱振武先生主编的这套丛书杀青之际,恰逢笔者负责主持的《西方文学经典中的叙事策略》获批湖北省教育厅2009年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中的重点项目,也是一件令人欣慰的巧事。

在本书的撰写过程中,我们一直受到朱振武先生悉心的关怀和指导。朱振武先生严谨的治学态度和睿智豁达的人格魅力给予了我们极大的鞭策和鼓舞。撰写过程中,我们也从国内的海明威研究专家和译者的思想智慧里获得了很大的启迪。由于水平有限,我们的工作中肯定有不少疏漏和错误,诚望各位前辈、各位专家、各位同仁和各位读者不吝批评、指正和帮助。杨鸿雁2010年仲夏于三峡大学杀手

亨利快餐厅的门开了,进来两个人。他们在柜台边坐下。“你们要什么?”乔治问他们。“我不知道,”其中一个人说,“你想吃什么,艾尔?”“我不知道,”艾尔说,“我不知道我想吃什么。”

外面,天色渐黑。窗外的路灯亮了起来。坐在柜台边上的那两个人在看菜单。尼克·亚当斯从柜台的另一头看着他们。他们进来时,他正在跟乔治聊天。“我要一份加苹果酱和马铃薯泥的烤猪里脊,”第一个人说。“这个还没有准备好。”“那你把它写在菜单上干什么?”“那是晚饭,”乔治解释说,“6点你们就可以吃了。”

乔治看了看柜台后面墙上的那只钟。“5点了。”“表上指的是5点20,”第二个人说。“它快了20分钟。”“啊,让这钟见鬼去吧!”第一个人说,“那你们有什么吃的?”“我可以供应你们任何一种三明治,”乔治说,“你们可以要火腿加蛋,熏肉加蛋,肝加熏肉,或者牛排。”“给我来份炸鸡肉饼,配上青豆,奶油沙司和马铃薯泥。”“那是晚饭。”“我们要的都是晚饭,嗯?你们就是这么招呼客人的啊。”“我可以供应你们火腿加蛋,熏肉加蛋,肝——”“我要份火腿加蛋,”叫艾尔的人说。他头戴一顶常礼帽,身穿一件纽扣横扣在胸前的黑大衣。他的脸又小又白,嘴唇闭得紧紧的。他围着一条丝围巾,戴着手套。“给我来份熏肉加蛋,”另一个人说。他的体形跟艾尔差不多。他们的长相不一样,但是却穿得跟双胞胎似的。他们两个都穿着过于紧身的大衣,前倾着身体坐在那儿,把胳膊肘放在柜台上。“有什么喝的?”艾尔问。“淡啤酒,麦芽酒,干姜水,”乔治说。“我是说你们有什么喝的?”“就是我说的那些啊。”“这是个热闹的小镇,”另一个人说,“人们叫它什么?”“萨米特。”“听过吗?”艾尔问他的朋友。“没有,”那个朋友说。“你们这儿的人晚上都干些什么?”艾尔问。“人们来吃晚饭,”他的朋友说,“人们都来这儿大吃一顿。”“对,”乔治说。“这么说你觉得对了?”艾尔问乔治。“当然。”“你是个相当聪明的小伙子,不是吗?”“当然是,”乔治说。“喔,你不是,”另一个小个子说,“他是吗,艾尔?”“他是个笨蛋,”艾尔说。他转身面对尼克:“你叫什么名字?”“亚当斯。”“又一个聪明的小伙子,”艾尔说,“他不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吗,麦克斯?”“这个小镇聪明的小伙子很多,”麦克斯说。

乔治在柜台上放下两盘菜,一盘是火腿加蛋,另一盘是熏肉加蛋。接着他又放下了两碟炸土豆做配菜,然后关上了通向厨房的那扇小窗。“哪一盘是你的?”他问艾尔。“你不记得了?”“火腿加蛋。”“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麦克斯说。他向前欠了欠身子,拿了火腿加蛋。两人都戴着手套吃。乔治看着他们吃。“你在看什么?”麦克斯望着乔治说。“没什么。”“你就在看。你刚才在看我。”“或许这小子是闹着玩的,麦克斯,”艾尔说。

乔治大笑。“你用不着笑,”麦克斯对他说,“你根本就用不着笑,知道吗?”“没关系,”乔治说。“这么说他认为没关系,”麦克斯对艾尔说,“他认为没关系。这话说得真好。”“哦,他是个思想家,”艾尔说。他们继续吃。“柜台那头那个聪明的小伙子叫什么?”艾尔问麦克斯。“嗨,聪明的小伙子,”麦克斯对尼克说,“你到柜台对面去陪陪你的男朋友。”“你这是干什么?”尼克问。“不干什么。”“你还是过去吧,聪明的小伙子,”艾尔说。尼克走到了柜台的后面。“你这是干什么?”乔治问。“该死的别管闲事,”艾尔说,“谁在厨房里?”“那个黑鬼。”“那个黑鬼是什么意思?”“做菜的那个黑鬼。”“让他进来。”“你这是干什么?”“让他进来。”“你们以为你们在哪儿?”“我们在哪儿,我们清楚得很,”名叫麦克斯的人说,“我们看起来傻吗?”“你在说傻话。”艾尔对他说。“你干吗要跟这小子吵?听着,”他对乔治说,“让那个黑鬼出来,到这儿来。”“你们要对他做什么?”“不做什么。你动动脑子,聪明的小伙子。我们能对一个黑鬼做什么?”

乔治打开通向厨房的小窗。“萨姆,”他叫道,“进来一会儿。”

通向厨房的那扇门开了,那个黑鬼走了进来。“什么事?”他问。柜台边的那两个人朝他看了看。“好,黑鬼。你就站在那儿,”艾尔说。

黑鬼萨姆穿着围裙站在那里,看着坐在柜台边的那两个人。“是,先生,”他说。艾尔从凳子上下来。“我和这个黑鬼,还有聪明的小伙子一起回厨房去,”他说,“回厨房去,黑鬼。你跟他一起,聪明的小伙子。”那个小个子跟在尼克和厨师萨姆的身后,回到厨房里。他们进去后便关上了门。名叫麦克斯的人则面对着乔治坐在柜台前。但是他没有看乔治,而是看着柜台后面的那面长镜。亨利快餐厅是由一家酒吧改装而成的。“哎,聪明的小伙子,”麦克斯一边说,一边照着镜子,“你怎么不说话?”“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嗨,艾尔,”麦克斯喊道,“聪明的小伙子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告诉他?”艾尔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你认为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你认为呢?”

麦克斯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照镜子。“我不想说。”“嗨,艾尔,聪明的小伙子说他不想说他认为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听到了,好,”艾尔在厨房里说。他用一个番茄酱瓶把那个往厨房送盘子的小窗撑开。“听着,聪明的小伙子,”他从厨房里对乔治说,“你沿着柜台边站远点。你往左边移点,麦克斯。”他像个在安排拍合影的摄影师一样。“跟我说说啊,聪明的小伙子,”麦克斯说,“你认为将会发生什么事?”

乔治一言不发。“我来告诉你,”麦克斯说,“我们准备杀一个瑞典人。你认识一个叫奥利·安德森的大个儿瑞典人吗?”“认识。”“他每天晚上都来这儿吃饭,不是吗?”“他有时候来。”“他6点来,不是吗?”“如果他来的话。”“这些我们全都知道,聪明的小伙子,”麦克斯说,“说点别的事儿吧。去看过电影吗?”“偶尔去一次。”“你应该多去看看电影。对于像你这样聪明的小伙子来说,看电影是很好的。”“你们为什么要杀奥利·安德森?他对你们做过什么?”“他从来都没机会对我们做什么。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们。”“而且他只会见我们一次,”艾尔在厨房里说。“那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呢?”乔治问。“我们是替一个朋友杀他的。只是为了帮一个朋友的忙,聪明的小伙子。”“闭嘴,”艾尔从厨房里说,“你说得他妈的太多了。”“喔,我得逗聪明的小伙子乐一乐。不是吗,聪明的小伙子?”“你说得他妈的太多了,”艾尔说,“这个黑鬼和我这个聪明的小伙子会自己逗自己乐。我把他们捆得像修道院里的一对女朋友那样。”“我看你在女修道院里待过吧?”“不好说啊。”“你在一个犹太教的女修道院里待过。你是在那儿待过。”

乔治抬头看了看钟。“如果有人进来,你就跟他们说厨师出去了,如果他们还是不走,你就跟他们说你可以到后面亲自做给他们吃。明白了吗,聪明的小伙子?”“好吧,”乔治说,“那事后你们打算把我们怎么办?”“那就要看情况了,”麦克斯说,“那是你们现在绝不会知道的命中注定的事。”

乔治抬头看了看时间。六点一刻。临街的那扇门开了。一个电车司机走了进来。“嗨,乔治,”他说,“我可以吃晚饭了吗?”“萨姆出去了,”乔治说,“他大概半个钟头后回来。”“那我还是沿街走走看吧,”那个司机说。乔治看了看钟表。6点20。“做得好,聪明的小伙子,”麦克斯说,“你真是个十足的小绅士。”“他知道我会崩了他的脑袋的,”艾尔从厨房里说。“不,”麦克斯说,“不是这样的。聪明的小伙子很好。他是个好小伙儿。我喜欢他。”

6点55分的时候,乔治说:“他不会来了。”

这期间,餐厅里还来过另外两个人。乔治曾到厨房里为一个想随身带走的客人做了一份火腿加蛋三明治外卖。在厨房里,他看到把常礼帽朝后戴着的艾尔正坐在小窗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并把一支锯短了的猎枪的枪口搁在壁架上。尼克和那个厨师背靠背地待在角落里,嘴里各塞着一块毛巾。乔治做好了三明治,用油纸包好,放进一个纸袋里,拿进餐厅,那人付了钱后便走了。“聪明的小伙子什么都会做,”麦克斯说,“他会做菜,什么都会。你会教出一个好老婆来的,聪明的小伙子。”“是吗?”乔治说,“你们的朋友奥利·安德森不会来了。”“我们再等他10分钟,”麦克斯说。

麦克斯看看镜子,又看看时钟。时针指着7点,接着是7点5分。“走吧,艾尔,”麦克斯说,“我们还是走吧。他不会来了。”“还是再等5分钟吧,”艾尔从厨房里说。

5分钟过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乔治解释说厨师生病了。“真是的,你们怎么不再找个厨师?”那人问,“你们不是开餐馆吗?”说完,他走了出去。“走吧,艾尔,”麦克斯说。“这两个聪明的小伙子和这个黑鬼怎么办?”“他们不要紧。”“你这样认为?”“当然。咱们完事了。”“我不喜欢这样,”艾尔说,“马马虎虎的。你话太多了。”“哎,这没什么,”麦克斯说。“我们逗他们乐的,不是吗?”“反正你话太多了,”艾尔说,他从厨房里出来。他的大衣太过紧身了,以至于那支锯掉了枪筒的猎枪在他的腰下微微鼓起。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把大衣拽平。“再见,聪明的小伙子,”他对乔治说,“你运气太好了。”“这是实话,”麦克斯说,“你应该去赌马,聪明的小伙子。”

他们俩走出门去。乔治透过窗户看着他们从弧光灯下走过,穿过街道。他们穿着紧大衣,戴着常礼帽,看起来像是杂耍表演组合。乔治转过身,推开双开式的弹簧门,走进厨房,为尼克和那个厨师松绑。“我再也不想这样了,”厨师萨姆说,“我再也不想这样了。”

尼克站起来。他以前从没有让人往他嘴里塞过毛巾。“哼,”他说,“他妈的!”他想说句大话消消气。“他们本来打算杀死奥利·安德森,”乔治说,“他们原本准备趁他进来吃饭的时候,把他枪杀了。”“奥利·安德森?”“是的。”

厨师用他的拇指摸摸嘴角。“他们都走了?”他问。“是啊,”乔治说,“他们这会儿都走了。”“我不喜欢这事,”厨师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听着,”乔治对尼克说,“你还是去看一下奥利·安德森吧。”“好。”“你们最好别跟这事扯上任何关系,”厨师萨姆说,“你们最好躲得远远的。”“你不想去就别去,”乔治说。“跟这种事掺和在一起,对你们没什么好处,”厨师说,“你们别插手了。”“我去看看他,”尼克对乔治说,“他住在哪儿?”

厨师转身离开了。“哪怕是小孩儿,也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说。“他住在赫希的公寓里,”乔治对尼克说。“我上他那儿去。”

外面,弧光灯穿过光秃秃的树枝照射下来。尼克挨着车轨沿街走去,在另一盏弧光灯下拐进了一条小街。街上的第三幢房子便是赫希的公寓。尼克踏上两级台阶,按了按门铃。一个女人应了门。“奥利·安德森住在这儿吗?”“你想见他吗?”“是的,如果他在的话。”

尼克跟着那个女人走上一段楼梯,又折回到走廊的尽头。她敲了敲门。“谁啊?”“有人要见你,安德森先生,”那个妇女说。“我是尼克·亚当斯。”“进来。”

尼克推开门,走进房里。奥利·安德森和衣躺在床上。他曾是位最重量级职业拳击手,他的身体由于太长而无法在床上伸直。他枕着两个枕头。他并没有看尼克。“什么事?”他问。“我正在亨利快餐厅里做事,”尼克说,“有两个人进来,把我和厨师捆了起来,他们说要杀死你。”

他说这些话时,让人觉得可笑。奥利·安德森一言不发。“他们把我们关在厨房里,”尼克接着说,“他们打算趁你进去吃饭的时候枪杀你。”

奥利·安德森望着墙壁,什么也没说。“乔治认为还是让我来把这事告诉你。”“对此,我没有什么好做的,”奥利·安德森说。“我来给你说说他们长什么样。”“我不想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奥利·安德森说。他望着墙壁。“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个。”“这没什么。”

尼克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大汉。“你不需要我去报警吗?”“不用,”奥利·安德森说,“去了也没什么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没有,没什么好帮的。”“或许那只是虚张声势吧。”“不。那不仅仅是虚张声势。”

奥利·安德森翻过身去,面朝墙壁。“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对着墙壁说,“我只是无法下定决心出去。我躺在这儿一整天了。”“你不能离开这个小镇吗?”“不能,”奥利·安德森说,“那样东奔西跑的,我已经烦了。”

他望着墙壁。“现在没什么好做的。”“你不能想个办法,把这事解决了吗?”“不能。我得罪了人。”他用同样无力的声音说。“没什么好做的。过一会儿,我会拿定主意出去。”“我该回去见乔治了,”尼克说。“再见,”奥利·安德森说。他并没有朝尼克看。“谢谢你来这一趟。”

尼克出去了。他关门时,看到奥利·安德森和衣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墙壁。“他一整天都待在屋里,”女房东在楼下说,“我想他是身体不舒服。我跟他说:‘安德森先生,像今天这么好的秋日,你应该出去散散步,’可是他不愿出去。”“他不该出去。”“他身体不舒服,真叫人难过,”那妇女说,“他是个非常好的人。他以前是打拳击的,你知道的。”“我知道。”“要不是看了他那张脸的样子,你是决不会知道的,”那个女人说。他们就站在临街的门廊里说话。“他真是很和善。”“好吧,晚安,赫希太太,”尼克说。“我不是赫希太太,”那个女人说,“这地方是她的。我只是替她看管房子。我是贝尔太太。”“啊,晚安,贝尔太太,”尼克说。“晚安,”那妇女说。

尼克沿着黑暗的街道走到弧光灯下的拐角处,然后沿着车轨走到亨利餐馆。乔治在里面,在柜台的后面。“你见到奥利了吗?”“见到了,”尼克说,“他待在屋子里,不愿出去。”

那个厨师一听见尼克的声音,就推开了厨房的门。“这事我听也不要听,”他说完便关上了门。“你把情况都告诉他了吗?”乔治问。“当然。我告诉他了,不过他什么都知道了。”“他打算怎么做?”“什么也不做。”“他们要杀死他啊。”“我看他们会。”“他一定是在芝加哥惹上了什么事。”“我猜是这样,”尼克说。“这事真不像话。”“是件很糟糕的事,”尼克说。

他们不再说什么了。乔治伸手到下面拿了一条毛巾来擦柜台。“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尼克说。“出卖了什么人。因此他们要杀死他。”“我要离开这个小镇,”尼克说。“好啊,”乔治说,“离开是好事。”“他明知道自己会送命,还那样在屋里干等,一想到这个我就受不了。这太他妈的可怕了。”“好了,”乔治说,“你还是别想了。”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

现在是午饭时间,他们都坐在就餐帐篷的双层绿色帆布门帘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你们来点酸橙汁还是柠檬汽水?”麦康伯问道。“我要杯螺丝钻,”罗伯特·威尔逊告诉他。“我也要杯螺丝钻。我需要提提神,”麦康伯的妻子说。“我想这东西正合适,”麦康伯附和着说。“告诉他调三杯螺丝钻。”

那个杂役男孩早就在调了。他把酒瓶从帆布冷藏袋里掏出来。风吹过给帐篷遮荫的树木,瓶子在风中渗出水滴。“我应该给他们点什么呢?”麦康伯问。“一镑就够了,”威尔逊告诉他,“你不想惯坏他们吧?”“头人会把它分了吗?”“肯定会的。”

半个钟头前,凯旋的弗朗西斯·麦康伯被一群人(一个厨师、几个跟班杂役、一个剥皮匠,还有几个脚夫)从营地的边上肩手并用地抬回他的帐篷。几个扛枪的人压根没参加这场作秀。当土著杂役们在帐篷门口把他放下来时,他跟他们一一握手,接受他们的祝贺;然后,他走进帐篷,就此坐在床上,一直到他妻子走进来。她走进来时,并没有跟他打招呼;而他呢,则立马离开帐篷,到外边便携式脸盆里洗了脸和手,接着就向就餐帐篷走去,坐到一张舒服的帆布椅子上。这里,微风习习,树影婆娑。“你弄到你的狮子啦,”罗伯特·威尔逊对他说,“并且还是头顶呱呱的狮子。”

麦康伯太太飞快地向威尔逊瞟了一眼。她是位相当俊逸、保养良好的女人。五年前她的美貌及社会地位就赢得了5000美元:那是在广告中用几张照片为一种美容产品做宣传的价格。这产品她从未使用过。她和弗朗西斯·麦康伯结婚已有十一个年头。“那是头不错的狮子,是不?”麦康伯说。他妻子这时又望着他。她望着这两个男人,仿佛她以前从未看到过他们似的。

其中一个,威尔逊,这个白人猎手,她知道她以前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他。他大约中等个子,头发黄中带红,嘴上一抹密密扎扎的胡子,面部肤色很红很红,相当冷峻的蓝莹莹的眼睛,眼角有细细的、浅浅的鱼尾纹。他微笑的时候,这些皱纹就奕奕地变深了。他这会儿正向她微笑来着。她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看到他双肩在宽宽的短上衣下倾斜开来。短上衣左边本应有胸袋,现在却有一个套子,套着四颗子弹。她的目光又逐一移到他的晒成古铜色的大大的双手上、他的旧便装裤上、他的脏透了的靴子上,然后又重新移回到他红红的脸上。她观察到,他的斯特森牛仔帽在他被太阳晒红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白圈,这帽子此刻正悬在帐篷柱子的一个木钉子上呢。“唔,为这头狮子干杯吧,”罗伯特说道。他又朝她笑了笑;而她呢,并没有笑,而是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她的丈夫。

弗朗西斯个子老高老高,如果你不嫌弃他的骨架太长的话,他的身材倒可以说是相当匀称。他的皮肤呈棕褐色,头发剪得像水手那么平,嘴唇薄薄的。在别人眼里他也算得上是英俊潇洒了。他穿的猎装和威尔逊穿的一样,不过他穿的是崭新的。他35岁,身体非常健康,擅长各类球场运动,有着无数捕获危险鱼类的纪录。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却表明他是个胆小鬼。“为这头狮子干杯。”他说,“你做的一切我都不胜感激。”

玛格丽特——他的妻子——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又落到威尔逊身上了。“我们还是别谈那头狮子了,”她说。

威尔逊朝她看过来,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而她,则望着他笑呢。“今天可非常奇怪啊,”她说。“你不是中午待在帆布帐篷里都必须戴着你的帽子的吗?你曾对我说是那样的,你记得吧。”“是可能戴帽子,”威尔逊说。“要知道,你的脸可是非常红呢,威尔逊先生,”她告诉他并朝他笑了笑。“是酒的作用吧,”威尔逊说。“我看可不见得。弗朗西斯喝得那么多,但他的脸从来都不红。”“今天可红了,”麦康伯故作揶揄地说道。“才没呢!”玛格丽特说,“今天脸红的人是我。威尔逊先生的脸可一直都是红通通的。”“大概是种族遗传吧,”威尔逊说,“我说,你拿我的美貌当话题还有完没完?”“我才刚刚提了一下而已嘛!”“那就让它到此为止吧!”威尔逊说。“聊聊天都这么困难吗?”玛格丽特说。“别闹了,玛戈,”她丈夫说道。“毫无困难可言,”威尔逊说,“弄到了头顶呱呱的狮子呢。”

玛戈望望他们这个,又望望那个。他俩都观察到她都有点要哭了。威尔逊观察到她已经有好久都是欲哭无泪了,他因此有点忐忑不安。麦康伯呢,却早已经不会为此忐忑不安了。“我多么希望这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哦,我多么希望这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她说道,起身向她的帐篷走去。他们听不到她的哭声,但可以看到她的双肩在她那件玫瑰红色的防晒衬衫下瑟瑟抖动。“女人使使小性子,”威尔逊对高个男人说,“别太当回事。都是因为神经过敏,诸如此类的小事情而已。”“不,”麦康伯说,“现在我料想我下半辈子都得面对这种情况啦。”“胡说。咱们来点烈酒浇愁咋样?”威尔逊说。“忘了这档子事吧,有什么值得老提的。”“我们会试试的,”麦康伯说,“但我不会忘记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的。”“没什么,”威尔逊说道,“不值一提”。

于是他们就坐在树荫下,喝着冰凉爽口的柠檬饮料。这营地安扎在几株枝繁叶茂的刺槐树底下,树后面是巨石林立的峭壁;还有一溜草地,一直延伸到前面缀满巨石的小河岸,河对面是森林。当杂役们摆桌子准备午饭的时候,他俩都避免接触彼此的目光。杂役们这会儿可全知道此事了,威尔逊对此心知肚明。当他看到麦康伯的跟班杂役一边把盘子放到桌上,一边怪里怪气地打量他的主人的时候,他用斯瓦希里语恶狠狠地斥责他。那杂役转身走了,表情漠然。“你跟他说些什么来着呢?”麦康伯问道。“没什么。是告诉他别一副死人相,否则我就要给他来十五下。”“十五下什么,鞭子吗?”“这么做是严重违法的,”威尔逊说,“你倒是可以扣他们工钱。”“你们仍然可以叫人鞭打他们吗?”“哦,是的。他们如果因此选择投诉的话,可就有好看的了。但是他们不会抱怨。他们情愿挨揍,不愿被扣钱。”“多奇怪,”麦康伯说。“不奇怪,真的,”威尔逊说,“你愿意挑哪一桩?被人用桦条狠狠抽一顿,还是拿不到工钱?”

此话一问出口,他立马觉得不妥。没等麦康伯回答,他又接着说道:“我们全都天天在挨揍,你知道的,方式不同罢了。”

这话于事无补。“老天,”他想,“我难道会是圆通之人吗?”“是的,我们在挨揍,”麦康伯说着,仍然没有朝他看,“狮子那档子事,让我太难过了。这事不是非要传开去不可,是吗?我是说,不会有人听到这件事了,好不?”“你的意思是说我会到马撒加俱乐部去声张此事吗?”现在,威尔逊看着他,目光冷冷的。他没料到这一手。原来他不仅是个可怜的胆小鬼,还是个可耻的下流胚,他想道。到今天之前,我还一直相当喜欢他呢。但谁能摸得透一个美国佬呢?“放心吧,”威尔逊说。“我是一名职业猎手。我们从不对我们的顾客说三道四。那件事你完全没必要老是如鲠在喉。不过,主动要求我们要守口如瓶,好像不是很体面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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