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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2 23:2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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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于泽俊

出版社:北方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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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

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作者:于泽俊出版社: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20-02-01ISBN:9787531744771—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家天下是不可持续的

我喜欢这一部书稿。

八十章,约九十万字,众多历史人物,巨细纷呈,驾驭起来委实不易。然而,我读时的感觉是,作者驾驭得很自信,因而很从容,一切了然于胸,十分稔熟,故体现着一种娓娓道来,行云流水般的叙述风格。

我之喜欢这一部书稿,是逐渐的过程。起初,是有些讶异的。

当刘邦口中骂出“他娘的”时,我讶异了。

刘邦、萧何、樊哙、张良……这些历史人物之间“起事”之前便有交往了吗?对此我怀疑,便也讶异。

那是一段刀光剑影、金戈铁马、征战不息的历史。为什么对两军拼杀,每每几万人、十几万人、几十万人恶战得天昏地暗、鬼哭神泣的大场面缺乏“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刀剑千万一夜杀,平明流血浸空城”“将军夸宝剑,功在杀人多”的渲染描写呢?不解。讶异。

怎么起初的刘邦们、项羽们,其言其行,其喜其怒,其冲动其城府,读来竟仿佛如今的些个农民兄弟呢?困惑顿生,讶异大矣。

然而还是被作者自信满满、从容不迫、娓娓道来的铺展所吸引。这是一部可读性很强的文稿。终于罢读,结果是感慨多多。

我曾因我的种种讶异,与作者交换了一次看法。

泽俊先生笑问:“你对那段历史,那些古人,一向已有定见,是吧?”

我点头。

连中国象棋历来都以“楚河”“汉界”分开红黑棋子,足见那段古史对后世的影响是多么深远,我当然亦知二三的。依我看来,那一段大事件在中国古代史中的分量,与战国时期,与三国时期,是难分轻重的。

泽俊先生又问:“那么,在你心目中,刘邦们、项羽们等历史人物,究竟应该是怎样的呢?”

于是我想到了“霸王别姬”“鸿门宴”“韩信点兵”“萧何追韩信”等京剧剧目;想到“四面楚歌”“项庄舞剑”“沐猴而冠”等成语典故;想到了“力拔山兮气盖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等豪言壮语;想到了各种版本、各种画法的刘邦们和项羽们,他们一个个气宇轩昂,神威凛凛,皆如天生的英雄,胎里形成的霸王种子一般。正所谓成也了得,败也了得。尤其刘、项二人,哪个不是“运筹策于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一叱咤风云陡转,一挥师地动山摇的雄霸呢?

我说:“总不该像些个农民吧?”

泽俊先生又微笑了:“撇开萧何、张良、韩信、叔孙通等儒者人士,刘邦以及当初与之起事的那些人物,其实都是古代走投无路,被迫造反的农家子弟呀!项羽虽有贵族血统,但也是亡国贵族的后代,所受古文化的影响极有限,在起义之前,气质上终究还是‘愤青’的成分多一些的。所以,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写农民造反,应像造反的农民,切莫先入为主地视他们为英雄,于是沿袭英雄该怎么写的套路。英雄不英雄,那是他们后来的事。起初的吕雉,我也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农妇来写;起初的妙逸(虞姬),我觉得与现今沦为‘三陪女’的农家少女大约也没什么两样的。刘邦与女人们的多角关系,项羽与妙逸的生死恋,都带有得势前后的农家子弟,一朝称霸的破落贵族子弟与女人们的关系色彩,依我想来似乎更符合古事古人的原貌。还有他们和她们的语言,我也要求自己以白话文甚至现代语来写。我不想写成一部文言连篇的书。古代的那样一些人物究竟怎么说话,其实是我们今人谁都不敢断定的。我们已经接受了的人物语言,都是修史的古代史家们以自己的文采加了修饰的。按那种语言水平看,刘邦们,项羽们,陈胜们,吴广们,岂不都成文言大师了吗……”

我茅塞顿开,困惑全释,连刘邦动辄“他娘的”,也一并认同了。

泽俊先生的书稿,某种程度上颠覆了我对古史今写一类书的看法。我因我的阅读习惯被颠覆而更加喜欢它。

这部书稿中,有些人物的对话给我留下极深印象,如——

刘邦对吕雉说:“我这么拼死拼活地打天下容易吗?我又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吗?”

刘邦对刘太公说:“儿臣小的时候,太上皇常骂儿臣无赖,不如刘仲能置产业,现在大人看看,谁置的产业多?”

还有刘太公与王陵母亲的一段对话:

刘太公:“咳!这些孩子们瞎折腾,也不知能不能成事,害得我们这些快入土的人整天跟着他们提心吊胆的。”“太公不必担忧,孩子们肯折腾是好事,好男儿就该如此,哪怕不成,也不能失了男儿这口气。况且,我看汉王行事,一定能成!”“果真如此,我们这些罪也没白受。”

又如妙逸对吕雉说:“我从来没想过让他(项羽)当什么王、什么帝,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好。”

还有刘邦去世前与诸臣刑白马盟誓时说的话:“非刘姓而王者,天下共诛之!”

也有一些事情给我留下极恐怖的印象,如吕雉对戚姬的残酷迫害,将彭越的肉熬成羹分送给被她视为“敌对势力”的人,与美国恐怖电影中变态杀人魔的行径没什么两样。

于是联想到“文革”时期毛泽东对江青的评价:“有吕后之心,无吕后之才。”——不禁脊上一阵发寒。

毛泽东在其著作中曾经写道:“阶级斗争,一些阶级胜利了,一些阶级失败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几千年的文明史……”

如果说刘邦们、项羽们当初造反是为了推翻秦暴政,属于阶级斗争的性质,那么,他们之间后来的连年大战,致使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又说得上是哪门子阶级斗争呢?还不都是为了自家当皇帝!他们的追随者们,还不都图的是封王封侯,图的是个人日后的荣华富贵?在这种性质的征战中,战而败者,只有死路一条。不战而降者,也只有死路一条。当时幸免一死,日后也几乎必死无疑。因为,企图将天下一统之后当成“家业”的人,他是谁都不信任的。君不见,韩信的下场如何?刘邦对萧何那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相,也是多么的惕心重重!对张良那么轻功名、求淡泊的谋士,居然也腹议再三啊!萧何被刘邦下过大狱,樊哙也几乎被刘邦杀了。甚至对皇后吕雉,不是也曾暗暗叹过——夫妻关系,只剩下相互利用的权力关系了吗?结果怎样?自己一命呜呼之后,他刘姓家族的皇亲以及忠于他们的臣将,还不是被自己老婆吕姓家族的势力赶尽杀绝吗?而吕雉亡后,她家族的权贵人物,同样也被周勃、陈平几乎斩草除根,京城里死了几千人,血腥弥天……

谈开去,一部中国史,尧、舜、禹三帝时代,乃“天下为公”的时代。神话也罢,传说也罢,起码有文字的史册中,确曾那么记载过。之后,“家天下”的史页就翻开了。

于是争来战去,一时你是“贼”,一时我成了“逆”,左不过都想使天下有朝一日姓了自家的姓,并且能将天下作为祖业,代代相传,千年万年,固若金汤。

大清王朝经营家天下的时间算是长的了,但也不过二百多年。在历史的长河中,那叫“一瞬”而已。

国土沦丧了,大清的皇子皇孙们,每对皇祖皇宗们的牌位愧曰,祖上传下的社稷江山怎样怎样……

疆土成了一家一姓的江山;国家成了一家一姓的社稷,封建统治之根上是腐朽的,正是腐也腐在此点,朽也朽在此点。即使明君贤主,坐在“家天下”的皇位上,迟早也要连自己一并腐掉了,朽掉了。因为人类社会的文明进程是历史大趋势,而“家天下”终究是不可持续的。

一部书稿能引我发出这些情不自禁的议论,我认为便是很值得我读的书了。

如果说我对此书付印前还有什么建议,那就是——我赞成作者并不在战前事后的谋略和战争场面两方面耗散太多笔墨,而侧重于对人物之间的种种复杂微妙的关系的揭示。但,有几场战争的惨烈,该渲染的还是渲染一下为好,比如楚汉两军的最后一役、项羽之死。毕竟,从文学的角度,那是很值得以泼墨笔法与工笔笔法交错呈现给读者看的……

大兵如市,

人死如林,

持金易粟,

粟贵于金。

抄一首汉代童谣,结束此序。梁晓声楔子天尽头

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十月,嬴政带着他的小儿子胡亥再次出游。这次出游,嬴政带了六万大军。左丞相李斯、宦官赵高、上卿蒙毅随行。自从二十六年统一天下之后,嬴政已经是第五次出游了。出游,是他巩固政权的手段,一为显示威仪,以慑服天下;二为督察官员们尽职尽责。

秦采用颛顼历,以十月为始。也就是刚过完年,嬴政就带着出巡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一大早,队伍按照步兵、骑兵、车兵的顺序陆陆续续出了咸阳,逶迤向东而去。旗幡蔽日,尘土遮天。前面的队伍已经出城十余里,后面的还排着队站在咸阳宫门口没动。随着一阵金鼓声响起,六辆温凉车依次驶出了咸阳宫。这些温凉车都是始皇帝的乘车,为了安全起见,始皇帝的乘车始终不固定,行途中六辆车也不在一起走,乘哪辆车随机选择,此刻只是为了礼仪的需要,六辆车才排在一起,依次出了宫。天下初并,嬴政信心满怀,他站在第一辆车上,频频向路边的臣民百姓挥手致意,直到出了城才钻进车轿里。

出巡的队伍经云梦泽到达九嶷山,始皇帝祭拜了虞舜帝,又带着队伍沿长江而下,过丹阳,至钱塘,登会稽山,祭祀大禹,在会稽山上立石刻颂。颂词是由李斯草拟,嬴政亲自审定的。看了石刻,嬴政觉得十分满意,祭奠之事遂告一段落,一行人马离开会稽郡治吴中,浩浩荡荡来到胶东郡的成山角。

成山角位于今山东荣成市,成山山脉的最东端,有“中国的好望角”之称。这里峭壁峥嵘,惊涛拍岸,巨浪飞雪,气势恢宏。站在成山头向东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传说姜太公助周武王定天下之后,曾在此拜日神迎日出,并修建了一座日主祠。

到了胶东,始皇帝顾不得一路疲劳,稍稍休息了一下便带着文武百官登上了成山头,蒙毅和李斯随侍左右。九年前,他曾率文武百官来过这里,当时的胶东郡守告诉他,这里号称“天尽头”,于是他命人在山头立了一块石碑,上书“天尽头,秦东门”六个大字。如今那块碑还完整地立在那里,与当年并无二致,而始皇帝已经是满头白发了。始皇帝抚摸着冰冷的石碑,望着白浪滔滔的大海感叹道:“九年啦!山还是那座山,海依然是那片海,人却是老啦!”

站在李斯身后的赵高跨前一步说道:“陛下正富于春秋,可别说什么老不老的,您呀,是永远不会老的。”

李斯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呀,这一路跋山涉水,您健步如飞,简直像个年轻的武士,我们这些不中用的老臣跟都跟不上,怎么能说老呢?”

秦始皇捋了捋灰白的胡须说道:“你们就不用恭维我啦,老不老我自己知道。哎,那个徐巿来了没有?”

蒙毅道:“来了,就在后面跟着呢。”“传他上来。”

于是,赵高冲着后面喊道:“传徐巿!”

队伍后面有人接着喊道:“传徐巿!”

原来,嬴政此次出行的真正目的是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前面那些官样文章一方面是做给人看的;另一方面是要把各方神灵拜到,以确保找药成功。这些年来,为了找药,耗资巨万,一无所获,那些方士们却从始皇帝手里骗了不少钱财去。

年轻时的嬴政,事事勤勉,每天批阅的公文要论斤称,看不够百斤绝不休息,现在却完全痴迷于长生不老,除了找药,什么事都提不起他的兴趣,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连朝政都懒得理了。刚刚五十岁的嬴政变得越来越怪僻,越来越刚愎自用,耳朵里充斥着赞歌颂词,这些赞歌唱得他飘飘然,昏昏然,以为天地之间,他已经无所不能,只剩下一事他必须为之努力,那便是长生不老。

九年前,徐市曾带领三千童男童女入海找药,便是从这里出海的。嬴政率领文武百官亲自为他送行。

徐巿一去便没了消息。有人说他卷了皇帝给的金银财宝从海上逃了,也有人说他出海找不到仙药不敢回来了,还有人说徐市早就死在海上了。直到去年,嬴政才接到胶东郡的报告,说捉到了徐巿。其实徐巿出海不久就回来了,一直藏在民间不敢露面。徐巿找药不过是个幌子,无非想从皇上手里骗些钱财,不料牛吹大了,皇帝当了真,他也只好顺着杆往上爬,否则就收不了场了。谁知刚一出海就遇到了大风浪,船队被风浪吹散,三千童男童女也不知去向,只有几个人回到了胶东。徐巿没法向皇上交代,就隐姓埋名藏在了乡间,打算就此苟活一生,不料事情过去八年又被地方官府抓住了。胶东郡派人将徐巿送到咸阳,朝野上下都以为这次徐巿性命难保,谁知始皇帝非但没有杀他,反而又从府库中给他拨出重金,让他继续筹划下一次出海找药行动。

徐巿早在皇上离开咸阳之前就来到了胶东郡,和地方官员们一起造好了出海的船只,挑选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准备再次出海寻找长生不老之药。这一次,秦始皇打算亲自带领人马,和徐市一起出海。

徐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始皇帝面前,只见他一身黑衣黑裤,头上裹着黑头巾,看上去像个走夜路的盗贼。来到山顶,始皇帝问他:“你不是说已经找到藏仙药的地方了吗?在哪里?”

徐巿指着面前的大海,点头哈腰道:“找到了,找到了,就在前面不远的一个海岛上。”“离这儿有多远?”“大概,大概有三百多里。”徐巿为了保命,只是顺口胡编,在场的大臣甚至那些黄门侍者和武士们都不相信,可是嬴政已经鬼迷了心窍,对徐巿所说,丝毫也不怀疑,转过头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一点儿没错!”徐市指着海上说,“就在前面不远的一个岛上,那个岛是个仙岛,岛上有个洞,仙药就藏在洞中。仙岛为一个海怪所控,海怪派了一条大鱼把守海岛,那鱼像小船那么大,船一靠近就被大鱼顶翻了。只要皇上肯发兵,用连弩射死大鱼,臣就可以上岛去求仙药。”徐市说这话时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嬴政深信不疑,当即传下命令,准备第二天出海射杀那条大鱼。

始皇帝要亲自率船出海,捕杀大鱼,李斯、蒙毅等一齐劝说也没用,他们都知道嬴政喜怒无常的脾气,不敢再多说,只好跟着一起上船。船队开出去不远,果然碰到一条一丈多长的大鱼,始皇帝兴奋至极,手持连弩,连发数箭,将士们更不敢怠慢,霎时间船上万箭齐发,大鱼身中无数毒箭,立时沉下水去,众人也不知道射死了没有,一齐盯着海面等待大鱼再出现。过了有半个时辰,大鱼肚皮朝上翻到水面上来,已经死了。始皇帝欣喜若狂,命人将大鱼拖回岸边,立刻召徐市商议登岛取药之事。“那个仙岛你上去过吗?”“启禀皇上,臣没有上去过,只是远远地望见过。”“从这里出发,几天能到?”“要是天气好,没有风浪,三四天就到了。”“那好,朕传令下去,今晚连夜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朕和你一起去,这一回朕要亲自登岛取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徐市听说皇帝要亲自去,脸都吓白了。因为根本就没这么个岛,骗着皇上在大海上瞎转悠,随时可能被皇上砍了脑袋。“这是为何?”“皇上还记得我跟您要三千童男童女的事吗?那仙岛本是清净之地,皇上带着兵马登岛,恐怕会惊动了神仙,药就拿不到了。”“朕只带人马护送你到岛跟前,并不上去,如何?”“那也不行,至少得在百里以外,兵马就得停下。”徐市满脑子想的是怎样逃脱性命,看来只能从海上跑了,要跑,必须甩开皇上的船队,所以才给皇帝出这样的主意。“那好,一言为定。我率军护送你到仙岛百里之外等你。”

徐巿无奈,只好同意皇上的船队在后边跟着。徐巿见甩不掉皇上,便又在天气上做开了文章,专门选了一个风雨天。出发的那天,狂风大作,风雨交加,海面上掀起了一丈多高的浪头,船上的人连站都站不稳。李斯等人均劝徐市改个日子,可是徐市说,日子是事先找人算好的,绝对不能变。众人望着始皇帝,希望他能改变主意。不料始皇帝却说:“听徐巿的,按原定计划,出发。”

徐市率领着一千童男童女出发了,始皇帝亲自率领大军尾随其后。众文武也跟着上了船,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船刚一出海,暴风雨就来了,海面上掀起了几丈高的浪头,整个船队被暴风雨打散了。嬴政所乘的船只被大风刮断了桅杆,不仅找不到徐市的船,连自己的队伍都找不到了。李斯劝皇上立即返航,嬴政哪里肯答应,暴风雨过后,又在海上转悠了几天,碰到几艘走散的船只,有徐市的人马,也有自己的将士,就是不见徐市乘坐的那条船。那天嬴政淋了雨,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浑身不舒服,第二天便觉精神恍惚,浑身无力。起初,靠着一股找药的精神头还勉强撑着,在海上漂泊了几天,谁知病情越来越重,最后索性卧床不起了。嬴政只好同意返航,回到岸上等徐市的消息。等了半个月,仍不见徐市的影子。嬴政知道自己又被徐市骗了,这一次他彻底绝望了,眼看着病情一天天加重,只好下令往回返。

起初,谁都没把皇帝的病当回事,以为不过是伤风感冒,过几天就好了,谁知越走病情越重,到了平原津,嬴政已经支持不住了。这一下,文武大臣们都慌了。李斯沿途派人到处寻访名医,无奈嬴政就是不肯用药。嬴政听信了方士们的话,信医不信神,信神不信医,这次出巡特意嘱咐李斯,不让宫中御医跟随。皇帝不用药,眼见病势一天天加重,急得李斯、赵高、蒙毅、胡亥等一齐进帐劝说:“陛下圣体安康乃关乎社稷万民之大事,不可听信方士们的鬼话。”这话说出来已经是奓着天大的胆子了,因为众臣皆知始皇帝最不爱听这些。这一次秦始皇倒没有生气,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朕的病朕自己知道,这一次恐非药力所能及。”

赵高最会揣摩皇帝的心思,接口说道:“陛下想是在海边碰到了神怪,臣闻山神可镇海妖,此地离泰山不远,我看咱们奔泰山去祭山神吧?”

李斯听了这话直皱眉头,始皇帝病得命若游丝,哪还经得起这么折腾!眼下根本不宜乱动,最好的办法是就地休息,让皇帝将养几天,待病情稍有好转立刻回咸阳。可是还没容他开口,皇帝已经发话了,只见他摇了摇头,说:“朕平生最尊崇大禹。游会稽时,亦感神清气爽,有恋恋不舍之意,若去得会稽,我这病自然会好的。”

李斯心中有些诧异,会稽山远在千里之外,皇上身体这个样子,折腾得起吗?于是劝道:“陛下说得极是,可是陛下身体虚弱,不宜远行。可先在这里将养几天,等病好了再去不迟。”

皇帝听了十分不悦:“在这里朕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李斯知道是自讨没趣,向后退了一步,赵高上前说道:“陛下,依臣之见,可先派一位大臣代陛下前去祭奠,待陛下康复之后再亲自去祭拜。”

嬴政还是想亲自去,但是挣扎了半天也没能坐起来,沉吟了半晌才点点头说:“那就有劳丞相了。”“不可不可。”赵高连连摆手说,“丞相日理万机,行营中诸事全仰仗丞相,须臾离开不得,还是另派一位大臣吧。”

赵高不想让李斯走,因为皇上命在旦夕,一旦驾崩,天下权柄立刻落在了皇帝身边的人手里,谁在跟前,谁不在跟前,结局大不相同。他已经有了一套偷天换日的计划,这个计划的实现,必须有李斯的配合。

李斯与赵高打了半辈子交道,但是两个人并没有深交,见了面总是客客气气的,互相戒备都很严,李斯知道赵高一肚子鬼心眼,生怕不谨慎说错话让他抓住把柄;赵高觉得李斯老谋深算,又深得皇帝信任,也怕李斯在皇上面前说他的坏话。多年来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这种默契的距离,一见面互相吹捧一阵,一句真心话没有。眼下赵高这么重视李斯,李斯反倒警觉起来。他并不知道赵高打的什么算盘,接口说道:“那就请中车府令跑一趟喽?”

赵高站在皇帝身侧,急得冲李斯直挤眼,嘴里说:“我伺候皇上一辈子了,皇上的饮食起居习惯,只有我最熟悉,皇上病得这么重,我怎么能离开呢?”“没关系,让那些小黄门来伺候朕就行了。”嬴政亲自发话了,赵高还是不死心,马上转了个心眼,说:“陛下舍得自己的身体,我还舍不得呢,我怕他们伺候不好皇上。再说,我一个残废之身,祭祀这种事,还是躲远一点儿好。千万不要得罪了神明。”

后面这句话似乎说服了嬴政,嬴政把视线移向蒙毅,还没说话,蒙毅先开口了:“依臣看来,让中车府令去也没什么不妥,赵公公长年不近女色,反倒比我们这些俗人干净些,也免了许多斋戒沐浴的麻烦。臣愿随陛下左右日夜陪伴伺候。”

蒙毅早已看透了赵高的心思,眼下皇帝病重,能否活着回到咸阳还不知道,皇帝一死,恐怕天下有变,赵高与他素来不和,在这个时候把他支走,用意还不清楚吗?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争取留下来。两个人在这里钩心斗角,嬴政看得明明白白,自己还没死,他们就打起小算盘来了,嬴政气不打一处来,蒙毅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火了:“怎么?你们都不愿意去?那还是朕亲自去好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朕不行了?那朕就亲自去一趟给你们看看。”说着就要起身,一用力,立刻大喘起来,手指着蒙毅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吓得蒙毅、赵高、李斯三人一齐跪下,齐声说道:“臣愿去会稽山祭祀。”

蒙毅走后,赵高来到李斯帐中。

赵高本是赵国王族中的远支亲属,曾经娶过妻,并且有一个女儿,由于出身低贱,找不到进身之路,又不甘心这么穷困一生,于是才下决心做阉人,入宫做了黄门。赵高凭着自己的机灵乖巧,很快就得到皇帝的赏识,嬴政初继位不久,他就在嬴政左右伺候起居,深得始皇帝宠信。他从小学过一些武艺,身高力大,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嬴政也觉得安全。赵高十分勤奋,白天伺候皇帝,两只眼睛从不闲着,留心观察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晚上闲了则钻研律令狱法,日积月累,居然熟悉了大秦的整套法律以及与此相关的各种知识,甚至称得上精通。朝廷大员里面,除了丞相李斯和蒙恬、蒙毅兄弟,几乎没人能与之相比。地方官吏乃至朝廷重臣,碰到难断的案子,也经常来向他请教,就连嬴政本人在处理一些重大案件时,也经常找他商量。嬴政对赵高非常器重,任命他为中车府令,专管皇帝车马出行等事务。

赵高与蒙恬、蒙毅兄弟素来不和。赵高为报私仇曾经冤杀过一个人,被杀者家属不服,连续上告。赵高为了灭口,竟将死者一家几十口人全部杀了,案子惊动了朝野上下,始皇帝派了蒙毅前去审理此案,蒙毅判了赵高死刑。始皇帝念及旧情,不忍杀赵高,从中说情留了他一条命。不久,事情不了了之,赵高又被放了出来,从此赵高与蒙氏兄弟便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蒙毅祖上是齐国人,他的祖父蒙骜年轻时在齐国不得志,于是西入秦事秦昭王,官至上卿。后又率兵出征,攻城略地,为秦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蒙骜是秦国的三朝元老,几十年出将入相,直到秦始皇七年才去世。蒙毅的父亲蒙武也是秦国的一员猛将,秦始皇二十三年,蒙武作为副将与大将王翦一起进攻楚国,杀了楚国大将项燕,秦始皇二十四年又生俘楚王,威震天下。蒙毅的哥哥蒙恬现今是朝中第一员大将,曾跟随父亲帮助始皇帝打天下,统一天下之后,蒙恬又率领30万大军向北驱逐戎狄,修筑长城。蒙恬与匈奴交手,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威震敌胆,只要有蒙恬在,北方匈奴就不敢南犯半步。

蒙氏兄弟素与太子扶苏要好,一旦始皇帝驾崩,扶苏继位,必起用蒙恬做丞相,而蒙氏兄弟一旦掌了大权,赵高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因此,赵高千方百计要把蒙毅支开,以便从中弄权。

一阵寒暄之后,赵高切入了正题:“丞相,你说皇上的病还能好吗?”

这是近几天大家都在考虑的问题,可是谁也没说出口来。“皇上是上上真人,有上天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丞相,这里只有你和我,你就别和我来这一套了,恐怕要考虑后事了。”

李斯心里一惊。赵高说的是实话,李斯一直不愿意往这上面想,可是眼下不能不想了。李斯一句话不说,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必须赶回咸阳!一定不能在半路上出事!”“我也是这样想,可是皇上恐怕坚持不到咸阳了。”“你胡说,皇上的病一定能好。”“我也希望这样,可是万一好不了呢?”“万一在半路上出了事,天下非乱不可。靠你我能镇得住?”“现在只有靠你我了。”“什么?你我?”李斯惊得瞪大了两只眼睛。他这会儿才明白赵高为什么要把蒙毅打发走,原来他早就另有打算。赵高早已看出李斯的心思,说道:“我是个阉人,身体已经残缺不全,可是谁让我赶上这事了呢?丞相不要瞧不起我,我有几句真心话要对丞相讲。”

赵高刚要开口,一个小黄门来报,说皇上找他,赵高只好先告辞。

蒙毅走后,嬴政感到自己不行了,于是写好了遗嘱,让赵高拿去盖上印玺,立即发给扶苏。赵高接过遗嘱看了看,只有七个字:与丧会咸阳而葬。

赵高见始皇帝已经不行了,便将遗嘱偷偷压了下来没发。李斯还一直等着赵高的下文,可是赵高去了皇帝那里一趟,之后就没有再和他说过什么。一连几天,赵高一直回避和李斯对话,李斯觉得纳闷,几次试探着提起原来的话头,赵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做正面回答。

这几天,李斯的压力非常大。皇帝的病一天比一天重,眼看就要撒手而去,对后事却没有任何交代。李斯每天都要到皇帝大帐中看望,希望能得到皇帝的明确旨意,但是皇帝始终只字不提。李斯并不知道赵高有窃取天下的野心,根本没把这个内侍黄门放在眼里,蒙毅一走,他感觉天下重任已经完全落在了自己一个人的肩上。

秦始皇这次出游,走了将近十个月。七月初,西归的队伍走到沙丘平台,嬴政不行了,他一只手向天指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斯令黄门侍者统统出去,没有命令不准进来。大帐里只剩下他和赵高两个人。李斯还希望在最后的时刻能听到皇帝交代后事的旨意,但是嬴政始终没有说出来。

子夜十分,始皇帝死了。

李斯和赵高两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李斯对赵高说:“传令,烧水,皇帝要沐浴。”

赵高心领神会,冲着大帐外面喊了一声:“烧水!”说完,又加了一句:“传御膳房,预备夜宵,皇帝要用膳!”

始皇帝驾崩,长公子扶苏监军在外,李斯唯恐诸公子有变,决定密不发丧。这一点和赵高想到一起去了,两个人一唱一和演起了双簧。

李斯道:“今夜事关重大,我去巡视宿卫,顺便察看一下各营的情况,军中绝对不能出乱子。这里就交给你了。天亮之前,务必把皇帝的遗体转移到温凉车上。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我知道其中的利害,丞相请放心。不过,这事恐怕得让胡亥知道吧?”“赵公公是公子的老师,那就由你和他说吧。”

正说着,一个小黄门提着一桶热水进来了,看见皇帝已经死了,吓得大叫起来:“皇上死……”

李斯急忙上前一把捂住了那孩子的嘴,赵高手疾眼快,伸手取下墙上挂着的宝剑,一剑刺入了小黄门的后心。然后,赵高把在嬴政跟前伺候的几个小黄门统统叫了进来,问他们:“你们都来看看,皇上怎么了?”“皇上死了。”一个胆大的黄门答道。赵高揪着他的耳朵提到皇帝面前,又问:“你再仔细看看,皇上怎么了?刚才这位小兄弟就是没看清楚送了命。”

那个黄门看见死去的同伴身上还在流血,吓得面如土色,不过还算机灵,立刻改口说:“皇上睡着了。”“嗯,你们几个都过来看看。”

然后赵高一个一个地问:“皇上怎么了?”

几个黄门都答是睡着了,赵高狞笑了几声,指着地上死去的小黄门说:“你们都看清楚了?谁要是看错了,就和他一样下场。”说完,又详细地交代了今后“伺候”皇上的一些细节问题,才把他们遣散了。

嬴政有病的这些日子,胡亥来大帐的次数并不多,并非他不孝,而是为了避嫌。赵高给他交代过,皇上病势沉重,大臣们每天都来请安探望,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为了公子的前途,最好回避一下,不要搅进他们的纠葛中去,惹皇帝生气。去多了皇上也会疑心。对于赵高的话,胡亥是言听计从。胡亥幼年的时候,皇帝给诸公子请了老师,但是胡亥对老师讲的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倒是赵高经常讲一些寓言、笑话什么的,颇能逗他开心。赵高做官十分肯下功夫。他知道始皇帝最喜欢这个小儿子,于是千方百计讨他欢心。随着胡亥渐渐长大,对那些笑话、故事不感兴趣了,赵高就教他兵法权谋之类的东西,这些也是课堂上没有,或者老师讲得不好的,胡亥觉得很有用。特别是律法方面,更是赵高擅长的,他经常给胡亥讲一些生动的案例,有时断案还把他带在身边,胡亥十分感兴趣,主动要求拜赵高为师,始皇帝也高兴公子能有这样一位精通律法的老师,因此赵高在皇帝面前的地位愈加巩固了。胡亥来到大帐,见父亲已死,悲痛欲绝,又不能放声大哭,只是低头啜泣,憋得气都上不来了。赵高劝道:“公子,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赶紧考虑一下后面的事吧。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胡亥这才止住哭声,惊讶而又茫然地问:“什么?大难临头?你是说有人要造反?”“那倒没有,可是后事安排不好,马上就要大难临头。”“父皇有遗嘱吗?”“有。”说着,赵高从怀里掏出遗嘱递给胡亥。

胡亥看过之后,十分不解:“就这么一句话?”“就这么一句。”“父皇还说什么了?”“没说什么。皇上走的时候我和丞相都在,皇上一句话也没说。”

胡亥想了想,说:“不过这也算交代了。”“交代什么了?”“这不是把后事交代给扶苏了吗?”“可是由谁继位没有说。”“当然是扶苏啦。这意思不是很明白吗?”“谁说的?我的傻孩子。皇上早就想立你为储,只是因为你年龄太小,怕诸公子不服,才一直没有正式宣布。”“我?我可没那本事。”“话不能这么说。这天下扶苏坐得,公子也坐得。先帝从你祖父手里接过大秦江山的时候才十三岁,公子如今已经二十了,比先帝那时所见要多得多,以公子之贤明,定能承继大统,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这几句话说得胡亥有点儿动心:“就算能干又怎样?父皇已经这样交代了,难道还能改变吗?”“当然可以,事在人为嘛。况且,皇上交代什么了?他什么也没交代。天下权柄就在你、我、丞相三人手中,只要你吐口,愿意做这个皇上,我去和丞相说,千万不可错过这个良机。”

胡亥已经动了心,但是还有些顾虑:“我做皇上恐怕天下人不服吧?废兄立弟,先背了不义之名;不奉父诏又是不孝,怎么能让天下人服气呢?况且,扶苏的德能胜我十倍,这种事我不能做。”“这算什么不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商汤王、周武王都是弑主而立,却得到天下称颂,有谁说他们不义了?卫君弑其父,连孔夫子都称赞……”所谓卫君弑父历史上根本没这么回事,赵高不过是顺嘴胡编,胡亥也不知是真是假,听得大眼瞪小眼的。“先帝不止一次和我说过,说你天资过人,将来必有大成,让我好好辅佐,以保大秦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你说这不是想立你是想立谁呀?这样的事难道还要谦让吗?”“可是丞相会同意吗?”“丞相那里我去和他说。晓以利害,由不得他不同意。”

赵高说服了胡亥,连夜来找李斯。李斯刚从营中视察回来,看到军中及宿卫部队秩序井然,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已经是深夜了,李斯疲惫不堪,刚想打个盹,门下报告赵高求见,李斯顿时睡意全无,将赵高让至帐中,寒暄了几句,赵高拿出了嬴政给扶苏的信,李斯接过来看了,心中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原来皇帝早有考虑。“皇上什么时候把这封信交给你的?”“在平原津就给我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这些天天天到皇帝面前等他的遗旨,原来皇上早就有遗嘱,是压在你这里。怎么这么多天还没送走?”“我根本就没想送!”“什么?你好大胆,居然敢私自扣押圣旨!”

赵高嘿嘿一笑:“这有什么不敢的?猫老了不避鼠,皇上走了,我还怕谁呀?”

赵高在这个时候才拿出嬴政的信是有很深的用意的。在平原津那次谈话,赵高就想劝说李斯立胡亥。拿到这封遗嘱后,赵高又改变了主意,他决定不到最后一刻不亮出底牌,因为不到事到临头的时候,人们考虑问题往往会有侥幸心理,恐怕没有十分的把握能说服李斯。皇帝还没死,万一说服不了李斯,这颗脑袋就要搬家了,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回避和李斯对话。

李斯过去只知道赵高这个人阴险,此刻他才真正认识到赵高的可怕,他激动得嘴唇直发抖:“简直是反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你就私自把圣旨扣下了,扶苏是长公子,后事怎么办得由他说了算,你我能做得了主吗?”

赵高依然笑嘻嘻地说:“当然做得了主。不但后事做得了主,所有的事都做得了主,连谁当皇上都得由你我做主。”“住口!简直是亡国之言。你不要命啦?”“嘿嘿!不是我不要命,眼下我倒是替丞相的性命担忧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问丞相几件事。您对秦国的功劳有蒙恬大吗?”“没有。”“领兵打仗您比蒙恬如何?”“不如。”“您与属下的关系比之蒙恬如何?”“不如。”“您与长公子扶苏的关系比之蒙恬如何?”“不如。”“这几项都不如,那么,扶苏继位之后肯定要用蒙恬做丞相,到那时,您的位置在哪里呢?”

扶苏继位势必用蒙恬做丞相,这一点李斯也不是没想到,但是无论谁做皇上谁做宰辅,朝中都不会没有他李斯的一席之地。凭他李家与皇室的关系,蒙恬即使做了丞相又能把他怎么样?况且,他与蒙氏兄弟素来无冤无仇,蒙氏掌权也不会加害于他。思前想后,他觉得无论谁做皇帝谁掌权都不会对李家不利,所以对赵高的话并不在意。赵高说完,他哈哈大笑,说:“李斯老矣,早就想退隐山林,种几亩薄田,钓几尾闲鱼,优哉游哉,安度晚年,至于什么丞相宰辅,谁爱当谁当去吧,与我何干?”

赵高根本不相信李斯的话,进一步劝说道:“能归隐山林自然是好,只怕到那时就回不去了。”“为何?”“眼下丞相权势赫赫,可能暂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真下来那可就不一样了。您想想,这些年来,您一直追随皇上倡导严刑峻法,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您要是真回乡下做了布衣,不怕有人来杀您吗?您做廷尉多年,不知道多少朝廷要员死在您的手下,他们的子孙现在都已经长大了,有的官做得比他父亲还大,您就不怕这些人报复您吗?”“臣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国家社稷,皇上圣明,绝对不会听信那些小人的谗言。”“哼!您听说过三人成虎的寓言吧?知道曾子杀人的故事吧?只要说的人多了,由不得皇上不信,到那时您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听到这里,李斯已经感到气短理屈了。赵高接着说:“您还别说为国家社稷,为国家社稷的人多了,商鞅是怎么死的您知道吧?白起是怎么死的您知道吧?难道他们不是为国家社稷?远的不说,吕不韦比您的地位高不高?嫪毐比您的权势大不大?他们是怎么死的,您可能更清楚吧?丞相,您聪明一世,可不能糊涂一时啊!官场上哪有情谊可讲?为了权力,兄害弟、子弑父的例子还少吗?您不是亲手杀了您的师兄韩非吗?您不是还帮着皇上坑了四百多儒生吗?”“胡说!那不是我干的。”

李斯最怕别人提起这两件事,这是他一生洗不掉的污点。可是赵高不管那一套,继续说道:“现在,该轮到他们来杀您了。所以我说为大人的性命担忧。生死关头马上就要到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一席话说得李斯脸色煞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赵高见他已经把话听进去了,又加了一把火:“我扯得可能太远了,简单地说,扶苏继位,朝中是由蒙氏兄弟说了算;胡亥继位,可是由您说了算哪。自己的命运是由自己掌握好呢,还是交给别人好呢,这不是很明白吗?”

最后这句话终于打动了李斯,李斯问道:“那你说怎么办?”“立胡亥做太子!”第一章龙种

沿徐州向西北行八十公里,是江苏省的西北边界——丰县。两千多年前,这里只是沛县的一个邑——丰邑。历史上由于黄河多次泛滥,从黄河上游冲下来的大量泥沙,早已将古丰邑掩埋在地面十米以下了,可是十米以下两千年前发生的故事,却一直流传至今。

丰邑中阳里,曾是汉高祖刘邦的故乡,为了怀念这位远古的帝王,人们在十米以上的地面上,又重建家园,就在街边公路旁,赫然立起一块书着“中阳里”三个大字的石碑,石碑不远处,有一座三星级酒店——中阳里大酒店。前来参观考察的游客和历史学家们,往往都喜欢住在这里,喝一杯当地产的白酒,吃一块称得上中国最老的老字号品牌的樊哙狗肉,然后便随口谈论起地下十米两千多年前发生的故事,似乎只有住在这里,喝着这里的酒,吃着樊哙狗肉,说起这里的故事来才显得更真实,更有味道。

今日的丰县是一片平原,农作物以小麦和玉米为主,秋天到这里来,公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青纱帐。路边的树木大多是杨、柳、槐树,风土人情更接近于北方。可是在两千多年前,并没有这么多耕地,湿地和沼泽占了很大面积。从丰邑西出不远,便是一片大泽,泽中不仅有芦苇、荷花、菱角和鱼虾,传说还有真龙出没。

刘邦的父亲名煓,又名昂,字显初,人称刘公。母亲李氏,人称刘媪。一日,刘媪去泽中割芦苇,累了,躺在大堤上休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见自己赤身裸体被一条龙盘住,要与她行男女之事,刘媪虽百般羞怯,却并不害怕,只觉得浑身发软,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醒来之后,便觉有了身孕。刘媪醒来之时,天上正下着雨,刘公赶到堤上来给她送蓑衣,见她衣冠不整、神色异常,便盘问原因,刘媪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事说了。刘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这事十分重视。他说怪不得我刚才看见云中有条龙飞走了,刘媪不相信,说,那不过是个梦,你还当真了。可是刘公一口咬定说他真的看见了龙在天上飞。

刘公有四个儿子,庄稼人不讲究,就按伯、仲、叔、季的顺序给几个儿子取了名,刘邦排行老四,因此取名刘季。刘叔早夭,后来又添了个小儿子刘交。自打刘季生下来,刘公就对他格外重视,专门请先生给他取了个大名叫刘邦,希望他将来能有大出息,出将入相做出一番事业来,也好光宗耀祖,于是从小便着意培养,送他去读书。刘邦倒是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却不喜欢读书。他生性乖巧,很会看大人的脸色,会讨人喜欢,弟兄几个淘气惹了祸,回家免不了挨打受罚,但是刘邦每次都能想办法把自己开脱出来。随着刘邦逐渐长大,刘公对他也越来越失望,书不肯好好读,庄稼活也不想干,整天和一帮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一起鬼混,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到处惹是生非,正经本事一点儿没有,却学会了喝酒、赌钱、搞女人,害得刘公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他惹出什么祸来,因此一门心思想给他说房媳妇,好把他的心拴住。可是刘邦在外名声不好,谁家的姑娘都不肯嫁给他,混到二十七八了还是光棍一条。这一天中午,刘公托的一个媒婆找上门来,说是给刘邦说下了一门亲事,刘公高兴得不得了,老两口正和媒婆叙话,刘邦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刚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刘公一见,气得浑身发抖,问道:“这孩子哪来的?”“嘻嘻,路边捡的。”“你给我说实话!”“就是捡的嘛,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他扔了去。”说着,刘邦抱起孩子就往外走。刘媪在一旁早看明白了,忙追上去说:“快把孩子给我,别摔着。”

刘公抄起一根扁担,照着刘邦屁股就是一下:“你给我说实话,不然我今天打死你。”“哎哟,您老人家真打呀?”“不真打还和你闹着玩呀,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气死我了。”说着,刘公上来又是一扁担。“哎呀!您老人家轻点,别打了,我说还不行吗?这孩子,是,是我的。”刘邦一把将孩子塞到了母亲怀里,趁机躲到了母亲身后。“那个女人呢?是谁?”刘公举着扁担追着问。刘邦围着母亲转圈躲着说:“是南里的曹寡妇。”“你还要不要脸?”刘公追着又是一扁担,“还没结婚就和一个寡妇鬼混,连孩子都生出来了,你这辈子还想不想娶媳妇?背上这么个名声,谁家的姑娘肯嫁你?”“这您就别管了,大丈夫三妻六妾,还怕娶不上个媳妇!”“你还有没有点廉耻?你给我跪下!”

刘媪见丈夫真的发了火,赶紧劝道:“还不快点给你爹跪下!”刘邦非但不跪,反而还嘴说:“难道我说得不对?只要有本事,想娶几个娶不上?您老人家不是也有过相好的吗?”

刘邦当着媒婆的面揭了父亲的短,气得刘公火冒三丈,举着扁担追过来,刘邦早已逃出门外,反身把门锁住了,刘公在里面气得直跳脚,刘邦却扒着门缝笑嘻嘻地对父亲说:“您老人家琢磨着给您孙子取个名吧!”

刘邦走出家门,嘴里吹着口哨沿街闲逛,正闲得难受,看见卢绾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后面有两条大狼狗在追他。刘邦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把狗轰跑了。卢绾跑得满头大汗,裤腿也被扯破了,露出了小腿肚子,两片破布在腿肚子后面郎当着。刘邦一见他这副狼狈样子,笑了:“你这是怎么了?”

卢绾和刘邦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小在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卢绾的父亲与刘公十分要好,生他俩时,邻里们都觉得是件奇事、喜事,全里的乡亲都来贺喜,刘、卢两家杀猪宰羊招待,刘公趁着酒兴说出了刘媪梦中得子的经历,大伙更觉这两个孩子生得不一般,说不定是应了天命而来,将来会有大作为的,于是在两个孩子入学的那一天,又凑钱办了一次酒宴为两家庆贺。谁知道这两个家伙长大了却不争气,读书人不像读书人,庄稼人不像庄稼人,四处惹是生非,成了里中一害,大伙见了都躲着走。“他娘的,刚才从雍齿家门口过,那小子放出狗来咬我。”“哈哈,原来是让狗咬的。我说怎么这么狼狈!”“还笑呢,还不想办法帮我报仇!”“得了得了,报他娘什么仇,你套了人家的狗吃,还不许人家吓唬吓唬你?咬着你了吗?”“没有。”“那不就得了?算了。走,咱们进城找樊哙喝酒去。”说完,拉着卢绾就走。“诶,刘季,你的腿怎么了?”“咳!别提了,都是那个小寡妇害的,我他娘的也没和她睡几天,谁知道弄出孩子来了。害得我挨了老爹几扁担。”“哈哈!怪不得走路有点儿瘸,原来是挨揍了。”

两个人边说边走,才走出不远,迎面看见雍齿走了过来。刘邦赶忙东张西望,说:“赶紧藏起来。”“怕他个鸟,咱们俩还打不过他一个?”

卢绾在丰邑是出了名的打架不要命的主,正想和雍齿打一架。可是雍齿长得五大三粗的,还有一身好武艺,卢绾和刘邦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加上头一天晚上刘邦和卢绾等一帮子年轻人套了雍齿家的一条狗吃了,刘邦自觉理亏,道:“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躲着点吧。”

说着,雍齿已经到了跟前,手里提着一张血淋淋的狗皮,二话没说,把狗皮往地上一扔,抓住刘邦就要打。卢绾照着雍齿的屁股给了一脚,雍齿转回身去对付卢绾,这边又着了刘邦一脚。这些年轻人平时就喜欢练点拳脚,出手不轻,这两脚把雍齿踢得火冒三丈,想揪住一个痛打一顿,可是这两个家伙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于是雍齿把拇指和食指弯成一个圈,往嘴里一放,吹了一个响哨,刚才那两条狼狗“呼”的一下从巷子里蹿了出来。

秦时俗兴养狗,甚于养猪羊,因为狗不像猪那么能吃,也不用像养羊那样需要专人去放。因此,几乎家家都养着几条狗,一般人家养狗除了看家之外,主要是为了吃狗肉、卖狗皮,可是雍齿养狗不是为了吃肉,而是喜欢狗。他养了一群狼狗,昨晚被人套了一条,心里别提多窝火了。他知道是刘邦和卢绾他们干的,正憋了一肚子火要找他们算账。两条狼狗扑过来,疯狂地往刘邦和卢绾身上蹿,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吓得刘邦大喊:“雍齿,你他娘的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好不好?”雍齿没理他,照着卢绾一顿乱拳打过去,打得卢绾一个劲地往后退,最后实在招架不住,转身躲进一家院子里把门从里面拴住了。这下两条狗一起朝刘邦扑过去,刘邦吓得脸色惨白,躲在墙根下一边招架一边骂着:“狗日的雍齿!你真想要我的命呀?”

雍齿哈哈笑着说:“你还敢骂老子,再骂我可真不管啦!”“别别别,雍大哥,你是我的好大哥,快把你的狗叫回去。”

雍齿又打了一个响哨,两条狗回到他身边,一面摇着尾巴一面冲刘邦狂吠。雍齿拾起地上的狗皮,带着满脸的坏笑走到刘邦跟前,问道:“你老实说,昨晚是不是你们套了我家的狗?”“没有没有,我对天发誓,绝无此事。”“你他娘的还不承认……”雍齿说着,一抬手把那张狗皮捂在了刘邦脑袋上,然后把刘邦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打得刘邦直求饶:“雍大哥饶命,雍大哥……”

这时,卢绾手里提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朝着雍齿扑了过去。街上这会儿已经围满了人,几个年长的出面把他们拉开了。刘邦从地上爬起来,当着这么多人,觉得很没面子,甩掉头上的狗皮,拉着卢绾走了,刚走出不远,便破口大骂:“雍齿,你他娘的小心着,当心哪天老子把你的皮也剥下来!”

从丰邑到沛县县城六十多里路,沿途到处是沼泽,长满了一丛丛一片片的芦苇,眼下正是初冬,芦苇已经干枯,白色的芦花随风摇曳,三三两两的农民正在地里割芦苇,有的是用来当柴烧,也有的是用来做苇编,因为到处都是,农民们并不把它们当宝,随用随取。与湿地相间的干爽地带是农民的耕地,秋庄稼刚刚收过不久,农民们正赶着耕牛犁地,预备来年的播种。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卢绾和刘邦打着口哨,沿着泽边小道晃晃悠悠朝县城走去。

樊哙家在城东南角,刘邦和卢绾整整走了一天,赶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樊哙没料到刘邦来,白天把狗肉卖完了,没有下酒的菜,急得直搓手,嘴里自言自语:“这么晚了,到哪去弄条狗来呢?”卢绾说:“这好办,你去烧个萝卜来,烧熟就行。”卢绾和刘邦干这个可是轻车熟路,打从十几岁就偷人家的狗吃,套狗的技术十分娴熟。樊哙按照卢绾的吩咐把萝卜煨熟了,卢绾拿了一块熟肉夹在萝卜里,用线把萝卜缠住,挂在樊哙家门前的一棵树杈上,又找了根粗绳子做了个活套,悬在萝卜前面,然后三个人躲在屋里等着。刘邦说:“下上套就不用管了,咱们先喝着。”樊哙说:“待会儿狗一叫,四邻八舍都来看,我还怎么在这条街上卖狗肉啊?”卢绾说:“你就放心吧,我保证让它一声都叫不出来。”这是卢绾套狗的诀窍,热萝卜中间夹上一块肉,狗闻到香味就来咬,一口咬下去,萝卜上的线就嵌进牙缝甩不掉了,既不能咬人,也叫不出声,因此套住套不住都不至于被主人发现或被狗咬伤。樊哙心里还是放不下:“那要是套了邻居的狗怎么办?”“管他呢,先吃了再说。”

正说着,一条黑狗冲那个萝卜去了,萝卜挂得不高不低,黑狗蹿了两蹿刚好咬住那个刚烧好的萝卜,同时也牵动了挂在树上的绳套。绳套恰好落在狗脖子上,卢绾冲出去把绳子向上一拉,狗被吊在了树上,那狗踢腾了一会儿就无声无息了。

樊哙以屠狗为业。在沛县提起樊哙没有不知道的。樊哙屠狗不收钱,只留一条狗腿,有的人不要狗皮,他便免收狗腿,留下狗皮换点粮食、盐、布匹。他孤身一人,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生活很随便,冬天来宰狗的人多,便能混个酒足饭饱,夏天生意清淡,就常常饿肚子。

樊哙不仅屠狗技术好、利索,而且煮得一手好狗肉,他煮的狗肉比别人家的都香,别人问他有什么诀窍,他也说不出来。其实他也没什么诀窍,他煮的狗肉香主要是因为懒,一是懒得刷锅,上顿煮的汤不倒,下顿还用这锅汤煮,老汤一直留着,没想到这种留老汤的做法后来竟成了烧卤业的规矩;二是懒得剥葱剥蒜,整根的大葱带着葱胡子就扔到锅里,大蒜带着蒜皮和蒜辫子就放进去了。葱胡子和蒜辫子对于去狗肉的腥臊味特别有效,所以后来人们煮狗肉都要放葱胡子和蒜辫子。别人还以为他有什么绝招,就偷偷跑到他家里看,回去也按照他的办法煮,煮出来还是没有他煮的好吃。渐渐地,樊哙狗肉在沛县出了名。从此,樊哙不仅屠狗,还做起了狗肉生意,也能勉强混饱肚子了。

樊哙生得五大三粗,面相很凶,他屠狗的时候,无论冬夏都光着膀子,这副样子谁见了都害怕,可是他的心地不坏,碰到邻里们有婚丧嫁娶之事,都要跑去帮忙,过后却没有人想起他。沛县城里没有人瞧得起他这个屠狗的。可是这一年夏天,樊哙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把城南的龙王庙砸了。光砸龙王庙还不算什么,奇的是他一锤子下去竟砸得龙王下起雨来。樊哙哈哈大笑:“看来龙王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

前来求雨上香的人们,看见樊哙提着一把钉锤从庙里出来,都觉得他不是个凡人,扑通扑通都跪了下来,一下子庙里庙外跪满了人,樊哙哪里承受得起,急忙去拉他们:“各位父老乡亲!千万别这样,别折了我樊哙的阳寿。”可是樊哙拉起这个,那个又跪下了,他怎么喊怎么劝也不听,没办法,只好挑起他的狗肉挑子逃之夭夭。

从此,沛县关于樊哙的故事就多了起来。樊哙家门口有一口井,樊哙屠狗煮狗肉就用这口井里的水,人们说,那口井是神井,底下直通东海龙王的龙宫,樊哙的狗肉之所以好吃是因为龙王相助,樊哙封了侯之后,人们便把这口井称作“樊哙井”,把樊哙住过的那条街叫作“樊哙街”。

刘邦与樊哙第一次相识是在樊哙的狗肉摊子上。那天刘邦进城买稻种,买完种子身上没钱了,恰好走到樊哙的狗肉摊子前,看见煮熟的狗肉馋得慌,又没钱,心想,管他呢,先吃了再说,于是大模大样地往那儿一坐:“称二斤。”

樊哙把肉称好切好端上来,刘邦又说:“这么好的狗肉怎么没酒啊?”“先生要喝我可以到旁边铺子里给你打去。”“去,打二斤来。”

樊哙打了酒来,刘邦道:“来来,坐下一块儿喝。”“你喝你的,我还得照顾我的生意呢。”“边喝边卖,不耽误,来来来,别客气!”

樊哙碍不过情面,坐下来陪刘邦喝酒,刘邦一面喝一面和樊哙东拉西扯,两斤酒下肚,狗肉也吃完了,还没想好脱身之计,浑身上下乱摸,面露尴尬之色。樊哙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揪住刘邦就要打:“你他娘的想白吃是不是?”

刘邦嘿嘿一笑,说:“别那么小气嘛,那酒肉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

樊哙自觉有点儿理亏,气已经不似先前那么壮了:“原来你请我喝酒就是为了赖账!就算你一半,把钱拿来!”“老子今天没带,我还能欠你的几个狗肉钱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管你是谁,吃了肉就得给钱!”“你认识县里的萧何萧主掾吗?”“我管他什么主员副员的,就是县太爷来吃肉也得给钱。”“你他娘的别不识抬举,老子陪你喝了半天酒,还要钱!”“你这是什么道理?吃肉当然得给钱!”

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刘邦见赖不过,只好把半口袋稻种往肉案子上一蹾,道:“不就是几个狗肉钱吗?给你!”说完就要走。这下樊哙倒不好意思了,一把拽住刘邦,说:“我也要不了那许多。”“都给你了,剩下算我下次来吃肉的钱。”樊哙见这人这么大气,心里反觉得有点儿愧疚:“要不,就算了吧。你下次带来。”“这还差不多,不就二斤狗肉吗?日后老子发迹了,还你一百倍。”说完,刘邦背起稻种就走了。从那以后,刘邦每次进城都要到樊哙的摊子上吃狗肉,日子久了,两个人倒成了朋友。刘邦经常囊中羞涩,樊哙也不提钱的事,但是刘邦有了钱绝不小气,往案头上一拍就是一大把,不数也不让找零。再后来,樊哙就不收他的钱了。在樊哙眼里,刘邦是个读书人,能和他这样的人交朋友是瞧得起他,因此,他对刘邦格外敬重,也喜欢他豁达不拘的性格。

樊哙三下两下把一条狗剥了下到锅里,三个人坐下来喝酒。闻到狗肉香,邻居几个小伙子也跑来打秋风。这几位常来,樊哙高兴了就给他们捞点肉吃,不给他们也没怨言,聊聊天磨蹭一会儿就走了。今天有刘邦在,樊哙不想让他们来打搅,说:“我这有客人,明天再来吧。”刘邦在一旁看见了,说:“来来来,进来一块儿喝两杯,人少了不热闹。”樊哙见刘邦这么说也就没再拦。

几个年轻人坐下来喝酒,其中一个指着卢绾说:“你看他嘴角上有颗痣,那是吃四方的嘴,将来肯定有福。”“我这算什么呀?人家刘季,那才是大福大贵呢。”

卢绾这么一说,大家都转过脸去看刘邦。刘邦生得高鼻梁、大眼睛,眼梢微微上挑,眉毛又粗又浓,相貌确实不俗。但是大家的注意力不在他的相貌上,而是瞪着眼睛在他脸上找哪里有痦子。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卢绾,卢绾说:“刘季,给他们看看。”

几杯酒下肚,刘邦也有点儿兴奋,把左腿裤腿使劲向上一撸,只见大腿上露出密密麻麻一大片黑痣,大伙举着灯去数,卢绾说:“不用数了,七十二个。”

樊哙还不知道刘邦有这等秘密,惊讶地说:“原来大哥不是凡人哪!”

卢绾得意地说道:“当然不是凡人,听老人们说,他娘怀他是在大堤上得的,那天他娘在大堤上睡觉,梦见一条龙,他娘和龙那个了。”

卢绾不会说话,气得刘邦骂道:“去你娘的,你娘才那个了呢。”

卢绾也不生气,接着说:“大哥说不定就是当今的真龙天子呀!”

樊哙听了这话十分兴奋,他平时就有点儿崇拜刘邦,更喜欢真龙天子这个说法,而且确信不疑:“原来大哥是真龙天子,来,咱们大家一起跪下,给大哥磕个头。”几个年轻人果真扑通扑通跪下磕起头来。“都给我起来!别他娘的皇上没当成,先把老子的命送了。来,喝酒,咱们是屋里耍笑,出去可别他娘的瞎说,我可就这一个脑袋。”

酒喝到半夜,一群人都已经醉醺醺的了。刘邦还觉得不够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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