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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3 01: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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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克里斯托弗·泰勒

出版社: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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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苏格拉底

解读苏格拉底试读:

作者简介

克里斯托弗·泰勒,牛津大学基督圣体学院研究员、哲学讲师。著有《古希腊人论享乐》、《原子论者:留基伯和德谟克利特》等书,译有柏拉图的《普罗泰戈拉篇》(合译)。译者简介

欧阳谦,哲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西方哲学的教学和研究工作。著有《20世纪西方人学思想导论》、《西方哲学问题研究》(合著)、《西方哲学智慧》(合著)等书,译有弗洛姆的《健全的社会》。

图目

图1 苏格拉底半身像——雕刻于苏格拉底死后不久。这个半身像是罗马时代的复制品。

图2 苏格拉底与他的“两个妻子”——这是17世纪荷兰画家C.B. 埃弗丁恩(1606-1678)带有喜剧风格的画作。

图3 半圆形公共会场——雅典公民大会的会场。这是从天文台上看到的远景。

图4 国王拱廊或者叫巴斯勒奥斯拱廊的废墟——这是负责宗教事务的执政官阿耳康国王的处所。

图5 被认为是装有用于处决犯人的毒药的小罐。

图6 苏格拉底之死——《克力同为已经死去的苏格拉底合上眼睛》,意大利雕塑家安东尼奥·卡诺瓦的作品(创作于1787至1792年间)。

图7 苏格拉底训斥阿尔西比亚德斯的场景(意大利画派作品,约1780年)

图8 拉斐尔壁画《雅典学院》(创作于1508至1511年)的局部——该壁画描绘了古希腊那些最著名的思想家。

图9 圣奥尔本斯的修士马修·帕里斯(卒于1259年)为一本名为《先师苏格拉底的预言》的算命书所画的扉页插图。

略语表

Diogenes Laertius 第欧根尼·拉尔修DLPl.Plato 柏拉图 Apol.《申辩篇》(《苏格拉底的自辩》) Charm.《卡尔米德篇》 Euthyd.《欧谛德谟篇》 Euthyph.《游叙弗伦篇》 Gorg.《高尔吉亚篇》 Hipp.Ma.《大希比阿篇》 Lach.《拉凯篇》 Ph.《斐多篇》 Prot.《普罗泰戈拉篇》 Rep.《理想国》 Symp.《会饮篇》 Tht.《泰阿泰德篇》Xen.色诺芬 Apol.《申辩篇》 Mem.《回忆苏格拉底》 Oec.《经济学篇》 Symp.《会饮篇》第一章绪 论

苏格拉底在哲学史上的位置独一无二。他是最具影响的哲学家之一,同时又是最神秘、最难了解的哲学家之一,而且,他的历史影响还与他的这种神秘性有关。首先,我们都知道,苏格拉底的人格对他同时代的人,尤其是对柏拉图,都产生了影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苏格拉底的言传身教,尤其是如果没有苏格拉底之死对柏拉图的影响,柏拉图大概就会成为一个政治家而不是一个哲学家,这样整个西方哲学的发展就会完全变样。作为一个哲学家的楷模,一个将道德与知识完全融入到日常生活中的楷模,一个面对唾弃和死刑表现出英雄般坚定的楷模,苏格拉底的形象一直影响着我们。为了回应时代的哲学变革,每个时代都要不断地强调苏格拉底作为哲学第一殉道者和守护神的形象。然而,苏格拉底的这个形象其实并不是由他本人创造的,而是由那些以他为写作题材的人创造的,尤其是柏拉图。柏拉图将苏格拉底描绘成理想化的哲学家,这个形象从古至今一直吸引和激励着世人。如果我们想试图透过柏拉图的生花妙笔来寻找历史上的苏格拉底,我们会发现,这就如同19世纪的《新约》研究企图寻找历史上的耶稣一样,最后其形象还是模糊不清。

苏格拉底的神秘性主要由两个原因造成(与耶稣的情形十分相似):首先是苏格拉底本人没有写下任何东西,其次是他死后很快就成了“苏格拉底对话”这种文学体裁的写作主题。他的那些亲朋好友,门生故旧依据各自的兴趣,发挥各自的想象力来呈现他的对话,以此来表现苏格拉底个性和对话的不同方面。柏拉图的对话录和色诺芬(Xenophon)的回忆录是这类体裁中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作品,另外还有一些比较零碎的回忆录,特别是埃斯基涅斯(Aeschines)的那些回忆录,因为被后人引用而得以留存。我们下面将会详细讨论这些作品。这里应该强调的是,柏拉图、色诺芬和其他作家都是出于不同的目的来描绘他们心目中的苏格拉底,因此苏格拉底就有了不同的形象。可以说这些作家歪曲了苏格拉底的形象,他们往往创造出一个多变的苏格拉底形象,如理想化的哲学家或者是模范公民。“苏格拉底”只不过是用来称呼这个多变形象的一个代称罢了。柏拉图极力将苏格拉底描绘成一个理想化的哲学家。在我看来,柏拉图通过这种描绘把他自己不同阶段的哲学理论算在苏格拉底名下,其实他知道这些理论并不是苏格拉底的,而是他在他老师苏格拉底死后才提出来的。但是在柏拉图看来,苏格拉底就是理想化的哲学家的最好典范,因为他相信苏格拉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苏格拉底经历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如果按照“小说”和“传记”的类别来划分,那么这些“苏格拉底对话”既不是小说作品,也不是传记作品。这些作品只是表达了作者们对于苏格拉底独特人格及其生活事件的不同反应和理解。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些作品,我们必须进一步厘清有关苏格拉底生平性格的事实,至少是其中那些可信的部分。图1 苏格拉底半身像——雕刻于苏格拉底死后不久。这个半身像是罗马时代的复制品。第二章生 平

苏格拉底去世的时间是能够确定的,因为有明文记载,他在公元前399年初春(雅典官历为400年或399年)被处以死刑,而关于他的确切出生日期还存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争议。公元前2世纪的编年史家阿波罗多罗斯(Apollodorus,公元3世纪的传记作家第欧根尼·拉尔修[Diogenes Laertius]曾经引用过他的著作)很肯定地指出,苏格拉底出生在公元前468年的5月初(接近雅典官历的469年或468年),但在柏拉图的书中,苏格拉底有两次说到他被判死刑的时候正好是70岁〔1〕

。要么是苏格拉底当时只有69岁,而柏拉图故意把他说成就快70岁了,要么是阿波罗多罗斯确定的出生日期(从400年或399年往回推70年算出来的)晚了一年或者两年(大多数学者也这样认为)。根据官方起诉书的记载(第欧根尼·拉尔修曾引用过),苏格拉底的父亲叫索福洛尼克斯(Sophroniscus),住在阿洛佩克(在雅典城的南面)。在《泰阿泰德篇》中(149a),柏拉图提到,苏格拉底的母亲叫菲娜丽特(Phainarete),是个身材魁梧的接生婆。他母亲的名字(字面意思是“有启迪的品性”)和职业正好符合苏格拉底自愿承担〔2〕的角色,即充当他人思想的助产士。不过,这可能只是柏拉图的文学杜撰。据说苏格拉底的父亲是一位石匠,苏格拉底自己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石匠。他还在重甲步兵团服过役,在那儿服役需要自带武器和盔甲,这说明苏格拉底的家境还不错。他苦行僧式的生活方式更多的是他哲学观点的体现,而不是说他真的很穷。他的妻子叫臧蒂普(Xanthippe),色诺芬和其他人(柏拉图不在其中)都将他的妻子说成是个泼妇。他们有3个儿子,其中两个在苏格拉底死时都还很小。就算他妻子的脾气很坏,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长久的婚姻关系。有一个不太可信的说法(而且还不合情理地说是来自亚里士多德),说苏格拉底还娶了第二个妻子,名字叫米尔托(Myrto)。至于苏格拉底与米尔托的婚姻关系,有人说是在他与臧蒂普结婚之前,也有人说是在这之后,还有人说苏格拉底犯有重婚罪,因为他同时与这两个女人保持了婚姻关系。

人们对苏格拉底的前半生所知甚少。据说他当过雅典人阿基劳斯(Archelaus)的学生,而阿基劳斯又是阿那克萨戈拉(Anaxagoras)的学生。阿基劳斯的兴趣在自然哲学和伦理学(根据第欧根尼·拉尔修的记载,阿基劳斯提出热和冷是万物存在的两个根本原因,动物源自黏土似的物质,公正和不义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由习俗造成的,2.16)。在柏拉图所写的《斐多篇》(96a ff.)里,苏格拉底说他最初关注的是自然哲学,这可能反映了他当阿基劳斯学生的这段经历。如果是这样,他很快又将兴趣转向了其他领域,这也说明了阿基劳斯在伦理学方面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公元前432年,伯罗奔尼撒战争爆发的时候,苏格拉底已经三十好几了,正是从这时起,他开始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柏拉图几次提到〔3〕苏格拉底从军的生平事迹,如在开战初期,苏格拉底参加了北爱琴海的波提达依围攻战。在这些段落的最后,阿尔西比亚德斯(Alcibiades)详细描述了苏格拉底在战斗中是如何地勇敢,如何在赤脚单衫的情况下顽强地经受住了严冬的考验。阿尔西比亚德斯对于苏格拉底的描述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为柏拉图所塑造的苏格拉底和公元前5世纪喜剧作品里所描绘的苏格拉底提供了非常可信的证据。“第欧根尼·拉尔修曾援引过喜剧作家阿美庇亚斯的一些戏剧台词(按照绝大多数学者的看法,这些台词出自阿美庇亚斯已经失传的剧作《Connus》。在公元前423年举办的戏剧比赛中,这部剧作获得的名次是在阿里斯托芬的剧作《云》之上的),描述了苏格拉底强壮的身体,以及他引人注目的俭朴衣着和让鞋匠感到不快的赤脚习惯。在阿里斯多芬的喜剧《云》中,有两次提到赤脚是苏格拉底的典型特征。另一位喜剧诗人欧波利斯(Eupolis)谈到苏格拉底时,说他是一个像乞丐一样的话匣子,往往下顿饭在哪里吃都不知道,还说他是一个〔4〕小偷,这在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云》中也有讽刺性的描写。到公元前420年,苏格拉底已经很出名了,因为他古怪而简单的生活方式,也因为他的巧言善辩,他成了人们嘲笑的对象。他的个性特征成为了当时喜剧作品乐于采用的故事素材。但在喜剧作家眼里,苏格拉底的个性也代表了社会生活中一些重要但不受欢迎的倾向,所以他仅在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云》中的戏剧形象得以流传。图2 苏格拉底与他的“两个妻子”——这是17世纪荷兰画家C.B. 埃弗丁恩(Everdingen, 1606-1678)带有喜剧风格的画作。在苏格拉底靠着的石头上刻有“认识你自己”这句箴言。在古希腊,这句箴言被当作是苏格拉底的一个口号,被铭刻在德尔菲的阿波罗神庙上。

格思里(W. K. C. Guthrie)对苏格拉底的戏剧形象做了一个很好的概括:

我们从喜剧《云》中能够看到苏格拉底是3种不同类型的人,这些类型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不可能完美地结合起来:首先,他是一个智者,讲授使人精明的技艺;其次,他是一个不敬神的自然哲学家,就像阿那克萨戈拉那样;再次,他是一个苦行僧式的道德教师,因无心俗务而衣衫褴褛,食不果腹。

在这部喜剧中,苏格拉底开办了一个学校,学生交了学费就可以向他学习赖掉欠债的诡辩术。这种诡辩术就叫做“用强词夺理来取胜”。智者普罗泰戈拉(Protagoras)提出过这个口号,意思是在两种对立观点的论战中,有理的传统道德观念(也就是代表着真理的一方)最后要输给无理的谬论(代表着歪理的一方)。喜剧《云》中的苏格拉底除了是传授这种诡辩术的老师,还是一个特别喜欢研究天体的自然哲学家。他拒绝了传统宗教及其对天体的神化,提出了他心目中的各种新神:如“空气神”、“以太神”、“星云神”、“混沌神”、“舌头神”以及取代宙斯而成为宇宙最高力量的“天界旋涡”。这种新“宗教”为智者派的非道德主义提供了形而上学的基础,因为与原有的诸神不同(就像苏格拉底所说,这些神不是“现在通用的钱币”,247-8),新神无意惩罚那些作恶者。在该剧的结尾,苏格拉底的教学场所被烧毁,这是对发生于此的许多亵渎神灵的行为的惩罚,因为“弄清月亮的位置(观察月亮的轨道)”就是“冒犯诸神”(1506-9)。

到了公元前423年,苏格拉底已经很有名气。他被讽刺为是新学的代表人物。对于那些保守、有思想的雅典人来说,苏格拉底就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危险分子,老是喜欢用科学思考和论辩训练去挑战传统的道德和宗教。当然,这种嘲讽并不意味着喜剧作家以及观众很了解苏格拉底或其他学者的生平和学说(虽然喜剧《云》中所嘲弄的学说和阿波罗尼亚的自然哲学家第欧根尼[Diogenes of Apollonia]的学说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这给一些评论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喜剧作家和观众还是掌握了一些关于苏格拉底的真实情况(虽然有许多的夸张、简化、歪曲),对像普罗泰戈拉和第欧根尼这类“知识分子”的目的也有所了解。我们必须要追问,苏格拉底在公元前423年之前究竟做了些什么,人们会对他有如此的讽刺和嘲弄。

按照阿里斯托芬的描写,苏格拉底创建了一所寄宿学校,向学生传授如何进行科学研究和运用论辩技巧,他甚至还通过传授这些知识来获取报酬。其实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柏拉图和色诺芬都反复强调,苏格拉底从没有声称自己懂专业的科学技术知识,或是为了钱才去教〔5〕书。在柏拉图眼里,职业智者只知积攒钱财,他们就像是“兜售〔6〕灵魂的小贩”,而苏格拉底则完全不同于智者,他为世人的幸福〔7〕无私地献出自己的时间,结果自己却深陷贫困之中。很难相信,如果柏拉图真的认为苏格拉底就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知识贩子,他还会为苏格拉底作面面俱到的辩护,但我们却不难相信苏格拉底其实并不是喜剧作家丑化的那么一个人。所有关于苏格拉底的描绘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认为苏格拉底好质问他人,好与人辩论。他时常挑战那些自以为有所专长的人,并揭露他们思想中前后矛盾的地方。当然智者也做这样的事情,至少为了挣钱也在向人们传授辩论的技巧。苏格〔8〕拉底却与众不同,他任何时候都穿着他那很显眼的破外套,赤脚〔9〕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难怪人们会觉得“他就是一个古怪的家伙,跟每一个人辩论,找出别人的漏洞。他属于智者派中的一个成员,这些智者用十足的诡辩向世人证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灵,只有空气和旋涡,太阳也不过是一块烧红的石头,以及诸如此类的荒唐言论”。众人对苏格拉底的描绘中充斥着许多传闻,比如说苏格拉底早年对自然哲学有兴趣跟他的老师阿基劳斯有关,说苏格拉底不遵从当时的宗教观念。这些传闻都被喜剧天才阿里斯托芬在公元前423年搬上了戏剧舞台。图3 半圆形公共会场——雅典公民大会的会场。这是从天文台上看到的远景。

柏拉图提到苏格拉底的两次从军经历,一次是公元前424年参加〔10〕发生在彼奥提亚的德里留战事,另一次是参加公元前422年发生〔11〕在北爱琴海沿岸的安菲波里之战。在从德里留战场的撤退过程中,苏格拉底因为表现英勇而成为传奇式人物,后来的一些作家传说他在撤退时还救了色诺芬的命。因为当时色诺芬才只有6岁,这个传说显然是不真实的,无疑是由阿尔西比亚德斯对苏格拉底在波提达依战役中英勇行为的描述转化过来的,当时阿尔西比亚德斯受了伤,是苏格拉底救了他的命。在人们对苏格拉底的描绘中,几乎都肯定了苏〔12〕格拉底十分勇敢,根本不在乎艰难困苦,而且酒量惊人,有些描述还提到他的性情很暴躁,但是他能够用理智来控制自己的愤怒、〔13〕节制自己的性欲。色诺芬在他的《会饮篇》里给我们描绘了中年苏格拉底的外貌:鼻子扁平,鼻孔宽大,双目突出,嘴唇肥厚,大腹便便,这与阿尔西比亚德斯所描绘的苏格拉底形象很吻合。在柏拉图的《会饮篇》中,阿尔西比亚德斯将苏格拉底看作好色的男人或者〔14〕像森林之神赛利纳斯(Silenus)一样。在喜剧《云》中有两处附注146和223(即原稿上的旁注,大概写于古代晚期)说苏格拉底是秃顶,但这个说法并没有确实的根据。或许这源于人们常把苏格拉底看作是好色之徒,而好色之徒在他们看来都是光头秃顶。

苏格拉底从军中退役后的生活我们就一无所知了。直到公元前406年,因苏格拉底参与了一桩雅典公务,我们才又对他的生平有所了解。这桩公务是苏格拉底受审前涉足的唯一一次公务。那年雅典获得了一次海战的胜利,但由于指挥官们没有出手援救生还者,雅典公民大会投票认定这些指挥官应该受到集体的审判而不是按照法律只审判个别人。当时雅典的绝大多数官职的授与都是用抽签的方式决定。根据抽签结果,苏格拉底当选为元老委员会的成员,这个委员会的任务是为公民大会准备议事日程并主持会议。这次苏格拉底是委员会中〔15〕唯一一个反对这个违法提案的人,然而色诺芬在他的《回忆苏格拉底》中有不同的说法,且提到了两次,他说苏格拉底当时主持了公民大会的关键性辩论,并“不允许他们通过这个动议”(事实上这个动议最后公民大会通过了,我们只能这样理解:苏格拉底“试图反对通过,但他的反对没有起作用”)。

公元前404年,雅典民主政体被推翻,取而代之的是三十僭主。他们下令重新修订法律,很快便开始了恐怖统治,成千上万的人被杀害或是流放。这样的统治持续了8个月,直到三十僭主的暴政被武装抵抗运动所推翻,民主政体又得以复辟。苏格拉底在民主派和寡头派中都有朋友。三十僭主中最有名的卡尔米德(Charmides)和克里底亚(Critias)都是他的朋友(他们都是柏拉图的亲戚)。在推翻寡头政体的战斗中,他们都遭到了杀害。他在民主阵营的朋友包括演说家吕西亚斯(Lysias)和卡厄里芬(Chaerephon),都曾遭流放,但一直积极参加反对寡头统治的斗争。在民主派的统治之下,苏格拉底对政治一向是不闻不问。他一直住在雅典。三十僭主当政时,曾想把苏格拉底也拖下水,让他也参与到逮捕一个叫利昂(Leon)的萨拉米〔16〕斯人的行动,但苏格拉底拒绝与他们合作,“回家去了”。当然,他在政治上并不反对三十僭主的统治,也不赞同民主派那种不合法和不道德的做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在审判海军指挥官的问题上坚持自己的立场。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说明苏格拉底当时参与了推翻僭主统治的活动。柏拉图对此保持沉默,更重要的是色诺芬对此事也三缄其口,这表明了苏格拉底确实没有参与这些活动。审判与死亡

大约在公元前400年或者399年初,一个名叫麦勒图斯〔17〕(Meletus)的默默无闻的年轻人对苏格拉底提出了如下控告:图4 国王拱廊或者叫巴斯勒奥斯拱廊的废墟——这是负责宗教事务的执政官阿耳康国王(King Archon)的处所,苏格拉底就是在这里被控有不敬神之罪。

此控告由皮托斯区的麦勒图斯的儿子麦勒图斯提出,并发誓保证所控属实:阿洛佩克区的索福洛尼克斯的儿子苏格拉底是一个坏人,因为他拒绝承认雅典城邦所公认的诸神,并且引入了其他的新神。他还是一个腐化青年的罪人。对他的刑罚应该是死刑。

另外还有两位控告人:不出名的吕柯(Lycon)和在复辟的民主政府中赫赫有名的政治家阿利图斯(Anytus)。在由负责宗教事务的执政官(大家都称他为“国王”)主持完预审之后(在柏拉图《游叙弗伦篇》的开头有提及),这个案子就在公元前399年的初春交由500人组成的陪审团来进行最后的裁决。

关于这场审判的过程没有留下什么记录。在苏格拉底死后,有不少作者声称记录下了控方的控词和苏格拉底的辩词。由柏拉图和色诺芬所写的两篇苏格拉底的辩护词最后留存了下来,而控方的控词则已佚失。在控辩双方出示证据,作完陈述之后,由陪审团投票来裁定苏格拉底究竟是否有罪。根据柏拉图的《申辩篇》(36a),投票的结果是,认为有罪的是280票,认为无罪的是220票,前者比后者多了60票。一旦陪审团作出了有罪裁定之后,就要由控方和辩方分别提出他们所希望的刑罚,然后再由陪审团在两种刑罚中间作出选择。控方要求处以苏格拉底死刑,(按照柏拉图的说法)苏格拉底开始拒绝提出〔18〕对他应该使用什么刑罚,最后,在众人的劝说下,他提出一笔罚款,数额为半个塔兰特(古希腊货币单位),相当于一个熟练手工艺人8年的收入(38b)。陪审团投票的结果是判处苏格拉底死刑。按照第欧根尼·拉尔修的记载,最后主张死刑的人比开始主张有罪的人又多了80人,即有360人主张死刑,只有140人不主张死刑。显然,苏格拉底拒绝接受刑罚使原来认为他无罪的一些陪审团成员对他产生了反感。图5 被认为是装有用于处决犯人的毒药的小罐,发现于雅典监狱的水池里。

通常宣判之后马上就要执行判决。可是这次审判时正好赶上要派人去神圣的德洛斯岛举行每年的祭祀活动,为了保证仪式的纯洁性,〔19〕规定在这个时间不能处决犯人。因此在宣判和执行之间还有一个月的间隔。苏格拉底在这个期间被关在监狱里面,他的朋友可以来

〔20〕探监。柏拉图在《克力同篇》表示,苏格拉底有机会越狱逃脱,大概城邦当局也默许,因为处死这样一个著名人物会让他们很难堪(45e,52c)。虽然有越狱的机会,但苏格拉底还是拒绝逃跑,决定坦然赴死。柏拉图在《斐多篇》里带有理想化色彩的描写,使苏格拉底之死名垂千古。执行死刑的方式是让犯人自己喝下从毒芹属植物提炼出来的毒酒,尽管这种刑罚没有通常的酷刑那么可怕,但是医学上证明,这种毒酒喝下去之后还是很令人痛苦的,苏格拉底不可能像柏拉图描写的那样,死得很平静,很有尊严。依照柏拉图的描写,苏格拉底最后说的话是“克力同,我们还欠阿斯克勒庇俄斯(Asclepius)〔21〕一只鸡,记住要还清这笔债务”。阿斯克勒庇俄斯是药神,有病的人只要向他献上一只公鸡作为感恩的供品,身体就能得到康复。如果这确是他的临终遗言,那么有趣的是他最后关心的还是与宗教仪式有关的事情。(这个情形让18和19世纪苏格拉底的理性主义崇拜者们有点尴尬。)柏拉图的描述过于理想化,因而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对苏格拉底遗言的描写更多的是出于戏剧夸张而非历史真实的考虑。假定这个遗言最终表现了苏格拉底的虔诚,那么色诺芬的描写应该比柏拉图的更符合实情一些。近来有一个很巧妙的观点认为,根据《斐多篇》陈述的一些细节可以判断(59b),苏格拉底喝下毒酒的时候,柏拉图因为生病并没有在场。向药神献上公鸡,是因为柏拉图身体康复而要表示感谢,同时也标志着他是苏格拉底哲学的继承人。这种自我吹捧似乎不太可信。以前还有一种观点(如尼采的观点)认为,向阿斯克勒庇俄斯献祭,表达了苏格拉底本人对摆脱生命疾苦的感激之情(参见莎士比亚剧作中的台词“在生命的阵阵兴奋之后,他终于睡着了”),这种看法似乎更有道理。

由于这次审判没有留下任何记录,我们无法准确地再现控方对苏格拉底的指控。上面提到的那些信誓旦旦的指控非常含混,可以将许多行为都列入其中,而依照雅典的法律诉讼程序,准许控方提出一些与指控书内容完全无关的材料,这些材料有可能直接影响到陪审团对于被告是否有罪的最后裁决。一种古老的观点认为,苏格拉底被定罪的真实原因是政治方面的,因为据说受他影响的朋友都是一些以反雅典城邦和反民主政体而知名的人物,尤其是阿尔西比亚德斯和克里底亚。演说家埃斯基涅斯(Aeschines)直截了当地宣称“你们这些雅典人杀害了智者苏格拉底,不就是因为你们认为他曾经教过克里底〔22〕亚,而克里底亚又是推翻了民主政体的三十僭主之一”。考虑到阿尔西比亚德斯、克里底亚、卡尔米德这些人都声名狼藉,再加上苏格拉底其他两个知名的朋友费德鲁斯(Phaedrus)和厄里西马楚斯(Eryximachus)(还有苏格拉底圈子里的其他人)又曾卷入公元前415年发生的一起广为人知的诋毁宗教的事件,这就难怪有人要利用上述人等的种种劣行来控告苏格拉底腐化青年。公元前403年曾经通过一个大赦令,使人们可以免于因过去所犯的罪行受到指控,但是并不排除可以用这些犯罪前科来说明被告的品行。至少从指控苏格拉底腐化青年来看,肯定有政治方面的原因。但是我们也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宗教上的指控只是为了掩盖纯粹政治上的指控,或者说所谓的腐化青年与宗教和政治问题都不相干。我们在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云》(420s)中看到,苏格拉底被描写成一个传统宗教的颠覆者,他用自己的“新神”,如“空气神”和“旋涡神”来代替传统的诸神。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传统道德和正统教育的破坏者。在《申辩篇》中,柏拉图认为,某些对苏格拉底的污蔑之词到公元前399年还在四处流传。我相信柏拉图所言属实。尽管公元前5世纪对普罗泰戈拉和〔23〕欧里庇得斯这些自由知识分子的一系列指控完全是不可信的,但是阿那克萨戈拉还是被迫离开了雅典,因为他害怕会因为自己曾大不敬地宣称太阳不过是一块烧红的石头而受到指控。柏拉图在《申辩篇》中(27d-e)很注意将苏格拉底和阿那克萨戈拉区别开来,这表明他知道,苏格拉底也可能遭受类似的指控。图6 苏格拉底之死。《克力同为已经死去的苏格拉底合上眼睛》,意大利雕塑家安东尼奥·卡诺瓦(Antonio Canova)的作品(创作于1787至1792年间)。

当然也有证据表明,在当时的人看来,苏格拉底个人的宗教行为和宗教态度均很古怪。他公开宣称他听从一种隐秘的神示,这是一种内心的声音,这种声音会警告他不要去做有害于自己的事情,比如去从事政治。苏格拉底在《申辩篇》里说,麦勒图斯在控告中歪曲了他的主张。苏格拉底的这种说法也没有什么明显违法或是不敬神的地方,但是联系到他那些不守成规的行为,我们就可以相信游叙弗伦(Euthyphro)在对话中所言不差,苏格拉底没有依照通常的途径与神

〔24〕沟通。事实上,雅典城邦从公元前4世纪就能够接受外来的新神,比如狩猎女神本狄斯神(Bendis)和药神阿斯克勒庇俄斯被正式地供奉起来,但个人迷信还是被视为危险的举动,而且要以死刑加以惩处。当苏格拉底被看作是个人迷信的带头人时,人们的这种偏见就会给他带来伤害,这在一些文献中有所暗示。在喜剧《云》中,在描写苏格拉底引荐斯特里普斯亚德斯(Strepsiades)到他的“思想学校”时,阿里斯托芬模仿了一种神秘宗教的入教仪式,这明显是对苏格拉底的一种嘲讽(250-74)。而在阿里斯托芬的另一部喜剧《鸟》(创作于公元前414年)的一段合唱中提到,苏格拉底在一个神秘的湖畔招魂唤鬼,而他的朋友卡厄里芬(在喜剧《云》中是苏格拉底的学生之一)“这只蝙蝠”就是他招唤出来的鬼魂之一(1553-64)。人们还认为,苏格拉底还带领一帮人,搞神秘学研究,有一次在波提达依,他陷入迷狂的状态,纹丝不动地站在一个地方,冥思苦想了一整天〔25〕,这些都是指摘他行为怪异的依据。我们看到,苏格拉底既是一个不敬神的自然哲学家,同时又是一个装神弄鬼的苦行者,他的这两种形象似乎彼此不太吻合。但这种形象上的矛盾在公元前5世纪还不是很明显。无论如何,我们这里关注的是当时的思想风气,而不是那些听上去振振有词的罪状。我认为,在古希腊人看来,苏格拉底是宗教的离经叛道者和传统道德的颠覆者,他密友一些骇人听闻的罪行已经充分地显示了他对年轻人的负面影响。

关于控告苏格拉底的理由就说到这里。至于苏格拉底的辩词,一直有人说(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4世纪)苏格拉底并没有提供什么证据来反驳控方,但许多事实表明,苏格拉底确实进行了申辩,只是苏格拉底的申辩太与众不同,以至于人们认为他事先根本就没有打算要进行申辩,或者说他不是当真希望可以使陪审团相信他是无罪的〔26〕。(西塞罗[Cicero,《演说集》,1.231]还有其他人都曾描述说吕西亚斯为苏格拉底写了一份申辩词,但没有料到,苏格拉底拒绝在法庭上宣读。这个故事很可能只说明苏格拉底的申辩词只是吕西亚斯〔27〕写的许多篇演说稿中的一篇。见普卢塔克[Plutarch]写的《吕西亚斯传》,863b。)我们自然要问,由柏拉图和色诺芬写的两个不同版本的《申辩篇》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真实反映了苏格拉底申辩词的基本内容。这两部作品在性质上迥然不同。柏拉图的《申辩篇》要比色诺芬的版本长4倍,声称是一字不差地记录了苏格拉底发表的3篇申辩词,第一篇是对他控罪所作的辩护,第二篇是他被定罪之后对刑罚问题所作的申诉,第三篇是在陪审团投票判他死刑之后,他对陪审团发表的演说。色诺芬的《申辩篇》是一部叙事性的作品,它首先解释了苏格拉底为什么事先没有打算进行申辩,接着从苏格拉底的主要申辩发言及其向陪审团所作的最后陈述中摘录了一些内容(用直接引语叙述),最后对苏格拉底在审判之后讲的一些话进行了记录和汇编。这两部作品在内容上也有许多不同之处。尽管它们都反映了苏格拉底对他3条罪状所作的申辩,但是在申辩的内容上有很大的出入。色诺芬描写的苏格拉底驳斥了对他不信城邦诸神的指控,他认为自己一直积极参加城邦公共的敬神活动;至于指控他引入了新神,苏格拉底认为,这仅仅是因为他得到了神示。在他看来,传统宗教也经常依赖于神示和神谕。他还驳斥了说他腐化青年的指控。他强调,对于传统美德,他一向是身体力行,这是众所周知的。另外,他还声称,人们真正不满的其实是他对青年的教育,但他认为,这种教育对青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苏格拉底说话的口气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半步,以至于读者可能都会觉得奇怪,人们为什么会告他。

相反,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一开始就表示,现在对他的指控是对他长期误解的结果。这种误解最早要追溯到阿里斯托芬对他的讽刺挖苦,其中有许多不实之词,最主要是两条:一是说他自称是自然哲学的权威,另一个说他是为了钱才去教书的(在反驳第二个谎言的过程中,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否认他教过任何人,这与色诺芬笔下的不同)。苏格拉底认为,人们之所以对他的行为有所曲解,是因为他声称具有某种智慧。正是对这种智慧的解释使得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远在色诺芬笔下的苏格拉底之上,因为前者的解释相当于是一篇自辩词,他把自己的生活方式看作是一种神圣的使命,和世俗成规迥然有别。

按照柏拉图的说法,这个使命的渊源起于苏格拉底的朋友卡厄里芬到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去求神谕。卡厄里芬问神灵还有没有比苏格拉底更有智慧的人,神谕上说没有了。因为苏格拉底知道他并不具有什么专长,他对神谕的内容感到有些迷惑,就在那些公认的权威中间去寻找比他更有智慧的人(他首先找了政治家,随后又找了诗人和手艺人)。通过对他们专业知识的询问,苏格拉底发现这些权威实际上不具有他们自己宣称的那种智慧,反而是他自己更有智慧,因为他至少知道自己的无知。于是,他明白了,神谕之所以说他有智慧正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所以他的神圣使命就是告诉其他人,他们所谓的智慧只是徒有虚名而已。正是履行了这种质问他人的使命(通常就是指“苏格拉底的反诘法”,“反诘”这个词的希腊原文elenchos,就是“审视”、“质问”的意思)使得他不受欢迎,旁人对他也产生了误解。他在申辩中强调这种使命会给城邦带来最大的利益,他有义务严格按神的旨意执行这种使命,即使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段叙述存在很多问题,首先,最明显的就是神谕的真实性。这段叙述有依据吗?或者按一些学者的观点,这仅仅是柏拉图的杜撰?没有关于德尔斐神谕的正式记载来帮助我们确证这段叙述的真实性。我们所知道的大多数有关神谕上的回答都出自文学作品,其真实性都有待一一考证。事实上,色诺芬也提到了这个神谕,但这也不算是一条独立证据,因为他在写作时就已知道柏拉图对此事的记载,因此他对这个神谕的叙述多半来自柏拉图。我们很难去考证这个神谕的真实性,但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认可。如果它是假的,那为什么柏拉图要点明是卡厄里芬去求神谕而不是说是“某个人”去求神谕?为什么他还要补充一个旁证说,尽管卡里芬在苏格拉底受审时已经去世,但他的兄弟还健在,可以证明这段叙述的真实性?这段叙述在柏拉图和色诺芬笔下起了不同的作用,这比其历史真实性更为重要。按照色诺芬的说法,神谕上说的是,再没有人比苏格拉底更具有自由的精神,更公正,更有自制力,后又引用了一些事例来证明上述这些美德,而对于他的智慧就提得很少。按照柏拉图的记述,神谕上说的是再没有人比苏格拉底更有智慧了,而苏格拉底的智慧就是自我认识。色诺芬意在利用这段叙述凸显苏格拉底身上的传统美德,而柏拉图则是要说明,苏格拉底的反诘是在履行一项神圣的使命,是一种最虔诚的行为。

柏拉图关于神谕的叙述还有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在他笔下,苏格拉底不再追寻神谕的意义,转而通过不断盘问雅典公民来关切他们的灵魂,以此作为他终生的志业。《申辩篇》23a有一段对神谕意义的阐释:“事实上神(只有神)才是智慧的,人的智慧不重要,甚至毫无价值……人哪,苏格拉底才是你们中间最有智慧的人,因为他知道事实上他并没有什么智慧”。这个发现并没有让苏格拉底停止探求,反而使他继续追问:“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遵照神的旨意四处奔波去寻找我认为是有智慧的每一个人,不管他是雅典公民还是外邦人;当我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智慧的时候,我就要代神向他指出,他不是一个有智慧的人”。为什么苏格拉底要“代神”向人们指出,他们自夸的智慧是毫无根据的呢?神要求他去告知人们,只有神才拥有真正的智慧,人没有真正的智慧,这是为什么呢?传统的观点认为,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应该承认自己比不上神;对于那些试图要僭越此一神人差距的人,都要受到神严厉的惩罚,比如阿波罗神曾经痛斥好色之徒玛息阿(Marsyas),因其要与他在音乐上比个高低。然而,人们从苏格拉底的质问所得到的益处并不是那种表面上的东西。苏格拉底的质问是要人们“关注智识、真理和灵魂的最佳状态”(29e),因为“正是因为德性,财富和其他东西才可能在公私两方面都对人有益”(30b)。自我认识和灵魂向善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或者说自我认识就等同于灵魂向善,是灵魂向善的必要或充分条件,或者就是充要条件。这就是为什么说苏格拉底为神效劳能够给城邦带来最大的好处。

自我认识和灵魂向善之间的具体关系在《申辩篇》里并没有讲得很清楚。清楚的是,柏拉图把知识和德性的关系作为许多苏格拉底对话的主题。按《申辩篇》里的描述,这也是苏格拉底用来反驳说他不敬城邦诸神的要点所在。与色诺芬不同,柏拉图并没有提及苏格拉底在公开或私下场合是否遵行了传统的宗教礼仪。他是把苏格拉底的哲学生活方式视作更加高级的宗教实践,即服从一位要我们完善自己灵魂的神。色诺芬和柏拉图都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编排苏格拉底对指控的回答,色诺芬强调苏格拉底身上十分传统的虔诚和德性,柏拉图则将苏格拉底描绘成履行哲学生活方式的楷模。

柏拉图笔下苏格拉底对指控的回答显示出苏格拉底质问的力量。当麦勒图斯指控苏格拉底引入新神,苏格拉底就通过盘问使麦勒图斯承认自己的立场是前后矛盾的,因为麦勒图斯既坚持说苏格拉底引入了新神,同时又说苏格拉底不承认神的存在。至于指控他腐化青年,苏格拉底就反驳说,如果他腐化了他们,那他也不是存心的,因为他要是腐化了青年,他们便会加害于他,而事实上没有任何人这么做过。苏格拉底的后一个论点对他在柏拉图其他几段对话中提出的伦理命题至关重要。我们看到,柏拉图所设计的苏格拉底对指控的反驳,不仅依赖于苏格拉底的辩论技巧,而且还借助于苏格拉底的伦理学说。在柏拉图看来,对苏格拉底的指控并不是一种人身攻击,更重要的是一种对苏格拉底哲学实践的攻击,要对这种攻击进行反驳,就要指出苏格拉底其实是在为神效劳,而且还要充分利用苏格拉底的论辩技巧及其思想学说。与柏拉图不同,在色诺芬笔下,苏格拉底的反驳就没有什么哲学内容。

要想通过把色诺芬和柏拉图的描写结合起来,做到真实地重现苏格拉底受审时的自我辩护,其结果必然是徒劳无功的,因为他们二人都是按自己的思路来编写苏格拉底的申辩内容。我认为,不可能弄清苏格拉底是否真的作过按柏拉图或色诺芬记述的那些陈述或申辩。从一个更广阔的视角来看,我认为,与色诺芬的记述相比,柏拉图的记述更能抓住当时审判的气氛,更能体现苏格拉底申辩的真实内容。原因有二。首先,与色诺芬的记述比较,柏拉图强调了阿里斯托芬对苏格拉底的嘲讽及其影响(色诺芬完全没有提到这个方面),这就把对苏格拉底的指控置于相关的历史背景之下,也使对苏格拉底不敬城邦诸神和引入新神的指控听起来更可信。其次,苏格拉底的申辩与众不同,色诺芬对此的描述却枯燥乏味;而柏拉图却生动有趣地记述了苏格拉底视其反诘为敬神利邦之举的事情。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很多作家都指责苏格拉底傲慢自大,柏拉图本想替苏格拉底辩解,但在他笔下,苏格拉底在宣称其反诘是敬神利邦之举时比在反驳对他的指控时表现得更为傲慢自大。

注释

〔1〕见《申辩篇》17d和《克力同篇》52e。

〔2〕见《泰阿泰德篇》149-51。

〔3〕见《申辩篇》28e,《卡尔米德篇》153a和《会饮篇》219e ff.。

〔4〕见《云》177-9。

〔5〕见《申辩篇》19d-20c, 31b-c, 《回忆苏格拉底》1.2.60,1.6.5和1.6.13。

〔6〕见《美诺篇》91d和《大希比阿篇》282d-e。

〔7〕见《申辩篇》31b-c。

〔8〕见《普罗泰戈拉篇》335d, 《回忆苏格拉底》1.6.2和第欧根尼·拉尔修2.28。

〔9〕见《云》362, 柏拉图《会饮篇》221b。

〔10〕见《申辩篇》28e, 《拉凯篇》181a和《会饮篇》221a-b。

〔11〕见《申辩篇》28e。

〔12〕见《会饮篇》214a, 220a, 223c-d。

〔13〕见西塞罗《图库兰谈话录》4.37.80,比较柏拉图《卡尔米德篇》155c-e和《会饮篇》216d。相反的说法也有,如他的死对头阿里斯托依努斯(Aristoxenus)所描述的那样。

〔14〕215b, 216d;比较色诺芬《会饮篇》4.19。关于扁平的鼻子和突出的眼睛的描绘也见《泰阿泰德篇》143e。

〔15〕有关的事件描述请见《申辩篇》32b-c和色诺芬的《希腊史》1.7.14-15。

〔16〕见《申辩篇》32d,比较《回忆苏格拉底》4.4.3。

〔17〕见《游叙弗伦篇》2b。

〔18〕见《申辩篇》36d-e,他建议的刑罚是宣布他是公众的恩人,因此他今后可在市政厅免费享受一日三餐。

〔19〕见《斐多篇》58a-c。

〔20〕见《克力同篇》43a。

〔21〕见《斐多篇》118a。

〔22〕《反对提玛科斯》,发表于公元前345年;也可比较《回忆苏格拉底》1.2.12-16。

〔23〕欧里庇得斯(Euripides,约公元前485—前406),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之一,相传创作了90余部悲剧作品,现存《特洛亚妇女》、《希波吕托斯》和《美狄亚》等9部。——译注

〔24〕见《游叙弗伦篇》3b,比较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1.1.2。

〔25〕见《会饮篇》220c-d。

〔26〕色诺芬《申辩篇》1-8。

〔27〕普卢塔克(Plutarch,大约生活在公元46—120),古希腊传记作家和散文家,创作了大约200多部作品,比较有名的是《希腊罗马名人传》以及《道德论丛》。——译注第三章苏格拉底文献和苏格拉底问题

上一章对苏格拉底的生平及其死亡原因的介绍,已使我们不得不面对所谓的“苏格拉底问题”,即如何通过文献去了解历史上真实的苏格拉底的生平和性格。上一章的每一论断,或明或暗地都包含了一些对其所依据文献的性质和可靠性的假设。上一章还特别强调,柏拉图和色诺芬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来构想苏格拉底的申辩;最后结尾时说道,除了勉强能确定个别攻击苏格拉底的词句外,我们手头的文献只能让我们知道苏格拉底申辩过程的大概,对其详情,我们仍一无所知。本章的任务是概述那些流传至今的、涉及苏格拉底的各种古代文献及其所属体裁,希望以此来弄清造成这一结果的来龙去脉。柏拉图之外的其他描述者

对于第一类苏格拉底文献,主要是公元前5世纪出现的那些描写苏格拉底的喜剧,此处我并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这些喜剧是唯一在苏格拉底去世前就已完成的苏格拉底文献,所以这部分文献不可能受到柏拉图的影响。这类喜剧表现了时人对苏格拉底的讽刺和挖苦,并且将他与当时知识分子生活的重要方面联系起来。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很大程度上,正是这种讽刺挖苦导致了人们对苏格拉底的怀疑和敌视,并最终造成了他的死亡。

亚里士多德在《诗论》的开头就提到,“苏格拉底对话”与公元前5世纪西西里的两位剧作家索夫龙(Sophron)和克塞那库斯(Xenarchus)的滑稽剧属于同一表现体裁(他们显然是一对父子),但他还没有找到一个名字来给这种体裁命名。“滑稽剧”是对日常生活场景的戏剧化摹仿(有些剧作的名字就叫“岳母”或是“金枪鱼与渔夫”),这些“滑稽剧”都是虚构的,从表面上看,还都带有喜剧色彩,剧中的男女人物都代表着某类人。并没有证据表明,剧中描绘的人物就是真实的历史人物。虽然亚里士多德把这类滑稽剧与苏格拉底的对话视为同一种艺术体裁,而且据说柏拉图曾经还把这类滑稽剧介绍给雅典人,他的人物描写也受其影响,但我们不能夸大两者的相似之处,因为这种相似仅在于都是用散文体的对话来(粗略地)描写时下的生活。我们也不能贸然地下结论说,因为滑稽剧完全是虚构的,而苏格拉底的对话跟滑稽剧属于同一艺术体裁,所以苏格拉底的对话也完全是虚构的。至少有一点不是完全虚构的,这就是对话所描写的人物都来自现实生活。至于说到人物描写的虚构程度,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至于说是谁率先用“苏格拉底对话”这一体裁写作,不同的古代文献看法不同,没有证据显示,这类作品是苏格拉底生前就创作出来的,但完全有理由认为,其作者都有着同样的意图(色诺芬对此直言不讳),那就是为了纪念苏格拉底,为了替苏格拉底辩护,以此来批驳对苏格拉底的指控和审判,反驳那些诽谤苏格拉底的传闻(比如大约在公元前394年之后的某个时候,就有一个叫波吕克拉特斯[Polycrates]的演说家写了一本名为《苏格拉底罪名》的小册子来诽谤苏格拉底,这本小册子现已失传)。根据第欧根尼·拉尔修的记载,苏格拉底的一些朋友记录了他的对话,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拉尔修,但正像我们不要认定“苏格拉底对话”完全是虚构的一样,我们也必须避免走向另一个极端,认为这些朋友的作品就是苏格拉底对话的真实记录。这种记录的作用不是为以后的公开出版提供一字不差的信息,而是保留一些有关苏格拉底的真实材料,为描写苏格拉底提供更为丰富的想象空间。图7 苏格拉底训斥阿尔西比亚德斯的场景(意大利画派作品,约1780年)

除了柏拉图和色诺芬的作品之外,大多文献都已失传。对于其他大多数作家我们最多只知道一些书名和文字片断。从一些书名上看,它们之间在主题上是互相关联的,其中也包括了与柏拉图对话的关联。据说,克力同曾经写过一本《普罗泰戈拉》和一篇苏格拉底的申辩词;埃斯基涅斯,安提西尼(Antisthenes),欧克莱德斯(Eucleides)以及斐多(Phaedo)都写过名为《阿尔西比亚德斯》的著作;埃斯基涅斯和安提西尼各自都写过名为《阿斯帕希娅》的书(阿斯帕希娅[Aspasia]是著名政治家伯里克利[Pericles]的情妇,也是柏拉图写作《美诺篇》的灵感来源);安提西尼也写过《梅内克塞诺篇》。特别引起我们注意的是一份保留在莎草纸上的匿名古代残篇(现收藏在德国科隆),其中记录了苏格拉底在被判处死刑之后与一个未披露姓名者在牢房里的对话(这使我们想起柏拉图的《克力同篇》),这个人问苏格拉底为什么他在受审时不为自己辩护。像在《普罗泰戈拉篇》中一样,苏格拉底回答说,快乐是生命的最高目标,这个观点为苏格拉底的朋友、昔兰尼学派的创始人亚里斯提卜(Aristippuss)所采纳(他也写过一个苏格拉底的对话)。有可能这篇匿名作品的作者也属于昔兰尼学派成员。另一个与柏拉图的《普罗泰戈拉篇》有关联的文献是埃斯基涅斯所写的《卡里亚斯》(卡里亚斯[Callias]的家正是柏拉图对话和色诺芬《会饮篇》中故事发生的背景)。除了《阿尔西比亚德斯》外,麦加拉的欧克莱德斯(Eucleides of Megara)还写有《埃斯基涅斯》,《克力同》和《爱欲篇》(爱欲是典型的苏格拉底对话的主题,在柏拉图的《斐德罗篇》和《会饮篇》以及埃斯基涅斯的《阿尔西比亚得斯》中也有论述)。阿尔西比亚德斯的名字在这些文献中频繁出现,这绝非偶然。我们在上一章已经看到,正因为苏格拉底与阿尔西比亚德斯过从甚密,人们才控告苏格拉底腐化青年,而且在他死后,人们还以此事来诋毁他的〔1〕名声;按照色诺芬的说法,“控告人(也许是波吕克拉特斯)说,克里底亚和阿尔西比亚德斯是苏格拉底的朋友,他们二人给城邦带来了最严重的危害。克里底亚是寡头统治集团中最贪婪和最残暴的人,而阿尔西比亚德斯则是民主派中最不负责任和最不讲道德的人”。苏格拉底文献的主旨之一就是要向世人说明,苏格拉底并没有鼓励阿尔西比亚德斯去胡作非为,相反,苏格拉底一直在试图约束他。阿尔西比亚德斯之所以犯罪(包括渎圣罪和叛国罪),正是因为他没有听从苏格拉底的劝告,没有身体力行苏格拉底的教导。色诺芬在《回忆苏格拉底》1.2中(像克里底亚一样)很平淡地提到,只要阿尔西比亚德斯在苏格拉底身边,他就会去行善,但是只要他离开了苏格拉底,他就有可能去作恶,但不管怎样说,他最初跟随苏格拉底是为了追求政治权力,而不是出于对苏格拉底的仰慕之情。(这是一个靠不住的理由,他为什么会因为渴望权力而追随苏格拉底,除非他相信苏格拉底能够帮助他获取权力?)柏拉图在《会饮篇》中把阿尔西比亚德斯当作一个戏剧性人物,以他作为第一人称,描述他与苏格拉底的关系。柏拉图的目的也是想要说明阿尔西比亚德斯的胡作非为与苏格拉底并无关系。苏格拉底的勇气和自制(不同于阿尔西比亚德斯无法抵制性欲的诱惑)让阿尔西比亚德斯感到羞愧,他承认他应该照苏格拉底的教导去做,但只要一离开苏格拉底,他就会受到众人的恭维,所以他很乐意看到苏格拉底死去(216b-c)。冒充柏拉图之名写的《第一个阿尔西比亚德斯》一书也记述了同样的内容。阿尔西比亚德斯自信他的能力超过任何一个公认的政治领袖,因此他打算涉足政界,而苏格拉底的任务是要让他相信,他不具备从政的条件,因为他缺少必要的知识,不知道什么是至善。在对话的最后,阿尔西比亚德斯承诺要听从苏格拉底的劝告。苏格拉底的回答谈到了他们各自的命运,他担心城邦的力量对他们两人来说都过于强大。

来自斯菲特斯的埃斯基涅斯(Aeschines of Sphettus)写的《阿尔西比亚德斯》同样讨论了野心、羞愧、知识这样的主题,我们现在保有这部著作中的一些重要章节。苏格拉底向一个不知其名的同伴述说了他与阿尔西比亚德斯的对话,一开始他就说注意到阿尔西比亚德斯的政治野心是如何受到塞米斯托克利斯(Themistocles)的影响,后者在公元前480年领导雅典人抗击波斯人,是一名杰出的政治家。接着苏格拉底指出,尽管塞米斯托克利斯的政治功绩是建立在他的知识和才智之上,但这些知识和才智最后也没有使他逃脱遭贬谪和被流放的结局。苏格拉底说这些的目的是想让阿尔西比亚德斯明白,他在才智方面远逊于塞米斯托克利斯,他完全不可能在功绩上与其一争高下。苏格拉底的策略很有效,他使得阿尔西比亚德斯突然大哭起来,将头靠在苏格拉底的膝盖上,乞求苏格拉底给他以教诲。苏格拉底向他的同伴总结说,他之所以能够打动阿尔西比亚德斯不是因为他自身的任何技巧,而是因为有天赐的秉赋,这秉赋便是他对阿尔西比亚德斯的爱:“尽管我知道我教给别人的任何技巧方法对阿尔西比亚德斯来说都是无益的,但我可以常伴他左右,我相信爱的力量可以使他聪明起来”。这个情节将柏拉图在描述苏格拉底时强调的两个问题结合了起来:否认知识和自己教书育人的能力,强调爱在增进友谊、教育〔2〕爱人方面的作用。

另一部流传至今、包含有苏格拉底对话重要片断的作品(除了柏拉图和色诺芬的对话之外)是埃斯基涅斯写的《阿斯帕希娅》。这部作品也涉及到其他苏格拉底文献里的主题。它记述了苏格拉底与卡里亚斯(Callias)之间的一次对话。对话的开场让我们想起了柏拉图《申辩篇》的20a-c一节。在这节中苏格拉底说到,卡里亚斯聘请了来自帕罗斯的名叫尤努斯(Euenus)的智者做他儿子的家庭教师,但是埃斯基涅斯对话中的情形与此刚好相反,说是卡里亚斯请求苏格拉底给他推荐一个家庭教师,令人吃惊的是苏格拉底向他推荐了有名的交际花阿斯帕希娅。苏格拉底举出阿斯帕希娅的两个特殊专长作为推荐理由:修辞方面,阿斯帕希娅教过著名的伯里克利和另一个杰出政治家吕西克勒斯(Lysicles)修辞学;再就是她在婚姻方面的指导。关于前者,在这个对话和柏拉图的《梅内克塞诺篇》里都有涉及。在《梅内克塞诺篇》里,苏格拉底发表了一个葬礼演说,他说这个演说词是由阿斯帕希娅写的,还说阿斯帕希娅还教会了许多人使用修辞术,其中包括伯里克利。修昔底德(Thucydides)在他《历史》的第二卷也提到阿斯帕希娅写过的那篇有名的葬礼演说词。至于在婚姻方面的指导则与色诺芬有关。按照苏格拉底对话中的描述,接受阿斯帕希娅英明指导的正是色诺芬本人和他的妻子。(这种指导具有典型的苏格拉底的特征。阿斯帕希娅开始举出许多事物让他们挑选。结果丈夫和妻子什么东西都想要最好的,比如最好的衣服和最好的马匹等。然后她总结说,在配偶方面,他们也想要最好的,她由此推断他们应该使自己的伴侣更加完美。)这就难怪色诺芬为什么会两次提到阿斯〔3〕帕希娅擅长做媒和培训已婚妇女。当然,我们不好断定说色诺芬本人确实像埃斯基涅斯说的那样,曾受惠于阿斯帕希娅在婚姻方面的指导。但这是苏格拉底文人圈子里的一个共同话题,后来无论谁谈及这个话题(这似乎是一个有待讨论的问题)大概都要考虑到以前的一些说法。现在我们仍很难说,柏拉图的《梅内克塞诺篇》、埃斯基涅斯和安提西尼的《阿斯帕希娅》以及各种版本的《阿尔西比亚德斯》究竟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总的说来,除了色诺芬明确提到的柏拉图的那些著作之外,我们似乎还没有什么根据来断定这些苏格拉底对话著作之间的优劣。

色诺芬的著作和柏拉图的对话录是所有苏格拉底文献中仅有的保存完整的作品。除了对苏格拉底的申辩进行描述之外,色诺芬还有4卷本的《回忆苏格拉底》,用直接引语记录了苏格拉底的对话;再就是《会饮篇》,生动地叙述了苏格拉底受邀参加一个晚宴的情形,与柏拉图《会饮篇》里的记述比较接近,无疑是参考了柏拉图的这部作品;《经济学篇》以苏格拉底对话形式论述了地产管理方面的问题,充满了道德说教。《回忆苏格拉底》的开篇说得很清楚,它的主旨就是为苏格拉底辩护。色诺芬首先列出了对苏格拉底的指控,然后引入苏格拉底的对话,详尽阐述《申辩篇》前两章的主题,即,苏格拉底非常虔诚,作为一个道德的楷模,他对自己的青年朋友产生了良好的影响,遗憾的是有些青年朋友不听他的劝告而变得道德败坏。在《回忆苏格拉底》的其余篇章里,这些主题在一系列的对话中进行了详尽地阐发。对话通常是在苏格拉底和另一人之间展开,有时据说还有其他人在场;参加对话者大多是苏格拉底的熟人,如亚里斯提卜、克力同和他的儿子克里托布鲁斯(Critobulus)以及色诺芬本人,另外还有一些其他人物,如伯里克利的一个儿子,智者安梯丰(Antiphon)和希比阿(Hippias),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狄奥多特(Theodote)的高级男妓。最后一章又回到了色诺芬的《申辩篇》一开始的主题,色诺芬说苏格拉底不打算为自己辩护,因为有神的预兆指示他说,与其让自己慢慢老去,还不如坦然赴死。他最后称颂苏格拉底是最优秀和最幸福的人,苏格拉底不仅自己在道德操守上出类拔萃,还鼓励其他人施德行善。

色诺芬的这部作品是一部更详细、更全面的《申辩篇》。为了使全书风格保持一致,该书中对话内容更多地是提倡虔诚和道德修养,并给予一些实用的建议。例如,苏格拉底曾用神意对世界的安排来开导一个名叫阿里斯托德穆斯(Aristodemus)的不敬神的朋友。他讲到眼睫毛是怎样被神设计来为眼睛挡风的(1.4.)。除此之外,他还讲了一个智者普洛狄库斯(Prodicus)的故事。这个故事说赫拉克勒斯施德行善,乐而不淫,拒绝了各种邪恶放荡的诱惑(2.1)。苏格拉底想用这个故事来劝告享乐主义者亚里斯提卜要有自制力。苏格拉底还与许多对话者一起讨论了一般原则的作用问题(3.1-5),劝一个经济拮据的朋友要让家里的女人学会做衣服(2.7),并向人们指出身体健康的重要性(3.12),提醒他们注意就餐礼仪(3.14)。这些记述并不表明这部作品就没有什么哲学内容。我们发现,苏格拉底使用了柏拉图对话中常见的论辩方法,如从各行各业的实践经验中,选取类似的事例,运用归纳论证,得出结论(2.3)。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苏格拉底盘诘他人以证明对方缺乏相关知识的故事(值得注意的是3.6和4.2节,他盘诘了声称有政治领导才能的柏拉图的兄长格老孔[Glaucon]和一位名叫欧谛德谟[Euthydemus]的青年朋友。这使我们想起了埃斯基涅斯的《阿尔西比亚德斯》和假托柏拉图之名写的《第一个阿尔西比亚德斯》中对阿尔西比亚德斯类似的盘诘)。还有两章(3.9和4.6)专门探讨了柏拉图对话中常见的哲学话题;前一章先讨论勇气是一种自然天赋还是一种教育结果(《美诺篇》的开篇就有一个类似的问题,这在《普罗泰戈拉篇》里也有明显的记述)。接着色诺芬在这一章里(见第4节和第5节)说到,苏格拉底首先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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