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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4 02: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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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永旭

出版社:北方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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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警察

我是警察试读:

秦琴失踪

警长李仲平管辖地出了蹊跷事,10岁女孩儿秦琴在人间蒸发。有人猜疑,后爹后妈嫌她累赘,把她杀死分尸灭迹。秦琴是死是活?李仲平决心在自己的任期内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岂料,查访异常艰难,他一找就是三年。1

秦琴失踪了。

人们前些日子还看见她跟一群流浪孩儿捡破烂呢,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说没就没了?有人猜疑,很可能被她后爹娘弄死了。那天夜里有人看见她后父张顺往外搬了好几箱纸盒,很沉的样子,是用自行车驮走的,从那以后10岁的秦琴就不见了,八成是他们夫妻嫌她累赘,把她杀死分尸扔掉了。

街坊四邻众说纷纭,一会儿说她死了,一会儿说她还活着。杀人分尸的议论有鼻子有眼,引发出一则爆炸新闻。邻居们都觉得,秦琴的后父后母不敢见人,做贼心虚,一提起秦琴的事儿就神色慌张,大家心里便明白几分,也就不敢多问。

秦琴这孩子突然失踪,后父后母形迹可疑,群众反映强烈,引起了管界民警李仲平的注意。秦琴的身世和遭遇他很了解,她亲生父亲得病死后,母亲改嫁给倒插门的张顺,这张顺成了秦琴的后父。没过多久,秦琴母亲怀孕期间突遇车祸死了,后父又娶了后母曲娣。秦琴开始过上了衣食不饱并受虐待的生活。后父后母虐待秦琴的事件李仲平管过,曾经把后父母传唤到派出所教育了一番。但无济于事,秦琴还是被虐待,几乎每天都过着非打即骂的生活。

李仲平曾经动过收养她的念头,他觉得孩子太可怜了,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接受良好教育的时候。俗话说,3岁看小,7岁看老,更何况秦琴已经10岁了,是个懂事理,明是非,天真烂漫又活泼的年龄。不能让这孩子在这年龄段里,在这样的家庭被糟蹋了。他和爱人商量过,他说如果把秦琴收养到自己家里,还可以和自己年幼的儿子做伴,互相能得到感情上的寄托依赖,孩童之间也有个玩伴。妻子被说通了,她认为秦琴是女孩子,如果能得到良好的教育,不但会知恩,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出息呢!

但他的想法却被同行探长史伟力制止了,史伟力觉得不沾亲不带故的,弄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回家养着,还干警察这活儿吗?有失警察身份……

没想到,由于自己的犹豫不决,导致秦琴失去了活着的机会。

他想象着,张顺和曲娣杀秦琴时,秦琴是多么恐怖和害怕,她想活下来,她不想像她亲生父母那样因故突然死亡,她一定是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中被活活杀死的。

眼前群众的这种议论绝对不是一般的道听途说,如果情况属实,或者有证据线索,可以马上立案侦查。

李仲平向派出所周所长汇报了这一重要情况。

周所长把李仲平的调查材料拿给刑警队研究,最后结果还是不能立案。因为群众反映的东西没有一个明显的事实依据,都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描述和猜测。

如果作为一个可疑情况,可以由派出所先期侦办,待有了事实依据或线索再配合刑警搞这个案子也不迟。

但是摆在面前的情况是,秦琴的确失踪了,而且不知是死是活。

周所长指示李仲平,虽然刑警队没有立案,但他们有这个责任和义务继续做这方面的工作,可以按杀人嫌疑情况来暗中调查,从中发现可疑线索和证据。

李仲平接受了任务,开始调查取证工作。他知道,这是个漫长的细致活儿。他要摸清两个情况,一个是秦琴流浪是否属实;另一个是秦琴后父母杀人的事实是否存在。李仲平着手先调查杀人情况,因为这个情况群众反映最强烈,也最突出。

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李仲平只得传唤张顺和曲娣,做一个试探性的询问。

在李仲平的质问下,夫妻俩痛哭流涕,都说自己在对待秦琴方面是有些过分,但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说,秦琴是被他们打出去的,每次秦琴挨完打他们都会在吃饭时间找她回来,但这次不知为什么,出去没有找到秦琴。当左邻右舍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时,他们又没有勇气询问秦琴的下落。只知道大家都在议论他们俩,最后连门都不敢出了。夫妻俩说的话似乎很严丝合缝,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李仲平还是不相信,作为一个警察,有疑问就要找线索,有线索就要找答案,在追查疑案时,是要找到确凿的法律依据的,不能光凭嘴巴说说而已。

李仲平突然转移话题,追问那几个纸箱子的事,这一突如其来的问题并没有使张顺思维出现障碍,很顺畅地说:“哦,那是秦琴走失后,我们估计她不会回来了,也找不回来了,即使找回来,也不会让她再上学了,我们想,如果秦琴回来的话,就把她送给没孩子的大姨妈家抚养。”李仲平问:“也就是说你们趁这个机会不想要她了?”“啊不是……啊是是的,是那个意思,我们是想把她送给亲戚抚养。”李仲平嘴里好像自言自语:“够狠的!”张顺面带难色支吾着说:“这不曲娣已经怀孕了吗,我们是怕秦琴回来我们在一起生活有很多不方便。再说,也少些流言蜚语。”“后来呢,继续说下去!”“后来……后来我们就把秦琴的书和衣物打包送到大姨妈家了,告诉她,如果秦琴不回来的话,就把秦琴的书和衣物处理掉。”这两口子说得倒是挺符合逻辑,李仲平没有继续再问别的,他按照张顺说的地址找到了张顺的大姨妈家。看得出那几个纸箱子没有打开过,李仲平立刻趴在纸箱上在缝隙中嗅了又嗅,大姨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举动,完事后他放心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坐到床沿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大姨妈笑笑摆摆手,意思是说没事儿。顺嘴问道:“一直没动过?”老太太说:“我可没那力气搬弄这东西,那些纸箱子打搬来就没动,就等秦琴回来再说。张顺真能想得出来,在他心目中这个世界上还有她这么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八辈子也不来往的孤独亲戚,而且还有被利用的价值……真是作孽到家了。我知道张顺两口子在作孽,而且想把这个孽转嫁到我这个孤老婆子身上,真是缺德到家了。我心里那个气呀,这几天正瞧着这几个破纸箱子发愁呢。”李仲平知道,这个老婆子真是不容易。到老了与世无争了,应该超脱红尘安静地欢度晚年了,没想到还被人利用,而且还是亲戚,她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李仲平耐心等待老太太倾诉完了,待她平静下来,跟她说下次再来带几个邻居来跟她说说话,聊聊天,老太太满心欢喜点头同意,说他这个警察不是人们说的那么人见人烦哪!李仲平笑着告辞。

李仲平回去立即把看见张顺驮纸箱子的邻居秘密带到张顺大姨妈家辨认,证实这些纸箱子正是他们看到的那些。

由此可见,这几个纸箱子不是运送尸块的工具,若是的话,早有臭味儿了。如果是分尸的话,那他们又是怎么搬运尸块的呢?

他又找到那些说看到秦琴流浪捡破烂的群众,他们说看见秦琴的时候,是在人们议论秦琴被杀之前。

秦琴的失踪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条线索都没有任何进展,秦琴这个人逐渐从人们的议论中消失,也在慢慢被人淡忘。这个小女孩在人们的生活中似乎只是昙花一现,没什么意义。而李仲平心里还装着秦琴,他不想半途而废就此罢手,秦琴是死是活,他决心一定要在他管片儿区任期内弄清楚。

从那以后,他一直挂念着秦琴,也一直在寻找秦琴,这一找就是三年。2

正当这种淡忘逐渐形成一片儿不起眼的白云即将飘过头顶的时候,李仲平突然得到一个重要情况,失踪三年的秦琴还活着。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呢?忐忑、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

在警、探长工作会议上,李仲平汇报了自己管辖的居民区里有一个叫秦琴的未成年少女,因家庭变故而被迫流浪失踪三年的情况。他说,最近在工作调查中发现与居民区接壤的附近铁路干线上活动着一群流浪乞丐,经常骚扰辖区的安全,这个不知名的流浪团伙有盗窃、抢劫活动。据反映,秦琴也夹杂在其中,很有可能与团伙里的男性发生了性关系,有被强奸或轮奸过的可能。

史伟力听后兴奋异常,迫不及待地要接手这个“线索”。李仲平说这只是个情况,还不太成熟,目前只是听说那个女的是秦琴,她有可能还活着,也有可能不是她,到底是不是她,死了还是活着,要弄清楚这些问题,还需要继续深入调查了解再定,没有答应给史伟力。

周所长也没有表态让史伟力搞。

史伟力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强烈呼吁:“盗窃和抢劫的线索可以再经营一下,不管流浪团伙里那个女的是不是秦琴,都没有必要管她,如果强奸案件的线索有戏,我看还是先行一步,摸摸再说。再说,搞案子是我们探组的职权范围。”他心想,强奸案只要有眉目,盗窃和抢劫的案子就可以迎刃而解了,管她是不是秦琴。

周所长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说了一句:“那你们商量着办吧!”结果也没表态是搞还是不搞。李仲平固执地表示要再摸摸看,等条件成熟了再动。

史伟力可不管那一套,闻风而动,他背着李仲平秘密派手下小西和大陈去查访这个强奸案线索。他琢磨着,如果“秦琴”被奸污的事实成立,那后面的案子肯定少不了。

在警察界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人家手里的线索如果没有得到本人的提供和允许,这个案子是不能搞的。

只有史伟力敢这么做,而且李仲平心里也明白他已经动手了,只是没有说破而已。李仲平心里有绝对把握,这个线索没有他史伟力是搞不出什么名堂的。

自从警、探组分家以来,两人各自分工负责,李仲平负责警组工作,史伟力负责探组工作,各自干各自的,在整体配合上总是协调不一致,为了工作上的事情闹些摩擦。昔日一对配合默契的老搭档一下变成了工作竞争对手,所以,史伟力在搞这个线索的时候,心里也发毛。听着像一个线索,其实目前连个影儿都没有。史伟力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史伟力从当探长到现在还没开过和呢……

周所长指示李仲平,一是这个线索情况本身地处铁路干线和地方居民区这个复杂区域,要搞清楚管辖范围,这个团伙到底是在他们地面上还是在铁路干线上,一定要摸清楚。如有必要,要与铁路分局积极联系协调配合工作;二是继续经营和调查,一旦发现确凿证据,立即采取行动。如果是在铁路干线上,那就通报给铁警,让他们来处理。如果在派出所管辖地面上,那就抓住时机一举端掉,绝不能留有后患,同时要力争解救秦琴。

史伟力背着李仲平又继续向周所长请战,非要搞这个强奸案的线索。周所长打量了他一下,若有所思,指着他脑门儿对他说:“你怎么搞呀?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会怎么做,一点儿不动脑子。我教你啊,你非要搞,那你就先找人(秦琴)去吧,找到了人才算是找到了案子啊!我已经说完了,就按我说的办吧。”周所长看他莫名其妙的样子,没再说什么。周所长的意思是,这样搞的目的是既不侵犯铁路警察的管辖权,也不侵犯李仲平的管辖权。从被害人上找突破口,以人找案最佳上策。周所长还有一个言外之意,那就是谁找到秦琴,案子就是谁的。但是,史伟力并没有领会周所长的办案意图,匆匆忙忙上阵了。

其实,史伟力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他跟李仲平说他有一个目标,从现在当探长开始到40岁生日的时候,一定要抓到 100 个刑事犯罪分子,以示自己从警生涯中的一次重大成功,也作为自己生日的礼物,为今后的事业成功打下基础。他还对李仲平牛气十足地说:“从现在开始,猫子狗子的案子我一律不要,既然当了警察,当了探长,只要是够杠儿的案子(够判刑的案子)一个也不能放过,不讲什么人情良心,从警心得重要是一个字:狠!不要两个字:心软。不然,这些目标无从谈起。”正是出于这种心态,李仲平才对他的工作理念和作风心有余悸,心想,如果秦琴到了他史伟力手里,那才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史伟力心眼儿也在活动,这个线索你不给也可以,我有办法去找。他把小西和大陈叫过来说:“你们去访查一下秦琴的下落。”小西面带难色地说:“李仲平的地盘咱也去?”史伟力说:“那怎么啦?他干他的,我干我的,谁逮着算谁的。”小西和大陈受命去执行任务了,然而,他们被派出去查了两天也没有消息,史伟力心里也不免敲起了小鼓。因为他对秦琴这个小女孩还很陌生,别说未成年人了,就是18岁以上的成年女性他也知之甚少。他知道,李仲平向来对未成年人违法犯罪案件颇有研究,这是李仲平的强项,谁也比不了。

史伟力始终不明白,李仲平为什么把自己的线索捂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抢去似的。他心里很不乐意,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李仲平可不像过去了,学得一点儿也不大方了。他自己手里有线索舍不得给别人搞,他自己也不搞,真不知道他养着干啥用。你不让我搞,我偏要搞,我看看你到底老捂着盖着干吗用!

这些日子,史伟力正为手中没有线索而发愁呢,他这个人一天不吃饭能顶得过去,如果一天没有案子搞,他就受不了了。他突然想起来过去的老搭档李仲平来,他知道,李仲平手里总是有用不完的线索,那些线索被他经营得一搞起来就是连环案子,一个接一个像用不完似的。

他自己憋得难受,到处溜达,走到李仲平的宿舍门口,不由自主地溜了进去。

李仲平对新徒弟小贾说:“咱们警察的行当里有句话,当警察越当越‘胆小’……”当警察怎么越当越胆小了呢?看到小贾疑惑不解的表情,史伟力在一旁插话:“没听说过,只有胆小的警察,哪有警察胆小的?邪不压正,世界上最不怕邪恶的就是警察,警察是正义和胆量的象征,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其实,李仲平说的是另外一个意思。

史伟力心想,你现在胆小得连个案子都不敢搞了,便朝李仲平甩过一堆不满意:“人家还没上道儿呢,你就给人家往沟里带,是师傅吗?”李仲平没说话,白了他一眼。他一边收拾着手里的材料,一边对小贾继续教导说:“要想这警察当得舒舒服服,就得让自己的辖区平平安安。最基本的要求是追求能见度问题,如果随时随地能看到警察的话,那么辖区里的发案可能度就降低了,你可以不受那个累天天去挖线索破大案了,人们对警察的可信度也就增强了。嘿嘿,也算你没白忙活。”这也是他经常对警组里的弟兄们说的话。

史伟力对李仲平的授徒言论嗤之以鼻,对小贾说:“发案就让它发去吧,发了再破,破了就抓,抓了就判,判了就崩,这不就结了吗。小兄弟,你要是我徒弟我就不这么教你,不过,看在我和仲平是好兄弟的分儿上教你一招儿——当警察绝不能心慈手软。记住我的名言:流氓坏蛋坏,当警察的你要学得和练得比流氓坏蛋还要‘坏’!”小贾看看李仲平,又看看史伟力,挠挠头,很尴尬。

李仲平对他这种心态不屑一顾,也不敢苟同。他用平和的口气对小贾说:“如果从研究和制伏违法犯罪分子角度去理解,警察是坏的克星,固然要使‘坏’,以毒攻毒。但从做人来讲,良心不能大大地坏。”不知道李仲平何时变得那么善良和懦弱,史伟力用轻蔑的眼光看看李仲平说:“哥们儿,你变了!”他现在当了刑侦探长,那套干法与李仲平做警察的理念总是格格不入。李仲平也用轻蔑的眼光看看史伟力说:“兄弟,你也变啦!”史伟力面带嘲讽,拍拍小贾的肩头说:“好好跟你师傅学啊!”“臭德行,你他妈的净玩坏门儿!”“咣”一声,李仲平边骂边朝史伟力的后影扔过一本旧书,正好砸在门框上,史伟力连头都没敢回,缩着脖子加紧几步走开了。

史伟力刚走出房门,撞见小西和大陈,大陈急不可待地说:“秦琴的案子有眉目了。”“嘘——别让仲平听见!”史伟力立刻做了个小声点儿的动作,他们俩心领神会,跟着史伟力蹑手蹑脚地走到另一间宿舍。

走进宿舍,轻轻关上门后,小西说:“史探,秦琴的案子非同小可啊,秦琴的线索都快让仲平搞熟了,如果能让他把所有线索给咱们就好了。”史伟力说:“难道非靠他不成?”小西说:“靠不靠的无所谓,最起码李仲平手里掌握的材料比我们清楚和全面,如果能说通他把线索给咱们,咱们不就省了很多周折和时间嘛!”大陈也补充说:“是啊,史探,秦琴是他的管界居民,又是他的线索,我们这么搞,名不正言不顺哪!”小西说:“根据我们了解,很多起案子跟李仲平管界接壤的铁道上那群流浪乞丐有关系。我们是不是从那里下手?”史伟力眨巴眨巴眼睛,犹豫了一下说:“铁道……唔……先留着这个缺口以后再说。”大陈说:“我想也是,咱别跟李仲平来硬的,惹着他就麻烦了。”史伟力说:“是啊……关键是我们还得先知道跟秦琴在一起的那些男的是谁。”小西和大陈望着史伟力那狡黠的目光,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朝他发出迎合的笑声。

小西凑过来,很神秘的样子说:“对,要找到母的,就得先找到公的。”大1 .8陈坏坏地哈哈笑着。

史伟力瞪着他俩说:“一提闲白你俩就精神。”然后用手戳了一下小西的脑门儿。

小西一脸苦相说:“人家还没说完嘛,你知道那几个公的是谁吗?据说都是仲平管界里的。另外还有一个说法,秦琴可能是李仲平的亲戚,要不他怎么对秦琴那么放不下呢,而且找了她三年呢!”史伟力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仲平死活不让我们插手,原来是他养了一个黑窝子……”在史伟力的脑海里,翻出过去很多疑问来:

仲平为什么不让我们搞这个案子他却自己单干?他死活不撒手秦琴的线索,目的是为了什么呢?秦琴被奸污的事情对仲平来说有那么重要吗?秦琴和他是什么关系的亲戚?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听说过……“原来如此,不管那么多了,我们先搞!” 然后拍拍他俩肩膀说,“先摸摸看吧。外面的事交给你们俩办,有情况汇报,注意保密,仲平这儿我来。”

收买线索

探长史伟力也在暗中寻找秦琴,听说秦琴没死,还被人强奸过。史探长非找李警长要这线索,不但遭李仲平拒绝,还被周所长训斥,两个警察不欢而散。1

史伟力的脑海里还像过电影似的回荡着小西说的话,他想着,自己和李仲平是多年的朋友加同事的关系,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也没听说过仲平还有秦琴这个亲戚……是不是李仲平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或者是难言的事情,有意瞒着什么?当初,除了他想收养秦琴外,李仲平到底放不下秦琴什么?找了她三年,这里面必定有事。

史伟力走在街上,边想边朝派出所走。大街两侧,有人开始插小红旗了,空气中弥漫着国庆节来临的味道。宋安堂派出所里外一派繁忙,门外,一群平房改造拆迁居民双手举着标语牌,上写着“还我住房”“公仆要为民做主,不要顾自享清福”“我要房子”“要安全,不要黑保护”“不抓住凶手,我就不搬走”……有几个居民正和一个民警站在路边交涉谈话,另外几个本所民警站在远处维持秩序,见史伟力回来,互相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史伟力心想,都“逼良为娼”了,不关我警察的事儿,要上访就去政府门口说理去,都堵在派出所门口干吗呢!他绕开上访的人群挤进派出所。门里面,民警们忙得像开了锅的水,冒进冒出。每一组人员都有自己的分管工作,做着节日前清理整顿准备和安全防范宣传工作。

接待室里挤满了外地人,他们被集中到派出所里登记暂住证。

突然,李奶奶跌跌撞撞,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扶着门框进来了。

李仲平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发紧,有一种不祥之感。自从李仲平当了警长,就有三怕:一怕辖区发案;二怕辖区出罪犯(辖区内的常住人口中出现违法犯罪人员);三怕外警抓案犯(外管界到本管界来抓人,这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李奶奶哭着大喊:“民警同志,民警同志,我家被人偷啦,我家被人偷啦,哎呀,快去看看吧,哎哟哟,我活不了啦!”她上气不接下气。

值班民警问她:“别急大娘,您是哪个管界的?”李奶奶急忙告诉民警:“前街小区,前街小区。”民警扔下手里的活儿,过来搀扶着李奶奶进了里屋。

门外突然有人大叫:“民警同志,报案、报案啦,有人吗?”老地主赤着两条胳膊进来,两臂上刺着龙凤,格外显眼。

值班民警探头出来问:“你是哪个管界的?”老地主回答:“我是前街的。”值班民警一抬头,惊讶地说:“哟,‘老地主’是你呀,还有人敢偷你呀,呵呵!都是前街的啊,你快进来说吧!”值班民警迅速对发案情况进行了简要询问和登记,然后嘴里说:“今儿可够乱的啊!都开锅了!”端着受理簿匆匆忙忙上楼进到所长办公室。周所长迅速看完登记簿,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铁青着脸匆匆在上面签了字,然后对值班民警说:“是李仲平的管界地面,把史伟力也给我找来!”后半句提高了嗓音。

李仲平和史伟力一路小跑上了楼,站在周所长面前。周所长把受理簿扔给他们说:“先去现场,再通知分局刑警队,回来向我报告,开个会。”两个谁也没敢多说话,带着任务急忙召集自己警组的弟兄出现场。

史伟力和李仲平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马先后赶到现场。先是去了5号院的李奶奶家,勘察完现场,开始走访周围居民群众,然后又到了5号院外独门独户的老地主家里勘察现场。“老地主”是宋安堂煤场老板,他扬着戴着大钻戒的手,脖子上那条大金链子闪闪发光,他恨恨地说:“妈的,早不偷晚不偷,偏偏这时候来偷。大过节的真添堵!”旁边几条小狼狗围着警察们狂吠。

史伟力开玩笑说:“没办法,小偷也要过节嘛,呵呵。”老地主无奈苦笑,民警们窃笑。“我们整天在片儿区里宣传防盗注意门户安全,你们就是不听,出事儿了吧!还养狗呢,这几条废物就知道欺负人,跟它妈一样,就会乱叫乱咬,小心哦,别让我们给废了。”他抓挠着小狼狗的皮毛跟老地主说。

老地主像触发了神经线,很尴尬,骂骂咧咧地说:“妈的,还不是我带狗洗澡去了,不然非撕烂偷东西的王八蛋不可!”李仲平笑着说:“得得,它们要是咬着小偷那才是好新闻呢。

这条母狗咬人都出了名了,登了几回报纸了,官司还没完呢吧?呵呵!”老地主一脸惭愧,无语地闷头抽烟,斜眼瞟了一眼史伟力走开了。不知道怎么,他见了史伟力心里就发怵,假装心不在焉地看民警们勘察现场躲开了,老地主的二儿子“二子”过来把母狼狗牵走了。

过了一会儿,老地主又转回来,跟李仲平反映:“对了,李警官,我跟您老反映一个事儿,我那煤场总有铁道外的乞丐偷煤,这半年丢了差不多一吨了。别再是那帮人干的吧?对了,哪天我可真要放狗咬人啦啊!”李仲平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线索,心里记下了,对他说:“那些人里面有你认识的吗?”老地主凑到李仲平耳边说:“院子里那个野丫头也跟着偷……”史伟力看他俩咬耳朵,过去把李仲平拉过来悄悄对他说:“别理他,这种人就欠挨偷。”老地主没说话,知趣儿地走开了。

史伟力回派出所后给分局刑警队打电话,报告了居民被盗情况,刑警队说他们正在一个单位勘察保险柜被盗现场,来不了。可以把痕迹证据拿到分局刑警队做比对和检验。

史伟力试探着说:“咱不行就别等刑警了,我们先找人,后找案,把秦琴找到就迎刃而解了,你看看,都开锅啦!”李仲平说:“你怎么就知道是秦琴那帮人干的?有证据吗?”“都在你手里捏着呢。”然后有点不耐烦地说,“我听说这个线索在你手里都让你攥熟了,你怎么就不舍得撒手贡献出来呢!”李仲平说:“秦琴可是个未成年人呀,你怎么老打她的主意,干吗?”史伟力说:“现场的情况你也看了,十有八九就是这帮人干的。

这地形,流窜犯也不敢上这儿来呀。”李仲平说:“你多巡逻转转不就不发案了吗?”史伟力哈哈大笑说:“哟呵,怎么跟周所长一个调子呀!”李仲平也笑着说:“这叫英雄所见略同。”“你牛逼!”史伟力竖起大拇指。“切,你就等着挨板儿吧你!”2

史伟力没有理会李仲平说的话,他越来越坚信,秦琴那伙流浪丐帮就是骚扰这里治安的罪魁祸首。抛开秦琴和仲平的关系不去探究,如果抓到秦琴的话,从秦琴身上可以牵出至少3人以上的刑事犯罪分子。想到这儿,他心里暗暗高兴,觉得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可转念一想,心理上又有一些忐忑不安,李仲平终归不是自己的搭档了,也不像过去那样配合自己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一切都要靠自己去奋斗……

史伟力和李仲平忐忑不安地上了楼,走进所长办公室。周所长急急喝下一大把药片儿。几天来,他一直生史伟力的气,他着急旧案子没破新案子连续发生。而且旧区改造拆迁问题上访不断,给他添堵。

周所长一看见史伟力就开骂,骂他破案不力,防范不严。在他眼里,史伟力是所里的刑侦探长,主管侦破工作,是他的得意高徒,也是所里的业务顶梁柱。

史伟力不慌不忙地分辩说:“破案不力我承认,防范不严不是我的错,防范出了问题是李仲平的责任。”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有担责任的事就想往李仲平身上推。

一听这话周所长更火了,斥责道:“谁说你没责任?你这些日子都干什么了?”周所长太了解他的毛病了,但那是过去,现在不同了,现在他们不是搭档了,是各自分工不同的警长和探长,所以,他不能再纵容史伟力这种一有责任就往人家身上推的毛病。

史伟力继续辩解说:“人家不是搞案子了嘛,我们又没玩儿,这些日子谁都没闲着!”周所长吼道:“你们平时不去加强巡逻堵卡和盘查,都扎堆儿去查什么没影的强奸案子,打狼呀!有两个人查不就行了,用得着那么多人吗?啊?你们工作不分轻重缓急,掌握了一个什么强奸案子的线索全班人马都在忙活。发生了盗窃案只是蜻蜓点水般出了现场,装装样子,什么情况也没给我兜上来。到现在破案连个影儿都没有,也没见你们派人出去防范巡逻!”史伟力嘟囔着:“防范是他们(指李仲平)的事儿,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我只管破案不管防范。这年头警察不破案不抓这帮流氓坏蛋还是警察吗?”他用下巴朝李仲平努了一下。

周所长火冒三丈,瞪起了眼睛说:“什么?……”所里没人敢跟他这样顶嘴,只有史伟力这个愣子有胆量跟他顶。

周所长几乎蹦起来了,骂道:“放你的狗屁,老子当警察抓流氓坏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不在娘胎里。别张嘴闭嘴抓人抓人的,抓个蛋!现在发案了,你抓谁去呀?连毛都没见着!”接下来,国骂、黑话,乱七八糟,狠狠地训斥了史伟力一顿。

骂过后,他突然又强压怒火,勉强地放低声调,又开始老调重弹他那一套基层基础防范体系。

最后,用教训的口吻说道:“……你看看你们,啊,为了一个八字还没一撇的强奸线索就忙活了这么多天,对街面上的事一不管二不问三不查,还是警察吗?我总是告诫你们,你们是警察!警察!懂吗?什么叫警察啊?警察警察,‘警之于前察之于后’,几年的公安学校白上了?还他妈是个老干探呢。狗屁!”周所长说到这里环顾了一下李仲平和史伟力,忿忿地骂道:“你俩可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得力干将,哼,现在都他妈翅膀硬啦,说不动,听不进啦?”史伟力很委屈,一肚子怨气说:“各有分工嘛,干吗非跟我过不去。”李仲平在一旁静观其变,不敢贸然插话。

周所长突然语气下沉,用一根手指头戳着史伟力的脑门,一字一顿而又平和地对他说:“你要是先‘警’了,不就没的‘察’了吗?

这年头,要想不受累不挨骂,就要先给我做好防范预警工作,尤其是现在,我们正处在敏感时期,敏感部位,(他用手指指窗外远处的拆迁片儿区,又指指李仲平)别老傻盯着仲平手里的强奸线索……你整个儿一个大脑不健全,笨蛋!”史伟力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他一句:你才是真正的大笨蛋呢!这年头谁还稀罕你那老套子方法!(这是他平时骂周所长的话,可现在他不敢惹)他情不自禁地嘟囔道:“现在有没有本事还得看破案抓人,破不了案抓不到人那叫警察吗?”周所长紧盯着他说:“反正在我这儿不发案也是好警察!就是好警察!”李仲平看势头不对,暗中用手指头戳了史伟力腰部一下。史伟力像是被戳醒一般心领神会,态度有所转变,他是有心机的人,表面上很粗莽,其实他心眼儿很多,有自己的主意。他一向认为周所长是老脑筋,老固执。但他是一所之长,又曾经是自己的师傅,不能得罪。

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不管怎么说,自己心里的目标才是不能耽误的大事。不能让人为因素阻碍他破案抓人的目标。

其实,他为了自己心里的“大事”,正在千方百计摆脱周所长的束缚,想用他自己的方式方法干出一番名堂,证明自己的实力是独一无二的。

史伟力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面带委屈求全的表情讨好说:“周所长,您老别生气,别生气,明天我就调配一下警力协助他们外勤组到片儿区上转转,震震邪气。”“对了嘛,这话我爱听,分工不分家, 这一方清静的水土要是被几个小毛贼搅浑了,拿咱这地盘当棉花地,那咱的面子可是栽大啦。我先把丑话说头里,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咱谁也别想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继而眼睛紧盯着史伟力又说,“我看你们俩最好先把秦琴的事儿放一放,都给我上街巡逻去,现在拆迁片儿区吃紧,上访闹事不断,盗贼出没不定,既要防止群体性事件,又要维护好社会治安,等过了国庆节这个坎儿再说!”史伟力心里不禁暗暗骂道:“秦琴的线索刚有点儿眉目就让停下,这不是堵我的道吗?”李仲平朝他微笑了一下,点点头。史伟力勉强回应。3

散会后,周所长若有所思,闷头抽烟,教导员在对面坐陪一言不发。“哎——”周所长打破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深深叹了口气。

教导员劝道:“别急老周,他们很快就会把(盗窃)案子破了的,刑警支队已经把现场血迹取走化验去了,是盗贼不小心把手划破的,我想案子很快就会破……” 教导员是刑警出身,凭他的经验,这几起盗窃案并不难破。

周所长说:“我不是怕他们破不了案,破案对史伟力来说是一件最刺激的事,这小子把破案当成他最快乐的事,给多少案子他们也不腻。可史伟力光跟‘秦琴’玩儿飙了,一点儿大局观念都没有。现在‘开锅’了吧?控制不住了吧?开闸放水了吧? 破案再多也挡不住发案呀!”教导员说:“这倒也是,防止发案和破案本来是一体的,怎么现在两者之间却分得距离这么长!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深有感触,过去干刑警时还没有对派出所工作有所认识,自从到这里任指导员,他才意识到防范和破案虽然是一体的,但防范最为重要,二者是分工不分家。

周所长也深有感触地说:“是呀,这就是发大水的缺口。你看那时候,无论是下片儿区走街串户,还是上街巡逻盘查,还是外调搞案子,那个默契那个顺气劲儿。他俩总是一左一右屁颠儿屁颠儿地跟我跑,整个儿是我的一个整体。现在怎么成了水火不相容的一对矛盾了,一个踏踏实实安于守护本辖区清静,一个风风火火乐于东跑西颠破案抓人……呵呵。”教导员说:“哪儿能都这么十全十美呀,有几个像你这么全才的,再说今非昔比嘛,你不能拿过去的老套子去衡量现在的他们,他们有他们的一套干法,都是为了社会治安。现在咱们地界连续发案,又破不了案,压力挺大的,他们也不好受。”周所长说:“咱夹在中间最难受。局长那里三天两头跟老地主催租要粮似的要情况,我哪儿有数儿啊!”教导员点点头,两人相视苦笑,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教导员一脸的无奈:“唉,什么数字都要,都快把人逼疯了!我现在就怕他们工作不慎犯了大错误……”周所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所以,你就让我告诉他们把秦琴的事放一放?”没等教导员接话,周所长接着说:“哎!你说过去搞防火、防盗、防特务、防阶级敌人的活动时,虽然没有大礼拜歇班日,警察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忙啊。那时候我师傅带我的时候,一年基本上没破过什么案件,全部精力和工作时间都投入到走百家门进百家户了,只要发现一丁点儿不好的苗头就当成是天大的事情来平息。哪像现在的警察,掌握老百姓家里的情况还不如老百姓掌握警察的内部情况清楚呢……”教导员迎合着说:“嘿,你说得对,还真是的。过去不稳定因素在片儿区里,现在不稳定因素却在大街上。现在劣迹青少年遍地都是,那时候谁家孩子有个什么不规矩,马上就有人管。我记得我管片儿区的时候,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子学抽烟,穿喇叭裤,弄了个卷毛爆炸头,在胡同里被我撞见,我上去按着他脑袋用剪刀就给剪了。我跟他说,你小子要给你祖宗八代丢脸哪,再看见你抽烟和这副德行,看我不办你!结果还没等我管呢,晚上被他爸爸把脸给抽肿了,逃到派出所不敢回家。哈哈哈……”周所长也迎合着说:“现在谁管哪,连警察都不管,别说不管,你还不敢管,你管着人家孩子抽烟吗?现在有几个像李仲平那样找秦琴找了三年……”他把话题转到李仲平身上。

教导员说:“那是,可那时候就是管事儿,结果这小子真的学好了,后来入了党,成了单位里的干部。他还感谢我当初从派出所把他送回家了呢,他说,‘如果当时您不送我回家的话,我就有可能出去外漂了(流浪)。’但是,因为所以,李仲平为什么要找秦琴三年?

这里肯定有学问……我想啊!仲平找秦琴也许就是传承了过去管事儿的传统。”周所长说:“不管怎么说,那时发案就是少!一是民风朴实;二是我们做预防工作做得好。我现在倒希望多些像李仲平那样的民警。”教导员说:“呵呵,是啊,现在时代不同了,社会在进步,案件越来越多,防不胜防了。我倒是希望李仲平和史伟力这样的民警都兼而有之。”周所长愤愤地说:“哼,防微杜渐,预防为主,打击为辅。不然,哪一样也防不住!”教导员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这世道,难以两全哪!”周所长莫名其妙地嘟囔着:“搞不懂,也不知是现在的警察无能,还是过去的警察没本事。秦琴找不到,案子破不了,巡逻防不住,群众怨声载道,民警白吃饱儿……呵呵呵……”教导员抬眼瞧了他一眼说:“嘿嘿,这个问题还真值得研究研究。”周所长自我戏谑地说道:“呵呵,这年头,搞什么东东都要烟酒烟酒啊!光他妈的烟酒啦,人找不到,案子就破不了,哈哈哈……”说着,抽出一支香烟,示意地晃了晃,又点上。教导员也跟着自嘲地呵呵笑起来。

史伟力拽住李仲平趁周所长的情绪还没落下来跟出办公室,说:“仲平,别找挨骂了,走,我请客!”李仲平受宠若惊似的,心想,今天是他挨了批评,愧疚的应该是我啊,怎么会是他请我吃饭呢?不由自主地跟他走到马路上,这个时候,他才发觉已到了下班时间,人流车流在他们眼前快速地穿梭而过。赶路的人们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匆匆忙忙的,好像家里或前边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们。史伟力又叫来他探组里的副探长小西和徒弟大陈。李仲平一看,感觉不大对劲儿,但又说不出是哪不对劲儿,心想,这小子肯定又在玩儿什么花活儿了。好在都是师兄弟,彼此之间没那么多客套。平时,大多数是李仲平让着史伟力,因为史伟力生性争强斗狠,爱和李仲平耍点儿脾气,为这些当年周所长当师傅的时候没少骂他:“你小子什么时候有小李那么一点儿人性就好了,别总是想着占便宜!”那天,不知怎么他又挨了周所长的臭骂,他还了一句嘴:“老哥呀,老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学着温良恭俭谦谦君子为人处世,我别扭,我不习惯,你也别总是用你那套管我压我。你就行行好,给我一点空间,给我一点机会吧,再过几岁你让我干让我争,我都不会去争的。老黄牛,现在都是傻冒了。”周所长说道:“你说话积德吗?人家李仲平招你惹你啦!”史伟力没好气地说:“反正我看不惯。”周所长历来把李仲平当作老黄牛,干什么事情都是踏踏实实,任劳任怨,认真履行职责,不求出什么成绩,但求安分守己。

席间,小西和大陈不停地给李仲平敬酒,一边吃喝,一边海阔天空地闲聊着,史伟力在一旁挑动着酒兴,总有不断流的话题说。李仲平架不住他们的热情,有些醉意。

李仲平突然对史伟力说:“你小子又有什么难事啦,快说吧!”史伟力一听,得意地拍拍小西和大陈的肩膀说:“哎哟哟,你们看哪,我兄弟多好哇,不用我说就知道我有难事啦。好,仲平,你够朋友,够意思,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呢,基础业务比我牢靠,线索也比我掌握得多,嘿嘿,你老兄能不能给我匀点儿,反正你们的破案率已经上升了,甩点剩下的给我搞搞,怎么样?”李仲平谦虚地摇了摇醉头,使劲啃了一块羊排骨,心想,你小子脸皮厚吃个够,可又不禁得意地说:“小意思,你想要哪方面的?”史伟力兴奋至极,迫不及待地说:“别的我不要啦,你就把那个强奸案的线索和全部情况材料让给我吧!我都知道了,出现场时你又发现了新线索,我说得没错吧?”他的话还没说完,李仲平就像触电一样马上说:“不行,别的都好说,唯独这个案子我不能给你,三七开还说得过去。”喝到这儿,李仲平全明白了。虽然这个案子是周所长默认史伟力的探组搞,但重要环节还是李仲平掌握着,一是被害女方是李仲平的管界居民,线索情况是李仲平提供的;二是李仲平对案犯及被害人的背景资料一清二楚;三是案件本身是一个长期经营的好素材。因此,李仲平虽然在搞案子方面不及史伟力,但搞案子的认真态度是史伟力所不及的。每搞一个案子,李仲平都绝不会把这锅米做成夹生饭。警界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和惯例,谁的线索谁搞,谁的案子谁破,谁的管界的人谁抓,不许互相挖墙脚拆台,因为这些都牵扯到每个民警年终的成绩考核。对于搞案子,李仲平他们有个默契,李仲平提供线索,史伟力搞案子。史伟力现在的目的是要李仲平的线索“专利权”,好为下一步扩大线索做准备。李仲平心想,你史伟力狡猾狡猾地,主意竟算计到这上面来了。不行,不给!

李仲平暗中也佩服史伟力的眼力,他一眼就看到了这起案件的前景。

但他有一个缺点,他在搞案件侦破方面是能手,但在获取线索来源方面比李仲平略逊一筹,也就是说,警察的业务基本功不如李仲平,在这方面他们又是互相依赖的。这都是过去周所长当师傅时分工传授造成的。经常是李仲平发现线索,史伟力去挖人抓人审人,史伟力审讯完毕,把笔录口供的事就交给了李仲平,最后结案全是李仲平和周所长的活,这个时候,史伟力的任务就是呼呼睡上一觉。

周所长曾经戏谑他们俩说:“史伟力的嗅觉永远赶不上李仲平,然而,一旦发现目标,李仲平又赶不上史伟力的敏捷速度。你们猜你俩像什么?”见他们俩摇头,周所长说:“像两条训练有素的大狼狗,哈哈哈。”李仲平和史伟力一拥而上,把他撂倒在地说:“你这条老狗!”周所长经常点着史伟力的脑门说:“别看你当了那么多年警察,你什么时候能把‘警察’两个字弄明白喽,你什么时候就能达到像我这样的境界了。不然,你永远是有勇无谋的料,有些方面你得跟仲平好好学呀!”史伟力委屈地说:“还不是你分着叉儿教出来的!再想从头来都难了。”李仲平正沉浸在回忆中。史伟力不甘心地推推李仲平,嬉皮笑脸地说;“哎老兄,我花钱买断你的线索行吗?”李仲平猛然被惊醒,本能地说:“不行。”史伟力面带尴尬地望着他问:“为什么?”“一来粘上铜臭于友情说不过去,二来白给你我不好向我警组里的弟兄交代。再说,现在我们只能就事论事,公事公办了。案子搞到哪里就是哪里,我有我的打算,这你是最清楚的,不用我多说。我都给你了,你想想看,我们以后吃什么!”“嘿嘿嘿,仲平,依你的水平,这个案子以外不是没有货吧?据我所知,这个线索也绝不是个成年人提供的。”李仲平听了他的话更感觉到史伟力对他有威胁。

史伟力知道李仲平善于跟未成年人打交道,所以对未成年人犯案线索掌握得比较多,分量也是举足轻重的。史伟力则不同,他专会整治成年人的案子,地面上的黑白两道、地痞流氓都惧怕他。换句话说,李仲平善于和好人(好人中的坏人)打交道,而史伟力更善于跟流氓坏蛋打交道。

对于史伟力的步步紧逼,李仲平有点不耐烦,极力克制着自己,故意转移视线说:“我看5号院李奶奶家这个盗窃案子挺有戏……”史伟力却先控制不住了,对李仲平说:“仲平,别跟我绕圈子,这个盗窃案子我知道怎么干,你要是不要的话先搁着,等我缓过手来看我怎么整治那个王四婶……哎,说正经的,我都求你啦,我说李仲平,我买你的线索行不行?不行你出个价,他妈的,我就不信你那鸡巴线索能挺到天价!”“天价我也不卖,行了吧。”李仲平固执地说道。“你拿我?”史伟力狡黠地说道。“我不拿你,这是规矩。”史伟力心里憋着火,但又不敢在饭馆里撒野。他知道李仲平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蔫儿倔。没办法,他只能表面上作罢。两个人不欢而散。

出了门,小西劝他:“算了吧,咱再想别的办法!”“想什么办法,傻瓜蛋,仲平的线索我最清楚,不是连环套的线索他绝对不要,他也不会藏在袖里那么深。当初周所长就是靠他的连环线索立功升官的,没想到,周所长这个绝招被他学到了,而且还比周所长更高一筹,专门摆弄未成年人犯罪的线索,一般人可弄不来呀……周所长都没他这两下子,还佩服他是个后起之秀呢。他妈的,我怎么总是比他慢半拍呢。”“大力,您也了得,谁不知道您‘史大力’的威名啊,宋安堂派出所管辖的十几万人的地界上,您一跺脚就四角乱颤,黑白两道上也诚惶诚恐。”这句话一下子把史伟力那发蔫儿的自尊心撑直了。“哦,是吗?呵呵……” 他们摇晃着,边吹牛边往派出所方向走。

小西和大陈搀着醉熏熏的史伟力,边走边奉迎着他,唯恐他在外面撒酒疯惹是非。“我就不信你不给我这个线索,老子从别处挖也要挖到你的墙跟下!” 史伟力狠狠地较着劲儿,继而又对大陈他俩说:“你们给我听着,从现在起,我们不用他了,咱们自己干自己的。妈的,没你李仲平我们就没得吃啦!”李仲平这时已经躺在宿舍的床上,半睡半醒,酒精的作用使李仲平翻来覆去睡不安生,思量着对策。他心里明白,史伟力一旦瞄上这个案子的线索,他绝不会轻易罢手,他会永远地追刨下去,非挖到根须不可,而且是不留任何情面。李仲平心里狠狠地说:“好小子,打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我他妈的就不给你!”然后又嘀咕了几句,翻了两个身就睡过去了。

5号院警民之怨

5号院李奶奶家被盗,引起居民恐慌。迫于周所长压力,史伟力暂时放下查访秦琴的案子和李仲平前去调查。他们发现,5号院居民心态各异,秦琴后父母神色慌张;王四婶记恨史伟力曾拆毁她家违章建筑,警民发生口角……1

史伟力听说秦琴是5号院里的人,第二天,叫来李仲平说再去一趟案发现场看看。

李仲平感觉有些蹊跷,心想你真正的目的其实不在盗窃案子上。

就说:“有什么线索?”史伟力没好气地说:“线索都在你手里攥着呢,问我?”望着史伟力不怀好意的笑,李仲平开始对他有了戒心。他知道史伟力的脾气,他搞起案子来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

他们俩再一次来到5号院,秦琴的家住在这个院子的深处。这是个大杂院,住户结构很复杂。如果秦琴回来的话也绝对不可能再回到这个院子里来,即使作案她也不会回来的,因为这里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她出走流浪的根源。李仲平这样想着,若有所思地跟着史伟力进了院子。史伟力在被盗现场做了一步的调查。

史伟力看出李仲平有意回避他,而且对秦琴的话题极为反感。他暗暗下了决心,我就拿你李仲平这个地盘做突破口,你对秦琴的事情我不管,我只要案子。想着,他开始环顾四周。

这个院子有平房也有楼房,楼房是小二楼,这里过去是一个姓宋的名医的宅子,人称宋安堂。这个院子有二十多间房子,过去是他小老婆住的院子。解放前,宋家家财万贯,人丁兴旺,是这里的一个大户。如今这里已是15户人家的大杂院了。

解放前夕,宋家为逃避战乱来不及变卖家产,举家逃往香港和国外,至今下落不明。

解放军的大炮连夜轰击着卫城边缘上国民党残余军队的据点,国民党兵纷纷躲进那些明碉暗堡里,等待着和解放军做最后一搏。他们的大部队主力基本上被解放军消灭了,留下这些残兵败将固守零星据点,只是装装样子撑一下门面。当解放大军像潮水般涌过来的时候,他们大部分纷纷举起枪支,从明碉暗堡里出来投降了;有的却节节败退,纷纷涌进城里和解放军打起了巷战。枪炮声更加激烈,喊杀声震天,解放卫城的解放大军已经冲进城里。一股国民党残余死守附近的火车站,把这个大宅院临时作为野战医院。宅院里的仓库储存着大量药品,此时几乎消耗殆尽。几十个国民党伤兵丢弃在这里无人管,哭爹喊娘,惨不忍睹。军医死的死逃的逃,没有人理睬这些可怜的伤病员。

残敌肃清后,这里就地改为战地医院,双方的伤兵住在一起治疗伤病。解放军当时有个政策,对待那些受轻伤的国民党士兵,愿意走的给路费,不愿意走的等伤痊愈后参加革命队伍继续战斗。

解放军攻下车站和对面河上的一座铁桥,两支攻城部队在桥上会师,标志着卫城的全面解放。整个儿城市被红旗淹没,变成了红色的海洋,人们载歌载舞,锣鼓喧天……

人民政府成立后,不久又把这里改为临时警察局,把接管过来的国民党警察局四分局设在这个大院,让那些旧警察们配合解放军维持地方治安。

这里的治安环境历来很复杂,从日占领时期就出现了危害一方的流氓团伙“黑旗队”,他们与汉奸走狗一起残害百姓,逐渐形成了无法无天的三不管地界。人们为了生存,相继干起了争脚行、抢码头、吃大轮、挑皮子、开窑子、玩戏子等下九流下三烂的营生。那些最底层的老百姓在宋安堂周围逐渐聚集而居,也是为了有个病有个灾的能就近讨个便宜或免费医治。有钱的开始垫土打地基盖房,没钱的支起几根树枝围和几根柳条搭个窝棚,能遮风挡雨也就算是有个房子有个家。在极其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挣扎、奋争、求生,卫城养育出了一群豪爽直率、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营生都敢干的群体,逐渐形成了一个地域人的性格。

后来,人民政府接管了宋家的房产,在附近盖起了新的派出所,留下不多的旧警察继续留职任用,把大部分伪警察和国民党老警察遣散,回地方安排了工作,让他们自食其力。军管时的军代表退出历史后,所剩的旧警察也基本退休得差不多了。到了周所长他们这一代,警察的警风还沿袭着老警察的暴虐和军管时期走百家门串百家户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作风。那时候,他带李仲平和史伟力下户勤区时,不敲门不喊话推门就进,敲三声不开门的抬脚就踹,这里的居民不但不生气,反而见了警察格外热情,他们认为这是警察的威严。只要民警进屋,就笑脸相迎,恭恭敬敬,上茶又递烟。到了李仲平和史伟力他们这一代,警察的旧作风收敛多了,但又改不掉“严打”时期遗留的冷酷无情和充满杀气的强悍作风。宋安堂的警察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坏事都敢管,什么案子都能破。

解放初期,人民政府把这一带与这家大宅院及不相称的篷户区改建成工人新村,5号院就这样也成了民宅。人民政府把这个院子分给无房的穷苦职工住。半个多世纪了,几经沧桑几经变迁,这里的人家换了一茬又一茬,老住户已经不多了。

史伟力对这个院子并不陌生,曾经和这个院子的人打过交道。这段时间,房地产开发商准备在这里建公寓小区,闹得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忙着准备搬迁。

他们在门口撞见老地主牵着狗溜达,史伟力问他:“哎!有嘛新情况吗?”老地主看了一眼李仲平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铁道外偷我煤场的乞丐,天快凉了,这些日子还得偷。”李仲平说:“知道了。”史伟力也说了声知道了,便一同进到院子里。

史伟力趾高气扬地在院里院外转了两圈,又在被盗的李奶奶家屋里屋外转了几圈。从留下的痕迹和现场判断,他马上就意识到,这个案犯岁数不大,准是这里的熟悉人干的。

一提起丢失的4000元现金,李奶奶就难过,她总是叨叨:“这年头,我一个老婆子平时吃斋念佛就靠这点积蓄应急呢,我闺女单位不景气刚被裁下来,到现在还没工作没饭吃呢,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哟!佛祖保佑哦,我可没得罪什么人哦!”李奶奶过去是这家老宅主人的小丫环,她是这个大院最老的住户之一。她信奉佛教,是这一带有点名气的居士,她心慈面善,不招灾不惹事, 有时还用学过的推拿按摩医术给周围的人治个腰酸腿疼、受风伤筋之类的病痛。她还经常给来求医治病的人讲她的那套“厚道”哲学。所谓“厚道”就是做人要有人情味,不能太“薄”,要“厚”。不“厚”就没“道”的道理。民警们时常慕名而来,请她老人家给调治一下,李仲平和史伟力也不例外,经常光顾这里,和老太太很熟。她是这个院里,也是整条胡同公认的德高望重的好老太婆。

附近地区的人们谁家有了丧事,她也乐意去操持,请些居士来帮人家念经超度。

史伟力没理她,怕勾起她的情绪不好劝。史伟力有个习惯,他在办案中认真不苟,多么熟悉的人也只是冷冷地哼一声,就算打了招呼。他不想浪费时间,他说过,在这种时候你要是给好脸子,被害人会跟你唠叨个没完,净是些没价值的东西,影响侦察思路,耽误工作。

案犯是用砖头打碎玻璃伸手进去拉开插销进屋偷的钱。在抽回手时不小心把手划破,他估计是手背部。李奶奶家斜对面的邻居是王四婶,王四婶是发案时这院里唯一在家的人,她一定看见了盗窃分子作案。王四婶显得很慌张,当即矢口否认,说自己在家睡觉了。“大上午的睡哪门子觉?”史伟力冷冷地瞟瞟她,再看看窗帘。

李仲平在一旁冷眼观察,心想,这个王四婶平时就爱打听个事,看个热闹,传个老婆舌头,怎么她今天一点勇气都没有?

史伟力反复问了她几次,她死说活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史伟力不相信她的话,继续问她到底看没看见,并故意用刺激的话语说:“四婶儿,连小孩子都知道不说实话可要遭报应的啊!您就不怕报应,就不怕善恶轮回?”“去去去,上别处问去,哪儿那么多咸的淡的!”王四婶很不耐烦,嫌史伟力啰唆,她没好气地说:“你少来烦我,我嘛也没看见,嘛也没看见!”史伟力知道她在嫉恨以前解决纠纷的事。2

作为警察,史伟力有着职业般的疾恶如仇感,对违法犯罪行为极其敏感,也极其痛恨违法犯罪的人,就连那些不配合公安机关破案的人在他的内心深处都让他反感。

跟史伟力工作过不去的人,他会忌恨在心里,寻找到时机就不客气。王四婶也一样,跟她过不去的人,她也忌恨在心里,寻找到机会就报复。两人的心理秉性算对上了。

王四婶要在杂院中公用空地私自盖一间小房,邻居们不同意,尤其是马家更不让他家盖,因为小房子一盖起来就堵住了马的进出的门。

王四婶仗着自家在本地区是个人多势众的大家族,她买通了街办事处城管和房管干部,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盖起来。当一扇墙竖起时,激起了民愤,不只是马家,李奶奶家也不干了,其他几家邻居也不干了,要求她拆,居委会马娘她们也因此出面干预,调解了几回无济于事。

众邻居只好动武,她盖就给她拆。王四婶拿出她那泼妇式的拿手好戏,叫来了几个粗野的汉子当监工,谁敢阻拦就打谁。她在一旁操妈日姐姐的天骂海骂,矛盾一天天升级,在一次激化矛盾的争执过程中,王四婶把邻居马师傅打伤。其他邻居眼看着围墙快要一人多高了,又有人被打伤,只好风风火火找到派出所。当时,史伟力正好是备勤值班。他很敏感,意识到如果不果断出警处理就会因矛盾激化而导致不必要的伤害事件,甚至会闹出人命来。他火速赶到现场,不看则罢,一看便气从胆边生。史伟力暗暗骂道:他妈的,这个老刁婆子,这哪是解决问题,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压住性子,假装耐心地听着双方陈述。

然后他对王四婶说:“你家盖房子经过哪个部门批准啦?”“没有。”“现住房是公产是私产?”“是私产。”“现在正在动工的房子是房契内还是房契外?”“都不是。”“我再问您,您盖这个房子考虑到影响别人家的防火、防盗、采光、进出、卫生等正常生活和安全吗?”“没有。”“那你还有什么理由要继续盖呢?”“……”“啊?”“这……”“就因为你家横?就因为你家有钱?就因为你家有几个官面上的人,你才敢那么放肆无礼!你无法无天了,你心里还有左邻右舍三老四少吗?赶快给我拆喽!”“好不容易盖到这儿,不想拆!”“打地(起地基)起你就不应该盖!”“现在都这样了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我给你网开一面,他们怎么办,少啰唆,快拆,你要考虑后果,懂吗?”“什么后果?”“少废话,把你的违章房子拆了,别让我们动手。”“你敢,他们拆我饶不了他们,你要敢拆我就去告你,你这身皮还想穿不想穿啦!”王四婶像吃了豹子胆一样示威。“嘿,四婶儿,你竟敢跟我叫起板来啦,我今儿个非拔一拔你这根刺不可。”史伟力捋了捋袖子,把众人推开,把大沿帽和上衣脱去,郑重其事地说:“居民同志们,我今儿个就是不穿这身皮,也要为你们讨个公道!”众邻居都惊呆了,不知他要干什么。史伟力说着,一运气,一个剑步冲过去,只听“轰”的一声山响,那扇墙轰然倒塌,顿时一片欢呼声……

从那以后,史伟力出了名了。王四婶也记了他的仇。

她四处告发他,告到派出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对周所长哭诉:“周所长啊,您可给个公道啊,您的民警有这么解决问题的吗?

不问青红皂白野蛮执法,我的损失大啦!呜呜……”周所长笑着说:“您别哭,慢慢说啊,这事吧,您也有不对的地方吧,是不是?”王四婶没完没了地说:“他,他也太欺负人啦,当着那么多老百姓的面儿,又脱衣服又脱帽子的,干吗呀,耍胳膊根儿呀,还是警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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