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师嘉林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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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与波多黎各问题的历史叹息试读:
序言
《美国与波多黎各问题的历史探析》一书终于问世,该书虽然文字不多,但却是笔者对波多黎各研究的首次尝试,希望这部耗时两年的拙作能对国内的波多黎各研究有一个抛砖引玉的效果,望不久的将来可以与学界前辈、同人进行深入的交流。2011年9月,我进入厦门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跟随王旭教授攻读美国史专业博士学位,这便成为我史学研究的开始。尽管当时的我已经读过导师以及国内外其他专家、学者撰写的美国史领域的若干相关文章及专著,然而,博士课程的学习和课外阅读工作依然给我带来不小的压力,毕竟对于我这样一个学外语出身的人来说史学基础还很薄弱,未来研究之路还很模糊,能不能上路仍然前途未卜。
说起波多黎各研究,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就在美国和拉美各国初露端倪。有人说它属于拉美研究的范畴,也有人说它隶属国际关系研究,甚至有人说它是美国史研究等,如何去界定它的研究视域?我想它更多地应该属于美洲史或者美国外交史中的重大问题或许更为贴切。我之所以将“美国与波多黎各问题的历史探析”这一论题作为研究对象,主要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我确实很难在高手林立的国内学术界继续秉承前人的研究成果去进行纵深的后续研究,因为我自知才疏学浅,无法企及;第二,美国外交史是我的兴趣,而外交史中的早期外交史、一战史、二战史、冷战史的相关研究成果已汗牛充栋,成果较为殷实,虽还有研究未企及之处,但笔者恐难胜任,也不可能有所创新或突破。在与导师商榷之后,我最终将选题框定在波多黎各的相关研究领域中,因为这个领域的研究在国内尚处于起步阶段,目前的研究成果还较为匮乏,至于我能否在未来做出有意义的研究成果,那真的是未知数。
众所周知,任何专业领域的研究都应做到博古通今,要想对所研究的学科有一个综合的、全面的了解,就要求我们对某一领域有关的学术史有一个纵向和横向的把握。凡研究学术史者,除了要设法尽览某一领域的全书之外,尤其要阅读该领域中重要学派的领军人物的全部作品,以及对学术发展具有重要影响的论著,同时应逐步具备宏大的视野和完整、系统的学术理论,因此,学术史的梳理可见一个人学术功力的高低。很遗憾,国内有关波多黎各的相关研究还处于“初级阶段”,更多的研究成果散见于拉美研究大框架之下对其细枝末节的略微提及,国内学界更多专注于拉美各国宏观问题的研究或者就拉美某一主权国家进行深入研究。王晓德教授曾在《中国拉丁美洲史研究回顾》一文中谈到:中国的拉美史研究在改革开放后才走上正常的发展道路。作为拉美史研究的后学,笔者在拉美史方面的研究得益于徐世澄、曾昭耀、郑禀文、王晓德、韩琦、王萍、孙若彦等专家学者的启蒙,这些学者在拉美经济史、政治史、文化史、思想史等方面的研究有助于我从宏观上建构对拉美研究的认识。然而,国内已有的研究对美国和波多黎各政治关系关注较少,而这恰恰是美国和波多黎各关系发展中的重要内容。与国外学界的研究相比,国内学界关于波多黎各与美政治关系的研究起步较晚,基本没有单独探讨波多黎各政治身份问题或者美波政治关系演变的相关文章或专著,少数与波多黎各研究相关的内容被纳入拉美或加勒比地区研究的大框架之中,其成果也仅仅是部分译著的章节或是在讨论拉美问题时对其进行简要评述。中国大百科出版社2011年引介了《加勒比海地区史》一书,该译著的第七章“波多黎各、古巴和西班牙—古巴—美国战争(1850—1900)”用了部分篇幅浅显地介绍了波多黎各的基本情况、西班牙统治下波多黎各民众的反抗运动如1869年拉雷斯呼声(El Grito de Lares)以及美西战争之后美国统治波多黎各的开始。严格意义上来讲,此书不能算是探讨波多黎各问题的专著,只是《加勒比海地区史》这部书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国内真正介绍波多黎各的作品是1978年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张铠之教授等人的译著《波多黎各史》,该书由波多黎各著名历史学家何塞·路易斯·比瓦斯(Jose Luis Vivas)撰写,讲述了自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开始直至美国1898年接管波多黎各并推行军事化、美国化殖民等一系列非民主的统治手段为结束的20世纪前半叶的美波政治关系,该书的引进对当时国内研究波多黎各起到了启蒙作用。总的来说,国内学者对于波多黎各的研究尤其是美波政治关系的研究还处于在起步阶段,零星的研究成果并未形成系统的研究观点,某些成果也仅仅以译著和译文的形式出现,相比而言,国外的波多黎各研究长久以来方兴未艾,呈现出持久的活力与激情。《美国与波多黎各问题的历史探析》一书,并非是对波多黎各发展历程中或美波政治关系进程中的某一个问题进行精细化解读和分析,它更多地是一部对百余年美波关系发展的综合论述,也许这部综述与“由小见大”的传统历史研究范式不同,而笔者认为正是通过此种全面系统的研究综述,我们可以对美波政治关系的整体发展脉络、波多黎各政治身份的症结及其原因、波地方政党纷争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做一次全面、清晰的掌握。该书借助了哲学整体论的方法,其研究范围涵盖了百余年影响美波政治关系发展轨迹中的重要历史事件、国会法案、政府决议等若干政治、经济、文化以及社会等因素,力图对影响美波政治关系走向的关键节点做一次全面的梳理和多维度的分析。
该书以美波政治关系演变中重大历史事件为主线,从横向上对美针对拉美各国政策以及对波政策做出科学的对比,从纵向上对百余年美波政治关系的发展做出条块化分析。从美国管控波多黎各早期的富勒克法案、琼斯法案发端到20世纪初美国化运动、独立派反美运动,从20世纪40年代波多黎各经济发展计划到50年代开始的波多黎各问题的国际化仲裁,从70年代波经济衰退到90年代末波三次全民公投,从21世纪初的美波政治关系到波多黎各自身身份问题成迷等。本书内容极为丰富,章节安排合理,参考资料多来自美国国会、美国政府、波地方政党以及美国智库,这些一手资料的运用增加了笔者对美波政治关系发展分析的全面性和权威性;同时,笔者还参考了众多美国和拉美知名学者的前期和最新研究成果来充实自己的研究内容,英语与西班牙语一手文献的交叉使用提升了该书的可靠性和客观性,国外知名网站的相关资源则可以用来对某些研究主题做一个有益的补充。《美国与波多黎各问题的历史探析》一书,虽然只是对美波政治关系历程做的一次综合性论述,但它却尝试通过笔者的引介将若干影响美国与拉美关系走向的重要因素作为未来可能研究的范式或对象介绍给大家,对笔者来说,这是一次很好的尝试,它引领我走向学术探索之路,也铺设了我学术行进之方向,我相信,经过未来的不懈努力,自己一定可以对国内的拉美研究以及波多黎各研究贡献一份力量。
是为序。
师嘉林
2015年7月12日于广东中山
绪论
1898年之前的波多黎各经历了约四百年的西班牙殖民统治,1898年美西战争以美国的速胜而告终,波多黎各作为战利品被割让给美国。四百年的西班牙殖民统治给波多黎各植入了根深蒂固的西班牙文化,现今波多黎各的家庭观念、建筑艺术、宗教等深受西班牙文化的影响。然而,一百余年美国对波多黎各的殖民统治更多的是从现实利益角度考量,一战之前波多黎各曾作为美国之兵源地;一战与二战之间它发挥着重要的文化、政治以及经济渗透的作用,美国试图通过它打开殖民拉美的阀门。战后大批波多黎各人奔赴美国寻求就业机会,大都以举家搬迁的方式来到美国;在冷战的大背景下,美国将波多黎各打造成加勒比地区钳制共产主义发展的前站;此起彼伏的工人运动、市民与警察和行政当局的冲突彰显了美国在波多黎各的统治并非大受欢迎。从早期单一作物经济(蔗糖业)发展起来的波多黎各,在冷战的大背景下,美国将其打造为石油、计算机、高科技军工企业的后方制造、研发中心。波多黎各低廉的劳动力、免税的商业环境以及优美的自然环境吸引了众多美国企业、特别是高科技企业前来投资、开展贸易。四十年代开始的波多黎各经济发展计划推动了波多黎各经济的高速发展,其经济实力在加勒比地区首屈一指。然而,随着社会冲突的频发、投资环境的恶化以及美国经济实力的衰退,八十年代后期的波多黎各遭遇了近二十年的经济衰退,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波经济对美的过度依赖,同时也说明了美国对波政策的不稳定性,1967年以来的四次全民公投则从民众政治诉求的角度窥探美国对波政策的演变历程。
一、选题缘由及意义
波多黎各问题由来已久,一百余年来波多黎各政治身份发展的历程告诉我们反殖民主义运动依然未取得全面的胜利。1960年,联合国大会通过《给予受殖民国家和人民独立之宣言》(Declaration on Granting of Independence to Colonial Countries and Peoples)的决议,并于次年成立“非殖民化委员会”(the Committee on Decolonization),这个由17人组成的委员会负责1967年波多黎各全民[1]公投以解决波多黎各政治身份的问题。1967年之后的十余年,尽管古巴为波多黎各独立事业费心尽力,然而,在美国政治、经济和外交势力的重压之下,1978年非殖民化委员会仅仅以文件的形式规定“波多黎各人民寻求独立是其不可剥夺的权利”,呼吁美国对波多黎各[2]的最终政治身份走向完全放权。1974年,美国与波多黎各建立的《永久联盟协定》(the Compact of Permanent Union between Puerto Rico and the United States),虽然该协定在某种程度上将某些公民、市场、自治权利让渡给波多黎各,但实际上美国对波多黎各的影响和控制却进一步加强,此后,波多黎各永远地成为了美国海外自治领,其独立事业遥遥无期。
关于波多黎各研究,随着1898年美国接管波多黎各,大量研究波多黎各问题的专著、论文才陆续出版。二战之前,学界研究的重点主要放在介绍波多黎各的现状、土地政策、地理环境、殖民化和美国[3]化进程等方面。战后,随着反殖民主义运动的高涨,拉美地区许多国家驶入自立自强的快速车道上,很多学者将研究的重点放在拉美政治史、独立运动史方面,战后的波多黎各研究则更多地侧重美波政治关系的发展。从战后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有关波多黎各与美政治关系的著作尤其丰富,这也使得笔者以及其他波多黎各问题的专家将研究的目光聚焦于此。将波多黎各这个地域面积仅逾9000平方千米的地区与一个超过930万平方千米的强国做个对比确实非常困难,无论是从经济层面、文化层面还是从国际影响力方面去审视两者。首先,波多黎各仅仅是美国的海外自治领;其次,它的独立运动自九十年代之后日渐式微,独立思潮也已渐渐褪去;最后,它未来的发展如何,经济、政治、文化方面应如何走向?这些问题一直在笔者的脑中萦绕,也是我将波多黎各政治问题作为选题的主要考虑。波本岛人口总数不足400万,根据美国合众国际社(United Press International, UPI)[4]2007年的数据,在美波多黎各人总数为270万;每10年一次的美国[5]人口普查2010年报告显示在美波多黎各人数约400万。皮尤拉美研究中心(Pew Hispanic Centre)2011年的研究报告显示在美波多黎各[6]离散人数约为370万,人数估算甚至高达490万人。波多黎各人数量在美国的巨大增长也在某种程度上说明波多黎各与美国较为亲密的关系,这种关系或是从经济方面考量,抑或意图政治演进,总之,波多黎各人在美人数的大量增长说明波多黎各对美依赖的增强,这其中难道就不会裹挟着波民众的政治诉求?这也是笔者将波多黎各政治问题作为选题的第二点考虑。最后,波多黎各在国内的研究十分匮乏,基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学术著作问世。相比波多黎各研究,很多的学者更愿意将他们的研究精力投放在宏观选题方面进行研究,如《加勒比海史》《拉丁美洲史》《中美洲史》等专著和译著都是国内非常好的介绍拉美各国经济、文化、政治、历史等方面的指导性读物。然而,有关波多黎各的研究国内也仅有一本译著面世,而且该译著更多的是介绍性的讲述波多黎各历史、经济和文化方面的知识,政治方面涉及[7]不多。国内有关波多黎各政治问题研究的专著目前依然非常匮乏,研究美波政治关系的专著也基本没有。通过阅读大量的国外学术著作、期刊文章、查阅相关政治文件档案以及与我的指导老师王旭教授经过充分的商讨之后,我将选题定在了美国政府与波多黎各政治身份问题方面进行研究,导师也是希望我可以充分发挥自身语言优势以及借助赴美的机会,对该主题有个较为准确的把握。
二、国外学界的相关研究
波多黎各问题纷繁复杂,近年来美国和波多黎各学者已经从不同角度就该问题撰写了一系列有影响力的著作。自美国1898年统治波多黎各伊始,学界对波多黎各未来政治前景的研究就一直热度不减,著述颇丰。与传统的从时间维度研究历史的学者不同,有些美国学者和拉美学者从整体史、经济史等角度来研究波多黎各。囿于本人研究之能力,不可能将所有的研究成果、著述一一罗列,仅就重要著作做一简单分类并加以概述。(一)研究时期
1898年以来,美国对波多黎各的统治已逾百年。历经沧海浮沉,波多黎各虽已取得很大程度上的自治,但在涉及核心利益的民族独立方面却渐行渐远。自美国统治波多黎各伊始,对波多黎各与美国政治关系的研究便成为美国和拉美学术界乐此不疲的话题,有时候甚至有点“炒冷饭”之嫌疑。因为,学者的研究与探讨无法在短时间内预测出波多黎各明确的政治走向,三种政治身份此起彼伏的相互交错短期内依然无法改变,而目前波多黎各的政治选项已经基本固化在“加入联邦”(Statehood)和维持“自治领”(Commonwealth)两种选项之中。
在有关研究波多黎各重要历史时期方面的专著中,笔者首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社会学教授凯撒·阿亚拉(Cesar J. Ayala)与波多黎各人民劳动党候选人拉法·博纳贝(Rafael Bernabe)合著的《波多黎[8]各:1898年以来的历史》一书,该书15章的安排体例让同时期其他研究波多黎各的专著望其项背。这是目前笔者手中最为完整的讲述波多黎各历史、经济、政治、文化、波美关系的一部著作。与其他历史叙事著作不同的是,本书不仅讲述波多黎各的历史背景、经济发展、文化危机、政治身份发展等方面,而且还对波多黎各政治发展史上非常典型的事件做了充分的论述,如经济大萧条下的波多黎各、波多黎各人民党的崛起、七十年代波多黎各经济滞胀、新自由主义对波多黎各的影响等。此书涵盖波多黎各的方方面面,其行文采取理论分析与数据相结合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客观地对美国百年统治下的波多黎各发展给予了最好的解读。
1980年,普莱格出版集团(Praeger Publishers)出版了旧金山大学政治学教授罗伯塔·安·约翰逊(Roberta Ann Johnson)的《波多[9]黎各:自治领或殖民地》一书,波多黎各大学政治学权威学者戈登·刘易斯教授(Gordon K. Lewis)为本书作序。本书从西班牙对波多黎各殖民统治讲起,贯穿尼克松政府新联邦主义和美国对波政策的调整,最终以杰拉德·福特总统1978年就波多黎各政治地位的讲话而收尾。此书虽篇幅不长,章节也不算多,但该书翔实的史料以及作者处理档案的能力令笔者印象深刻。每章后附的尾注在保证文章可读性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展现了作者处理史料的能力。该书大量地使用美国国会文件资料、波多黎各宪法档案文本、法律判决文本等非常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将复杂、纷繁的波多黎各历史问题清晰地通过史料的架构展现出来,此外,作者还对1898年至1978年间美国与波多黎各之间的政治关系演变做了较为全面地分析与解读。
除了对波多黎各的历史与政治进行全面研究之外,也有个别学者将波多黎各与美国百余年政治关系中相对重要的一段时间挑选出来加以研究。得克萨斯汤姆贝尔学院(Tomball College)的历史学教授杜鲁门·克拉克(Truman R. Clark)是美国学界研究波多黎各早期史的[10]权威学者,他在其专著《波多黎各与美国:1917—1933》一书中将十余年波多黎各与美国政府之间的政治角力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梳理与描述。在波多黎各总督选举法案(Elective Governors Act)通过之前,美国对波多黎各的总督任命对波多黎各曾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波多黎各地方政党政治、美国在波全权总督以及美国总统、国会之间的复杂关系在此书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作为美国在波岛的全权代表,波多黎各总督一方面掌控着波岛的经济和政治的发展方向,另一方面,波地方政治精英人物与总督之间的矛盾关系也说明美国在波多黎各的统治并非一定会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1975年,堪萨斯大学历史学教授苏莱德拉·巴纳(Surendra Bhana)出版专著《美国与波多黎各[11]身份问题的演变:1936—1968》一书,巴纳教授一改历史学家宏大叙事的手法,将三十至六十年代的波多黎各政治与经济问题通过社会冲突、国会法案以及党派政治的演变等个案的描写显现出来。将某一事件放在具体某一章的结构安排体例显示出此书清晰的结构特点,巴纳教授不仅对三十年以来的波多黎政治、经济、社会问题做了详述,同时也对60年代后的波多黎各的政治发展方向做了展望。(二)研究类别
随着时代的发展,不同学科由于研究方法、范式以及理论的创新都产生出了若干不同的研究领域和学科分类,这其中,史学的分类也日渐明晰。探讨国家层面或不同国家之间冲突、交往等行为的历史被称为全球史;探讨一国、一个地区发展情况的历史为区域史;侧重宏大叙事、讲述宏大历史发展脉络的宏观史以及从小处着眼凸显历史发展规律的微观史等。后现代主义的出现更是对侧重“宏大叙事”的传统史学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后现代主义着力对宏大叙事方式进行解构,通过细小的人、物、事件、活动等把握历史的总体规律。李剑鸣教授在其新著《隔岸观景》一书中借用美国政治学家查尔斯·蒂利(Charles Tilly)的比喻谈到:让我们带上后现代主义者制造的“宏大叙事”探测器,到历史学的各个领域中去搜寻一番,看看能找出哪些[12]与“宏大叙事”相吻合的东西。“新史学”是后现代主义思潮下涌现出的一种新的历史研究方式,它关注被忽视、被排斥的下层和边缘群体,不再相信那些以精英为主角的英雄故事,以往经由各种“宏[13]大叙事”所构筑的历史框架也就难以成立。
从查尔斯·蒂利的观点来看,要想了解宏大历史进程背后的故事,我们也可从宏大主题背后的小事件入手来进行研究。以笔者的博士论文《美国与波多黎各问题的历史探析》为例,如果单从美国国会、总统与波多黎各本土政治关系来进行研究就显得空洞、单薄,如果从政治人物、政治事件、政治冲突、社会变革等角度来描写便会显得羽翼丰满,生动万分,从微观视角来窥见波多黎各政治发展的宏观脉络。在笔者收集到的大部分有关波多黎各的专著中,除了某些对波多黎各政治史进行宏观、粗略的解读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专著是从某个侧面、某个角度来探讨波多黎各的。
除了那些综合介绍波多黎各的社会、文化、历史、经济等方面的[14][15][16][17]传统书籍之外,美国学界也有大量的著作从某个侧面、某个主题对波多黎各进行细致的研究与分析。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历史系教授弗朗西斯·斯科拉诺(Francisco Scarano)是当前美国[18]国内研究波多黎各早期史的权威学者,他在自己博士学位论文的基础上耗时六年于1984年出版了《蔗糖与波多黎各奴隶制:蓬赛郡[19]的种植园经济,1800—1850》一书,该著作通过对西班牙统治下的蓬赛郡(the Ponce)地方经济发展模式的描写为读者勾画了一幅美国统治波多黎各之前半个世纪以来的波多黎各政治经济模式、社会制度、文化建构等方面的完整画面,该著作为日后了解美国与波多黎各的文化冲突奠定了前期的基础。截至2012年,斯科拉诺教授撰写的有关波多黎各以及拉美研究方面的专著已达九部。加州大学富勒敦分校的詹姆斯·迪亚茨教授(James L. Dietz)是波多黎各经济史研究方面的专家,他的专著《波多黎各经济史:制度变革与资本主义发[20]展》利用经济学的理论就波多黎各的经济背景、经济发展规律、失业、消费及收入之间的相互关系做了深入的分析;迪亚茨教授[21]2003年的著作《波多黎各:协调发展与变革》一书首先对波多黎各与东亚和拉美其他地区的经济发展模式做了比较,进而又分析了波多黎各经济发展计划对波经济增长的巨大推动作用;然而,随着波多黎各经济发展计划以及美国国内税收法规第936款(Section 936, the U.S. Internal Revenue Code)的落幕,波多黎各经济发展中存在的问题也暴露出来,如高失业、产业附加值低、工人收入低等社会和经济慢性病长期困扰着波多黎各。以九十年代波多黎各经济现状作为切入点,迪亚茨教授也对当前波经济问题做了较为全面的分析,未来波多黎各经济发展存在的问题是否可以得到有效解决,迪亚茨教授并未给出具体的答案。有关波多黎各经济史方面的研究,还有一位美国学者值得我们关注。纽约城市大学政治史和拉美研究专家谢里尔·巴弗尔教授(Sherrie L. Baver)长期致力于美国经济史研究,其1993年的力[22]作《殖民主义的政治经济:波多黎各政府与工业化》将波多黎各的经济发展与殖民主义联系在一起,通过翔实的数据对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波多黎各的经济发展情况做了介绍;同时,他还通过分析美国国会对波经济政策如美国国内税收法规第936款以及里根政府推行的加勒比盆地计划(Caribbean Basin Initiative, CBI)来解读波多黎各与美国的经济关系,由此进一步将读者引向对波多黎各政治未来的思考。此外,纽约州立大学宾汉姆顿大学(Binghamton Universit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SUNY)的经济学教授凯文·圣地亚哥-瓦莱斯(Kelvin A. Santiago-Valles)的著作《属民与殖民话语:波多黎[23]各经济转型与社会失序,1898—1947》重新思考了二十世纪前五十年(波自治领宪法未通过之前)波地方政权对波多黎各公民的社会、经济、政治的掌控,借助后结构主义、女权主义、后殖民主义等理论的指导,圣地亚哥-瓦莱斯教授对波多黎各的殖民结构和政党执政方式做了深刻的分析;同时,他也从经济的角度考察了美国大企业通过经济渗透控制波多黎各资本市场以及对加勒比地区实施美国霸权的企图。圣地亚哥-瓦莱斯教授的书将经济与政治紧密结合在一起,该书对生活在底层的波多黎各工人阶级有非常深刻的洞见。
政治史的研究历来是史学研究的重点。一则是因为政治史的研究多与现实紧密结合,二来政治史的研究有助于更好地对国内现状的把脉并为政府管理者提供某些借鉴。纵观波多黎各政治史研究,美国学者和波多黎各学者在这方面的研究可谓汗牛充栋。帕米拉·富奥克(Pamela S. Falk)不仅是纽约城市大学亨特学院(Hunter College, 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的国际关系和法学教授,也是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外交事务方面的分析师。他1986年编著的《波多黎各政治[24]地位》一书将不同主题的政治性文章编辑成册统一刊发,并将美洲研究会(Americas Society)、波前任政府要员的专题文章收录在内并进行分类整理,此书从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对波多黎各问题的由来做出了较为全面的细化研究。在此书中,各位撰文者将波多黎各比作“一个患者”,并对其敏感复杂的问题列出不同的条块加以分析,此书旨在对波多黎各的政治走向做出较为全面的剖析和预测。这本集政界、学术界、商界、媒体界为一体的研究成果最大程度上对波多黎各的经济、社会、政治、文化问题给出了亲历者自己独特的见解,本书中的每篇文章都出自第一线的学者、前任政界要员和媒体界的权威人士,此书为笔者了解八十年代之后波多黎各政治发展可能的方向提供了很好的借鉴,他们的研究方法、研究视角都值得笔者学习。美国驻欧洲和墨西哥的前外交官理查德·布隆菲尔德(Richard J. Bloomfield)于1985年编写了一部名为“波多黎各:对国家政策的探[25]求”的书。布隆菲尔德先生八十年代曾担任世界和平基金会(World Peace Foundation)的会长,是研究拉美问题的专家。在他的书中,布隆菲尔德先生将波多黎各最为棘手的两类问题做了整合分析,一是波多黎各的经济发展,而是波的未来政治前景。对于前者,布隆菲尔德先生结合不同学者的文章对波多黎各的经济问题做了整理,他从波多黎各经济发展计划(Bootstrap Operation)谈起,分析了美国国内税收法规第936款、食品券政策等对波经济起到重要作用的一些措施,他一方面对美国政府的波多黎各经济政策做了批判,另一方面,他对五位美国前驻联合国大使、波本土政治家的文章也进行了整合,每篇文章都或多或少地对波多黎各政治问题的历史、国际仲裁以及波多黎各政治问题面临的困难做了解读,最后以波多黎各独立党领导人费尔南多·马丁(Fernando Martin)提出独立是波多黎各政治问题唯一的解决方式为结语。
此外,研究波多黎各与美政治关系的还有四本涉及近代时期的著作。一本是纽约城市大学亨特学院波多黎各研究中心学者拉蒙·博斯克·佩雷斯(Ramon Bosque Perez)与波多黎各大学(the University of Puerto Rico-Río Piedras)政治学教授何塞·哈维尔·科隆·莫莱拉(Jose Javier Colon Morera)合著的《殖民统治下的波多黎各:政治[26]迫害与人权的探求》。本书将不同权威学者的文章合集成册,通过不同的个案将二十世纪初至七十、八十年代美国对波高压统治、波多黎各对美政治反抗、波多黎各独立党成员此起彼伏的反美活动以及波多黎各民众对美军事占领的抗议等冲突事件表现出来,其中的典型案例如1940年美国国会通过的史密斯法案(the Smith Act),该法案引发了对当时的波多黎各托洛茨基主义成员、共产主义成员、反法西斯成员进行疯狂的围捕和屠杀;1974年美国联邦调查局对波多黎各全国武装解放力量(Fuerza Armadas de Liberacion Nacinal)成员的搜查和关押;以及别克斯岛居民四十、五十年代对美在别克斯岛驻军的不满等方面在该书中也有较大比例的提及。该著作成为我们全面了解波多黎各本土对美殖民统治反抗的一本权威著作,美中不足的是本书文章的撰写者大都为波多黎各学者或拉美裔学者,美国学者几乎未有提及,因此客观性有待商榷。另一本研究波美政治关系的专著来自波多黎各著名作家、政治分析师胡安·加西亚-帕萨拉瓜(Juan M. [27]Garcia-Passalacqua)所著的《波多黎各:争议中的平等与自由》。作为一名改良派作家、政治分析师,加西亚-帕萨拉瓜曾担任过波多黎各人民民主党(the Popular Democratic Party, PPD)两位前任总督路易斯·穆诺斯·马林(Luis Muñoz Marín)和罗伯托·桑切斯·维莱拉(Roberto Sanchez Vilella)的特别事务助理,在书中可以强烈地感觉到他对波多黎各本土党派政治文化的强烈不满。虽然加西亚-帕萨拉瓜在书中也谈到波多黎各法律、人口以及社会、经济方面的主题,但他却将主要的笔墨用来阐述波多黎各的国家危机、身份认同、美国政策、拉美事务以及平等、自由问题。他从1980年波岛议会党派选举入手分析了八十年代波多黎各政治僵局,并对波多黎各自身文化危机做出了深入的思考以及对波多黎各政治“跛脚鸭”(Political Paralysis)现状表达了不满。通过对美国的波多黎各政策的分析,加西亚-帕萨拉瓜从方法论层面提出了波多黎各问题可能的解决途径、波多黎各亟须变革的理由以及波未来的发展路径。因此,本书很大程度上从政治层面解读了波多黎各未来的政治平等、自由可能达到的程度。第三本有关波多黎各政治问题的著作出自美国东北大学(the Northeastern University, Boston)政治学副教授阿米卡·安东尼奥·巴莱托(Amilcar Antonio Barreto)之手。他的作品《波多黎各的语言政
[28]治》与其他学者研究风格、切入点大不相同,巴莱托教授将言语文化与政治话语权结合在一起,通过引入杰里米·边沁(Jeremy Bentham)的功利主义理论以及美国政治学者乔治·台布利斯[29](George Tsebelis)的嵌套博弈理论(the Nested Games)、否决[30]玩家理论(the Veto Players)来对波多黎各政治地位进行分析。他认为波多黎各的政治问题解决尤其在七十、八十年代的执政党(波多黎各人民民主党)与美的政治交往中,保持美国人的身份、接近英语才是维持西班牙语在波多黎各作为官方语言地位的前提。波多黎各问题不应该仅仅停留在语言层面,如何摆脱对美政治依赖,促进波多黎各自身文化的发展,波岛政治家如何影响美国国会政治决策、波多黎各本土政党如何合作来影响美国政局,这些都是本书中所着重讨论的内容。在本书中,巴莱托教授认为从长期来看波依然会处在寻求文化主权、维持与美经济联系以及独立运动日渐湮灭的现状之中,他提醒学界应当将研究的焦点放在波多黎各民粹运动和宪法改革等实质的方面,建议波多黎各应强大自身政治影响力以达到最终政治问题的解决。最后一部有关波多黎各与美国政治关系的专著来自波多黎各大学历史学家约格·罗德里格斯·贝鲁夫教授(Jorge Rodriguez Beruff)。[31]在其专著《作为政治的战略:二战前夕的波多黎各》一书中他做了如下的分析:随着美国渐渐地参与二战,德国对加勒比海地区的渗透已经使美国意识到加勒比海在战略方面的重要性,将波多黎各打造成加勒比地区的反纳粹战略前线对当时的战争异常重要,基于此种考虑,波多黎各一方面发挥了战略协作的作用,而另一方面也使得波多黎各自身的历史遗留问题变得遥遥无期。二战后的波多黎各将何去何从,五十年代后美国对波基础设施的投资与建设都预示着美国对波多黎各新一轮的政治战略调整。因此,以上研究波多黎各政治史的四部权威著作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通过不同的侧面为我们研究波多黎各的政治问题做了多样化的梳理与解读。
离散人群的研究是近年史学界兴起的新的研究主题。从华裔离散人群、非洲裔离散人群,再到拉美裔离散人群,不同研究领域聚集了一批非常有影响力的学者,同时也出版了一批非常优秀的作品,在此基础上,波多黎各离散人群的研究也成为了美国学界研究的对象。波多黎各在美离散人群大都分布在纽约、费城、芝加哥、佛罗里达、夏威夷等州和大都市。纽约聚集了除波多黎各本岛以外最大的波多黎各海外离散群体。与战后第一代移民不同,第二代和第三代移民很多出生在美国,较好地融入了美国社会。波多黎各裔移民受教育程度较低,收入较白人、华裔都低不少,而且家庭聚居现象较为突出,因此,他们的生存现状便成为美国学界关注的焦点,对波多黎各离散人群的研究也自然成为近年来美国学术圈非常热衷于研究的主题。有关波多黎各离散人群的研究,纽约州立大学阿尔巴尼分校(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at Albany, SUNY)的拉美和加勒比海研究中心杰出教授艾德娜·阿古斯塔-贝勒(Edna Acosta-Belen)对该主题做过详细的研究。2006年,她与波多黎各美洲劳工经济学家(Puerto Rican American Labor Economist)卡洛斯·圣地亚哥教授(Carlos E. [32]Santiago)合著《美国的波多黎各人:当代肖像》一书,该书从时间的维度对波多黎各离散人群进行了细致而富有规律性的解读,他们对二战前后波移民的类型进行了详细的对比分析,并得出波多黎各离散人群在大城市的聚集已然成为了一种规律,由于自身贫困、教育水平不高、文化冲突以及美国社会的排挤、歧视等因素的聚合,波多黎各离散人群在美国的生存权利也需要通过类似民权斗争的方式来实现。该著作最后笔锋一转,突然将严肃沉重的政治话题转向波多黎各的文化特质来进行探讨,最后以波多黎各政治未来所面临的挑战作为注脚而结束。另一部研究波多黎各离散人群的力作《波多黎各离散人[33]群:历史学视角》出自马萨诸塞州威廉姆斯学院(Williams College, Massachusetts)拉美研究权威学者卡门·特里萨·沃伦教授(Carmen Teresa Whalen)和迈阿密达德学院(Miami Dade College)社会科学系助理教授维克多·瓦奎兹-赫尔南德斯(Victor Vazquez-Hernandez)之手。两位学者联合其他五位研究波多黎各的专家通过不同案例对波多黎各离散人群在美生活社区进行了较为全面的解析。除了对纽约、费城等热点城市波多黎各移民社区进行研究以外,七位学者也将俄亥俄、夏威夷、新泽西莫里斯镇纳入到研究的范围,同时兼顾对波多黎各社区的文化身份认同、性别、阶层与居住模式进行研究。此外,三位学者还利用美国人口统计署(US Census Bureau)2000年人口数据对波多黎各本岛人口与在美波多黎各离散人口做了对比研究,并对殖民主义以及波公民权做了深度分析,同时对波多黎各离散人群移出的原因以及波多黎各离散人群在美生活、就业状况、种族歧视等方面进行了深度剖析。其余两部研究波多黎各离散人群的著作分别是南佛罗里达大学社会学教授伊丽莎白·阿兰达(Elizabeth M. Aranda)的专著《架起对波多黎各情感的桥梁:移[34]民、回流移民以及融合的抗争》和纽约城市大学亨特学院退休教授何塞·赫尔南德斯·阿瓦莱斯(Jose Hernandez Alvarez)的作品《回[35]流波多黎各的移民》。两位教授都是运用社会学统计方法从事研究的大家。阿兰达教授主要通过分析美国人口统计署、美国教育统计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Education Statistics)等官方机构的数据来说明波多黎各离散人群回流波岛之后所经历的文化调试过程以及移民被种族文化边缘化的分析;同时,阿兰达教授还采访了若干返岛的波多黎各离散家庭,并通过口述史的方式对这个群体的居住方式做了研究,通过对罗萨娜(the Rosannas)一家的采访发现正是因为她们早期对波岛生活的不适应、经济状况的不满以及受文化疏远等因素的影响才迫使她们再次离开波多黎各赴美。与阿兰达教授相比,阿瓦莱斯教授的著作则大量使用地图、统计列表等辅助手段对五十、六十年代的波回流移民做了统计分析,他通过四个方面(居住方式、家庭结构、生育率、经济模式)对不同年龄段、不同身份和不同职业的波多黎各离散移民进行了分析,在对波多黎各不同地区人口密度数据分析的基础上得出结论:波多黎各本岛的人口聚居也是以大都市区为特点集中的。(三)研究方法
历史认识的任务,是获得历史真理,但认识主体经过复杂的认识过程,进行了艰苦的劳动,其认识的结果是否如此,或历史认识究竟正确与否,尚有待进行检验。对历史认识真理性的检验,是历史认识[36]的重要内容之一,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不同主体采取不同的史学方法会解读出不同的历史。
清代章学诚的治学路径和学术思想,并不见重于当世,但在治史的创新方面,他也有系统而深刻的见解:史之大原,本乎《春秋》;《春秋》之义,昭乎笔削。笔削之义,不仅事具始末、文成规矩已也。以父子“义则窃取”之旨观之,固将纲纪天人、推明大道,所以通古今之变,而成一家之言者,必有详人之所略,异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轻,而忽人之所谨;绳墨之所不可得而拘,类例之所不可得而泥,而后微茫杪忽之际,有以独断于一心。及其书之成也,自然可以参天地[37]而质鬼神,契前修而俟后圣,此家学之所以可贵也。当今史学与章学诚时代史学已有很大不同,最突出变化是,“问题”在历史研究中占据了核心地位,创新的关键在于提出新的问题。英国剑桥大学历史学教授阿克顿勋爵(Lord Acton)倡导“要研究问题,不要研究时代”,英国哲学家罗宾·乔治·科林伍德(Robin George Collingwood)赞同这种提法,并把它作为区分真正的历史学家和“剪刀加糨糊的历[38]史学家”的标志。因此,史学方法对史学的研究有重大意义,关注当下“问题”的史学研究尤其具有时代的鲜活性。
传统的史学方法如历史叙事法、文献勘定、考据法等在历史学的研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随后史学研究加入了比较史学、计量分析法、社会统计学方法等;在随后心理史学、口述史也渐渐地成为了史学重要的分支并得到重视。这些传统的史学方法与研究领域在某个层面充实了历史学的研究,因此,当前的史学研究必须要将多元研究方法运用其中。这其中,七十、八十年代兴起于意大利的微观史学就成为了一种非常有影响力的后现代史学研究潮流。周兵教授认为:微观史学受到美国人类学家吉尔茨(Clifford Geertz)文化人类学和福柯思想的重要影响,同当代西方史学总体趋势转向中的新文化史运动有密切的关系,微观与宏观结合的研究,将成为未来微观史学发展的趋势。[39]微观史是近年来拥有广泛关注和支持的历史学研究方法,从一个人的视角或个体的因素来折射整个时代是这种方法的显著特点,因而能够在反映历史大环境、大趋势的同时把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写得引人入胜,微观史学名著如意大利历史学家卡洛·金斯伯格(Carlo Ginzburg)的《奶酪与蛆虫:一个十六世纪磨坊主的宇宙观》(The Cheese and the Worms: The Cosmos of a Sixteenth Century Miller)、美国历史学家娜塔莉·泽蒙·戴维斯(Natalie Zemon Davis)的《马丁盖尔归来》(Le Retour de Martin Guerre)等都是这种研究方法的优秀产物,在国内也都很有影响力。
另一方面,历史研究也有专题和综合之分,综合也是建构历史解释的一种方式,因而也成为了史学创新的途径。专题论著乃是宏观综合的基础,而宏观综合反过来又为专题研究提供新的思路。从中外史学演变的一般趋势来看,在某一个研究领域,随着专题研究不断深化,[40]积累增加,便会产生综合之作。因此,海外的某些学者也常常通过专题的形式来探讨波多黎各问题,其中有若干学者的文章用非常典型的个案阐述了美波之间的政治关系。波多黎各大学政治学教授罗伯特·安德森(Robert W. Anderson)是较早研究波多黎各政党政治的美[41]国专家。他1965年出版的专著《波多黎各的党派政治》非常全面地对波多黎各几大主要政党如人民民主党(PDP)、政治共和党(the Partido Estadista Republicano, PER)(即现在的共和入美党)(the Republican Statehood Party, RSP)以及独立党(the Partido Independentista Puertorriqueno, PIP)进行了详细的描写和分析。通过对三大党不同的党派方向、政党纲领、内部组织、政治风格进行详细描述之外,安德森教授还对三大党与美国政府之间的政治交往做了简要的分析。因此,此书可以作为了解波多黎各政党政治一本非常好的指导性著作。另一位对波多黎各政党政治有过深入研究的也是一位波多黎各教授,肯尼斯·法尔教授(Kenneth R. Farr)在《个性主义[42]与党派政治:波多黎各人民党的制度化》一书中对波多黎各人民民主党的制度以及波多黎各本土政党政治有过深入的研究。他将党派政治与总督地方治理、政党组织、波多黎各发展等方面结合在一起,通过对历史事件的梳理将1960至1972年的总督路易斯·穆诺斯·马林(Luis Munoz Marin)及其随后的两任总督罗伯托·桑切斯·维莱拉(Roberto Sánchez Vilella)和路易斯·阿尔伯托·费莱·阿瓜约(Luis Alberto Ferré Aguayo)与波多黎各地方政治发展联系起来,前两位来自波多黎各人民民主党的总督在优化波多黎各地方政治、改善与美政治关系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两位总督极力通过振兴经济的方式来改变波的政治现状,强调未来政治僵局的解决要以发展波多黎各经济和波岛地方基础设施建设为前提,同时加强与加勒比地区其他国家之间的联系以及推动波岛地方政治影响力。然而,随着1967年波多黎各公投的结束,人民民主党从历史的神坛上退了下来,波多黎各也随之进入了二十余年政治的调整期。
除了研究政党政治之外,某些学者也通过社会运动、底层抗争等方面来分析波多黎各与美政治关系。波多黎各大学社会学、历史学教授安吉尔·奎德罗·里维拉(Angel Quintero Rivera)采用历史文献学的[43]方法在其著作《波多黎各的工人斗争:历史文献》还原了自1904至1955年以来重要的工人组织、工人领导者以及工人罢工的历史风[44]貌,同时就社会党政治决议引导下的社会活动做了详尽的分析。通过对工人运动领导者如路易萨·卡佩蒂罗(Luisa Capetillo)和胡安·萨耶斯·克拉莱斯(Juan Saez Corales)等人的描述向读者展现了工人阶级作为波岛政治诉求的先锋力量。随着1961年波多黎各工人中央联盟宣言(Manifesto of the Central Unica of Puerto Rico Workers)以及1973年“七月征战”(Jornado de Julio)等倡独运动登上历史舞台,波多黎各反美工人斗争在七十、八十年代达到了一个高潮,因此,七十、八十年代的美国与波多黎各关系也成为了历史上最为紧张的一个时期。此外,有些学者也关注波多黎各的草根政治文化对美殖民统治的影响。2001年,纽约霍夫斯特拉大学(Hofstra University)传媒学院教授马里奥·穆里罗(Mario Murillo)从别克斯岛抗议(Islands of Resistance, Vieques)入手,对历史上波多黎各各独立团体运动及其对美政治影响做出了简要的分析,这本不足一百页的学术小手册[45]从别克斯岛这一微观视角出发向读者展现了波多黎各民众对美在波岛驻军不满的象征含义,民众的抗议表面上看似乎无法动摇美国在波统治,但由别克斯岛事件引发的一系列军民冲突实际上促成了美国对波多黎各做出了较大的政治让步,因此,美国于2003年5月撤出别克斯岛。无独有偶,另一部研究别克斯岛的专著《别克斯岛的战船:[46]二战至朝鲜战争的波多黎各》仍然出自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社会学杰出教授乔瑟斯·阿亚拉和波多黎各大学历史学博士何塞·玻利瓦尔(Jose L. Bolivar)之手。与穆里罗教授不同的是,阿亚拉教授和玻利瓦尔博士不仅探讨别克斯岛被美国军事占领的历史,而且他们更多的对别克斯岛地方民众对美统治不满的历史探由做了分析,从二战、朝鲜战争一直谈到2003年美军撤出别克斯岛,该书采用经济学、政治学的视角将别克斯岛居民对美统治的不满通过社会抗议表现出来。此外,美国天普大学新闻传播系教授南希·莫里斯(Nancy Morris)的[47]《波多黎各:文化、政治和身份》一书一改学界其他教授的研究套路,他将不同阶层和身份的社会参与者包括政客、普通民众、社会精英的观点结合在一起来探讨波多黎各人的民族身份认同和政治倾向,她良好的西班牙语能力以及对波多黎各地方政党领导人物的采访并结合详细的档案材料对八十、九十年代波政党政治观点、民众对波政治问题的态度等都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梳理与概括,她的这部作品与其说是一部社会学著作,不如将之归为文化政治类书籍,从对该书的阅读中笔者深刻地感受到波岛民众、政治党派对波多黎各自身文化(Puerto Ricanness)认同的企盼。
此外,也有少数外国学者通过文学作品、家庭生活来分析波多黎各的政治和殖民生活。西印度群岛大学(University of West Indies)的拉美文学教授维克多·辛普森(Victor C. Simpson)将波多黎各二十世纪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佩德罗·胡安·索托(Pedro Juan Soto)的小说[48]汇集成册,通过对索托最为著名的小说如《乌斯莫儿岛》(Usmail)和《鬼怪的季节》(Temporada de Duendes)的分析与解读将波多黎各的殖民现实显现出来,索托在其小说中更多地揭示出他同时代的人对波多黎各未来政治的悲观;在后殖民时期,索托通过现实主义手法在书中对波多黎各政治问题表达了关注。另一位透过文学作品来描写波多黎各政治抗争的作品来自马萨诸塞大学阿姆赫斯特分校(the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at Amherst)的娜塔莎·阿桑克(Natasha Azank)博士。目前她是田纳西州立大学的助理教授,其[49]2012的博士论文《民兵的语言:波多黎各诗歌中的反叛政治》对[50]波多黎各四位诗人的文学创作进行了梳理,他/她们在书中通过诗歌的方式对波多黎各的政治现状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阿桑克博士在四位诗人的作品中发现波底层民众对波多黎各文化非殖民化抗争的决心,他引用萨义德的文化非殖民主义理论以及贾汉·拉马扎尼(Jahan Ramazani)的跨国诗歌理论在论文中对四位诗人的不同诗歌表达方式进行了解读,对四位诗人在创作中不同的思维形态、文化倾向性、作品要达到的目的进行了细致的解析和归纳。总而言之,四位诗人的作品在宏观上都希望通过文学创作来引发对波多黎各政治解放以及社会正义的思考。
除了通过文学作品来向世界展示波多黎各问题以外,也有些学者利用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来研究波多黎各。美国人类学权威学者奥斯卡·刘易斯(Oscar Lewis)是研究贫民窟和贫困问题方面的专家。他认为:贫困的文化不仅是穷人对其在等级分层、高度个人、资本主义[51]社会中的调试,同时也是自身在此环境下的一种反应。就笔者来看,这部获得1967年美国图书大奖的著作《生命:贫穷文化下的一[52]个波多黎各家庭》应算是一部巨著。它以里奥斯一家(the Rios Family)作为采访和研究的对象,里奥斯一家五口人分布在纽约和波多黎各,妈妈费尔南达·弗恩特斯(Fernanda Fuentes)是一位黑人妇女,年逾四十,居住在圣胡安的贫民窟。在对五个生活在圣胡安和纽约的孩子完成了采访之后,刘易斯教授分五章对他们分别进行了描写,在其学生协助下,这些以西班牙语为母本的采访记录最终以英译本面世。六万页的采访记录对六十年代一个底层波多黎各家庭的美国、本岛生活进行了深度刻画,这种采用人类学田野调查的方式新颖地提出了“贫穷文化”这一概念模型(the conceptual model)。除此之外,已经是佛罗里达国际大学历史学助理教授的阿普莉儿·莫尔勒(April Merleaux)的博士论文《蔗糖与文明:种族、帝国和美国的糖文化政[53]治学,1898—1939》通过“蔗糖”这一微观物质将美国海外统治与波岛政治主权联系在一起,在该论文中,莫尔勒博士将美国对波多黎各(包括菲律宾、古巴、科罗拉多等地区)的空间规划与美帝国主义统治的实质联系起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将蔗糖作为政治商品而引发的劳工运动来阐明波岛的反殖民政治抗争的缘由。
三、国内相关研究
与国外研究相比,国内学界关于波多黎各与美政治关系的研究要滞后很多。且不说研究成果质量、数量,单单就国内研究波多黎各的主题就非常单一。纵观国内的波多黎各研究,我们似乎很难发现有分量的专著问世。国内的波多黎各研究基本都纳入到拉美或加勒比地区研究的大范围之中。1963年,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的《拉丁美洲和美国:1939—1959外交关系史纲》一书是国内关于拉美研究的首部译著,此后的国内拉美问题研究便是在该书的基础上的拓宽。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至本世纪初,国内相继出版了若干关于拉丁美洲研究的译著,如张森根教授的译作《简明拉丁美洲史》以及知识产权出版社出版的《拉丁美洲经济展望》等,这些译著的问世给我们全方位了解拉丁美洲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改革开放至今,随着反殖民运动的发展,国内才断断续续地开展世界史研究,同时以拉丁美洲为一体的区域研究在国内也开始崭露头角。这其中,中国社会科学院、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是国内拉美问题研究的重要机构,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复旦大学、福建师范大学等少数高校也聚集了一批热衷于拉美研究的中青年学者。中国社会科学院(简称社科院)每年出版《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发展报告》,旨在通过系统的数据对过去一年拉美不同国家的各项社会发展指标做出总体的解读;当代世界出版社以及世界知识出版社每年将欧洲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of Economic Cooperation & Development, OECD)的统计数据和研究报告编纂成册供我们研究拉丁美洲。社科院徐世澄教授长期致力于拉美研究,是国内研究拉美问题的权威学者之一,徐教授在有关拉美政治、文化、经济以及思想方面颇有建树,笔者最开始接触他的作品是其1993年作为《拉丁美洲史稿(下卷)》一书的参与者(其余两位教授是李春辉和苏振兴老师)。此后,徐教授1995年出版的《美国和拉丁美洲关系史》一书已于2007年再版,2010年他又出版《拉丁美洲现代思潮》一书,2011年推出新作《当代拉丁美洲的社会主义思潮与实践》,徐教授在其系列研究专著中对拉美政治、文化、历史的深刻剖析让笔者对拉美历史上强烈的反殖民思潮、草根主义以及经济发展所引领的政治动向有了全面和清晰的认识;社科院拉美所郑秉文教授通过长期对拉美各国社会福利、社会保障方面的研究出版了《拉丁美洲城市化:经验与教训》一书,为国内研究拉美城市化填补了空白;曾昭耀研究员耗三年之功写成《拉丁美洲发展问题论纲:拉美民族两百年崛起失败原因之研究》一书;北京大学林被甸教授2010年出版新著《拉丁美洲史》;对外经济贸易大学赵雪梅教授出版《拉丁美洲经济概论》一书,该书分析了自十九世纪后半叶到当代拉美地区经济发展所引发的巨大社会问题;福建师范大学王晓德教授2007年的专著《美国对外关系史散论》从历史发展的角度对全球“美国化”追根溯源,比较全面地展现出二十世纪美国大众文化的传播给不同文化发展带来的挑战。此外,国内的学者也开始涉猎拉美文学研究,华南师范大学滕威副教授的《“边境”之南:拉丁美洲文学汉译与中国当代文学(1949—1999)》一书透过拉美不同国家知名作家的文学作品来透视拉美文化;北京外国语大学郑书九教授编著的《拉丁美洲文学选集》一书也引入若干优秀的拉美文学作品来展示拉美文化中的草根阶级以及殖民统治下的民众思潮。以上的著作抑或研究美国,抑或透视拉美,无论从研究角度、研究方法和研究范式方面都使笔者受到很大的启发,这些著作的问世不仅为我们从制度、政治、历史、经济、文化等角度宏观地把握美国和拉丁美洲,同时又为笔者了解美国与拉美关系方面提供了很好的视角,而且也为我们青年学生将来研究拉丁美洲问题提供了重要的向导。然而,令人惋惜的是,以上的专著、报告、译作从未详细、深入地单独探讨过波多黎各问题,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以上学者的研究尽管从宏观上整体地体现了唯物主义大国史观研究的特点,但对于微观的政治问题关注不够。
除了以上介绍的权威著作、译作和报告之外,笔者又进一步对国内发表的有关波多黎各问题的相关文章、硕士和博士论文以及主要报纸进行了发掘和整理。然而,经过仔细的网络查找与馆藏资源搜集,国内只有少数学者撰写过有关波多黎各农业发展、海洋问题、环境问题、城市问题等方面的文章,个别学者也仅仅关注过波多黎各体育、登革热等非政治类话题,然而,有关波多黎各政治问题研究所发表的论文数量微乎其微。零星的文章要么是直接译自外国学者的研究成果,要么就是探讨宏大的历史问题如探讨美国和拉美地区关系或者是区域[54]研究。如:苏路的“拉丁美洲的民族解放运动”一文;张旭翻译的纽约城市大学历史学教授霍伯特·斯波尔丁教授(Hobart [55]Spalding)“美帝国主义与1898”一文;舒笙用历史叙事的方式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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