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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5 08:4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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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骚风

出版社:中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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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涅槃

凤凰涅槃试读:

1.开场白

职场春秋,风云变幻:三教九流,五花八门。

见所见,见所未见;闻所闻,闻所未闻。

职场一出戏,生旦净末丑——开幕,闭幕;入场,出场……一个接一个,一幕连一幕……永不谢幕……

职场大舞台:金钱,美女,权利……互相兑换;钱诱,色诱,利诱……各行其道……

职场春秋,实乃人生。

2.公交车上

公交车上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尤其是公交车内塞得满满实实的时候——车内挤得水泄不通,俊男靓女扭抱成一团,胸压胸,背挤背的,淡了男女大防,自然没有了高低贵贱的区别。只要你上来了,那些个俊男的骄傲,那些个淑女的矜持,那些个自命不凡的清高……都像白糖放进了水里,瞬间没了踪迹,但味儿却腻上了。

有一天,黄一飞在公交车上突发奇想,如果王子也来乘公交车的话,乞丐与王子就可以享受同样的待遇,花同样的钱,买同样的票,坐同样的座位,没有座位了大家一样站着,一样挤着,谁也不比谁优越,谁也不比谁更特别……

这样想来,黄一飞顿感精神愉悦,如果这个社会,都像在公交车内一样,人与人之间,多些牵就与礼让,少些冷漠与白眼,那该多好啊——公交车内营造了一个完美而和谐的世界,在公交车的世界里,如果某一个女人,无论她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不耐烦的嘀咕,嚷嚷甚至于尖叫;或者一个男人,无论他是膏腴子弟还是山野牛郎,以不屑的语气喋喋不休,那都是非常矫情的事,不合时宜,会大煞风景。

深圳的公交车内总是塞得满满实实的,所以深圳的公交车上也是个很有趣的地方,看芸芸众生,千姿百态,光怪陆离……可以诱发黄一飞很多虚妄的遐想。

那天早上,当黄一飞挤上公交351时,过道上早已人满为患了。

351过了沙湾关,加大油门,呜呜呜呜地往前冲——

黄一飞站在司机座椅后面的位置上,透过351侧面的挡风玻璃,看到沙湾路上的大树小树们,刷刷刷刷地往后串……东湖的柔波里,山水重叠,缠绕着丝丝缕缕薄薄的白雾,像某位大导花费巨资拍摄的“影视大片”里面的特写……

黄一飞突然觉得好笑,很好笑很好笑,职场上的那些人和事,影影幢幢,像幽灵游荡于梦境,一幕一幕,在黄一飞的大脑里飞快地闪烁,呈现出来了,黄一飞觉得好玩儿,竟然笑出声来,情不自禁地狂笑起来……那种感觉,像在云端。

黄一飞想,他肯定是发现新大陆了,一不留意走进了精神的无人区,跟哥伦布当年发现美洲大陆的兴奋是一回事。如果不是在公交车上,如果不是提着个电脑包,如果不是空间限制了想像与行动,在那种时候,可能适合来一次痛快淋漓的裸奔,就像足球赛场上和无敌星工场里面那样,有什么方式比裸奔更能直接表现心中的欢畅呢。

公交车上的人,揣着形形色色的梦想,赶在上班的路上,站着、坐着或者仰躺着:有的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就像他黄一飞那样;有的饶有趣味地看着报纸,享受花边新闻和搞笑明星带来的短暂欢娱;有的在抓紧时间补昨天晚上没有睡够的觉……只有一点是相同的,每个人的身上都提着或者挎着一个或轻或重的包裹,包裹里面装着各不相同而且稀奇古怪的秘密,折射着它们主人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真实。

现在,这个早晨,黄一飞突然而起的狂笑吓着他们了,惊扰了他们表面上的安宁,或者也可以说是吸引他们了: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醒着的人张大了眼睛,他们一个个像是被父亲赶在路上的鸭子一样,朝一个方向伸直了脖子,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眼光齐刷刷地扑向黄一飞,像在诧异地欣赏一个陡然从地缝里钻出来的怪物。

黄一飞的狂笑并没有因此停止,持续着……黄一飞的眼睛是揉进了沙子,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行为破坏了车内的气氛,那些原本友善的眼睛,现在变得狰狞可怖,像上了膛的子弹,蓄满了力量,就要向他黄一飞射击了,黄一飞的狂笑,嘎然而止。

黄一飞耸了耸肩,调整了一下情绪,鼓出两只乌龟一样的眼球,像天外来物,扫视着公交车上的人:男的,女的;漂亮的,丑陋的;妖艳的,素朴的;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挤着的……觉得真的很有趣,黄一飞忽然地又狂笑起来,忽然地又止住了,耳朵里传进了一些类似于呓语一样的声音,细细密密的,像蚊虫嗡嗡嘤嘤地在耳边演奏……

那个早晨,黄一飞的情绪出奇地怪?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像个十足的疯子,不怪才真的怪呢!

黄一飞那天早上古里古怪的情绪,持续了一个上午。一个上午,黄一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呆呆地发愣,没有做一件事情,连助理端给他的水都忘记喝了!

黄一飞怕是要病了!

3.聚会

万事皆有因,万事皆有果。

黄一飞其实没有病!

在公交351上狂笑不止的前一天晚上,黄一飞参加了一个聚会,由以前的同事发起组织的,那个聚会,勾起了黄一飞心底的记忆,黄一飞想到了自己职场人生中经历的那些人和事:有一些苦痛,有一些快乐,有一些伤感,有一些幸福。

聚会有一个怀旧又煽情的主题,叫做“恋想•怀念”。参加者多是黄一飞在红彤汽贸那家公司里的同事或者后辈,其中好些人,黄一飞并不认识——这一点无足为怪,自古而然,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时过境迁,世事无常,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新人笑,旧人哭,什么人都可能改变的。

聚会的组织者,一个叫吴艳艳的女孩子,黄一飞还能记得起来。

吴艳艳真正应了“女大十八变”那句话。那时候,吴艳艳默默无闻地坐在财务室的角落里,沉默寡言,兢兢业业,一心做她的会计,十足的灰姑娘一个。谁曾料想,几年光景,她竟出落成时尚派对里众星捧月的女主人了呢!如今的社会,土麻雀变金凤凰的故事,不是没有,而是太多,不知不觉就在你的身边发生着或者导演着。

吴艳艳端着高脚杯,来到黄一飞的面前,一脸甜蜜地问:“黄大才子,几年不见,又有大作问世否?”

听到吴艳艳提到自己的旧事,黄一飞有点腼腆,讪笑道:“难为你吴大小姐了,我黄大才子那点事儿,亏你还能记得!”

吴艳艳出言麻辣,巧舌如簧:“风流倜傥的黄大才子,一时多少韵事,要是忘记了,那可真是女人的罪过啊!”

见吴艳艳说话洒脱快活,黄一飞的脸皮就厚了,笑道:“三日不见艳艳,三月不识肉味啊。”黄一飞说着话,眼光从吴艳艳的头上向下处扫。

吴艳艳低头,凝视着自己丰满的胸部,一脸娇嗔,说道:“嗨,你笑我长肥了是吧!”“不不不,瓜到熟时蒂自落,女人嘛,稍微肥那么一点点,减之一分则嫌少,味正浓啊……”

吴艳艳哈哈地笑着,碰了黄一飞的酒杯,喝了酒,满脸红润,又拿胳膊搡了黄一飞的腰,说:“看到你的名片了,几年时间,摇身变成总经理了,看来你是文场风流,职场得意啊。”

黄一飞回道:“吴艳艳,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告诉你啊,我可是被红彤炒了鱿鱼的,今天看到那帮旧相识,好像他们马上变成了成千上万只的蚂蚁,在我的脸颊上拼命地爬呢,你看我的老脸都没地方搁了,好在你做了一件善事,今天邀请来聚会的多是些新面孔,没有几个人认得我,才好过些。”“我可不是新面孔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黄一飞一听,就知道是老方过来了。

老方叫方磊,黄一飞在红彤的时候,老方是黄一飞的上司。

方磊性善,生得高大魁伟,恰好又有一幅大肚皮,看上去一身弥勒。

黄一飞赶忙迎上去,见了老方,开门见山:“老方啊,老方,你哪肚子咋就管不住呢!”“哎,如果管得住肚子,你们都得管我叫小方了,那样的话,聚会就没有你们这帮俊男帅仔的事了。”老方说着,故意将自己的大肚皮向高处挺了挺,作势地走上几步,像个超级唐老鸭,弄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看到老方,虽然快活,到底勾起了黄一飞心底的伤心事。

黄一飞在红彤的时候,虽然老方是自己的上司,但私人关系算是很不错的,工作配合也算默契,可是有一天,老方十万火急,将黄一飞从报社招回公司,就在那天,黄一飞被红彤扫地出门了!

很长时间,黄一飞没有弄清楚自己被红彤炒掉的真实原因。不过后来知道,他离开红彤后,老方的日子过得也不畅快,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郁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才华横溢的老方,一再努力,最终也没有取得红彤高层的信任,自然也不会被重用的——在职场,有实力的人被人轻视,实在是件很无趣的事情,不久,老方也离开了红彤。

现在的老方,有房有车,已经成了真正的职场宠儿,在深圳一家相当不错的汽贸公司担任营销总监,掌管着那家公司20多家4S店的汽车销售,业绩连连飘红,也因此,老方深得老板信赖。

老方惊讶地问:“黄一飞,咋转行做物流了呢?”

黄一飞心里还是有些怨气,就说:“在汽车行业,混不下去了,不转行,怕就要饿死!”“嗨,你看你这小子,那么多年过去了,还记着那点破事,东家不干西家干,东方不亮西方亮,你看看,大家不都混得人模狗样的吗?它红彤是好,但不是我们的红彤,也没有谁稀罕它不是!”

黄一飞从老方的话中,听到了一些安慰,也就释然了。他离开红彤,自然不能怪人家老方的,况且,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几年过后,大家还能有机会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喝酒,叙谈,倾吐别离之情,相互之间,就算曾经有误会,有恩怨,也能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黄一飞就说:“老方,难得开心,走,陪大家喝酒去!”

自打聚会回来后,黄一飞就想到了过往职业经历中的很多事情,沉浸在那些曾经熟悉而又慢慢陌生了的人和事的回忆中,变得有点神经兮兮,像是患上了癫痫,以至于在公交351上肆无顾忌地狂笑。

十多年职场人生,在黄一飞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呢?究竟留下了什么样的人生烙印呢?

4.职场第一遭

黄一飞的职业生涯始于1993年夏天。

在即将结束学校生活的前夕,荆州驻深圳的办事机构到学校来招聘文秘人员,因为黄一飞能写点小文章的原因,黄一飞成为唯一的幸运者。

很快,黄一飞随着办事机构的万副经理到了深圳。

办事机构的人员构成很简单,就3人,一位经理,一位副经理,另加黄一飞。当时,办事机构的办公室设在深圳皇岗村一家民宅的四楼,三房一厅,大厅用来办公,房间则用作宿舍:大房里住着杨经理和他的老婆雪姐,中房里住着万副经理,黄一飞住小房。

两位经理每天在外面跑,办公室里的事情全由黄一飞负责打点。

通常,两位经理早上出去了,很晚才回来,黄一飞常常会在半夜里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吵醒:高声说话的声音,走路很响的脚步声,哼唱流行歌曲的声音,酒杯碰到玻璃桌面的声音……

还有两种声音经常会从经理的宿舍里传出来:一种是经理和他老婆雪姐吵架的声音,他们吵架的频率很高,几乎每周都吵,而且吵起来很激烈,动静很大,摔东西,接着是雪姐很响亮的哭声;还有一种与吵架截然不同的声音,那种声音,从雪姐的嘴中延伸出来,听起来令人血液膨胀——雪姐在做爱时,她的声音含糊、欢畅而张扬,像要将人的骨髓都给唱出来似的,每当这种声音传到黄一飞的耳朵里,黄一飞再也无法入睡,大脑里却像一个种满了花草的大广场,变得异常宽敞而清晰……心跳加剧,心情紧张,而他的小“弟弟”,像是响应什么召唤,又像是接受了某种指令似的,会以惊人的速度旁若无人地高高崛起……

白天两位经理都出去了,黄一飞在办公室里干活,雪姐不用做事情,往往睡到很晚才起床。

雪姐打开房门,将修长的身体靠在门框上,有些散乱的头发向身体的某一侧漫不经意地偏着,睡眼迷离。雪姐倚在门口,常常穿着白色或者粉红色的睡裙,睡裙的前襟敞得很开,胸部白花花的一片,乳沟很深,两个白得耀眼的乳球像要随时从衣襟里面钻出来……雪姐的睡裙也很特别,下摆像是精心设计的,随意地搭在雪姐那双雪白的大腿上,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雪姐的黑色或者红色丁字裤头,甚至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雪姐的隐私部位微微向外凸起……

雪姐的风骚入骨让人丢魂涉魄。黄一飞那时还是一个处男,并无男欢女爱的经历,但是身体内那种原始的欲望已经非常强烈,心底对男女云雨之欢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只是,他那时还是一个没有完全离开学校的大男孩,涉世很浅,而且很害羞,每次看到雪姐在眼前晃动,都会面红耳赤,雪姐的身体实在是太诱人了,对黄一飞有着很强的吸引力,黄一飞忍不住地看她,看上一眼后又飞快地把眼睛移开,好像她只是悬挂在门边的一幅风情画,根本不关他黄一飞什么事。很多的时候,黄一飞的脸上又红又热,心里发紧,仿佛自己是个小偷,被雪姐发现偷了她的东西似的。

雪姐洗刷完毕,换了衣服出来,常常穿红色或淡绿色的连衣裙,透过裙子可以隐约辨别出雪姐胸罩和底裤的颜色。雪姐的裙子总是很短,站着的时候,可以遮住她的半节大腿,要是坐下,裙子就自然缩到了腿跟。

雪姐无所事事,有时会找黄一飞聊天,知道她是湖南长沙人,27岁,两年前与杨经理结婚,膝下尚无子女。

聊的话一多,黄一飞很快与雪姐就熟悉起来了。雪姐有时会走到黄一飞的身边,随意地靠在或者坐在黄一飞的办公桌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黄一飞,有时会不经意地摸摸黄一飞的头。雪姐离黄一飞的距离常常不足一臂之距,黄一飞可以非常清晰地嗅到她衣服上和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气息,她的一个轻微的动作发出的声音,都会清晰地传进黄一飞的耳朵里,黄一飞只要稍稍抬头,就可以看到雪姐身体的主要部位,黄一飞只要稍稍抬手,就可以触及到雪姐光滑的大腿……但是,黄一飞常常低着头,闭着眼,眼里却出现了雪姐白光一片的裸体……黄一飞屏住呼吸,心里拥挤得很,喘不过气来,那样的时候,他那精力充沛的小“兄弟”,情不自禁地冲出来,生机勃勃,不知疲惫,但是黄一飞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敢做。

有时雪姐从房里出来,直接走到黄一飞旁边,背向黄一飞,雪姐说:“小黄,帮我把裙子的拉链拉上!”

黄一飞站起来,手忙脚乱,雪姐洁白流畅的光背扎得他两眼发花……黄一飞靠近雪姐,眼光下意识地往雪姐裙子里面滑,顺着雪姐的细腰,两爿白生生的翘臀清晰可见……

上帝啊,救救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吧!你的诱惑,究竟是要将他引向快乐的天堂,还是要将他引向罪恶的深渊呢?

我敢发誓,如果他黄一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社会经验,我敢肯定,他会毫不犹豫地从后面抱紧雪姐,让他充满欲望的双手从雪姐饱满的胸脯上慢慢滑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但是黄一飞真的不敢,他还太嫩,他的意识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有太多的说不清楚,每每让他手足无措。

黄一飞用左手的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雪姐裙子的下摆,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轻轻地捏住拉链头,轻轻的、慢慢的抬高右手,黄一飞看到美丽的风景渐渐在他眼皮底下闭合,就像精彩的舞台拉紧了帷幕。

雪姐回眸一笑,黄一飞颓然瘫倒在座椅上,像一个被击中要害的猎物,在做垂死的挣扎……

有一天,雪姐收拾她的房间,在房间里面喊:“小黄啊,快过来帮我搭个手!”

黄一飞第一次进雪姐的房间,不敢乱动,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动,他那时的情状,就像是一根会动的木头,雪姐指点一下,他就动一下……雪姐让黄一飞把她的床往里面推,不知是什么东西拌到了黄一飞的腿,黄一飞直直地摔倒了,黄一飞清晰过来,自己竟然压在雪姐的身上,面对面的贴在一起……第一次这样彻底地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那种美妙的感觉无以言表,黄一飞感觉到了雪姐身体的弹性与柔软,那种体验,让他销魂,让他沉迷,让他不愿动弹,他就那样直挺挺地压在雪姐的身上……

起先,黄一飞与雪姐都静静的,似乎僵持在那里了,黄一飞很快意识到他的体内在发生剧烈的变化,他的小“弟弟”像一根木棒硬硬地横在那里,好像要极力地挣脱出来,好像在急切地寻找一个地方钻进去……

黄一飞感觉到雪姐的手拉开了他的皮带,像一条蛇,爬进他的裆里去了……黄一飞感觉到有东西在尿道口集聚,堵在尿道口了,他的意志开始混乱,模糊中感觉到雪姐的手握住他的小“弟弟”了,黄一飞的全身开始痉挛……天啦,他那不争气的“兄弟”,在那一瞬间,在雪姐的手握住它的那一瞬间,冲破堤防,一泻千里,绝尘而去,像激流穿过山涧,像白马跃过云端……黄一飞感觉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

黄一飞喜欢与雪姐单独相处的感觉,那是真的,那种时候,什么都可以不说,什么都可以不做,只凭他的思维信马由缰……

但是,黄一飞不敢跟雪姐单独呆在一起了,开始躲避她。两位经理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如果手头上没有急着要处理的事情,黄一飞就会独自跑出去,欣赏深圳——一座正在飞速建设与崛起的城市,将自己渺小的身体混淆在建筑工地与现代都市交相辉映的元素里。

办事处的工作慢慢多起来了,两位经理每天忙于接待,开始有客人造访办事处,晚上到办事处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一天晚上,一个50岁左右的男人来到办事处,西装革履,戴着眼镜,挺着高高的肚皮,他身后跟着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孩子,看上去文静可人。

杨经理告诉黄一飞,那是沈总,跟办事处有很多的生意往来。

到了晚上要休息的时候,杨经理把黄一飞叫到阳台上,悄悄对他说:“沈总是我们的重要客人,我们要尽量为他提供方便,他今晚要在我们这里住下,你将房间让出来,在沙发上将就一下。”

那天晚上,那个20岁左右的文静女孩跟沈总住进了黄一飞的房间里,睡在了黄一飞的床上。黄一飞窝在办公室的沙发里,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中,女人的呻吟声清晰地扎进他的耳朵里……黄一飞了无睡意了,心里却狂躁不安。

黄一飞爬起来坐在沙发上,郁闷得很,走到阳台上去,可是,就在那个时候,黄一飞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黄一飞站在阳台上,看到灯光从他住的房间里射出来,循着光线望进去,天啦,眼中的景象让黄一飞目瞪口呆,那一男一女,那反差极大的两具肉身,一丝不挂地交媾在一起,清清楚楚地呈现在黄一飞的眼里……

那一刹那,黄一飞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惊奇,愤怒;喜欢,厌恶;希望,绝望……总之,黄一飞心中,像打翻了的五味瓶。

理智提醒黄一飞,应该尽快离开眼前热辣辣的那一幕,可是他的腿脚却不听使唤,怎么也迈不开步子……黄一飞的思想停顿了那么一会儿,他似乎在想,他对眼前火爆场景的态度,喜欢呢还是厌恶呢?厌恶那个男人,还是厌恶那个女人呢?

但是,有一点,黄一飞必须承认,对他而言,对于他那样一个从未经历过性爱的男人而言,眼前的性交场面,无论它背负的是罪恶,还是道德的沦陷,对他黄一飞,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起先,黄一飞看到沈总肥硕的肉体压在女人的身上,黄一飞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为瘦弱的女人担心……但是,沈总的进攻似乎并不顺利,黄一飞又看到沈总骑在了女人的大腿上,似乎还是不成功……沈总满脸沮丧的样子……然后他们的体位发生了改变,那个瘦弱的女人,用手拨弄着沈总那个疲软不堪而又黑不溜丢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女人开始跟他口交……可能是沈总的家伙终于响应了,女人骑在沈总的大腿上卖力地运动,两枚圆润的乳房荡秋千似的上下摇晃……

有了第一次之后,沈总和那个女人成了黄一飞房里的常客,那样的晚上,对涉世尚浅的黄一飞而言,成了非常可怕的梦魇,每每半夜魂惊。

生活在那个肉欲横飞的空间里,黄一飞无法躲避,他对深圳的热情与信心开始动摇——黄一飞想,也许,他还不适合深圳,深圳不是他黄一飞的沃土,至少那时候还不是。

几乎是在突然间,黄一飞就决定了,要离开深圳,回到他纯朴的故乡。

5.支教岁月

到广西的大山里去支教,对黄一飞而言,多少有些偶然。

从深圳返回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分配期限。学校告诉黄一飞,要等到下学期才能分配了,让他回家去等分配通知。

可是,过了没有几天,黄一飞辗转接到了学校的通知,说学校要组织几位老师到广西的山里面去支教,两年的时间,问黄一飞愿去不愿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外面去看看吧,黄一飞几乎没做任何思考,就同意了。

虽然决定去支教,可是直到动身前,黄一飞还一直在拷问自己对于支教的信心,因为他还不确定,背井离乡到山里面去,对他黄一飞的未来究竟意味着什么!而且,黄一飞的脑海里,老是闪烁着几个镜头:一栋破旧的平房被大山环绕,平房前面是零乱的操场,场子上面立着两个破旧的篮球架;一台手扶拖拉机,从大山深处突突突地开在蜿蜒的山路上,车厢里挤满了男女老少各色人等,其中居然有他黄一飞;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少妇,背上背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囡囡,小囡囡却有一双清澈无邪的大眼泪,用惊慌的眼神望着黄一飞,犹如看某个星球上下来的天外来客……黄一飞在心里反复问自己,那里通电了吗?水是不是还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担……

坐汽车,转火车,再坐汽车,穿过白天与黑夜,穿越重重叠叠的山川,在车上折腾了23个小时之后,黄一飞一行三人到了群山环绕的广西河池地区罗城县,一打听,知道琳州中学就在县城的北边,坐一块钱的柔姿车——就是摩托车,就到了。

迎接黄一飞他们的是年轻的女教导主任谢老师,湖南人,到琳州中学快3年了。谢主任带着黄一飞一行去见韦校长,韦校长热情洋溢,一团和气,决定当晚在他的家里为黄一飞他们接风,并让谢主任安排两位老师到时作陪。

韦校长年近花甲,子女们都已经成家立业,韦校长和老伴单独住在三室一厅的平房里。韦师母听说黄一飞他们是从湖北刚过来的老师,很热情地从厨房里迎了出来,原来韦师母是湖北武汉人,30年前来到广西的。

在罗城正儿八经地吃第一顿饭,黄一飞领略了罗城独特的饮食文化。除非很隆重的酒宴,一般情况下,罗城人不用大桌摆席,桌子由两个曲尺形的木架组成,桌面上放菜,桌子中间留出四四方方的一大块,安放一个大的火锅。

罗城的菜也是独具特色,主料放在火锅里,桌面上的菜根据需要往火锅里添,火锅里的菜一般都是原汁原味,不放任何配料,罗城菜的配料单独做,厨师手艺的好坏全体现在配料上面了,配料用油煎制,油盐酱醋、辣椒大蒜葱花味精一样都不能少,番茄与香菜更是少不得的,正宗的配料里面都放。

罗城人喝酒,不用杯,用碗,喝当地自酿的米酒,喝酒必猜拳,烘托喜庆,意在必醉,猜拳的方法种类繁多,其中奥妙,非黄一飞所能道也。

正像黄一飞所想像的那样,琳州中学被大山环绕着,除了前面一个出口,两边和后面都是山,其实在学校与群山之间还间留一些土地,当地农民种着庄稼,春季种玉米,玉米收获后种红薯。不过在学校里面看不着,被围墙给挡没了。

琳州中学不算大,简直是有点小的,却是完全中学,总共才10个班,却包含了从初一到高三各个年级,学校条件不算好,但比黄一飞先前想像的还是要强得多,两栋教学楼,虽然是平房,并不显得陈旧,黑板已经采用了玻璃钢质的,办公室里有一套音质差强人意的广播音响系统,操场不大,水泥地面,两个玻璃钢篮球架漆成深蓝色,好像是新植不久的,特别引人注目。

学校安排黄一飞教高一两个班的语文外加历史,每周16节课,任务不算重也不轻松。学生都是大孩子了,黄一飞夹在中间,分不出谁是老师谁是学生,所以黄一飞对学生说:“上课时,我是老师,下课后,我们是朋友。”

学生的底子都比较差,这也难怪。当时,罗城仫佬族自治县建县历史才不过10年,本族人口不到20万。罗城县总共三所学校设有高中,罗城高中与罗城职中不录取又想上高中、有条件上高中的学生就到琳州中学来。

学生们知道自己的底子差,所以学习也上进,对老师也特别亲,尤其对黄一飞他们那些外地来且年纪相差不大的老师特别好,他们谈得来,师生之间相处融洽,如果他们在学习上有疑难会随时请教,逢年过节学生们会把家里好吃的东西带一些来,碰到节假日和庙会还会主动邀请老师们去玩,或者带着老师们去游当地的风景名胜。

罗城山水秉承十万大山的山水灵气,得九万大山的精华,与桂林山水一脉相承,风景幽美,奇山异洞秀水茂林修竹,比比皆是,使第一次走出平原的黄一飞兴奋不已。

刚刚到罗城那会儿,人生地不熟,黄一飞除了有些思念家乡,思念父母,回忆学生时代的生活,偶尔想到在深圳两个多月的经历,其实别无牵挂,每逢周末,特别留恋罗城境内的山水,于是,几位一同过来的老师相约,有学生做向导,游玩于山水之间,常常乐而忘返。

罗城的怀群乡,当地人有小桂林之称,罗城人自豪地说:“桂林山水甲天下,怀群山水甲桂林。”怀群境内有穿岩,飘飘乎若吊桥,遗世而独立,有泉水从岩下出,汇流成江,名曰剑江,剑江十里画廊,“不是桂林,胜似桂林”。江水沿山势徐徐下,清波荡漾,渐远、渐阔、渐静,剑江两岸的山奇形怪状,姿态万千,茂林葱茏,修竹苍翠,倒影如画,小木船穿梭其间,鸬鹚翻飞上下,黄一飞看到那种境况,简直要呆了,想起清人纪晓岚的《钓鱼绝句》:

一篙一橹一渔舟,

一个渔翁一钓钩;

一拍一呼又一笑,

一人独占一江秋。

觉得妙不可言。只是现代人讲求效益,用鸬鹚代替了钓钩,但是那种铺鱼的古韵,那种意境,全出来了。

到小长安镇的武阳江上划水,情趣盎然。罗城的小长安镇,镇边有江名武阳江,是迷人的崖宜风光所在地,武阳江两岸翠竹青青,奇峰异彩,江水清澈见底,江中水草丰美,嬉鱼如织,水底鹅卵石重叠,历历在目;江沿沙洲漫上青山,翠竹拥簇,常有痴男情女相约在修竹下走坡——走坡就是恋爱,草坡上牛羊散漫,哞哞、咩咩之音不绝;每逢节假日,外地有人慕名而来,当地人从中发现了商机,做了小竹筏、小木船用来出租,5元钱租一条船可以玩上一整天,黄一飞他们有当地的学生带着,直接到船户那里借了船,租费也免了,徜徉在青山绿水里,那点尘世的私欲全没了踪迹。

黄一飞有一次与学生们去了一个村子,村子叫什么名子却忘记了,村边有一座空山——巨大的溶洞,堪称奇境。在外面看,山上林木蓊郁,与别的山别无异样,进得洞里,岩石千姿百态,千奇百怪,往里面,溶洞特别轩敞,头顶上的岩石好像只有了一层薄薄的壁,正顶上自然形成一口圆形天窗,从洞里能够看到有飞鸟从窗口飞过,有白云从窗口飘过;溶洞内地面平坦,足有几十亩地方,中央却有一条水渠,听得到清冽的泉水淙淙流淌的声音,其它具体而微的绝妙难以言表。

黄一飞想,罗城的山水景致,如果离人们的视线再近些,离繁华再近些,在商人的眼中可谓至宝了,果真如此,那种原始的自然风貌也就会慢慢消失,到底说不清是好是坏,是祸是福了。

广西壮乡有唱山歌的传统,民间歌仙刘三姐,听说是广西宜州市人,宜州市与罗城县毗邻,所以刘三姐的传说在仫佬人心目中可谓耳熟能详,仫佬族也是擅长唱山歌的民族,每逢赶集的日子,学校后面的山脚下,都会聚集很多的人,一般都是上了点年纪的男女,从30多岁到60岁、70岁的不等,他们成群地坐在山脚的空地上,用仫佬土话唱山歌。

在教学之余,黄一飞经常会到学校后面的山脚下散步,常常会被山歌吸引,唱山歌的男男女女,以眼中无物的方式忘情地歌唱,虽然黄一飞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但是那种情感却是相通的,黄一飞听到了一种天籁的声响在逼仄的空间里张扬,几十年也没有突出重围。

有学生告诉黄一飞,那些对山歌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可能是恋人,但是由于一些具体的原因,终于没能成为眷属,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从此他们彼此怀念,无可奈何地守着独自的岁月慢慢苍老,他们坚持地利用赶集的机会坐在一起,通过山歌表达彼此愈久愈浓的朴素的情谊。

仫佬族人对情感的执着让黄一飞心生敬意,同时感染了黄一飞,那种情感表达的方式如此直接而热烈,使黄一飞对古老的仫佬族文化多了一些思索,但是,对黄一飞而言,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始终无法进入那种情感的核心里面去,他所有的想法终究是些不得要领的意识,即不能化解一段纠葛,也不能解释一段情缘。

年轻一代的仫佬族人大多不唱山歌了,他们用现代社会流行的情感表达方式来传递自己的感情,他们以完全不同于祖辈、父辈的方式走坡,对仫佬族人,也许,那是一件好事。

仫佬族人的家里,香火上一律供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仫佬族人对老师的尊敬,在教育条件比较好的地方是很难想象的。黄一飞常常因此感动,也常常心生愧疚,总像有一根无形的皮鞭孜孜不倦地抽打着他的灵魂,督促他尽心尽力地教授他的学生——传道,授业,解惑。

期终全县统考,600余名高一年级的考生中,黄一飞的一个学生语文单科成绩获得了第2名,这在琳州中学的历史上是罕见的,为此,韦校长还专门召开了一次表彰大会。

有一个寒假,黄一飞没有回湖北老家,到山里面的一个镇上去玩,镇上有黄一飞的3个学生,黄一飞在镇上一个姓吕梁的学生家里落脚,晚上,学生家里用奶奶酿好封存的糯米酒招待黄一飞,通常糯米酒是在特定节日或有贵客上门才拿出来喝的。晚上休息,他们把黄一飞安放在学生新婚不久的大嫂的新房里——仫佬族人的乡下,至今还保留着“不落夫家”的婚俗,新人结婚,女方只偶尔回夫家住几天,直到生儿育女后才到夫家长期居住。学生的大哥结婚不到3个月,大嫂长期住在娘家,大哥到河池打工去了,于是学生家里让黄一飞住进了新娘的新房。

次日由学生带着,骑着自行车到处逛,下午到了乡下一位莫姓学生的家里,黄一飞和3个学生一起,到学生家的木楼上吃玉米稀饭,木楼下面是学生家里喂养牲口的地方,猪牛羊之类的全关在里面,一股动物粪便难闻的气味直刺鼻腔,稀饭有些难以下咽。

学生家长当时正在地里干活,听说老师来了,学生母亲马上从地里赶回家来,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抓来杀,黄一飞赶忙阻止,说天色已经不早了,还要赶到20多里外的镇上去,就不吃饭了。

哪里知道学生家长执意要留黄一飞下来吃饭,莫姓学生也在一边劝说,见留不住老师,眼泪都跑出来了,同去的韦姓学生对黄一飞说:“老师,如果你不留下来吃饭,他们会认为你看不起他们。”

黄一飞决定留下来吃饭,莫姓学生马上擦干了眼泪,陪母亲一起张罗饭菜去了。那顿饭吃得有些苦涩,但却非常的温暖,黄一飞被包裹在一种情感的氛围里,黄一飞被仫佬族人的纯朴感动得几乎要泪下如雨!

黄一飞在琳州中学四年时间,每月拿着200块钱的工资,按部就班,教书育人,安贫乐道,像周围的人那样循规蹈矩地生活着。

但是黄一飞的思想从未停止过思考,每到晚上,夜深人静,他的思想在香烟的熏陶下异常活跃,黄一飞试图思考一些严肃的问题,然后将它们写下来。当然,有时,黄一飞也会想到自己过去的经历,想到他在深圳两个多月的生活,想到柔情蜜意的雪姐,想到那些无法入眠的夜晚,想着自己今后的路与人生。

和黄一飞一同去支教的老师早就回去了!黄一飞没有急于回去,因为有一些问题他还没有想通,回去有什么用呢!做老师,为人师表,四年的时间,对黄一飞而言,已经足够了。

黄一飞想,他要去面对一种新的生活了,要去接受一种新的生活的挑战。他决定要回到深圳去,离开四年了,深圳在口耳相传中慢慢神话成美丽而令人神往的传说,现在的深圳是什么样子了呢?

黄一飞在心里呼唤:“深圳啊,我回来了,你将以一种什么样的胸怀,什么样的姿态迎接我呢?”

6.上岗

1997年7月以前,工厂对黄一飞而言,是个非常陌生的地方,但是,在中国迈向世界工厂的进程中,黄一飞荣幸地成为工厂中的一员。

离开广西,黄一飞直接到了深圳,故地重来,深圳变得越来越繁华和漂亮了,楼越起越高,路越修越宽,城市建设越来越美丽,但是那些,对黄一飞来说,似乎没有具象的意义,现代化的深圳,对一个外来工,相当抗拒,黄一飞马上感觉到自己与深圳的别扭与格格不入了,深圳,是别人的城市,而他黄一飞,只是城市边缘的一个并不受欢迎的过客而已,至少那时候是,而且相当长的时间、甚至永远也不会改变。

经过同乡引荐,黄一飞进了一家台资工厂做业务跟单,月薪800元,工厂名称叫欣金昌实业(深圳)有限公司,工厂地址在深圳市横岗镇上围新村。

上围新村是深圳市开发得比较早的别墅群,非常洋气漂亮,那种豪华排场的建筑,在当时没见过大世面的黄一飞看来,可以说是叹为观止。上围新村那时刚刚竣工,主楼也非常漂亮,当时欣金昌组长级以上的职员,都居住在公司租赁的上围新村的主楼里。

对了,现在来介绍一下黄一飞的同乡,那个叫金玉茹的女人。

老实说,金玉茹其实与黄一飞扯得上一点点亲戚关系,她的舅妈是黄一飞的小姨,而且她还是黄一飞高中时的师妹,比黄一飞低一届,黄一飞在小姨家见过她几次的,那时候她看上去还像一个小姑娘,一点不起眼。金玉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到荆州的一所外国语培训学校学习了两年,之后说着英语到深圳寻找工作,几经周折,时来运转,赶在欣金昌开业时进了公司,由于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加之工作努力上进,慢慢被公司的业务副理重视,后来被任命担任公司的业务组长,拥有了一些职权,公司每年数千万的采购订单需要她确认签准。

金玉茹打工发财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家乡风传,传闻说她一年挣了100多万,在深圳买了房子,那些消息很快从小姨的电话里传到黄一飞的耳朵里,证明消息确凿可信。小姨打电话给黄一飞,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姨说:“一飞,你看人家玉茹挣了那么多钱,你还有耐性守在那个破地方教什么书?”小姨接下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说:“一飞啊,你父母亲借钱供你读书,到现在还在为你还债呢,你倒好,读完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心甘情愿躲在山旮旯里拿着200多块钱的工资去了,你看人家玉茹,人比你小,学历比你低,一年就挣了上百万的钱,人家春节回来就要把她的父母接到深圳去享福,再看看你,你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还不为你辛劳了一辈子的父母亲着想!”小姨说:“一飞,你听我的,我让玉茹给你找一份工作,你去深圳发展!”

本来黄一飞是想坚持点什么的,但是,小姨提到了父母,黄一飞的心就柔软了,不仅柔软,而且生痛,小姨的话像钢针一样扎在胸口,揪痛了黄一飞的心,想到父母亲一辈子含辛茹苦,拉扯着他们姊妹几个长大成人,年届花甲了,还要一如既往地面向黄土背朝青天,心底好生疼痛。

小姨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向黄一飞灌输挣钱的理论,孜孜不倦,持之以衡,“挣钱”摆在黄一飞面前,成了迫切而又现实的问题。黄一飞就对小姨说:“小姨,放暑假后我就去深圳,你让玉茹给我留意一下,看到时候有没有合适我做的事情。”小姨说:“只要你愿意,这事包在我身上。”

黄一飞辞去了学校的工作,放暑假后,如期到了深圳,本来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快找一份工作的,可天不与便,处处碰壁,最后只得按照小姨的安排,非常尴尬地去找了金玉茹。

多年不见,金玉茹出落得大方端庄,加上身上的职业装束,显得干练利落。黄一飞乍见金玉茹,就想起了她在学校时的样子,真是天壤之别啊,那时的金玉茹,最多不过是一只缩着脖子的丑小鸭而已,而今,俨然一只高昂着头的白天鹅。再比照自己的寒酸与落魄,黄一飞顿感自惭形秽,强烈的自卑心理像火焰一样燃烧起来……

金玉茹在工厂大门口迎接黄一飞,跟门位打了个招呼,直接带黄一飞到了写字楼。

黄一飞做梦都不会想到,金玉茹把他带到写字楼,跟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去洗手间,把你的衬衣扎进裤腰带里!”

那一刻黄一飞羞愧难当,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土气与不合时宜,在毫无心理准备的前提下,充当了职场的笑料,但是,那一切,除了说明自己的浅陋无知,还能说明什么呢?

也就是在那一刻,黄一飞彻底意识到自己的角色已经发生了转换,他不再是课堂上受人尊敬的老师,呈现在他面前的不再是自由的学堂,在他面前延伸的是无穷多条崎岖的路,盘根错节而又互不关联,通向变幻莫测、制度严格、规矩繁多、等级鲜明的职场。

黄一飞从洗手间出来,金玉茹带他到一间会议室,拿出几份表格给他填,然后说:“我们副理要见见你,这是公司的规矩,不过你不用担心,也不要紧张,我已经跟副理打个招呼了,他问什么你只管答什么……”

在金玉茹的妥善安排下,黄一飞顺顺当当地进了欣金昌,职位是业务跟单员,金玉茹是业务组长,她的直接上司是一位副理,后来黄一飞慢慢弄明白了,副理在台湾公司里的职位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副理下面还有主任,主任下面还有课长,课长下面还有组长、班长、拉长之类。

副理姓张,30多岁,张副理出生在香港,受过良好的西方教育,看上去文质彬彬,很教养很绅士,给人一种非凡的人格魅力,业务能力也是了得。

进了欣金昌,为了表达对小姨的感谢,黄一飞主动打了电话给她。

小姨非常开心,她说:“一飞,你总算开窍了,好好干,像玉茹那样多挣些钱回来,到时小姨脸上也有光。”小姨说到这里,顿了顿,想说什么,欲言又止。黄一飞就问:“小姨,有什么话你直说,我听你的。“小姨笑了笑,说:“一飞啊,我早就想跟你说了,玉茹是个好女孩,现在你们在一块上班,你跟她走近一些,你要抓住机会,玉茹家就两姐妹,她父母亲挺喜欢你的。”小姨拐弯抹角的,黄一飞总算听出她的意思来了,一下笑出声来,笑完之后对小姨说:“小姨啊,你说什么呢,瞎掰嘛,人家是百万富姐,我呢穷光蛋一个,我就是再天才,也不会异想天开到去打玉茹的主意啊,您还嫌我丢人不够,在玉茹面前我已经很没有面子了啦,再要弄出点笑料来,会丢死人的。”小姨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一个大男人,敢想敢做,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小姨的话是对的。话是那么说,可事实往往不是那么回事。

7.工厂生活•一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信然。

或许可以说,因为有了金玉茹,黄一飞碰到了好运气,非常顺利地进了欣金昌公司,但是,仅仅有好运气是远远不够的,运气不过是带你进门而已,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得到一份工作,那仅仅只是开始,如果不中用,很快就会被炒鱿鱼。

黄一飞很快意识到,自己就属于不中用的那种人,在处理本职工作时表现得很白痴,公司有一整套操作程序,烦琐而复杂,那可比不得教书,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完事的,但是,第一次走进工厂大门的黄一飞,什么都不懂啊。

黄一飞担心不能胜任自己的工作而被上司指责,斥骂,更担心会因此被解聘。那种无形的压力,日夜袭击黄一飞的内心,而摆在黄一飞的面前的,还有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自己是靠了金玉茹才进公司来的,如果被炒了鱿鱼,自己丢脸不说,还会让金玉茹难堪,要是那样,哪里还有面子见人,哪里还能面对像小姨那样关心自己前程和“钱程”的人呢。

黄一飞这样想着,心底愈加慌乱,充满恐惧。更现实的问题,如果在欣金昌呆不下去,他黄一飞还能如愿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吗——对于一个饥饿的人,食物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对于一个贫穷、没有足够工作经验、又极想在职场立足的人而言,一份恰如其分的工作,一份差强人意的待遇,那实在太重要了,那可是衣食父母啊。

黄一飞明白的,他必须靠工作积累经验、增长见识,安身立命,他需要机会,需要别人给他机会,他害怕被炒掉,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那是真的!

说起来真是寒碜啊,刚上班那阵子,跟客户在电话里沟通,讲起话来,声音还打颤儿,黄一飞的脸常常因为发急而变得通红,上班第二天,黄一飞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台电脑,可是手放在键盘上,双手竟然僵僵的。

金玉茹走过来,说话的声音很尖利:“不是说你懂电脑的吗?”

黄一飞不敢应她的话,大脑里一片空白,那种羞愧的感觉,时时纠缠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再回头看周围的同事,与自己的状态截然不同,他们处事随意、干练而迎刃有余,绝无滥竽充数之嫌,黄一飞自然无意充当南郭先生,但是,他的状况与身边的环境太不相宜了。

竞争,血拼,淘汰……你死我活,适者生存!黄一飞的生存境遇严峻而危机,但是总不能不战而败,束手就擒吧!生存的压力挤压着黄一飞,奋起抗争是唯一出路。

然而败局已经出现,精明的张副理对黄一飞很不满意,张副理绅士的脸上有时会露出不屑的神情,有些阴森可怖,黄一飞看上一眼足以不寒而栗——他恨自己不是“钢”啊,黄一飞终于明白了“钢是铁打的”的道理!勤奋,努力,修炼……黄一飞骨子里面那点原始的清高与倔强,不知何时逃得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忍耐和服从。

张副理说:“黄一飞,我最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黄一飞的试用期是两个月,也就是说,在两个月时间内,如果黄一飞的工作没有质的突破,那样的话,他在欣金昌就玩完了!那可真不是黄一飞想得到的结果啊。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道理黄一飞还是懂的,他开始努力学习,在学习中工作,在工作中学习,不懂的地方就向同事请教,或者利用合适的机会请教金玉茹,黄一飞利用住在工厂里面的便利,下班后继续留在办公室里面学习,熟悉电脑操作,把本部门的公用文档翻出来一页一页地看,每天都是在保安的催促下最后离开办公室,把金玉茹给他的文件拿到宿舍里去看。

黄一飞后来想,恐惧有时其实是健康的,就像生病有时其实是健康的一样,生病告诉你,你身体上的某些部位发生了小问题,你必须对它们进行护理了,恐惧也是这样,它时时提醒你身边存在着危机,愈是恐惧,就愈要小心翼翼,弄清楚危机出现在哪里,然后用心去化解它。

黄一飞庆幸自己拥有一种健康的心态,愈是无知,我愈是努力向学,奋起直追。

在其后的职业生涯中,黄一飞经常回忆起自己初进欣金昌时的情境,觉得那时候就像一只出生不久的哺乳动物,对外界充满了警惕,然后,慢慢地学会了爬行,慢慢地学会了直立行走,后来慢慢地学会跑了……

试用期结束的时候,张副理没有说什么。那个月发了薪水,同宿舍与黄一飞差不多时间进公司的一位员工告诉黄一飞,他已经加了工资,问黄一飞有没有加,说如果没有加,可以找组长和人事部申请。

黄一飞于是去查了工资卡,薪水还同以前一样。黄一飞当时想,可能是自己的能力还没有得到公司的认可,在那样的情况下,没被开除已经是吉星高照了,只要自己工作成绩出色了,公司自然会肯定的,到那时,加薪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当然,那只是黄一飞当时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证明黄一飞那时的想法大错特错,因为黄一飞在业务跟单岗位上做了一年多,可以说后来工作表现相当出色,但在调离跟单岗位之前,黄一飞的薪水依然是800元!也许那不能怪别人,因为黄一飞从来没向公司任何人提出加薪的要求。黄一飞当时的想法是,工作又不是一场交易,能否加薪应该由自己的上司和人事部门考核来决定,怎么能由自己来讨价还价呢!

黄一飞终于要开始独立工作了。金玉茹分了几个客户给他。黄一飞想,那应该是金玉茹对自己的肯定了,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感激,可是自己对于工作的担心还是非常强烈,害怕做错事情,可偏偏就做错了。

美国大客户沃尔玛的订单,台湾客户部传过来的资料弄错了产品的颜色,订单需要修改,而订单已经发到生产部门去了,金玉茹要黄一飞发一份修改通知。

下午,金玉茹问黄一飞:“我要你发的通知呢?”黄一飞说:“已经发下去了啊。”金玉茹圆睁杏眼,脸有怒色,足足盯了黄一飞半分钟,盯得黄一飞心里直发毛。

末了,金玉茹厉声说:“把你发的《通知》拿给我看!”

黄一飞从档案夹里取出《通知》递给金玉茹,她一看就暴跳如雷:“谁让你发的?”“不是你上午让我发通知的吗?”黄一飞胀红了脸,嗫嚅着,说话的声音怯怯的,小小的,像个做错了事情后手足无措的孩子。“妈的,你猪脑袋呀你!上班3个月了还像白痴一样!赶快把发下去的《通知》给我收回来!”金玉茹的叫骂泼辣得惊人。

忘记说了,金玉茹在办公室骂人是出了名的,有“母夜叉”的外号。不管是在部门内部,还是在部门之间,只要稍不如意,就骂开了,金玉茹骂人,黄一飞早已见识过了,但是对黄一飞开骂,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已经突破了黄一飞的底线!

黄一飞后来思考过“底线”那个问题,扪心自问,自己的底线在哪里?自己有“底线”吗?“底线”是根什么“线”——黄一飞思考的最终结果,“底线”就是“底”下面的“线”,“底”就是没有底!

金玉茹的叫嚣,把办公室几十号人的目光,齐齐地集在黄一飞身上,有一种叫做“屈辱”的东西,和愤怒一起搅拌,在黄一飞的大脑里萦回……像要冲破头皮……黄一飞低着头,耷拉在那里,活脱脱的一只丧家狗……

黄一飞走在烟雾缭绕的生产车间里,如入无人之境,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争气地往下流……刺耳的机械的撞击声,敲打着黄一飞满脑子的伤痛,反使他慢慢清醒,让他的心理慢慢宁静……

黄一飞在心里骂着金玉茹,发着恨,他想,如果金玉茹再敢羞辱他,他非得给她两个耳刮子不可——是可忍,孰不可忍!人可以没有地位,但不能没有尊严!可以丢失工作,但不能丢失人格……可是,可是自己毕竟是金玉茹介绍进来的,没有金玉茹,也许他黄一飞还在外面流浪也不可知,更何况还有小姨那一层关系,黄一飞这样想着,心情又矛盾和复杂起来了——无论金玉茹对自己做了什么,她始终对自己有恩,对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就算她做了损害你的事情,难道你就要睚眦必报吗?

黄一飞擦干了眼泪,走进成型课车间,找到成型课组长朱同春,说要收回《通知》,朱同春见黄一飞脸色难看,问发生了什么事,黄一飞就把发生在办公室的事情跟他说了。

朱同春说:“在金玉茹下面做事,你要处处留神,姓金的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整天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能把芝麻闹得比绿豆还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今天的事情,确实你做错了,文件发出之前一定要经过你们组长复核,还要你们副理核准才行的,一般的办公室人员,哪有权利发文件呢?”

停顿了一下,朱同春又说:“你也别太在意,刚到工厂做事情,免不得会出错的,做熟了就好了,在工厂做事,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遇事细心,谨小慎微。我想,为这点事,金玉茹还不至于要对你怎么样,回头我打电话跟她说说。”

黄一飞说:“那倒不用,我想金玉茹还不至于要炒掉我。”

朱同春不知道黄一飞与金玉茹的关系,但是,在自己遇到困难、极度脆弱的时候,他能够坦诚以待,主动伸出援手,多多少少都让黄一飞感觉温暖。“通知事件”就那样过去了,金玉茹当然没有对黄一飞怎么样,不过,经历的事情越多,黄一飞的情绪倒是平衡了许多。应该说,黄一飞的学习力还是很强的,不断地学习,吸取工作中的得失成败与经验教训,尽可能处理好每一件事情,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只是,事态的发展往往不以人的主观意愿为转移,尽管黄一飞一再谨慎小心,没过多久,黄一飞又犯了一个大错误,并且惊动了整个公司。

在此必须说明的是,由于欣金昌的业务发展迅猛,生产线不断扩建,上围新村的厂区面积有限,已经无法完成公司的产品生产,只好把平车课整体迁移出去,在离公司不远的安良村,租赁了新的生产车间,专门生产平车产品,以及日本客户方面的产品“和室椅”。

黄一飞负责日本客户的业务跟单,那家日本客户是通过台湾的一家贸易商交易的,每次出货之前都要经过贸易商验货。那天有一个柜子的货很急,要赶中午12点结关,客户说好9点到公司验货的,要求工厂先装柜。等到货柜装好的时候,9点半了,验货的陈先生还没有到,货柜司机已经催过三次了,担心赶不上结关,结不了关就得等下一班到名古屋去的船。10点钟的时候,陈先生还是没有到,又联系不上他!如果车再不离厂,是真结不了关了。

让不让货柜走呢?黄一飞拿不定主意,打电话征求金玉茹的意见,偏偏金玉茹去拜访客户了,没接到电话,事情紧急,黄一飞不点头货柜就不能离厂,点头吧,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他黄一飞就是吃不了兜着走。正当黄一飞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成品组的杨组长提议:“还是让车先赶结关吧,日本方面的产品我们已经生产有两年了,一直没出现过什么差错,再说,验货的陈先生和我们都很熟了,他来了我们跟他说清楚,定然没有刁难的道理,何况我们是为了他陈先生着想呢,如果结不了关,拖延了到货时间,贸易商是要被重罚的。”

听了杨组长的话,黄一飞动摇了,头脑一热,就点了头,司机很快把车开走了。

也许是黄一飞在劫难逃,说来事也凑巧,货柜离厂还不到2分钟,陈先生打着的赶到了安良车间。陈先生得知货柜已经离厂,脸色突变!

黄一飞马上说:“那我们开车把货柜车追回来如何?”“不用了!”陈先生很武断,说话的语调很不客气。

一向温文尔雅的陈先生,情绪一下子变得激烈又暴躁,扬言要去找张副理。

黄一飞六神无主了。

陈先生不听任何解释,打着的径直去了上围工厂。

在回上围工厂的路上,黄一飞想,这次是真的闯下大祸了!

心中一旦冒出了那种念头,恐惧的压迫感就成倍地袭上心头,黄一飞的心脏嘣嘣嘣嘣地跳……

张副理的电话很快打过来了!黄一飞忐忑不安地走进张副理的办公室——原来,陈先生找到张副理,不依不饶,非要张副理写下保证书,确保货物品质没有问题,如若有问题,一切后果由欣金昌承担。

堂堂欣金昌的业务副理,被贸易公司一位普通职员逼得快要发疯。

张副理没好气地看了黄一飞一眼,严厉地说:“你把事情的经过写出来,12点以前交给我,我要交到邱厂长那儿去,看邱厂长如何处理!”

黄一飞想,这次死定了!

邱厂长的批示绝对出乎黄一飞的意料:“鉴于该职员进公司时间不长,又属初犯,责令其当面向陈先生道歉,下不为例!”

邱厂长的批示显然也出乎张副理的意料。

那天下午,张副理再次叫黄一飞到他的办公室,当着金玉茹的面说:“厂长这次没有处罚你,不等于说你没有错,这事过去也就算了,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再发生什么事情,谁都帮不上你了!”

从张副理的办公室出来,黄一飞感慨万千:黄一飞感谢邱厂长对自己的谅解,按照常理,厂长只需在他的“交代”下面签上“开除!”字样,他黄一飞就得立马背起铺盖卷儿走人——厂长的长者之风,厂长的仁爱,厂长的宽容,深深地感动着黄一飞,黄一飞打心底对厂长充满了感激,黄一飞那天的心情,黄一飞那天的世界,因为邱厂长的仁厚,变得导常温馨而美好。

张副理给黄一飞开出了一个月的期限,黄一飞在欣金昌的处境依然举步维艰,只要稍有闪失,都将面临被扫地出门的危险。

张副理的突然离职同样是出人意料的。

张副理要回香港去了,在给黄一飞许下一个月的期限后不久,张副理突然离职回了香港。

黄一飞后来隐隐约约知道,张副理与邱厂长之间一直存在矛盾,张副理是总经理的红人,而邱厂长则深受董事长器重。

张副理的离职是否与邱厂长有关,这自然不是黄一飞所能知道的。黄一飞庆幸自己能够留下来,在职场的锤炼与磨砺中羽翼渐丰,潜能能够慢慢发挥并得以施展。

8.闲话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吗?不一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像家乡所风传的那样,金玉茹确实赚了钱,确实在深圳买了房子。黄一飞有幸被邀请,到金玉茹家去吃过一次饭,四房一厅的房子,120多平方米的面积,装修精致大气,30多万元的房款,一次性付清了。

30多万元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黄一飞当时算了一个账,拿他自己而言,他当时的工资每月800元,一年9600元,30年是28.8万元,这个简单的计算结果让黄一飞的心里非常复杂,复杂得像一出理不清头绪的数字游戏。

到欣金昌上班后不久,黄一飞就了解到,金玉茹的工资也只有2000元。一个月2000元的工资,一年怎么能赚到100万的呢?这是一个问题,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但是对于了解内情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却不难解答。

金玉茹被任命为业务组长后,手里掌握了一定的决定权,一年数千万元甚至上亿元的采购订单必须经过她确认之后才能下单,张副理只是行使形式上的审批权而已,也就是说,工厂的采购计划,金玉茹对供应商的选择具有决定权。加之欣金昌的采购量很大,供应商想做欣金昌的业务,削尖了脑袋要往里面钻。所有这些,对金玉茹而言,非常简单,就是一个合作条件的问题——谁的合作条件更好,谁就更有机会做到欣金昌的订单。当然,这里的合作条件不纯粹是价廉物美那般古板,谁能给金玉茹更好的筹码,那才是硬指标,也是具有决定意义的合作条件。

据知情的人透露,金玉茹从供应商那里可以拿到1%-5%不等的好处,这种好处在中国社会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名字“回扣”,在西方社会则叫“佣金”。

有人说金玉茹很幸运,找到了一份好差事,这大抵是对的,因为她在很短的时间内敛财百万,成了令人刮目相看的富姐,财富的光环照耀着她,影响着她的生活,改变着她的生活,而且势头不减。

有钱就是硬道理——有钱了,你可以买别墅豪宅,你可以买世界名车,你可以住星级酒店,你可以一天到晚泡在高尔夫球场上……你可以夸耀自己成功的秘密,你可以赢得众多羡慕的目光,你可以出入名流场所,你可以拥有与平民完全不同的生活……

有钱的人,黄一飞佩服,不服不行啊!

所以,黄一飞有时觉得小姨很可笑,小姨在给黄一飞的电话里,总会说到两件事:一是黄一飞的工作进展如何;一是黄一飞与金玉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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