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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6 00: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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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康惠敏

出版社:春风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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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远去的足迹

回望远去的足迹试读:

自序

回望,就是回过头去看。

上了年岁的人,走过了坎坎坷坷的一生。经历了童真的无忌,经历了求知的渴望,经历了摔打磨练逐渐成长;也经历了为事业和家庭的操劳、奔忙;经历过花前月下的幸福时光,也经历过严冬酷暑的雨雪风霜。走过的路多种多样。暮年回首,再望以往,慰藉自己,也把警钟敲响。

回望,去看看那些走过的路,是怎样的荡气回肠。有的曲折,百转千回,履现窘相;有的平直,高歌猛进,一路坦荡。那些渐去渐远的足迹,至今留有挥之不去的印象。

回望,去审视那些做过的事,重新地掂掂分量。有多少年少轻狂造成的愧悔难当;又有多少高尚品格值得颂扬,堪称榜样。捡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可真是意味悠长,甚至贻笑大方。

回望,去重新认识那些过往的人,去发现他们的寸有所长。一幅幅生动的面孔,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健在的,逝去的……,性格迥异,品格多样。细看细想,却都有不同的光芒。

回望,令我童心不泯,激情奔放;回望,让我反思自己的人生,再现今生的过往。做错的事,拜求天地和亲朋的原谅;做过的好事,优秀的品格,后辈亦当效仿。把这些写下来,自己写自己,仅供自己和家人欣赏。第一部分童年·故乡一、辗转的童年

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我的父亲在北满免渡河车站工作,是一名铁路员工。父亲来这里工作不久,母亲也来到这里。从此,他们便在这个远离故土的边外小镇安顿了下来。

免渡河,地处内蒙古境内,是我国北方的一个小站。火车站内的工作人员,大多是东北人,只有站长和关键岗位是日本人。为了保持稳定,站内的日本人,对中国员工表现得客气、友好。

当时,免渡河这里还是地广人稀,肥沃的黑土地上杂草丛生。出身于农家的勤劳的父亲,不忍心这么好的土地荒芜着,便利用休息时间开荒种地。其他的中国员工也是同样。大家用勤劳的双手,辛勤的汗水,竟然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每家都开垦出十几亩地。秋天的收成自然是自给有余。于是,各家各户开始养鸡、养猪、养牛、养羊、养牲畜,有的人家甚至养车。父亲和他的同伴们拿着工资,种着庄稼,亦工亦农,自得其乐,过着舒心惬意的小日子。这期间,原本体弱的母亲,因为农活的磨练,身体也逐渐硬朗、结实起来。

祖父母每年都享受父亲的免票待遇,到免渡河来小住一段,散散心,同时,也帮父亲忙地里的农活。

我和哥哥、妹妹兄妹三人,都出生在免渡河。当时家里生活宽裕,父母身体、心绪极佳,视我们兄妹三人如掌上明珠。所以,在这里留下了我们幼年时期曾经的欢乐。

性格急躁、倔犟的父亲,有一次和一个日本员工争吵起来。这个日本人骂父亲“亡国奴”。这对父亲来说是奇耻大辱。他不甘忍受这种侮辱,找到日本站长告状。日本站长当即打了那个日本员工,也安抚了父亲。虽然如此,爸爸仍觉得他们是在做戏给中国人看,心里总是忿忿然。从此,在他心里萌生了辞职、回家乡种田的念头。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车站里的日本人撤走了,代之而来的是苏联人。当时人们传说着“小鼻子走了,大鼻子来了。”父亲不想再为外国人工作,他怕再当亡国奴,再受外国人的气。于是,毅然地辞去了铁路上的工作,决定回辽南自己的故乡去种田。

一九四六年春节过后,我们踏上了回乡之路。当时,父亲身上带着近两年因交通不便,没有寄回老家孝敬祖父母的钱,押着大件行李,头一天起程,准备先到哈尔滨安排一家人的住宿。而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和居家常用的几件行李,是第二天起程。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没有料到,父亲的车在到哈尔滨之前,遭遇了土匪。他们抢走了父亲车上所有的行李和父亲身上所有的钱,便一哄而逃。

万般无奈之下,父亲不得不去母亲的一个远房侄子家落脚,等待我们的到来。

又一个困难接踪而至。因为战争,哈尔滨至大连的火车停运了,我们的行程被迫中止。只好在哈尔滨租房暂住下来,等待火车通车的那一天。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过了一月又一月,不知不觉之间,一年过去了,通车的信息却是遥遥无期。

这一年来,为了生活,父亲开了一个小小的饺子馆,可是极不景气。这哪里是长久之计啊!爸爸心急如焚,加之生活的困窘,患上了严重的脚气病,双腿完全肿胀,走路十分困难。就在这时,哈大铁路终于通车了。我们终于告别了客居他乡的生活,踏上了回乡的路。

在一九四七年的春末夏初,我们终于回到了父亲日期夜盼的故乡——盖州县门家漠洛村。

对于小孩子来说,换一个环境,面对一些新面孔,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新鲜了。而且,叔叔家的哥哥和两个姐姐对我们很好,我们觉得有了一个安稳的家了。远离了那窘迫的生活,远离了一路上的颠簸。所以,我们三个孩子自然是喜不自胜。但事实上,厄运并没有离我们而去,一场新的灾难,正在逼向我们。

这是一九四七年的春末。这一年,正是老百姓所说的“粮荒”之年,是个大灾之年。家家户户食不果腹,要以野菜充饥。我们这个中等之家,本来是可以维持。可这一下子回来了五张嘴,给这个中等水平的家庭,立刻带来了危机。而且,我们这次回来时两手空空,身无分文。他们不相信我们会如此落魄。祖父和叔婶整天不高兴,父亲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束手无策。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有几天,祖父终于提出要分家,要我们五口人搬出去单过。因为家里没有我们的口粮。如不同意分家,祖父就以死相逼。他完全忘记了父亲在外工作时,对这个家里的贡献,也完全不顾及他与父亲的父子之情和与我们的祖孙之情。

由于父母多年在外,对家里的境况并不清楚。虽然祖父母每次去免渡河时,也每每说些家里用父亲寄回的钱买了什么牲畜,买了几亩地,但这都是两年前的状况了。近一、二年,因战争造成了交通中断,通信不便,所以对家中现在的情况并不知情。甚至对叔叔又娶了新婶婶,父母都不晓得(原来和母亲相处很好的婶婶,因为生病,早几年故去了);加之我们这次在大灾之年回乡,扰乱了祖父母和叔婶的正常生活,分争了他们的口粮,父母亲总是觉得心有歉疚。于是,父母亲不得不听从了祖父的安排。就这样,叔婶如愿以偿地把我们驱赶出他们的平静生活之外。

家,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分开了。给了我们三间正房和七亩薄地,还有一些简单的农具和生活用品。而家里的粮食、牲畜、大车都没有进行分配。

这种极度的不公平,让祖母又气又急。她不忍心对我父亲隐匿财产;也不忍心看着我们一家五口挨饿;更承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毕竟她的大儿子对这个家的贡献是东西两院的大家庭中,众所周知的。老人家整日以泪洗面。可是,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家庭里,祖母的话无足轻重,她只能急在心里,气在心里,痛也在心里。结果,急火攻心,分家后不久,祖母便双目失明了。

分家后的我们,将如何度过这一年漫长的夏、秋两季?五口人吃什么?怎么活?能否活下去?……?所有这些,是摆在父母面前的最大难题。这时候,是父母的为人,是上天的庇佑,是被不公平激起义愤的东西两院的堂伯父们的周济,尤其是我的姨妈姨父的全力资助,才使我们这个五口之家,熬过了这一劫难,没有被饿死。

姨妈家住在盖州城里,有一间做鞋的小作坊,名字叫“人和玉”鞋店。姨父为人谦和,讲礼仪,重信誉,鞋店曾经十分红火。但是近几年因为战争的影响,特别是“粮荒”的影响,鞋店的境况已经是大不如前了,不过生活还算宽裕。姨妈一直身体不好,勉强料理着家务。只是家里没有孩子,难免有些冷清。考虑到百年之后的香火有续,他们过继了一个儿子,是姨父的亲侄子。

现在,为了帮助解决我们家的吃饭问题,除了经济上的资助以外,还决定帮助母亲抚养一个孩子。这真是雪中送炭。向来不愿接受别人帮助的、刚强的父亲,不得不向命运低头,接受了姨妈的好意。父母当时把这个活命的机会给了我,不谙世事的我,从此到姨妈家过上了安稳的、温饱的日子,离开了父母兄妹,远离了那种吃糠咽菜都保证不了的生活。

因为粮荒,在姨妈家里,大人们只能喝粥,而我和过继来的、大我十岁的表兄,因为正在长身体,每顿都有半个或者一个玉米面饼子。闲暇时,姨父就教我和表兄认字、写字,还教我们学数学、练珠算。在那个年代,真的没有哪个平民家庭,对孩子进行学前教育,而我,却有了这得天独厚的机会,这为我此后的学习和人生,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我不知道在困境中的父母和兄妹,这半年来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饿。只是后来听说,妈妈每天抱着妹妹,带着哥哥,去地里挖野菜;爸爸每天拄着棍子,拖着肿胀的双腿,去地里干活(当然,也不乏有堂伯父和堂兄们的帮忙)。他们吃野菜,吃得面色发灰,全身浮肿。不管怎样,他们总算熬过来了。

在我七岁的那一年,我在姨妈家上学了,成为盖平县第一完全小学校的一名学生。因为我从姨父那里已经学会了加、减、乘法,又认识了很多字,所以,小学一、二年级的课程,对我来说,早已不在话下;唯有体育课,是我最大的困难。因为我自小就有一个毛病,时不时的就会晕倒。上学以后,课间操老师讲话时,课间休息同学们玩丢手绢时,体育课站队时,踢毽子时……,都曾经晕倒过。姨父觉得,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一旦出现意外,哪次晕倒后不再醒过来,他们不好和我父母交代。便一再向学校提出要求,不要让我上课间操和体育课。学校只好答应,会临时考虑,限制我的部分活动。这样一来,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除了跳皮筋以外,我极少参加体育活动,什么跳绳、踢毽子,什么拍皮球、练杠子,我都至今不会。

姨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当时,我还不知道她是什么病,只知道她整日整夜地咳嗽、喘息、吐痰,动一动就要喘息半天。只要在她旁边,永远能听到她嗓子眼里的呼噜呼噜声和来自胸腔里的咝咝声。多年的疾病,害得她骨瘦如柴,双肩隆起,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也开始变得浑浊、呆滞、无神,而且稍稍还有一点向前凸起。看到姨妈整夜坐着睡觉,张着嘴、端着肩、艰难喘气的样子;听着她嗓子里、身体内相伴着发出的声音,我常常会痛心地想哭。可是姨妈不允许,我就不敢。

拖着这样的身体,还要照顾我这个不懂事的外甥女,而我,连偶尔给她倒一次痰盂都极不情愿。现在回想起来,我恨不能狠狠地责打自己。我恨我自己比同龄的孩子更不懂事些。

就在我上学后不久,大概是因为姨妈身体的原因,大我十岁的表哥结婚了。他的妻子是我舅舅的女儿。这个表姐端庄、贤淑、勤劳、善良。她完完全全地继承了荀家的家教,像她的两个姑姑一样的心灵手巧,一样的善解人意。记得她结婚后给我做的一件粉色的连衣裙,成为当时小朋友最喜爱的衣服,就连我当时的老师,也赞不绝口地说:“太好看了。”这件衣服,我视为珍宝一样,直到小得实在不能再穿了,我仍珍藏了多年。

表姐的到来,减轻了姨妈的负担,洗衣、做饭这些事,完全由表姐承担了。表姐对我很好,在我的身边,又增加了一个疼爱和迁就我的人。姨妈这时候能够得以休息了,脸上也会偶尔出现开心的笑容。这时,也是我最得意的时候。

小学三年级的秋季,我已经九岁了。这时候,我家里已经度过了最困难的阶段。

在好心人的推荐下,依据父亲原来在铁路工作的经验,经过考试,父亲又回到铁路上班了。这一次,铁路是中国人自己的铁路,经历了颠簸流离的痛苦,饱受了穷困潦倒的摧残,现在要为中国人自己工作了,父亲踌躇满志,精神抖擞地奔赴离家近百里的许家屯火车站上班了。从此,我们家彻底摆脱了那如影随形的厄运,开始过上自食其力、不再挨饿的生活。当时,虽然父亲的工资不高,但却有了保障,有了固定收入;家里的地,靠母亲和哥哥,以及亲属的帮忙,马马虎虎地种着,收成自然是不高。不过,由于家里只有母亲和哥哥妹妹三口人,生活倒也过得去。与过去的向人求助,朝不保夕,已经是天壤之别。

而这时,姨妈家的生活却开始拮据。鞋店倒闭了;姨父也因年岁大了不能工作了;表姐有了孩子,也不能去参加工作;姨妈依然病着。全家只靠表哥一个人在沈阳工作的工资生活。姨妈家的生活逐步陷入困境。于是,父母决定接我回家。

我从此结束了在姨妈家的五年生活,真正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母亲的身边。

回家以后,母亲总是在我的耳边提醒着我“你要这样”, “你要这样”。有的时候,我会高兴地接受,可有的时候也很烦,很不情愿。但在母亲的坚持下,我逐渐由不适应到适应了这种新的生活。

在这个家里,我再不能像在姨妈家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我要学哥哥妹妹那样,帮妈妈收拾桌子、烧火、洗碗;我要和哥哥妹妹一起去挖野菜,回来喂鸡喂猪。秋收以后,要去地里捡回遗落在那里的粮食,秫秸,再晚些时候,要去地里打楂子做烧柴。春夏两季,我要帮妈妈和哥哥去地里间苗、拔草。

在这个家里,我再不能像在姨妈家那样为所欲为、独霸一切了。那时有姨父姨妈的宠爱,有表哥表姐的谦让,我骄纵咬尖儿。而现在,哥哥只大我三岁,和我是一个班的同学,家里的重活都是哥哥干,我理应谦让与他;同时,我又是妹妹的姐姐,我也该向表哥表姐凡事让着我的样子,……。或者说,我们是完全平等的三个人。所以,所有的东西,都要一分为三;所有的工作任务、能干的家务活,都要三人合一。由独一无二到三分之一,这是我很快就想通了的一件事,但做起来,开始并不十分情愿。好在有妈妈的不懈坚持,我也在不断长大,很快便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二、认识故乡

一九四七年,我初回故乡时,在这里只住了不足二十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所以,我对故乡的一切,既不熟悉,也无感情。而这次回乡,一到家就实实在在地感到亲切,有着极强的归属感。因为这里是我的祖辈和父辈生活的地方,这里就是我的家乡。尽管当时还没有“自己是这里的子孙,将在这里度过我的一生”,这种深层次的认识。只是觉得这里有母亲,从此,我将生活在妈妈身边了。仅此一条,也就足够了。而且,这里的生活空间比城里的大;这里的亲人比城里的多;就连喝的水,也比城里的甜。所以,我快活得像只小麻雀,整天是跑着跳着走路,吱吱喳喳笑个没完。大家喜欢我的天真活泼、无忧无虑,我也逐渐喜欢上了家乡的人,家乡的土地,家乡的一草一木。

我的家乡叫门家漠洛村,是个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地势比较低洼。村子的西边和西北,大约七、八公里外,就是渤海。村子里的人大多以种田为生,少数人也有去海上打鱼的,过着半农半渔的生活。而我们康家,是历代为农。

因为地势比较低,所以,村子里家家户户的房子,地基都垫得很高。从房门口到大门,逐渐降低高度。房子的后门外,有一个二米多宽的平台(房子地基),然后一个陡坡,几级石阶,才能下到房后的园子里。园子与外面的街道之间,有一道一人高的土壕,将园子与外面的路隔开。

村子里,几乎是清一色的平顶房,墙的下面是石头,上面是青砖砌成。看起来,整齐洁净。

我们康家住在村子西头最前面的一条街上,左右排开,三个几乎同样的院落,每个院落是七间正房,两端还各有一间耳房;各有东西厢房三或五间。厢房的南侧,则各有一个猪圈和一个大牲畜棚,然后便是南面的院墙和中间开的大门。这样大的院子,现在想来,大约有三十米长,三十米宽。这三个院落里,分别住着祖父兄弟五人及其子孙们,是分居后的一家人。所以,各家各户互通有无,有了大事小情,也能互相帮衬,毕竟血浓与水。

我家住在中间的一个院子的西上房。在这个平原的乡村里,冬天没有青纱帐的遮挡,放眼望去,一马平川的原野上,一望无垠。视线不受任何限制,双眼一直能看到天边的极致。这时,你的心情会和眼界一样的开阔、舒展。坐在暖哄哄的炕上,极目远眺,能看到几里地外的邻村袅袅升起的炊烟;能看到公路上来来往往的大车小辆,和三五成群的进城赶集的行人。每年一进腊月,公路上行人便多起来,这是进城置办年货的老老少少。

春天,是阳气上升的季节。坐在家炕上,能看到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有一段白色的、屏障一样的雾气,上边则是蓝天、红日、白云,仍然给人一种遐想的空间。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地是萱萱的、软软的,有一种颤悠悠的感觉,实在好玩。在这个季节,我喜欢看着房前屋后的柳树、榆树,一天天的吐绿发芽,过不了多久,便能吃到甜丝丝的榆树钱儿;我也喜欢看着路边的野草,一天天的泛青长叶,不久便会开出不同颜色的小花:黄的、粉的、红的、蓝的、紫的……。

到了夏天,满眼都是绿色。原野是绿油油的庄稼,菜园里是绿油油的蔬菜,就连上学常走的乡间小路,也被绿色的杂草野花覆盖着。这时,虽然青纱帐挡住了我远眺的视线,少了一些遐想,却多了一些实惠:园子里鲜嫩的黄瓜、菜瓜,细嫩的小葱,还未长成的茄子、西红柿,玉米地里的乌米,都是孩子们争相炫耀的美食和玩物。这些都强烈地吸引着我,这些应时的美味,令我至今难忘。

到了夏末秋初,在自家的菜园里,摘黄瓜,摘豆角,虽然闷热,看着那饱满的豆角,鼓鼓的,胀胀的,也不无欣喜。

特别是去棉田地里摘棉花,光是那种装束,就让我喜不自胜。我学着大人,在腰间系一个白色的类似于围裙的大兜兜。摘一把棉花,便放进兜兜里,一会儿工夫兜兜里装满了棉花,便急急地跑到地头,把棉花掏出来,装到袋子里,再匆匆地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摘。这时候,我觉得自己俨然是一个成熟的女性了。

秋天来了,景色变得灰黄,远不如春夏那般活力四射。但这是收获的季节。大人们带着喜悦,怀着憧憬,收获着一年辛勤劳动的成果。我们小孩子也跑来跑去,力所能及地帮助大人们干一些活儿。每尽到一份力,都有着莫名的成就感,并乐此不疲地忙碌着,享受着被大人的肯定、赞许。

我在家乡的小学读了两年书。因为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除了忙地里的农活,还要照顾我们兄妹三人的吃、穿、住,操持家务,根本顾及不到我们的学习。加之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不像城里那样小家小院的生活空间有限;在农村,天大、地大、院子大,堂兄、堂姐亲人多。这一段,不懂事理的我,犹如出笼的小鸟,整天玩不够。姨父给我打好的学习老本,已经吃光了。到了四年级以后,我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期末考试时,成绩排在三十名之后。这下子我害怕了,担心挨父亲的打。我被这个警钟敲醒了,从此开始知道要学习了。三、美丽山村

小学毕业的前一年,我们家又搬离了老家,来到父亲工作的许家屯。

在许家屯,我们住的是解放前日本人盖的铁路家属宿舍,房子很好,只是太小了。每户只有一间房,还要隔出一块做厨房。

与房间的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院子很大。几幢造型和格局基本相同的房子,分布在院内的各处。每幢房子都要上四个台阶才能进到屋内。屋内北侧是一个共用大厅,南侧一字排开,有四扇门,分别住着四户人家。每户有一个朝南的大窗,阳光很充分。我家在靠西面的第一家,南面的窗户稍微小些,但有一扇西面的大窗,光线自然更是充足。

在我家院外,大约三十米,就是哈大铁路,每当有火车通过时,在我家炕上都能感觉出强烈的震动。

铁路的西面不远处,有一条不深不浅的河。河岸上沙石很干净,有着不规则的一丛丛灌木。河水清澈见底。在河水与岸边的交接处,人为地摆放着很多平整的石头,这些石头大多相隔很近。每块水平的石头前面,都斜放着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这是女人们来此洗衣服时,当做洗衣板用的。只要天气转暖,女人们便会结伴来到河边,她们坐在水平的石面上,边唠着家常,边搓洗衣服。流动的河水把衣服漂洗的洁净透彻,比起在家里洗衣服,又快又干净,还省却了来回换水的麻烦。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女人们之所以乐此不疲地愿意来此洗衣服,是因为这条小河,靠岸边处河水很浅,而河的中间则稍微深些。夏天一到,不但小孩子,就连大人们也经常来这里洗澡。炎炎夏日,女人们在这里洗衣服,有着诸多的方便——他们往往端着满满的一盆脏衣服来到河边,洗一件,就在河边的灌木上或是沙滩上晾晒一件。等到洗完最后一件,前面洗好的衣服已经晾干了。女人们便收起晾干的衣服,放在盆里,自己则泡到水里洗澡纳凉去了。洗好了,躲到灌木丛中,换上干净衣服,再把刚刚脱下的衣服洗好,便三三两两地聊着家常,各回各家了。

河的对岸有两座截然不同的山。南面的山是绿树葱葱,除了一片片的苹果树,多以灌木为主,有柞树、榛子、山枣树等。而北边的山,则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山上每隔一段便架起一个高高的铁架子,上面有一个又一个的吊篮,在缓缓移动,有来有往,络绎不断,我们叫它“蚂蚁斗”。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座石头山中富含铜矿石,山下有一个华铜矿,缓慢移动的蚂蚁斗里装的是铜矿石,运到火车站,待装上火车运到外地。在我读初中以后的一个假期里,我曾亲眼看见一队队的男女青年,在山上来往走动,立标杆,搞测量。爸爸说这些人是地质勘探队来此探测的。我当时对他们充满了崇拜、羡慕。我设想着将来自己也要像他们一样,有一副健壮的体格,拥有能探知地下矿藏的本领。

许家屯是个美丽的小山村。这里有山有水。山都不高,山上或绿树掩映,或怪石嶙峋;山下小河清澈见底,流水淙淙。铁路与小河中间,有一条光洁平整的公路,与铁路并行。

铁路的东面,住着本村的居民。村子不大,一条笔直的沙石马路由南到北贯通全村。村子的南北两端,各有一个很大的院落,是铁路员工的家属宿舍。这些员工及其家属,算是非农户,享受着城镇人口的供应食品;而其余的居民,则和我家乡的父老一样,是纯粹的农民。他们自给自足,自产自销。与我的家乡所不同的是,这里的农民,每家都有上百棵或是几百棵,品种和成熟季节各不相同的苹果树、李子树、桃树。生活相对要富裕很多。因此,这里街面热闹,临街的店铺百货俱全,生意兴隆。比起我的家乡,要活泛些,开放些。

村子的东面,便是长满了苹果树的小山丘。村子就位于山脚下。这里的沙石路面,有着极好的渗水性。所以,即使下再大的雨,鞋子也不会湿透,更不会沾有粘土,总是干干净净。

许家屯火车站,是个以货运为主的小站。从这里起运的货物,一是当地产量多、质量好、品种丰富的苹果;二是华铜矿的铜矿石;三是当地一个硅石矿生产的不同规格、不同型号的硅石、硅砂和硅粉。再就是铁路系统在当地有一个采石场,工人们从附近的石山上,采下巨大的花岗石,再砸成规格划一的石块,这是铺在铁轨下面、枕木之间的石块。这些石块也要从这里运向各地,用于修建铁路。

在许家屯,我度过了小学阶段的最后一年。这是在脾气暴躁的父亲的眼皮底下读书的一年。我和哥哥心照不宣,谁也不敢再偷懒,谁也不敢再视学习为儿戏,我们都认真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你肯用心,成果就立竿见影,我和哥哥的成绩一下子就突飞猛进地名列前茅。哥哥顺利地考入初中。而我,则面临着我记事以来的第一次挫折。

那一年,我十一岁。当时,参加初中考试的条件之一,是以六月末为限,年满十二周岁以上,十六周岁以下的小学毕业生。而我,生日是八月份,因为两个月之差,不到十二周岁,便硬生生地被取消了报名参考的资格。我不知道当时是否有人通过找关系、走后门,而解决过与我类似的问题。反正,耿直的爸爸和无知的我,谁也没动过这样的脑筋。

新学期开学以后,哥哥和升学的同学上了初中,妹妹和邻居中的小朋友上了小学。偌大的院子里,除了上班的爸爸和叔叔伯伯们,就是妈妈和邻家的婶婶阿姨们,再就是各家的学龄前的小孩子。我是全院唯一的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另类、闲人。我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对家庭、对社会都无用的、被抛弃的人。我整天无所事事,无所适从。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觉得要帮妈妈做事了。我开始和妈妈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开始学习给家里人做衣服,做鞋子,织毛衣。我以为,我要在未来的五年内,都一直过着这种生活,直到十六周岁,街道给我安排工作为止。

生活的现实,妈妈的管束,使我一改小时候天真活泼的个性,变得沉默寡言,养成了安静内向的性格。

在这段时间里,我体会了生活的艰辛和父母的不容易。他们要对每个月的工资做出分配计划,要对每个月的细粮做出使用安排,要对每个孩子的冬装夏衣作出更迭、替换的打算。

大约在当年的十一月份,因为天气转冷,铁路运输任务进入淡季。铁路工会开展扫除文盲运动,要组织车站作业所的工人(火车装卸工)学习文化。真是峰回路转。不知道是哪位恩人想到了我这位“小大人知识分子”,要我担任扫盲教员。让一个又瘦又小的刚满十二岁的孩子,教我平时唤他们叔叔伯伯的大人们学文化、学认字,听起来都很好笑。但我却是十分认真的。我当时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丝不苟地认真备课。按照扫盲课本上的汉字和拼音,从读到写,讲解字义,引申应用;甚至包括多音字、多义字,都一一讲解;组词造句都有要求。每次上课,我会煞有介事地点名道姓地提问,惹得大人们在底下窃笑,我却依然如故,一本正经地直呼其名。现在回想起这些,直觉汗颜。

这个扫盲班持续了大约半年时间,由于装卸任务的加重,被迫暂停了。计划到冬季再接着学习。

夏天到了。有一天闲着没事,我到同学许淑娟家里去玩。本来我很少串门,但那天,我却鬼使神差地去了她家。这一去,竟然改变了我的一生。

那天下午,我去许家时,许淑娟正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下学习。原来,她因去年考试落榜,准备今年再去考初中。她问我想不想考,一贯听由父母安排的我说“不知道,我没想过。”谁想到,他父亲当天就找到并说服了我的爸爸。晚上爸爸回家时,通知我今年要去报考初中。报名之类的手续,由他和许淑娟的父亲去办。当时距离考试大约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考中学这件事,一年来我从未想过。爸爸的这个突然决定,让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要怎样准备,觉得无从下手,无目的的找出去年的课本,看了一下。好在我小学最后一年的成绩优秀,基础打得好,觉得问题不大。于是,稀里糊涂地参加了考试,结果竟被顺利录取。我成了我们家的又一名中学生——盖县第三初级中学的学生。

回想童年的这段经历,有辛酸,有痛苦,也有快乐,有幸福。有生活困苦的辛酸,有不能升学的痛苦,也有重回母亲身边的快乐,更有再获学习机会的幸福。我小学毕业后在家的这一年,父母生活的勤奋节俭,父母品德的纯朴刚毅,他们对我的言传身教,使我迅速地成长了,懂事了。我懂得了要自立自强,要替父母分忧。这一点,我终生受用。第二部分求知·成长一、初中三年

久离课堂的我,重新坐在教室里,觉得格外亲切、兴奋。对这失而复得的学习机会,我尤为珍惜。课堂上,我从不漏过老师讲的每一句话;课后复习,我如饥似渴。因此,无论是大考、小考,还是课堂提问,我从来都是对答如流,准确无误。总是得五分(那时是学习苏联,满分就是五分,相当于一百分)。偏心的老师称我是留声机,记录下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很快,我成了全校著名的好学生。

当然,我也有软肋,那就是体育,总是以三分、四分过关。不过,我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好,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经常晕倒了。

在初中读书的几年里,有几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

记得初一下学期的“三·八”节那天,全校师生在礼堂开会,学生会主席是个二年级的男生,他到台上向全校女老师、女同学致词时,大概是因为紧张,误把“三年级的大哥大姐们”说成了“三年级的大哥大嫂们”,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台下的一片哄笑声。

我当时是住校生。晚饭后要有两个小时的晚自习。这天,上晚自习之前,教室里别无他人。我和叶亚坤、孟庆艳三个小女生在教室里开始耍彪。我站在讲台上,对着空空的座位说“三年级的大哥大嫂们……, ”说完,三个人便哈哈大笑。这一恶作剧的场面,正巧被从窗外走过的值周老师,教我们历史的易老师看见了。由于是课余时间,我们的淘气不是错误,还逗笑了老师。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我觉得头重脚轻,刚一下床,便晕倒在地。同学们怎样把我弄上床,怎样留下人来陪我,是谁陪我没去做早操,我都一概不知。当我醒来时,我首先看到了坐在我床边的一个女同学——大个子的陈英华,床头的凳子上坐着我的哥哥和我的班主任、教我们文学的陈培荪老师。这已经是第四天的下午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患了全校第一例流感。三月九日早晨,我晕倒以后,值周的易老师来检查宿舍时,发现了我在高烧。他很奇怪:头天晚上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一夜之间就这样人事不知?赶忙请来了医院的大夫,才测出我的体温是40.5度。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高烧?我还有些什么感觉?大夫也一概不知。昏迷中的我只是沉沉地睡着,不哼,不叫,也不咳。当时最好的退热消炎药是进口的盘尼西林,我连着注射了四天。终于在第四天的下午清醒了。这几天里,每天上午有两个女同学在宿舍陪着我;只要没有课,班主任陈老师也经常来宿舍看我;下午是由哥哥守护着我。

我的病好了以后,学校里、社会上,患流感的人逐渐增多。有一段时间,五、六十人的班里,只有二十多人在上课。那一年的流感,实在很恐怖。

随着流感病毒的逐渐逝去,返校上课的同学越来越多,学校又逐步恢复了正规的教学,恢复了往日的活跃。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忙坏了各科的老师。他们要给缺课的同学补课,同学之间也在忙着互相帮助。

通过这次流感,不管是我的切身感受,还是师生的补课热潮,都深深地感动了我,教育了我。我感谢学校对老师们的教育和要求;感谢老师对学生们的认真负责;也感谢同学之间这种纯真的友谊和无怨无悔的互相帮助。我庆幸自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集体中。

从我家(许家屯)到学校(九寨),乘火车是一站地,车票是一角九分钱。但我们那时为了省钱,除了刚开学带行李上学要乘车以外,平时星期六晚上回家和星期天晚上返校都是抄近路步行。途中要经过两个小村庄、一个小山岗和一条很宽却很浅的河,大约有十四五里路。河水中稳稳地摆放着大石头,每次过河都是踏石而过。而天气转暖之后,几个同学都不约而同地脱去鞋袜,涉水过河,让凉津津的河水、细碎的沙石在脚趾间挤来跳去,那种既痒又爽的感觉,不失是一种乐趣。

一九五七年的下半年,也就是我初中二年级的上学期。为了锻炼自己的体魄和胆量,也为了给家里省下每月七元五角钱的伙食费,我不住校了,开始了走读生活。

就在开学后不久,我走读一个多月以后,有一天放学时,天气时阴时晴,我紧走慢走,还是赶在半路上下起了又急又大的雨点。当我走到五美房村,离家还有近五里路时,雨越下越大,天空像一张黑锅底,四周见不到一个人影。我这时真的好害怕,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儿,泪水和着雨水一起在脸上流。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又急又怕又无助,一边哭,一边连跑带走的时候,忽听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这才注意到,在我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子,她是我这些天走读时,偶尔能碰到的一个一年级的学生。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她却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我在学校是著名的好学生,她们的代数老师(我一年级的代数老师)以我为榜样,在给她们上课时提到了我。她的家就在五美房村的河边上,很快就要到家了。我们两个一见面,都非常高兴,觉得有了伴儿,都不那么害怕了。可是,当我们走到河边时,河水已经涨上来了,水流很急,水中的石头已经看不到了。我不知道河水有多深,不敢贸然过河,这个低我一年的女生,又一再地挽留我,要我住到她家里。没有办法,我只好去了这个并不熟悉的同学家里。第二天,我们又一起去上学。

这时的我,还不知道爸爸妈妈这一夜是彻夜未眠。爸爸已经往学校方面来接我了。走了好远,没有接到我,他以为我会留在学校里。回家后,他到许家屯火车站往九寨火车站打电话,又求该站的人亲自到学校宿舍去打听,得知我已离校回家了。爸爸妈妈以为,我一定是在过河时出了事,但还是存有一丝希望。第二天一早,爸爸便乘火车到九寨。当他看到我安静地坐在教室里上课时,才放下悬了一夜的心,静静地走了。对于这一切,我是当晚回家时才知道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孩子的任何事情,都永远牵动着爸爸妈妈的心。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气变冷,冬天到了。晚上放学时天就已经黑了。爸爸妈妈说什么也不同意我继续走读。所以,我又恢复了住校生活。此后,便极少能看到我曾在她家住过一宿的李桂珍。偶尔课间在校园里碰到,相互一笑,算是打招呼了。到了初中三年级时,因为分在不同的校区,我们便再没见过面,直至今日。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觉得亏欠她的,连一声道别,连一句感谢都没有,我便在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对于我初一时的班主任陈培荪老师,我至今心怀内疚。每每想起他来,我会止不住要心酸落泪。

陈老师,人高高的,瘦瘦的,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大约四十多岁。但生活的磨砺,使他过早的斑白了头发。这是个一脸严肃、不苟言笑,却又不失幽默,博学多才的人。在我们入学以前,他是教代数的。到我们入学的那年,语文课分为文学和汉语两科,这样一来,语文教师就不够了。学校根据他的学识、口才,决定让他改教文学课。他的课教得很好,尤其是古诗、古文,总是把我们带入一幅幅画面中,使得我们对古诗和一段段古文的背诵,丝毫没有枯燥、干涩的感觉,而是犹如身临其境,顺势而成。我们把文学课当成听故事。他的讲解有故事的情节,有作者的心态,有情境的分析,更有现实意义的取舍。他特别强调让我们认清哪些是精华,那些是糟粕。

在我生病的几天里,他的担心,他的守护,他的照顾,无不反映出他强烈的责任心,无不体现他对学生的关怀和爱护,使我对他更加尊敬。直到我升入二年级,他已不再是我的班主任,每次路上碰见,我除了恭恭敬敬地鞠躬敬礼,总要亲切地叫一声“陈老师”;每次到教研室找别的老师办事,也总要到他的办公桌前去看看他,他也会问问我的情况。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路上见不到他了,在教师办公室也看不到他。开始,我还以为他调离学校了。过了一阵子,我们去打扫生物实验室时,发现墙上挂满了大字报,上面提到几个老师的名字,有几张大字报就是写的陈老师。我们几个女同学便认真地看了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大字报上写着,他是个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右派。这使我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来,我眼中学识渊博、亲切慈祥的好老师,骨子里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反党分子。瞬息之间,我对他的尊重变成了憎恶,对他的崇敬变成了鄙视。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校园里我又能碰见他了,他成了学校的勤杂工。我从此不再理他,不再和他说话,直至毕业离校。我之所以不理他,不是因为他是勤杂工,而是因为,他明里是个好老师,暗地里却在反党的表里不一。单纯又幼稚的我,思想上容不得表里不一地蒙骗学生。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还不知道社会上的复杂。我更不知道,当时他最心爱的好学生,对他的不理睬和鄙视,会令他多么的伤心和痛苦!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老师逐渐地被我淡忘了。

直到高中二年级寒假,我从营口回家时,妈妈问我“你在初中有一个姓陈的老师吗?”我一时竟没有想起来。妈妈又说:“个子高高的,戴着一副眼镜……, ”我一下子想起了这位恩师,立刻抢话说“是我一年级的班主任。他怎么啦?”妈妈告诉我,他来过我们家。因为实在挨饿活不下去,便来我家,想要一点粮票。当时,哥哥结婚不久,嫂子的户口没转来。所以,家里原有的一点粮票,也因为多了一个人而逐渐的填补进去了。陈老师的到来,妈妈留他在家里吃了一顿饭。临走时,给了他一斤半粮票。听了妈妈的话,我心里十分难过:一个才华超群的中学教师,竟然沦落至此,完全没有了他那高傲的自尊。若不是万不得已,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怎么会屈尊来到曾经那么伤害他的学生家里?这时,我完完全全地抛弃了对他的憎恨;而是对自己的不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我开始意识了自己的无情,自己的冷酷。

后来,在和同学的通信中,得知他已故去。是在我们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病饿而死的。终年大约不到五十岁。

直到我已到了不惑之年,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后期的落实政策,我才深切感悟了社会的复杂,我才了解到历次政治运动中被无辜伤害和株连的人有多少。我相信我的陈老师一定是其中的一个。可惜,他没能等到落实政策的一天,没能等到为他平反昭雪的一天。而我,却将抱憾终生。我祈盼老师责罚我的无知和偏激,祈盼他在远离人世纷争的天堂里,得到宁静、安康。

回顾初中这几年的学习,论成绩,我问心无愧的是年级之首。不仅成绩好,而且各项活动表现突出,期末的操行鉴定,清一色的是“优”。听到的,看到的,是老师的夸奖,同学的赞扬。但我始终没能成为一名共青团员,我始终不得其解:学习好,表现好,老师喜欢,同学关系也好的学生,为什么入不了团?眼见着一批批的同学入了团,而共青团的大门,始终对我紧闭着。直到初中临毕业时,我班的团支部书记王淑荣,给我提了一条意见,她说:“你各方面都表现很好,但是你不大胆的要求进步,这一点要注意……”。直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入团是要自己申请的。

我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好,老师、同学都看得见,都承认,就可以了。可是,要自己申请,我觉得像求人一样。就这样,不肯放下架子的我,直到初中毕业,也不好意思向团组织提出入团申请,始终没能成为一名共青团员。这真是一件憾事。二、高中阶段

一九五九年夏季,我以优异的成绩初中毕业了。并以超常的分数被营口市第一高级中学录取。

当时,盖县、营口县、盘山县,统归营口市管辖。营口市一高中,作为全市的重点高中,其学生是由三县一市的考生中择优录取。那一年,能考取高中已实属不易,被市里的重点高中录取就更是尤为困难,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但我当时对此并无体会,只是听从命运的安排。而且,心里还隐隐的有一点点失落,因为我的同学们大都考到熊岳高中了,只有我们少数几个人到了营口。

营口市第一高中位于营口市的中心地带,北临辽河,环境幽静。学校的旁边是一所教堂,更衬显着这一带的庄严、肃穆。

这是个很大的学校。和我初中的学校根本不能相比。

初中时,我们每个年级只招收四个班,两个相隔二、三百米的校区,合起来只有四排教室和一排教研室、实验室之类的起脊瓦房,另有一排平房学生宿舍。虽然整齐、洁净,规模却小了点;而这个高中学校,是每个年级八个班,两幢二层的教学楼,还有一些零星分布的平房、瓦房,分别用作教研室、实验室和教师、学生宿舍。

学校分南北两个院落,中间是一排用做教师宿舍的平房。

南院的操场很大,操场边缘分布着单杠、双杠、沙坑、爬绳、爬杆等体育设施,一、二年级的学生在这里上课间操;北院的操场稍微小些,三年级的学生在这边上课间操和体育课。小操场的南面,靠近南院的地方,有一个人工湖,四周有一圈枝叶繁茂的大树和石凳。每到夏季,经常有同学在这里看书学习;冬天,湖面上结了冰,这里便成了体育课的滑冰场。课余时间,也就成了学校滑冰爱好者的领地。

到营口高中报到时,我是第一次自己独自出远门。虽然路途不是太远,中间却要在大石桥换乘另一次车,我心里没底,父母也很放心不下。所以,他们只给我带了当月的伙食费和报到时的费用。说好了让我国庆节回家。到了国庆节,父母见我一切安好,自然是又高兴,又放心,返校时给我带足了本学期的费用,总共三十五元。钱和火车票一起放在外衣的口袋里。可是到了学校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三十五元钱不翼而飞了。我又急、又恨、又无所措,趴到床上偷偷地哭了起来。我恨自己的无知、无能,恨自己的粗心大意;急的是马上就无法生活了,却又不敢向父母说出来。当时父亲的工资是五十元左右,一下子给我拿走三十五元,已经不易,我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自己的过错,再向他们开口要钱?可是不告诉父母,我这半年可怎么生活呀!就在这时,崔淑琴同学知道了我的情况之后,向我伸出了援手。她劝我不要上火,要安心学习,并表示这半年的伙食费由她解决。这真是雪中送炭。我感谢她的情谊,感谢她的助人为乐。此后,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事后我才知道,其实,她也很不易。她是住在姐姐、姐夫家里。姐姐、姐夫都是志愿军军医转业回来的,在营口市医院工作。经济条件还可以,但姐姐还有两个很小的孩子。在这个家里,她知道自己是客人,所以,她比我们都更懂事些。虽然,她只大我一岁,却是成熟很多。她的成熟稳重,她的宽厚大度,深深地影响着我,感染着我。在她的帮助下,我很快安下心来,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

高中入学时,我们是男女生分班。一班、二班,是全部女生,其余六个班,则是清一色的男孩子。

在这里,我明显地感觉到,同学们的基础都很好,学习劲头很足,讨论问题的风气也浓。真不愧是择优录取的高材生。

然而,十分遗憾的是,半年以后,便有不少同学辍学了。原来,由于当时大跃进的影响,营口市兴办了不少各类工厂,一些同学过早地参加工作去了,中断了学业,这使我们的学生队伍人员锐减。紧接着,又赶上我国非常严重的自然灾害,也就是“三年困难”时期。在农村,人们食不果腹,饿死病死人的现象屡见不鲜;在城市里,虽然人们有按月供应的粮食,但是由于油类、副食的匮乏,粮食明显不足。尤其对年龄在十七、八岁,正在长身体的高中学生来说,更感营养极度不足,整日饥肠辘辘,很多师生面部浮肿,同学们学习劲头大减,这使得又一部分学生掉队了。每个班级只剩四十多人。学校终于决定“倂班”。将原来八个班的编制,缩减成六个班。

造成重新编班的一个重要的直接原因,就是一场大火,烧掉了我校的一座教学楼。

那是我高二下学期开学不久的一天,也就是一九六一年的三月份吧(大约)。

当时,我们上课的二层楼在南院,我们从入学就在这里,对这个红瓦、红墙、红地板的小红楼,我们太熟悉了。只是这个楼里,没有暖气。冬天,教室里靠生火炉取暖。为了防止炉内的火漏到地板上,在盘炉子以前,都在地板上面先铺上一层砖,用泥浆把砖缝堵好,再在上面砌上火炉。年年如此,班班同样。晚自习以后,值日生要等炉火燃尽,用水浇灭炉底灰,并清理干净,才能离开教室。这样,第二天早自习之前,值日生来到教室,马上就可以生炉子,给上早自习的同学取暖了。可是,这一年的新生中,不记得是哪个班的三个男孩子,搞的恶作剧:他们在晚自习后,每人撒一泡尿,浇灭了炉火,却没注意炉箅下面的火星,掉到了地板缝里,阴阴地燃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有同学进教室时,刚一开门,随着进来的一股冷风,屋内立刻腾起一柱大火。这个同学吓坏了,立刻跑去北院的收发室去报警。等到住校的同学拿着脸盆,到人工湖里取水救火时,大火已经熊熊燃起。不知什么原因,那天的消防车也来得很慢。

就这样,当天的一场大风,助着火势,很快,整座小楼都被烈火吞噬了。由于这座楼整个是木质结构,极粗的木梁、木柱,很难一下子把火灭掉。眼看着外面已被高压水枪冲得水淋淋的了,可是到了下午、傍晚,里面的火又燃起来了。

这场大火,断断续续地着了一天。一座红色的、精致的小楼,彻底地坍塌了,成了一片废墟。女同学们挤在一起痛哭,男同学个个叹息。就这样,学生们的教室开始紧张。学校不得不将三年级、二年级的十六个班,缩编至十二个班;将宿舍、教研室、仓库,也都做了重新安排,总算解决了教室不足的问题。而那三个肇事的小男生,每人背上了记大过一次的处分。

造成我国三年严重困难的原因,有自然灾害的无情,有政策的失误,也有国际友人的背叛和掣肘。可以说,是天灾、人祸兼而有之。

当时,面临着国内人民吃不上饭的巨大灾难,我们与苏联老大哥的关系也由热转冷。苏方单方面撕毁原来的协议,停止了对我国的经济、技术方面的援助,撤走了全部帮助我们搞经济建设的专家,这真是雪上加霜。从这时开始,我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考取工科大学,将来成为中国人自己培养的专家,不再依靠别人。

在高中这段学习中,我接受了初中时不申请入团的教训,高一下学期就加入了共青团;学习上,我延续了初中时的认真努力、一丝不苟的学习作风,毫无疑问地仍然是班级、年级的优等生之一。

当时,女生中的另一名好学生,是一班的曹巧玲。她是营口市人,不住校。由于和我不是一个班,所以联系不多,只是认识而已。她,人如其名,聪明伶俐,反应机敏,生性直率,是个极易相处的单纯女孩。

记得高中三年级时,教我们立体几何的王老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对学生的要求极严。他要求学生解答问题时,要思路明确,步骤完整,字迹清楚,卷面整洁。任何一点疏忽和瑕疵,都是他批改作业和考卷时扣分的理由。他要培养学生的细致严谨的作风。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时,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一道怪题,很多人没有完整的解答出来。而自认为整张卷子没有错误的,也就几十人。结果分数一公布出来,真正得一百分的,全校只有我一个人。我的考卷成了放在各班黑板上的例卷。而被大家寄以厚望的曹巧玲,只得了九十分。王主任在各班解析试卷时,重点剖析了那几个全对却没得满分的学生的扣分理由:或是解题步骤不完整,或是思路混乱条理不清,就连勾抹不干净的,也要扣分。他说这些人是有一点“冤枉”。“那么为了高考时不冤枉,你们以后就注意些。”王主任如是说。

在说曹巧玲的卷子时,他说,思路清晰,但解答步骤不全,有跳跃,不合理。“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让大家好好看看我的试卷,他说:“你们高考时,都应该交出这样的答卷。”

从此,曹巧玲的作业,变得思维有序,步骤完整。她完完全全地开始一步一步地解答问题了。

高中毕业时,她和我一起考入吉林工业大学无线电系,在工业企业自动化电气化专业,而我是无线电技术专业。虽然不在同班,但在女生较少的工科大学里,我们住在同一个楼层,又是高中同校,很快,我们成了好朋友。

她在大学期间,仍然直率,豁达,聪明,好学,始终是班级成绩最好的几个人之一。

王主任向来以讲解透彻,治学严谨著称,对我们的教育和影响极深,以致高考时,我们两个重点班的升学率为百分之百;升入重点大学的比例是百分之七十六。这两个数字在我的脑海里,至今记忆犹新。这在当时当地的大学招考里,是绝无仅有的。

不仅如此,王主任的严谨态度,使我和我的同学受益终生。三、大学时光

一九六二年,我高中毕业,并顺利考取吉林工业大学无线电系无线电技术专业。虽然该校不是国内最顶尖的大学,但也是全国重点高校之一。而且,无线电技术是一个新兴学科,是我理想的专业。

在当时突出政治的年代里,对无线电技术专业的招生条件,是非常苛刻的。家庭出身要好,社会关系要好,个人表现更要好,要品学兼优。各校的无线电技术专业的录取成绩,都是本校招收的新生中,成绩最高的一档。所以,我能被无线电技术专业录取,自然是如愿以偿。我天真的以为,我已经在技术报国的道路上,开始起步了。

报到的当天,第一次班会上,看到班里的三十名同学,个个青春年少,壮志待酬。我的心里有些忐忑:在这优中选优的群体里,我能否保持住中学时期的优秀?

上课的第一天,班里来了三名新同学,他们是刚刚从上一年级留级到我们班的——其中两个人是因为数学不及格,补考后仍不及格而留级的;另一名是三科不及格,连补考的资格都没有,直接留级的。据说,还有一人,因为期末考试时四科不及格,就直接被取消了学籍勒令退学了。这一残酷的现实,令我们这些新生,对未来的学习胆战心惊,不敢有半点放松。

吉林工大的学籍管理十分严格,在留级与勒令退学方面丝毫不肯含糊。当我们升入二年级时,我们的上一班,又留级到我们班三名同学。而原来降到我们班的三人中,有两名已经被学校除名了。他们仍然是因为去年的那一科高等数学不及格,补考也未通过。由于“不能因为同一科连续留级”,所以被退学了。

这连续两年的被留级、被退学的现实,对每一个人都是十分强烈的震撼和警示。无声胜有声。无情的事实,比老师们的强调,有着更大的威力。

到了三年级开学时,我们班与前相同,又增加了三个新同学。

好在我们班的同学,不仅成绩好,而且素质高。不但我们一起入学的同学中没有一个掉队的,而且,对上一班留级下来的同学不排斥、不歧视,一视同仁,大家相处的十分融洽。

我非常热爱这个集体。

在我们这个三十七人的群体中,真是百人百性。爱闹爱跳的有之;爱说爱笑的有之;不苟言笑,却又不失诙谐幽默的也有之;不善言谈,一本正经的人有之;喜欢静谧文静淡雅的人还有之。有的人满脸的狡黠怪笑,有的人天生的憨实厚道,有的人喜欢抬杠较真儿,有的人甘愿谦让包容……。

记得班里最爱出怪态、搞恶作剧的陈月魁,和他的左膀右臂戴惠川和席惠民,入学不久,就给班上的每一个人都起了外号。这些外号的出处,或因其性格长相,或因其说话口音,或因其个头肤色,或因其脾气秉性。总之,只要一听到外号,总能恰如其分地对应上本人。真是难为他们的奇思妙想,难为他们的煞费苦心。恶人自有恶报。不久,便因为他们的狂叫乱咬,因为他们的伤及无辜,陈月魁被冠以“老狗”的雅号,另两位则成了当然的“狗头军师”。

陈静和姜玉兰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陈静成熟老练,自立内向,文雅中蕴含着刚强。她能以委婉的态度,诙谐的语言,回击向女生挑衅的男同学。而姜玉兰性格直爽,快言快语,单纯善良,喜欢较真儿,结果往往会误入男同学布下的圈套,引起大家的哄笑。这时,陈静的一句话,就可能扭转整个局面,陷那些挑衅的男生于尴尬境地,甚至引起内讧。这时,便是女生们的一阵大笑。

这两个人,是我最好的朋友。至今我们都联系不断,互有问候。

就是在这样一个充盈着青春的朝气,纯真的浪漫,紧张的学习和团结的氛围的象牙塔里,我们这些来自不同的地方、各具不同特点和性格的人,共度了六年的同窗生涯。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不浅的缘分啊!实在值得珍惜。

为了我宏伟的报国目标,我在几年的大学学习期间,努力学习,勤奋工作(当时,我先后担任系学生会生活部副部长和秘书),锻炼自己,增长才干。遗憾的是,无论我怎样努力,我的成绩都没有保持住中学时期的最优秀。一向以数学成绩最好为荣的我,在大学一年级的导数、微分的学习中,遇到了困难。听到谷春祥老师像念经一样平平的讲课声音,看到他面朝黑板背对学生的身影,我就会犯困。期末考试时,我生平第一次拿到了三分(以前,只有体育课得到过三分)。我不清楚,是我不适应大学的学习,还是老师讲课有问题,抑或是这部分本来就难学。那一次的数学考试,我们班也有三人补考,所幸他们都通过了。这时,我甚至有点同情那几个因数学而降班,直至被除名的同学了。

好在这一难点很快过去,并没有影响专业课的学习。我又对学习信心十足了。我的技术报国目标,继续激励着我,鞭策着我。

然而,就在我大学毕业的前一年,一九六六年,一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一场“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夺权”闹剧,在全国展开了。它阻断了我的大学学习,击破了我的专家抱负。几乎摧毁了一代大学生的理想和信念。

一九六六年六月,是我们大四学生到相关厂矿生产实习的时间。当时,我们班正在鞍山广播器材厂实习。这是我们读大学以来的第一次实践机会。同学们个个摩拳擦掌,要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实习期间,检验和巩固课堂上学到的书本知识,融汇和贯通不同学科,分布理论的综合应用。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实习刚刚进行了三天,学校的一个调令,把我们所有在外实习的大四学生,搞毕业设计的大五学生,全部召回学校,和正在准备期末考试的一、二、三年级的所有学生,都要参加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从这时开始,教师队伍中,学生群体中,都自然地分裂成几派。先前人人敬仰的学校党政领导,一下子成为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先前受人尊崇的老师教授,一下子成为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反动学术权威”、“反革命”、“特务”、“修正主义分子”;先前表现积极,处处带头的党、团员,干部师生,一下子成为了“保皇小丑”、“修正主义苗子”……。一些“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开始举旗造反。造“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反,造“反动学术权威”的反,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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