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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6 19:5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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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丫头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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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的情人

错过的情人试读:

错过的情人四丫头·著版权信息

错过的情人

四丫头·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第一章 情人酒店1

爱情像一块碎玻璃,可以拿来照镜子,却也能用来伤人。

当酒店的旋转门如一个陀螺般急速旋转时,夏烟透过酒店玻璃门看到门上倒映出一个扭曲的自己,她的世界在刹那间轰然坍塌。

夏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紧搂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妖娆女人走进了这家五星级酒店——情人假日酒店。

那个女人晃动着裹着极少布料的臀部,蛇一样黏在每夜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身上。女人扭捏地摇摆,晃花了她的眼,也晃晕了她的头,要不是扶住手旁的一根柱子,她必定会晕倒下去。“镇定,镇定!”她咬紧牙关,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又扶着柱子,顺着墙壁一步步往电梯边挪。眼看那个晃臀的女人越走越远,她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强打起精神跟在他们身后。

夏烟一步步艰难地向前挪动,她的双脚不再是自己的,而成了身上的一处累赘,她头重脚轻地踉跄着前进。她感觉,大厅内前台服务员和保安好几双眼睛一齐射在她身上,似乎他们早已知道所发生的一切,而他们,正等着看一场即将发生的闹剧。

男人和女人不干胶似的紧贴着去前台开房,男人的手不时在女人丰满的身体上捏两把,女人嘻笑着躲开,很快又和男人黏得更紧了。

看到这龌龊的一幕,夏烟胃里一阵恶心。她想冲进洗手间呕吐,却又害怕自己的丈夫和那个女人从她眼皮底下逃离了,便不得不强忍着身心的剧烈不适亦步亦趋地尾随着。

1388。

1388房间。没错。她亲眼看到他的丈夫,程慕白,带着一个穿超短裙,会晃臀的妖娆女人走进那间房,然后在房门外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房间里先是传出窸窸窣窣的可疑的响动,随后便是震天动地的鬼哭狼嚎。女人刺耳的叫床声中夹杂着男人沉重的喘息声。房门内,是一对苟合的男女激烈的肉搏声;房门外,淌满一个受伤的女人潮水般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的男人发出一声快意的长叹。

夏烟看了看时间,35分钟。

这短短35分钟,她却仿佛过了好几年。

她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揪住女人的头发,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扇那个女人几耳光,然后等待程慕白跪在她面前痛哭着乞求她的原谅。

然而她做不出来。程慕白也不可能向她道歉。即便是捉奸在床,程慕白也会百般抵赖说“还未进行”。这就是程慕白,她的初恋,她结婚六年的丈夫。

她还想过打110,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群警察闯进房间,将这对狗男女抓了现行,随后程慕白被双规,从此痛改前非,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做个居家男人。

然而这一点她更做不出来。作为程慕白同床共枕六年的妻子,她太清楚他了,他视仕途为生命,甚至比生命更重要,如果断送了他的前程,他整个人也会垮掉,那时,她要这样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何用呢?

怎么办?该怎么办?

女人出轨是为男人戴了顶绿帽子,那么男人出轨又该算什么呢?

男人真的可以这样无视一纸婚书,在外为所欲为吗?

程慕白真的不爱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真的老了吗?对他没有一点吸引力了吗?

……

没等她想清楚、弄明白,房中的两个人已经行完苟且之事。“奸夫淫妇!”她在心中狠狠地咒骂着,她用力咬自己的嘴唇,直到将嘴唇咬出了血,才如一具游魂般转身离开。“夏烟啊夏烟,你真是个没用的女人!”

小坤包内的手机响了,夏烟根本无心接电话,但手机却不依不饶地鸣叫着,夏烟心烦意乱地翻看着:天!又是那个号码!

她提心吊胆地接通后,对方却迅速挂断了电话。她立即照这个号码打过去,对方却已关机。

她抓着手机呆在原地,纷繁的思绪久久无法理清。

几分钟后,她收到了一条短信:“你都看到了吧?程慕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伤心,将自己变坏才可以惩罚男人!!!”

短信后面三个醒目的感叹号看上去触目惊心,夏烟的心也仿佛被三根针同时扎在要害处一样,痛得麻木得失去知觉。

就是这个陌生人,在几小时前,发了一条短信给她,上面的一句话夏烟已经刻在了心里:“今晚八点前,你的老公会和一个女人去情人假日酒店。想去看好戏吗?错过了你会后悔的!!!”

看到这条短信时,夏烟和老公程慕白都呆在家里,程慕白难得如此早回家,她准备给他拾掇一大桌好菜赢得他的赞赏或博他一笑。

此时程慕白正在刮胡子,说是晚上要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夏烟还调侃他“不会是去会小情人吧”,程慕白一笑了之。

夏烟以为是哪个朋友开的无聊的玩笑,刚想信手删除短信,却又突然想拿到程慕白面前戏弄一下他,让他也乐一下,刚走两步,一个奇怪的念头迅速从脑海中跳过,她的双脚再也挪不动了。

程慕白问:“谁的短信?”

夏烟支吾道:“噢,是一条垃圾信息。”

晚七点半,程慕白精心打扮完毕后,在镜前春风得意地摆了几个Pose,随后“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风流倜傥的程慕白一出门,夏烟的心便怦怦直跳。事实上,从她收到短信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她担心今晚会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她急不可待地想去揭开这个谜底,却又害怕自己无法面对这个不堪的事实。

几分钟后,她还是踱出了家门,并上了一辆的士。当她对的士司机说“跟着前面那辆车”时,的士司机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已将她看穿。她窘得无地自容。

她看到程慕白的车在奢华的五星级酒店“情人假日酒店”前停下,随后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一个妖艳的女人……

潘多拉的盒子终于还是被打开了,里面飞出的是背叛、愤怒、诅咒、欲望、绝望……

夏烟曾试图抛弃那个盒子,但这个罪恶的盒子一旦打开,便再也关不上,更扔不掉了,因为,盒子里飞出的东西如一群带着腐朽气息的蛾子,在她脸上、胸前、背上和腿上不停地飞来荡去,有一只蛾子甚至还妄图飞进她嘴里,堵住她的呼吸。她拼命想克制住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剧烈地呕吐起来。2

程慕白一夜未归。

夏烟呕吐了半个多小时,她想将自己放到床上,一觉睡到天亮,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程慕白和那个丰满的女人在“情人假日酒店”的一幕像一只苍蝇一样,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让她恶心,让她愤怒,她想抓住那只嗡来嗡去的苍蝇将它碎尸万段,却怎么也抓不住。

她强撑着身体,趴在马桶边一遍遍清理她呕吐的秽物,却无论如何也收拾不干净。“去死吧!”夏烟放弃了刷马桶,愤怒地将马桶刷恶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

夏烟全身无力,拖着软绵绵的两条腿来到床上,并迅速关掉了手机。

她的手机只想为程慕白一个人开启。如果程慕白今晚回来,那么她开着手机也没什么用;如果他不回来,那么他打来的电话只是他精心编织的一个借口。她无法保证自己在听到他冠冕堂皇的借口之后还能保持一贯的镇静和优雅,所以,她选择关机。

她一个人流着泪,抱着那个驻扎在心里的潘多拉的魔匣,时而清醒,时而茫然,一直半梦半醒到天亮。

早晨睁着红肿的眼强撑着身体去上班时,她差点撞上了迎面开来的一辆宝马车。江城这个城市的汽车每天都像赛车般开得疯狂。

宝马司机破口大骂:“找死啊你!”

夏烟怒不可遏地反驳道:“你才找死呢!有本事你撞死我啊!来呀,你敢吗?”她满目怒火准备拼命的气势震慑住了宝马司机,男人丢下一句“神经病”扬长而去。“你才神经病,你祖宗十八代都是神经病!”性格温和的夏烟一气将胸口的愤懑狠狠地发泄在那辆绝尘而去的宝马车上。

夏烟一整天都无心上班。她的同事兼好友李菲说:“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夏烟摇摇头,再苦的果子她都要强忍着眼泪,独自一人咽下去。

回到家,她无心吃饭,睁着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胡思乱想,想找个东西使劲地发泄,想找个人拼命地骂一顿。然而,那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在胸口堵得慌,她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

程慕白直到第二天晚上8点才回到家中,夏烟强忍悲痛做好的一桌菜,程慕白还是没能吃上一口。

看到夏烟气色不好,程慕白先下手为强,责怪她说:“昨晚陪领导喝多了,回不来,打你电话也关机。”

夏烟并不回答,只是装作不经意地问:“今晚没有会吧?”

程慕白道:“一会儿有个老同学出差路过这里,我得去迎接。”

程慕白的理由多得让人叹服,所有的好事与坏事都让他碰上了,而且他的理由充分得让人不容置疑。夏烟的反对意见少得可怜,而且毫无论据毫无章法,因此显得很可笑。

在程慕白面前,她是永远的输家。

夏烟抱着一线希望,最后一次问程慕白:“慕白,今晚你能不去吗?”

程慕白不慌不忙地说:“小烟啊,我是班长,人家大老远的来了,不接待人家说不过去啊。”

夏烟彻底绝望了。她心里恨恨地说:“对不起,程慕白,不要怪我没给你机会!”

程慕白又衣冠楚楚地出门了,“砰”的一声门响,彻底撞碎了她的心。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小楠,我答应你。”“姐,太好了!我们去华乐山庄好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夏烟沉默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道:“你等我。”

她拦了辆的士,20多个小时前,她也坐在另一辆的士上,只不过,两次乘车的目的虽然完全不一样,但结果却是相同的。一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非常可笑,无比具有讽刺意味。

夏烟刚下车,就被一个人抱得紧紧的,让人窒息。她以为遇上了坏人,死命挣扎着。正准备大声呼救时,嘴却被捂住了,旋即,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姐。”“你吓死我了!”夏烟怒斥许楠道。“对不起,姐,以后你走路时一定要看看你的背后噢!”“为什么,背后有钱捡吗?”“姐,你太漂亮了,我是怕背后有不怀好意的人盯着你看。”

夏烟依旧没有原谅他,半天不言语。“姐,看,你背后有人!”

夏烟猛一回头,却被许楠抱在怀中,脸上还被他亲了一口。

这个坏小子!她挣脱了许楠,忍不住再次回头往背后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盏电压不稳的路灯不停地睁眼、闭眼,似乎在同她玩无聊的捉迷藏游戏。

奇怪,她第一次回头时,明明看见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正紧盯着他们,一转眼那个黑影倏地就消失了!

夏烟顿时感觉毛骨悚然,对许楠说:“我们离开这里吧。”“姐,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多呆一会吧。”“不,马上离开!”她坚决地说。

许楠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一家普通宾馆。交完300元住房押金后,夏烟注意到,许楠的钱包里仅剩几十块钱了。

电梯来了,夏烟却犹疑着呆立在电梯门口,许楠一把将她拉了进去,趁势将她抱紧,夏烟听到了他狂热的心跳。

当许楠将她带到房间门口时,她大吃一惊:这个房间竟然也是1388号!虽然不是同一家宾馆,但竟巧合地是同一个房间号!

这一幕多么像莎士比亚笔下的戏剧啊!夏烟想笑,却忍住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换个房间吧。”

许楠不解地问:“为什么,这间挺好的啊。”“换!要不我现在就回家!”

夏烟的执拗让许楠无可奈何,他只得到前台去换房,却被告知只剩最后一间房了。当他将这一结果告诉夏烟时,她却不信,许楠无计可施,只得说:“要不,你自己打前台电话问吧。”

许楠进入了1388号房,拨通前台客服电话,然后将话筒交给夏烟。“我是刚入住的1388房间的客人,请帮我换一间房。”“不好意思,房间已经全住满了,不能更换了。”话筒从夏烟手中无声地滑落,咣当坠地。“姐,没关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都是一样。”说完,许楠就开始迫不及待地亲吻她。

夏烟木头人一样僵直地任由他摆布。

许楠从她的发丝吻到睫毛,眼睛,又回到她冰凉的唇上。夏烟的心里却不停地闪现程慕白同那个妖艳的女人滚在一起的场景……

许楠的双手开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游走……

程慕白那双白皙的手将那个晃臀的女人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撕下,然后开始抚摸女人的身体……

许楠贪婪地吮吻着她的唇,她的颈脖……

程慕白用力蹂躏着那个女人,女人低声哀号着,程慕白却更加疯狂地进行……

许楠的手开始向下游走,像一条无鳞的鱼,游向欲望的前方……

程慕白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一遍遍在她眼前晃动,跳跃……“滚!”夏烟用力推开许楠,飞快地翻身下床,迅速穿好衣裳,转瞬冲出房门。

许楠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刚才的激情猛然退却,他像一只突然被针扎破的气球,受尽委屈却无处申诉。

夏烟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里,抱着枕头放声大哭。这样一个晦暗的夜晚,这样一个空荡荡的家,这样一件难堪的事,这样的两个男人……“我终究还是迈不出这一步啊!”夏烟自问,“为什么,为什么男人就可以,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外风流快活?为什么?!天哪,夏烟,你怎么可以变成这样?你究竟是怎么了?程慕白哪一点不好?男人在外有点寻花问柳的事不是正常的吗?何必太计较,何必太认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你现在的位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再也不要同许楠联系了,那样只会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夏烟哭红了眼睛,却又意外地收到了一条短信。她忽然很害怕,害怕是那个已经给她发过两条短信的人发来的,但冥冥之中又期待他或者她能来到她这样一个混沌的夜里。

来吧,都来吧!把她的生活搅乱,把这个世界搅得一团糟,搅成一潭浑水!

果真,短信真是那个不速之客的:“出轨的滋味很爽吧?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呀,哈哈哈!!!”短信最后依然还是不变的三个惊叹号,像三颗尖利的钉子扎在她身上。

她打过去,依旧是关机。

她忍不住给那个隐形人发了条短信“你是谁!!!”,她特地用了三个惊叹号,她希望将隐形人抛过来的“钉子”用力还回去。

等了几分钟后,对方才慢悠悠地回过来:“想知道我是谁吗?看看你的背后。”

夏烟朝背后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窗外的一团漆黑。

她恶狠狠地将短信删除,但却总感觉那四条短信还在她手机里。“去死吧!”她抠出手机里的SIM卡,将卡掰成两瓣,但仍不解恨,于是用尽全力将手机往墙上扔去,程慕白不久前送给她的崭新的手机立即四分五裂。

程慕白依旧一夜未归。

夏烟肿着眼圈发黑的眼睛,如一具僵尸般走出小区大门。对面走来一个男人,始终盯着她看。她不禁抬头想将他看得仔细,但那个男人一晃就过去了。

她加快步子前行,却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冷冷地一直尾随着她。她心里突然一动,拿出从前弃置不用的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尽管那几条阴魂不散的短信已删除,但那个莫名奇妙的手机号,已经深刻在了她心里。

关机,依旧是关机。

她带着满腹疑窦来到她上班的酒店。与她共事3年的好友李菲打趣她道:“昨晚是不是奋战了一整夜,眼圈都黑成那样?”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和掩饰在李菲面前丝毫不起作用,不善张扬的她永远也争不过尖牙利齿的李菲。

摆脱李菲带来的尴尬,她心底涌起一阵苦涩。奋战?她昨晚的确奋战了一夜,不过不是同程慕白,而是同自己疯狂地厮杀,没有对手,只是独自己一人握着剑和戟,将自己的身心戳得鲜血淋漓。

出轨!

这个词一蹦到她脑海中,便再也无法抹去了。第一天出轨的是她的丈夫程慕白,随后第二天出轨的竟然是她自己!

不,不!自己并没有同许楠怎么样……这并不算出轨,不算!可是,唉!

错错错!

莫莫莫!

这该死的许楠!

一想到许楠,她揪痛的心竟有了一丝温度。孩子气的许楠对她的百般温存,竟灵魂附体般在她身上重温。许楠如饥似渴,急风骤雨似的吻;许楠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上贪恋地抚摸;许楠向她发起的羞涩进攻……

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滑到她的耳际,面颊。

程慕白已经快三个月没碰她了。

她与程慕白相识十年。她是江城这座熙熙攘攘的城市里一个普通市民的女儿,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认识程慕白时,他只是一个来自农村,考上本市一所重点大学的穷孩子,却在一家不错的政府机关上班。

程慕白见她第一眼对她的评价是“外表冷漠,内心狂野”,她立即否定了他的奇谈怪论:“我哪里冷漠了?街坊邻居都说我很热情呢?我哪里狂野了……”话音未落,程慕白就偷走了她的初吻。她嗔怪着,心里却甜蜜蜜的。

此后她和程慕白的爱情,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进行着,没有高潮,也没有低谷。直到有一天,他们谈恋爱的第四年,当年的毛头小子程慕白突然升职当上了办公室主任,他欣喜若狂地对夏烟说:“我们结婚吧!”于是,两个人一起去民政局,近水楼台地找到在民政局工作的程慕白的老同学,盖了个公章,连工本费都不用交,直接领了两个大红的本子回来。还买了些棉被、床单、开水瓶之类的,邀请了两家为数不多的十几个亲戚,办了两桌酒席,草草地结了婚,甚至连婚纱照都没来得及照。

事后,夏烟一想起这事就懊恼不已,这个婚结得太便宜程慕白了。程慕白却洋洋得意地在人前夸耀:“我老婆呀,没花一分钱就被我骗回家了!”

从认识程慕白的第一天起,夏烟就这样一直被程慕白“骗”着,一骗就是十年。

十年是一段很玄的时间。

和程慕白认识四年、结婚六年,十年的相处之中,程慕白的仕途一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一直升到单位的正处级,并且还有无限上升的趋势。他回家的次数和官位的高低越来越成反比,从前英俊的他现在竟有了微微凸起的小肚腩,夏烟在取笑他的同时也为他的健康深深担忧。

夏烟甚至曾猜想程慕白处在这个职位上会不会因一时意志不坚定而受贿,或是干些损公肥私的事,但夏烟从未想过程慕白会出轨。3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就像猪也会上树兔子会走马步,你昨天看到的男人今天会突然变成一个女人一样,同样,你枕边最亲密的人有一天可能会成为你恨之入骨的仇敌。

夏烟点上一支烟。从前的她是不抽烟的,但自从看到那张照片后,她便吸了平生第一支烟。

她打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叠照片。她轻车熟路地抽出最后一张照片。照片上,杨柳岸边,一个男人从背后紧抱着一个女人,两人贴得亲密无间,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卿卿我我。那个男人,是夏烟的丈夫程慕白,那个女人,却不是她在“情人假日酒店”看到的女人。

这张照片,是程慕白在一年半以前照的。

一年多以前,夏烟在程慕白出差的拉杆箱里不经意间发现这张照片时,她觉得天仿佛塌下来了。

她想冲到程慕白面前质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在加班。她想冲动地撕毁这张扎眼的照片,却强忍悲痛,颤抖着手将照片收了起来。

然而,那张照片却让她感觉从此自己眼睛里长了一根刺,与程慕白有关的蛛丝马迹都会时刻刺痛她的双眼。

当天,她独自跑到一间酒吧里,吸了半包烟,喝了三瓶啤酒、半瓶红酒,却没喝醉。被烟和酒整得晕晕乎乎的她带着这张照片不声不响地回了娘家,对程慕白连声招呼也没打。

夏烟老实巴交的母亲劝了她半天,说现在哪个男人在外面没个风流事,只要不过分就行。她虽然心里难受,但也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再说除了张照片,又没有其他的把柄,她只有选择隐忍,但从此心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事后,她也旁敲侧击地问程慕白关于照片的事,程慕白却一脸茫然。夏烟想,也许程慕白是在装傻,也许连他自己都忘了曾经照过这张照片。

但从那以后,夏烟明显地感觉到程慕白对她开始冷淡下来,他从不主动碰她,不得不尽丈夫的义务时,也敷衍了事一番。

夏烟许多次在镜前孤芳自赏,镜中的那个女人有些憔悴,瘦得皮包骨头。她苦笑着:“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让男人感兴趣呢?”

突然出现的小男人许楠却重新点燃了她尘封已久的信心和身体。

夏烟开始一张张翻看抽屉里程慕白和那个陌生女人刺眼的照片旁自己的照片。

这些照片程慕白从未看到过。当然,夏烟也不可能给他看。依程慕白的性格,若看到她的这些照片,一定会刨根问底地追问“谁照的?在哪照的?什么时候照的?”还会酸不溜秋地说些“pose摆得很撩人”之类的话。

于是,这些夏烟这三十年来照得最美的照片只能躲在抽屉阴暗的角落里顾影自怜,而不是来到阳光下灿烂。

她一张张地翻看着,照片上的她好像年轻了10岁,她在绿草地,杨柳岸,小树林,河堤旁等各种背景下,自然地或坐或躺,或微笑或沉思,每一张照片都恰到好处地体现出她的神韵,将她含蓄而知性的美发挥到了极致。每次看到这些照片,她就感觉到,自己还不老,自己正年轻。

一条短信突然迸出来。夏烟的手猛地一颤抖,她生怕是那个时常发三个惊叹号的人发来的,生怕又看到什么触目惊心的短信。深呼吸后,她镇定地打开短信,还好,是许楠的。“姐,我想你。”

我想你。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突然触动了她的心扉。

这三个字好像是穿越了久远的时空,百转千回地来到她身边,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时,却发现自己已是曾经沧海。

谁在想我,我又在等着谁?

她和许楠的初次邂逅如一场清晰的电影,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

半年前,她被所在的酒店派到风景秀丽的华乐山庄学习酒店管理课程,一天的学习下来,她忙里偷闲打开宾馆里的窗户欣赏窗外的风景。

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夏烟的注意力。只见一个小伙子一脚踩空,竟掉到不远处的池塘里去了!

她来不及多想,迅速冲出去,脱掉鞋子就跳了下去。

那个小伙子却并不领情,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叫道“相机!相机!”

夏烟一看,原来那个傻小子光顾着保护相机,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已经浸到污浊的水里了。

池塘并不深,夏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池塘里的泥泞,帮他把相机解救出来,小伙子才慢慢地从池塘里走到岸边。“哎哟!”夏烟惨叫一声,她感觉到脚底被一块硬物划伤了,上岸,发觉脚心已经血流如注。

小伙子吓坏了,他们手头上都找不到任何可以止血的东西,小伙子立即脱下自己的外衣,包在夏烟脚上。血止住了,但他的衣服却血迹斑斑。“谢谢你!”小伙子伸出手来想同她握手。她有些犹豫,还是伸出手来,小伙子却拉住她的手半天都不松开。

他一直呆呆地盯着她看,看得她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他才不好意思地放开。

小伙子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叫许楠。是杂志社的摄影记者。”

这小伙子真逗!夏烟脸上浮出一个微笑。“你呢,可以请问你的芳名吗?”“夏烟。”“夏烟,真好听。我今年26岁,你呢?”

夏烟笑道:“这是个秘密噢,我比你大。”“我可以叫你姐吗?”“唔,可以。”“姐,你结婚了吗?”

许楠可真直接啊!夏烟如实相告:自己已婚。

许楠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痴痴地说:“知道吗,姐,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像谁?”“我的母亲。”“我有那么老吗?”“不是的,姐,你很年轻,而且又非常有气质。”“那我怎么会像你母亲?”“我母亲,她,在我10岁那年就去世了……”“对不起。”“没关系,姐,我已经习惯了没有母亲的日子。只是现在突然看到你,我就情不自禁想起她了。”

夏烟伸出手来在他肩上轻拍了两下,却突然被许楠抱到怀里!“放开我!”夏烟恼怒地吼道。“姐,让我抱一分钟好吗?我太怀念母亲了,就一分钟好吗?”

夏烟想挣脱开,却被他抱得紧紧的。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夏烟挣脱他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

那次被强抱后,夏烟再见到许楠时就会感觉很尴尬,但许楠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样亲热地叫她“姐”,还时常趁她不注意时偷拍她的照片,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令她不得不服的是,许楠偷拍的照片总能抓住她的气韵,展现她独特的气质。可是,除了珍爱他拍的照片,她从不敢奢望什么。在华乐山庄培训的一周内,许楠每天都会追随在她身后,无论她对他如何冷淡,许楠都一如既往地热情。

面对许楠炽热的眼神,夏烟一次次选择逃避。

夏烟锁上放照片的抽屉。那抽屉上了两道锁,她仍不放心,反复用手推拉了好几下,确信锁死了以后,才放心地开始工作。

她将好友兼眼线李菲叫到办公室,李菲一本正经地叫了声“夏经理”,一关上门,李菲便和她亲密无间地开起玩笑来。“小烟,我看你目光游离,面色泛红,说,最近是不是走桃花运了?”“开什么玩笑?桃花运哪里轮得到我?”

李菲笑道:“你脸上都写着呢。不过,你脸色有些暗沉,桃花运转成桃花劫啦!”“你这是哪门子的谬论?说正事吧,这段时间有什么情况发生吗?”“还不是餐厅里那些厨师和小服务员的绯闻,不是流氓不进厨房啊,那个长得像刘德华的厨师又勾搭上一个新来的服务员了。”“我不是要你说这些,是想问最近的业绩怎么样了。”“有你老公带来的几个大客户,这个月的业绩已经超额完成了。你能找到这样既有钱又有权脾气又好的老公,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夏烟谦虚一番,虚与委蛇地佯笑着,心里却如吃到刺破的鱼胆般苦涩。

回到家,李菲口中那个“既有钱又有权脾气又好”的男人正躺在床上打呼噜。他睡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嘴角还流着长长的哈喇子。夏烟很想替他擦掉,却又怕惊醒了他。他,也许是太累了吧。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熟睡的男人,他,真的是从前那个程慕白吗?来自农村却没有丝毫的土气,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却不带一丝酸气,从前没钱时很有骨气,现在有钱了也从不显摆的男人。可是,现在的程慕白腹部开始微挺,明显呈发福的趋势。

从前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程慕白去哪儿了呢?

夏烟发着呆,直到程慕白睡梦中喊出一个名字“小芳”,她才如梦方醒。小芳是谁?她疑惑不解。

程慕白似乎也刚从梦中醒过来,准备翻身下床。夏烟下意识地想去扶他,程慕白却像她身上带刺一样,应激反应似的迅速躲开了。这一举动彻底让夏烟惊呆了。

她准备扶程慕白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无力地垂下。程慕白也意识到自己过激的反应,立即开口准备打破僵局。“你回来了。”“嗯。”“刚才我睡觉时说了什么吗?”“没有。”夏烟特地补充道,“你什么都没说。”

程慕白又问:“晚餐吃什么?”

夏烟抱歉地说:“我以为你晚上又不回来吃,就没有买菜,我自己准备凑合着随便吃一餐。”

程慕白责怪道:“这怎么能行呢?你身体这么差,再不吃点好的,身体会垮掉的。”“嗯。”

夏烟的电话突然响了,又来了一条短信,一看是许楠的,看都不看,直接删除。程慕白注意到,她换了一个旧手机。“我上个月给你的手机呢?”“那个,我不小心摔坏了。”“前几天别人给我送了一个,你刚好用得上。”“这样啊,这能行吗?”“没事,平时别人送个手机,送条烟是正常往来,不算什么,不要担心。”

夏烟还是不放心地看着他。程慕白伸出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别瞎操心了,出去吃饭吧。”

程慕白很久没有接触她的身体了,刚才虽只是随意拍了她两下,却让她心里感觉很温暖。

夏烟紧随程慕白走出家门,却发现自己仅穿了件薄毛衣,风衣也忘了穿。她是一个身体极其孱弱的人,稍一着凉就会感冒。她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程慕白打趣她:“谁想你了?”

是啊,谁想我了?她嗔怪着用小粉拳捶在他身上,程慕白一把将她揽过,似乎想弥补刚才的应激反应,还殷勤地替她拉开后车门,夏烟却不肯上车。

程慕白奇怪地看着她,夏烟默默地拉开前门,坐到副驾座上。程慕白笑了笑,便发动了汽车。夏烟顺势将头靠在他宽敞的肩上,程慕白的脸上浮起一个温暖的微笑。“吃什么呢?川菜?湘菜?粤菜?还是西餐?”程慕白问她。“我最近老是胃疼,川湘菜刺激性太大了,要不就吃西餐吧。”

在那间名为“蓝桥遗梦”的西餐厅里,夏烟和程慕白相对而坐。餐厅里传出苏格兰风笛的音乐,悠扬而忧郁。

和程慕白相识四年结婚六年,他们在一起在外面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从前是因为囊中羞涩,现在他们富足了,程慕白却没有时间了。所以,夏烟格外珍惜这次难得的良辰美景。

程慕白细心地为她切好牛排,体贴地端到她面前。这一切,他做得非常自然,在那一刻,夏烟以为从前的那个程慕白又回来了,但自始至终,程慕白紧锁着的眉头从未舒展开来,这一发现,令心细如发丝的夏烟的心头布满了阴霾。莫非,他们看似和谐而温馨的场景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夏烟沮丧地抬起头,窗外一道阴冷的光蓦地射向她。4

是那个人!

那个她在小区门口碰到的陌生男人!夏烟下意识地紧抓住程慕白的手。“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们?”

程慕白迅速朝夏烟暗示的方向看去,一个黑影迅速一晃而过。“你认识那个人吗?”

夏烟摇摇头:“我没看清楚他的脸。”

程慕白安慰她:“不管了,我们安心吃饭吧。”

夏烟却再也无法安下心来,不时地望向窗外,那个黑影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二天,夏烟刚下班,就接到程慕白的电话:“小烟,我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噢,早点回来啊。”“你自己先睡吧,不用等我。”说完,很快挂断了电话。电话另一端的夏烟拿着听筒发了好一阵呆。

江城“梦之岛”酒店的会所内,程慕白和开发商秦总一起把盏言欢。“梦之岛”共有五层楼,外观呈大红色,红砖红柱红梁,人称“红房子”。“红房子”有三道门,上面分别刻着“天时”,“地利”,“人和”。常去的人经常开玩笑,说还有第四道门,每言及此,必朝穿着极少布料的女人的大腿意味深长地望去。

程慕白搂着一位穿低胸衣的女人,女人不时地挑逗着程慕白,后来干脆将丰满的臀部堆在他腿上。程慕白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不雅之味,一把将那女人推开。

女人不恼也不怒,嬉笑着说:“程处,我虽然是这种地方的人,但也比你想象的干净。你是处长,我再替你找个处女,你俩一个级别的,也能和你平起平坐对不对?“

女人的话将程慕白逗笑了,他用手拍了拍女人的屁股:“去,帮我找个处级的女孩过来。”女人媚笑着出去了,一走出门,嘴里就骂开了:“什么东西!在老娘面前装逼!”

女人被来这里的客人称为飘姐,她是这家酒店的妈咪,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只知道,她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同初恋男友结了婚,入了这一行后,很快就同老公离了,几年后升任妈咪。

很快,飘姐为程慕白找来一位身材和相貌俱佳的女孩,程慕白看到她时,神情开始恍惚。

夏烟草草扒了几口饭,她很想给程慕白打个电话,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打了电话又能怎样?程慕白撒谎从不打草稿,他的谎话已经可以编造得炉火纯青天衣无缝了,这样的男人想不升官也难啊。只是,程慕白在官场上越是春风得意,夏烟心中越是大雪小雪寒露霜降齐聚。

罢了,看看杂志,上上网,准备洗洗睡吧。

不料,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许楠!他的电话和他本人一样总是突如其来。

夏烟冷冷地说:“有事吗?”“姐,我病了,我很想你,很希望现在能见到你!”许楠的声音非常急促。“好好休息吧,现在太晚了。”“姐,你要是不过来,那我就过去找你了!”

夏烟无可奈何地说:“千万别乱来,你好好地在床上躺着,我马上过去。”

很快,她就来到了许楠家。她从前到过他家门口,但从未进去过。一进他家家门,夏烟呆立了几秒钟。他一个人住,家中有些凌乱,墙上四处贴着他在全国各地拍摄的照片,最抢眼的竟是夏烟的照片,每一面墙上都贴着她的巨幅照片!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缓缓走到照片前,用手抚摸着,似乎怀疑它们的真伪。天,那上面真的是自己吗?

夏烟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手紧抱着她,自上而下,又毫无规则地四处游走,耳畔男人的喘息越来越沉重。

许楠扳过她瘦削的肩,温润的双唇轻吻她的耳垂、双唇,一遍遍温柔地、粗暴地吮她,再也不舍得离开。许楠如一颗巨石投入到她一潭死水般的湖面,激起千层惊涛骇浪,夏烟平静的世界彻底被他打乱了。

让我沉下去吧!让我沉下去吧!

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夏烟耳边咆哮着,她想控制住自己出走的心,却抑制不住自己脱轨的身体。她开始回应他……

许楠鲁莽地闯了进去,很快便偃旗息鼓了。她疑惑地看着他,许楠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姐,我,我是,第一次……”

夏烟不相信地审视他:“你真的是处男?!”

许楠干净的眼睛里写满委屈,他红着脸点了点头。她紧紧地抱住他,像抱着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许楠的长发非常柔软,乖巧地垂到肩上,不像程慕白的头发根根直立,仿佛随时准备与人应战。

男人与男人也是千差万别的。许楠的温柔与程慕白的凌厉让她感慨万千。“我该走了。”挣脱许楠的怀抱,夏烟心事重重地回家。

程慕白果然还是没回来,尽管家中的名牌挂钟已指向23点半。

夏烟将自己泡在浴缸里,一遍遍用沐浴露搓洗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光洁与弹性,但一股肮脏感不时向她袭来,她强迫自己拼命地洗,狠劲地搓遍全身。“程慕白,我们扯平了!”“夏烟,你不再是你自己了!”

一股报复程慕白的快感涌向全身,又迅速被耻辱与悔恨所替代。“夏烟啊夏烟,你怎么可以变成这样!”她抱头揪住自己的头发,一大把青丝竟缠绕在指尖被扯落下来。“天啦,我的头发怎么掉得这么厉害!”

因为心疼无端掉落的一大把头发,她更加细致地对待一头飘逸的秀发,一缕缕地将它们吹干。要知道,一头披肩长发可是她的骄傲。从前程慕白喜欢用粗糙的手指替她梳理长发,还喜欢闻她头发的清香,吻她微卷的发梢。

无聊地打开收音机,里面传来一个失恋女子颓废的歌声:“我已剪短了我的发,剪短了长发,剪一地不被爱的尴尬;一刀两断,你的情话,你的谎话……”  她刚平静的心又被一首歌搅得乱七八糟,关收音机,关手机,关灯,关掉程慕白,关掉一切可能会打搅她的人和事。

她强迫自己睡觉,不去想那两个男人。如果可以,她希望将男人也关到另一个世界去。

尽管她心里还醒着,但刚才同许楠的一番激战已经让她异常疲惫了,很快便入睡了。

朦胧中,她蓦地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正紧盯着她!“谁!”“怎么了?”程慕白吓了一大跳。

夏烟的心怦怦跳着,担心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已被程慕白知道得一清二楚。为了掩饰自己,她强作镇定地问:“吓死我了,一大早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我刚起床,看你睡得这么香,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你。”

这句看似很温馨的话却丝毫没有打动夏烟。她问道:“噢。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慕白并不回答,反问道:“我昨晚给家里打电话了,怎么没人接?”

夏烟心里一惊,尽量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张。“我昨晚去了趟李菲家,在她家聊了会天,很早就睡了。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噢,我11点就回来了,回来时你睡着了。”

夏烟心中暗想:“对不起,我十一点半才回来。我们彼此都在说谎。”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上班时间对客户微笑,那是工作需要,而此刻,她却要在自己耳鬓厮磨的丈夫面前故作欢颜,夏烟心底掠过一丝悲凉。

好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善于掩饰自己的喜与悲,善于将自己的心事伪装得不露半点痕迹,所以,二人都友好地笑着,对心中的疑问也一笑了之。

程慕白递给她一款粉色手机,看上去小巧可爱,夏烟立即喜欢上了它。

手机是男人钟爱的东西,其重要程度不亚于女人,女人也是如此。一部漂亮的手机里可能装满男人或者女人的心事或者秘密,真实或者谎言。

程慕白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以满足她所有的物质需求,可他的心,也许已不在她身上了。他的心去哪儿了?

程慕白永远都不会说。

夏烟也永远都不会问。

现在的夏烟草木皆兵,她不时地看看自己的手机,生怕那个发三个惊叹号的陌生男人的短信会突然跳出来。

所幸,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平安无事。“小烟,我们今天去咱妈家吃晚饭吧。”“你妈还是我妈?”

尽管已经算是一家人了,但他们还是习惯将两家人分得一清二楚。夏烟在自已父母家可以随性地哭笑,在婆婆家无论高不高兴都得强装笑脸。

二人花了一个多小时精心选购了几件礼物带到程慕白父母家。要不是为自家,程慕白是断无如此大的耐心来陪夏烟逛街的。两人为程父挑了件呢子大衣,为程母买了条驼绒裤,还给他的两个妹妹一人购了一套欧莱雅的化妆品。夏烟还曾为要不要为已经出嫁的大妹妹程欢买礼物而犹豫过,后来程慕白说“一视同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们拎着大包小包来到程家,确切地说这是他们的家。几年前他们为程父一家买了套房子,将乡下的父母和两个妹妹都接到城里,程慕白还为程欢物色了一个老实本份的丈夫,并为小妹程笑找了一所重点中学念书。

程慕白是全家人的功臣,自然被奉为座上宾。

他一到家,程母便殷勤地为他接过大衣,拿拖鞋,端热茶,嘘寒问暖,只差没抱着他喂一口奶了。同程慕白一起来的夏烟却仿佛成了隐形人,除了顺手递了杯茶给她,她便被他们全家人晾在一边,他们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她好像完全成了一个外人。

夏烟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早已习惯了,或者说是强迫自己习惯。

早在程慕白决定为父母买房时,夏烟就颇有微词。虽没有强烈反对,但也列出种种理由试图说服他放弃这个决定。

夏烟说:“买房的话家里开销太大了。”

程慕白道:“我们的工资和奖金加到一起够用了,还有结余。”“那以后我们家还会多出一个小人儿来花我们的钱呀!”“那不更需要他们来吗?省得我们还得花钱请保姆。”“咱爸妈来了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不习惯。”“我不也从农村来,不也老早就习惯了吗?我想接他们到城里来享几年清福。”“但是,你的两个妹妹怎么办?”“负责为她们找工作,找个好对象嫁了,我也就算尽义务了。”“你为你家已经做得够多了。”“谁让我是老大,还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呢。”“可是……”

夏烟还准备说什么,程慕白却伸手在她头上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也就欲言又止了。事实上,她就算继续说下去,也永远说不过程慕白,程慕白在大学时是校辩论赛的最佳辩手。程慕白的能言善辩令他在官场上顺风顺水,但夏烟看到他竟将雄辩之才运用到家庭之中时,不禁有些悲哀和无奈。

程慕白将带来的礼物像发奖品一样送到每个人手上,程家父母乐得半天合不拢嘴。小妹程笑也很高兴,但很快又看中了夏烟身上的一条驼色纯羊绒围巾,夸张地叫道:“好漂亮呀!在哪买的?”

夏烟不想回答,程慕白说道:“喜欢就送给你了。”说完就将围巾从夏烟身上取下来递给程笑。

看到程慕白替自己擅作主张,夏烟不满地狠狠白了他一眼。要知道,那条围巾花了她400多块钱!夏烟当下心里暗自决定:以后来程家坚决只穿准备淘汰的旧衣服,至于披肩、围巾、帽子、手套之类的装饰物,不戴也罢,省得直接白送给程笑了。程笑这小妮子可是个见什么爱什么的人,自己的东西一旦被她看上可就要遭殃了。

程母做了程慕白最喜欢吃的炸鸡翅,并一块块地夹到他碗里,堆成一座小山,完全将米饭掩埋了。夏烟心里有些发酸,只顾低头往嘴里扒白米饭。细心的程慕白注意到了这一点,夹了两块鸡翅到她碗里,她有些感动,却立即将鸡翅夹回到程慕白碗里:“我不喜欢吃!”

吃完饭后,程母叫程笑去洗碗,程笑却用眼睛瞟着夏烟,夏烟装作视而不见。见她没什么反应,程笑扔下一句“不想洗!”便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那“咣”的一声门响似乎就是专门给夏烟听的。她果然和程慕白是一奶所生,兄妹俩连关门声都是如此相似!

程慕白推了推夏烟,但她好像粘在凳子上一样,纹丝不动。程母叹道:“女大不中用啊!”便进了厨房。

程慕白小声问她:“你怎么不去洗?”

夏烟奇怪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洗?”“你在我家又不是客人。”“你们把我当一家人看了吗?”

程慕白开始转移话题:“小妹还小啊。”“17岁还小吗?我17岁都自己洗衣服了!”

的确,虽然夏烟是家中老幺,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但夏母一直坚持让她们姐妹俩各洗各的衣服。

程慕白不再说什么,但明显地表现出不满。

夏烟浑身不自在,索性躲进房间,随手找了本杂志胡乱翻起来。不料,杂志中突然掉出一张照片,夏烟仔细一看,照片上竟是程笑和一个男生亲热地搂抱在一起!原来,这个鬼精的丫头竟然早恋了!怪不得程慕白提到过最近她的成绩有所退步呢。

她准备找到程慕白将这一发现告诉他,却无意中听到客厅里程家人正对她议论纷纷。

程笑说:“她真小气!送条围巾还不情不愿的!妈叫人洗碗她装作没听见!还以为是到这里做客的!”

程母说:“给她夹鸡翅她还不要,这不是明摆着嫌我做得不好吃吗?”

夏烟屏住呼吸偷听,很希望能听到程慕白替她辩解一两句,但程慕白自始至终一言不发。5

夏烟按捺不住地想冲出去,义正词严地告诫在座所有的人: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但她强压心头的怒火,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的性格像母亲一样隐忍,凡事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能委屈别人。从前她曾替母亲感到不值,但许多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才明白自己的无力和苍白。

忍与不忍,也就一口气的事。但要忍下这口气,也绝非易事。

她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咽下这口怒气,随意翻起书来,却越看越心烦意乱。几本杂志上全是什么小三、婚外情、二奶、同性恋、乱伦之类乱七八糟的事。天啊!这个世界上还有清净的地方吗?还有正常的人吗?

她口渴了,便出门去倒杯水喝。

自己倒完水,正准备离开,却听到程笑对她说:“给我倒杯水。”

夏烟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没理睬她。“给我倒杯水!”程笑又提高了分贝。

这回她听清了,刚咽下去的一口气又升腾上来了,她看着翘着二郎腿优哉悠哉看电视的二小姐程笑,一字一顿地说:“你——自——己——倒。”

程笑翻着白眼,口中嘟哝着:“什么人嘛!”

夏烟不甘示弱:“你说什么?”

程笑便噤声了。

夏烟将那杯水和着两股怨气囫囵吞下。这个家,她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她背起挎包走出房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对程慕白打了声招呼:“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便头也不回地迈出程家大门,只听到后面程笑故意大声说:“她就没哪天舒服过……”

她沿用了程家的习惯,“咣当”一声关上大门,扬长而去。

这个城市的空气很污浊,走出程家大门的夏烟,深呼吸了一口倍感清新的空气,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来到附近的一座公园。一直忙于工作和家庭,她竟无暇来欣赏这个城市的美好景致。

眼前出现两个不到一米高的小不点,二人正在争抢一个小皮球,小男孩个头稍大,将皮球抢走了,小女孩立即伤心地哭起来。男孩见状,依依不舍地用脏兮兮的小手将皮球递到女孩手上,小女孩转瞬破涕而笑,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儿。

夏烟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动人的场景,百感交集。四年前,如果不是经历那场变故,她和程慕白的孩子应该比他们还大。

结婚第三年的某一天,夏烟突然发现自己有一个半月没来月事了。一向身体羸弱的她担心自己是不是病了,到医院一检查,医生告诉她怀孕了!

她惊惶失措地立即打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给程慕白,正在外地出差的程慕白特地提前赶回来,处事谨慎的程慕白不敢相信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还带她到本市最好的医院再做了一次检查,结果果然没有令他们失望。

她有孕的消息一得到验证,程慕白乐疯了,当众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然后又小翼翼地放下,还将头俯在她腹部想听胎儿的动静。夏烟笑言:“才刚发了芽,哪能这么快结果?”

程慕白喜出望外地说:“我的种子终于开花结果了!我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啊!”

悲观主义者夏烟却不无担忧地说:“要怀胎十个月呀?太长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没等她说完,程慕白立即沉下脸,迅速打断她的话:“胡说什么呢!”

没想到,夏烟却不幸一语成谶。

欣喜若狂的程慕白当天便将这个喜讯告诉了程家所有的人,并当即做了两个决定。他首先决定在城里为父母买一套房子,将父母和妹妹接到城里来住,一来可以照顾他们,二来等孩子出生了,父母可以帮忙照顾孩子。

程慕白还托了许多关系,将夏烟原来在某国企的工作调到了一个星级酒店,该酒店是他的一位老同学开的,自然会格外关照夏烟。

当程慕白将这两个自认为绝妙的安排告诉夏烟时,却遭到了她的强烈反对。

买房的决定夏烟虽然不赞成,但程慕白的孝心是无法撼动的,她只得勉强屈从了。但程慕白事先不通知她而擅自替她换工作,这一点令她非常恼火。“程慕白,你怎么可以不先征求我的意见而自作主张?”“这个安排对你来说非常适合。你看,你现在的文员工作又累钱又少,你的身体又差,一忙起来哪里会顾得上咱们儿子……”

夏烟打断他:“万一生了姑娘我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进你们程家的大门了?”

程慕白讨好地笑道:“你怎么喜欢咬文嚼字呢?‘儿子’只是咱孩子的代指啊。放心吧,男孩女孩都好。”“只怕在你妈那里通不过吧?”夏烟还是不放心。“我会做她的思想工作的。再说,不是还没生出来吗?”

夏烟孩子似地撇撇嘴:“说到底还是想要儿子!为了你儿子你可以完全牺牲他娘!”“哪里,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孩子他娘上班不要太辛苦吗?”“如果我不接受呢?”“我已经将你把工作关系都转走了,辞职手续都办好了。”“程慕白,请你下次不要先斩后奏好吗?我的工作我自己决定!”“小烟,以后不会了。你好好地养好身体,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哦,不,生个胖妞也行!”

看着程慕白喜形于色的样子,夏烟不忍心扫了他的兴,工作的事,她虽然很不满意,但为了腹中的胎儿,她不得不作出让步。

程慕白贷款花了40多万元买了套二手房,又花几万元将房子装修一新,很快将程家老小接到城里。

程慕白是高兴了,可夏烟却开心不起来。

先是婆婆一天过来两三趟给他们送饭菜,送婴儿衣服,有时仅是过来看夏烟的肚子。婆婆的眼睛像只蜜蜂一样盯在夏烟肚子上,久久舍不得离开,盯得她无可奈何却又不知如何拒绝。除了紧盯,婆婆还一天到晚在她耳边唠叨:“媳妇,你今天穿的鞋子跟太高了,换双平底鞋吧。”“你怀毛毛了怎么能穿牛仔裤?肚子里的毛毛受不了的!”“你怎么吃得这么少?不行,营养跟不上!”“你下班怎么这么晚?不行就辞职回家算了,我儿子养你!”

婆婆还真就跟程慕白说了要夏烟辞职回家的事,夏烟坚决反对。她身边就有两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个朋友为了儿子读书,在家做了五年的家庭主妇,每天早晨6点钟起床,为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做早餐,煮牛奶,磨豆浆,蒸蛋糕。将儿子送去上学后,买菜回来开始准备午餐,两个男人吃完午饭后,她又要准备晚餐了,她唯一的娱乐就是看电视,偶尔同朋友通通电话,但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单调的生活她竟日复一日地过了五年,以至于她的朋友想约她一起去逛离她家仅一站路的新世界商城,她竟不知道此商城在哪里,还被她的朋友取笑了一番。还有一个朋友,虽有自己的自由,但因为厌倦了主妇生活,经常性地将全家人的一堆袜子和内裤集中起来,一周洗一次,家里乱得像猪窝。

这样的生活,夏烟想想都觉得可怕。她还担心万一辞职了,成天要面对那个喋喋不休的婆婆。

好在程慕白也没有再说什么,夏烟便想趁孩子未出生前,好好干工作,多攒些奶粉钱。换了新的工作环境,她必须比别人多花几倍的时间来适应新的工作,因此经常加班到九十点钟。

程慕白每天都来接她,唯独有一天,他出差了,打来电话抱歉地说:“我在外地,今天不能来接你了。”

夏烟说:“没事,我自己回去,我又不是孩子。”“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千万要小心啊。”面对丈夫的关心,她幸福无比。

当晚,她照常加班到9点多。下班时,她发现电梯坏了,只得走楼梯。她在九楼,该死的保安竟将楼梯的电源总闸关了,楼梯里黑灯瞎火的,她只得一步步摸索着走下楼。

走着走着,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她边下楼边在包里寻找手机,不料一步踩空,滚了下去……

夏烟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腹部一阵阵剧痛,刀绞一般,她攒足了力气呼救,四周漆黑一片,空荡荡的,只听得到自己的回声。黑暗的角落感觉没有尽头,一股凉气从后背窜了上来。她捂着肚子想站起身却又浑身无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忍痛摸索到手机,心狂跳着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程慕白关切的声音:“小烟,下班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我,我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快,快给家里打电话,马上叫你父母、我父母来,不,还是我打吧,你呆着别动,哪儿也别去,等他们来……”程慕白虽然非常慌乱,但还是理性地安排这一切。

夏烟只给自已的父母打了个电话,母亲一听就吓哭了:“小烟呀,孩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颤抖着手沿大腿向下摸去,摸到一股粘乎乎的液体。“妈,我流血了……”

夏家父母将女儿送进医院,医生不无遗憾地告诉他们:“孩子流产了。”

夏烟长久地坐在医院病床上发呆,双眼空洞。

整整三天,她不说一句话,也不沾一粒米。

让她心寒的是,婆婆一次也没来看她。事后,程慕白也委婉地表达出对她的责怪。“早跟你说了让你不要加那么晚的班,现在好了……”“你希望我一天到晚在家做个老妈子吗?那你还不如干脆找个山里妹子做老婆算了!”“我五岁时就对全村人说要找个城里媳妇,不找你找谁呀?”“你不该那么晚给我打电话的,人家一慌,就没顾得上看楼梯,楼梯里又那么黑。”“那你也不该穿高跟鞋呀!”“谁跟你说我穿高跟鞋了?一定是你妈说的吧!天地良心,我当时穿的是平底鞋!”“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好好养身体,咱还年轻,还有机会。”

事实上,夏烟没机会了。当程慕白拿着医生的诊断结果“子宫内膜炎症”到她面前时,她手中的一碗鸡汤骤然掉落在地。

程慕白安慰她道:“医生说,怀孕的机会还是有的。”

机会,机会!程慕白的话说得多么苍白无力!恐怕他是自己在骗自己吧。夏烟再一次陷入绝望的境地。

程慕白带着夏烟去另一家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是:因流产引起子宫内膜受损而引发炎症,今后怀孕的机率非常小。

当晚,程慕白以加班为由,一个人跑到酒吧喝得烂醉。

程慕白将夏烟不能再孕的消息告诉了家人,这个消息不啻于一颗原子弹降落到程家,程母更是气得捶胸顿足。从那以后,她在程家彻底丧失了地位。婆婆的冷眼,小姑子的冷嘲热讽,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唯独程慕白对她的冷淡,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开始错起的呢?他们从一开始就错到现在吗?

一阵冷风吹来,独自坐在公园里的夏烟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没有程慕白温暖的臂弯,没有他体贴地为她披上大衣,她只用双臂紧紧地搂住了自己。

一条短信跳了出来,许楠关切地问她:“姐,你还好吗?无论如何,保重自己。”夏烟随即将短信删除了。她要的不是来自天边的遥远的祝福,而只是一个温暖的拥抱,而她此前最依赖、最信任的丈夫程慕白,怀里却抱着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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