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悬念袖珍馆Ⅳ:临终的侦探(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07 20:5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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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南·道尔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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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悚悬念袖珍馆Ⅳ:临终的侦探

惊悚悬念袖珍馆Ⅳ:临终的侦探试读:

王冠宝石案

这间位于贝克街二层的房间看上去凌乱不堪,但是这并不影响华生医生回到这里的愉快心情,因为有很多著名的冒险经历都是从这个房间里开始的。华生医生向室内环视一圈,墙上贴着各种数据图表,屋里还摆放着那些被强酸烧坏的药品架,屋角的地方立着一个小提琴盒子,煤斗里依然放着烟斗和一些烟草。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到毕利的那张脸上,这是一张带着笑容而且非常有神的脸。毕利是一个小听差,年纪虽小,但是精明能干,有了他的存在,多少抵消了一点这位大侦探的忧郁身影溢发出来的孤独感觉。“这里还都是老样子,毕利。你也没什么变化。他也是老样子吧?”

毕利有点担心地向那扇关着的卧室门瞧了一瞧。“他可能已经上床睡觉了。”毕利说。

当时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下午。不过华生已经非常了解他这位朋友不规律的生活状态,所以对于现在睡觉也不会感到有什么奇怪。“这也就是说眼下正有一件案子在办喽?”“是的,先生。他现在特别忙碌。我对他的健康非常担心。他越来越苍白而消瘦,还常常吃不下饭。哈德森太太问他:‘福尔摩斯先生,您什么时候吃饭?’可他总是回答说:‘后天,七点半。’您是了解他一旦专心办起案子来是怎么过日子的。”“是的,毕利,我很了解。”“现在他正跟踪个什么人。昨天他还装成一个四处求职的工人,今天他又装成一个老太太,差点儿把我也骗了。还好我现在应该算是适应他的习惯了。”毕利一边笑一边用手指了指靠在沙发上的那把皱皱的阳伞。“这就是装老太婆时的道具之一。”“这都是干什么的呢?”

毕利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像是在谈论国家大事似的。“我跟您说了倒没关系,但您可不能外传——就是为了办那个王冠宝石的案子。”“什么?就是那件十万英镑的盗窃案吗?”“是的,先生。他们决定要找回宝石。嘿,有一天首相和内务大臣都过来了,就坐在那个沙发上。福尔摩斯先生对他们的态度很好,没说几句话他们就放心了,先生答应一定尽全力去办。只是那个坎特米尔勋爵——”“噢,他呀!”“就是他,先生。您也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要是让我评价的话,他就是一具活僵尸。我和首相很谈得来,对内务大臣也不讨厌,他是一个有涵养、很亲和的人。但我真是忍受不了这位勋爵大人。福尔摩斯也很难忍受他。您瞧,他竟然对福尔摩斯先生的能力不相信,根本反对请他办案。因此他反倒巴不得看到先生办案失败。”“福尔摩斯知道这些吗?”“他当然知道。”“那咱们就祝愿他顺利破案,让坎特米尔勋爵见鬼去吧。嘿,毕利,窗前的那个帘子是做什么用的?”“是福尔摩斯先生三天前让挂上的,说那帘子后面有一个有趣的东西。”

毕利向窗子走了过去,把遮在窗前的帘子一拉。

华生医生不禁惊叹一声,那是他朋友的蜡像。蜡像身上穿着睡衣,各种装饰一应俱全。蜡像的脸向着窗子,微微有些下垂,好像正在读着一本书,蜡像的身体坐在安乐椅中。毕利把蜡像的头摘了下来,用手举在空中。“为了更像真人,我们把蜡像的头摆向不同的角度。如果窗帘没放着,我根本不敢摸它。窗帘一打开,在马路的对面也能看得见它。”“以前,我和福尔摩斯有一次也曾使用过蜡人。”“那时我还没来吧,”毕利说着随手把帘子拉开,向马路上张望,“有人在那边正在监视我们。我在这里就能看见对面窗口的那个人。您过来看看。”

华生刚走近了一步,卧室的门就突然打开了,福尔摩斯那瘦而高的身材从门里露了出来,他的脸色苍白而且神情紧张,但步伐和体态依然像以前一样矫健。他一个箭步跳到窗口,急忙拉上了窗帘。“别再乱动了,毕利,”他说道,“刚才你差点就有生命危险了,而我眼下还用得着你呢。华生,很高兴又在这里见到你了。现在是关键时刻,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毕利,你可以离开了。这孩子是个麻烦。有什么道理可以证明让他冒这个险是正确的呢?”“会有什么危险,福尔摩斯?”“暴死的危险。我猜今晚就会有事情发生。”“什么事?”“会被暗杀,华生。”“不要开玩笑了,福尔摩斯!”“就连我仅有的这点幽默感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但是不管怎样,现在还是先开心一下吧,对不对?我可以喝酒吗?煤气炉和雪茄都还在原来的地方。依我说你还是坐你原来的安乐椅吧。你应该还没有讨厌我的烟斗和这些糟糕烟草吧?最近一段时间它们代替了我的三餐。”“怎么不吃饭呢?”“因为饥饿可以帮助改善人体机能。作为一个医生你肯定会承认这一点,在消化的过程中所得到的供血量相当于脑力所损失的供血量。而我,华生,除了头脑以外,我的身体只是一个附件而已。所以,我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大脑的需要。”“可是你说的这个危险,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了,趁现在还没出事,你把凶手的姓名和地址都记在脑子里,说不定会有些用处。你可以连同我的问候和临终祝福,把它交给苏格兰场。他的名字是西尔维亚斯——内格雷托·西尔维亚斯伯爵。记下来吧,伙计,记下来!莫尔赛花园街136号。记好了吗?”

华生的这张敦厚的脸都开始急得有点颤抖了。他很清楚福尔摩斯现在所冒的险有多么大,也非常明白他刚才说的话与其说是夸大其词,倒不如说是轻描淡写。华生真是个行动派,他当下就作出了决定。“算我一个,福尔摩斯。我这两天没有其他事情。”“我说华生,你的品德没见怎么长进,怎么又添了撒谎的毛病。你明明是一个工作繁忙的医生,每小时都会有病人来找你看病的。”“那些都不是要紧的病症。你怎么不找人逮捕这个家伙呢?”“我的确能这么做。这也正是让他烦躁不安的原因。”“那你为什么不去做呢?”“因为我现在还不知道宝石藏在什么地方。”“对了!我听毕利说了——是王冠宝石。”“对,就是那颗硕大的发着黄光的蓝宝石。如果我已经布下了网,也逮住了鱼,但是没能拿到宝石,那逮捕他们又有什么用呢?当然,可以说是为社会除害。但这并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标是宝石。”“这个西尔维亚斯伯爵也是你要逮的这些鱼中的一条吗?”“对,而且他是一条鲨鱼,他会咬人的。还有一个是塞姆·莫尔顿,他是搞拳击的。塞姆倒不是一个特别坏的人,只可惜被伯爵利用了,他不是鲨鱼,他是一条长着大头的大个傻鮈鱼。但他也在我布的这个网里扑腾呢。”“这个西尔维亚斯在哪儿呢?”“今天我在他身边待了一上午。你过去也见过我装成老太婆的样子,华生。但今天我化装得最逼真。有一次他居然真帮我把阳伞捡了起来,并对我说‘对不起,太太’。他身上有一半的意大利血统,在他开心的时候挺有一些南方的涵养和风度,但拧上劲儿的时候,就成为一个魔鬼的化身。人生真是千奇百怪。”“人生也可能会变成悲剧。”“是的,也许可能。后来我一直跟踪他到米诺里斯的老斯特劳本齐商店。这是个做气枪的店,他们的气枪做得非常精巧。我觉得现在就有一支气枪,在对面的窗口里。你看见的这个蜡人,当然,毕利让你看过了吧。蜡人的脑袋随时都可能会被子弹打穿。有什么事儿,毕利?”

小听差毕利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张名片。福尔摩斯看了一眼,然后抬起了眉梢,脸上露出打趣的笑容。“原来是这家伙来了。我倒没料想到这一点。华生,收网吧!这家伙是个有胆识的人。你可能听说过他曾是某个重要比赛中的一名射手的这个声誉吧。如果他能把我也收录到他的胜利的赛事记录上面,那倒是一个漂亮的结局。这表明他已经预感到我开始收网了。”“要不要叫警察!”“估计得叫,但不是现在。华生,你试着从窗口看一下,看看街上有没有一个人在转悠?”

华生谨慎地从帘子边上向外看了看。“对,是有一个身高马大的彪形大汉在门口晃荡。”“他就是莫尔顿——忠诚而弱智的塞姆。毕利,来访的人现在在哪里?”“在会客室。”“等会儿我一按铃,你就把他带上来。”“好的,先生。”“如果我没在屋里,你也让他进来,让他一个人进屋。”“好的,先生。”

等毕利出去门一关上,华生就立即对福尔摩斯严肃地说:“我说,福尔摩斯,这样可不行。这家伙是个不管不顾的亡命之徒,他很可能就是来谋杀你的。”“我并没有感觉到诧异。”“我要留下来,我和你一起。”“你只会添乱。”“给他添乱?”“不,我的朋友,是给我添乱。”“那我也不走。”“华生,你走吧,没关系的,你一定要离开的,因为你从未让我失望过。我也认为你会一直这样做的。这个家伙的到来虽然是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但是这反而对我的目的有帮助。”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本,迅速写了几行字。“你帮我把这个送给苏格兰场侦查处的尤格尔。然后再叫上警察一块儿过来。这样就能抓住这个家伙了。”“好,我一定会照办的。”“我在你回来之前,刚好能有找回宝石的时间。”他边说边按了一下铃,“我们还是从卧室的门走出去吧。这个旁门特别有用。我打算在这里再看一眼这条老鲨鱼,你明白我会有很好的方法的。”

过了大约一分钟,毕利就请西尔维亚斯伯爵来到了空屋子里。这位有名的猎人、运动员同时又是一位花花公子的伯爵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大汉,留着很有气势的黑色胡须,下面覆盖着他那凶狠的薄嘴唇,胡须上面伸着长而弯的鹰勾鼻子。他穿着考究的服饰,但是服饰上的花领结还有闪亮的别针及戒指都令人产生一种浮华的感觉。刚一关上身后的门,他就用凶狠而犀利的目光向周围胡乱看了一圈,每向前迈一步都好像害怕有陷阱一样。在他猛然看到窗前的头和睡衣领子时,他忽然惊了一下。他的表情一开始时仅是诧异,随后在他恶狠狠的黑眼中浮现出了一种恐怖阴险的光芒。他又四处看了一遍,确认的确没有其他人在场,就举起粗手杖,踮起脚尖谨小慎微地朝蜡像走过去。

就在他准备蜷身跳过去猛击蜡像时,从卧室门口猛地传来一个冷静而讥讽的声音,“不要打坏它,伯爵!不要打它!”

伯爵吓得身体一缩,紧张的脸上布满了恐惧和惊慌。他又猛地半抬起那根加铅的手杖,好像准备对来人进行攻击似的,但是当看到福尔摩斯那双镇静的灰眼睛和面带嘲讽的微笑时,他那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这个东西不错,”福尔摩斯说着朝蜡像走了过去,“是法国塑像家塔韦尼埃制作的,他做蜡像的技术不亚于你的朋友斯特劳本齐做气枪。”“什么气枪!你在说什么?”“请把帽子和手杖放在茶几上吧。好!请坐。你愿意把你的枪放下来吗?好吧,你喜欢带着枪坐也随便。你的到来真是巧啊,因为本来我也很想找你稍微聊一聊的。”

伯爵把粗浓眉毛一挤。“我也打算和你谈谈,所以才来拜访你的,福尔摩斯。我承认刚才我是很想揍你。”

福尔摩斯挪了一下靠着桌子的腿。“我看得出来你已有这个打算了,”他说,“可是,对我本人的关注是从哪里产生的呢?”“因为你总是跟我捣乱。因为你派你的党羽跟踪我。”“什么?我的党羽!没有的事!”“别装蒜!我派人跟踪他们来着。我们双方都可以这么干,福尔摩斯。”“这倒没什么,西尔维亚斯伯爵,不过请你在叫我名字的时候最好加称呼。你应该明白,我们这一行,只有流氓才像老朋友那样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我想你也会认同我的观点,不遵守正常的礼貌是不好的。”“好吧,那就福尔摩斯先生吧。”“很好!我来告诉你,你说我派人跟着你的话是不对的。”

伯爵不屑地笑了笑。“别人也和你一样跟踪。昨天是一个闲散的老头。今天又有一个老太婆。他们跟踪了我一整天。”“说实话,先生,你可真抬举我了。昨天道森老男爵还打赌说,我这个人去干法律,真是亏了演艺界了。今天怎么你也来夸赞我区区的化装技术了?”“那难道——是你本人吗?”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你看一下靠在墙角的那把阳伞,它就是以前在敏诺里你开始怀疑我时替我捡起来的。”“要是我知道那就是你,你就别想——”“再回到这个地方了。我很清楚这一点。你我都悔不该错过了好时机。正是因为你当时不知道那就是我,因此咱们现在又见面了。”

伯爵的眉毛挤得更紧了。“你这么一说更严重了。那些不是你的爪牙,而是你本人化装的,你这个无事生非的家伙!你既然承认跟踪我,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好了,伯爵,你以前曾在阿尔及利亚打过狮子的。”“那又怎么样?”“为什么打猎?”“为什么?为了好玩、为了刺激、为了冒险。”“也是为民除害吧?”“是的。”“这也正是我的理由!”

伯爵一下子跳了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后裤袋。“坐下,先生,坐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为了要那颗发着黄光的宝石。”

伯爵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原来如此!”他说道。“你早就知道我是为这个跟踪你的。你今晚来的目的就是想弄清我究竟掌握了关于你的多少事情,有多大必要来消灭我。好吧。我来告诉你,从你的角度来看,那是绝对必要的,因为我已经弄清楚了一切,只除了一点,就是你即将告诉我的这一点。”“好哇!请问,你想要弄清楚哪一点呢?”“宝石现在哪里。”

伯爵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如此说来,你是希望知道那个宝石了?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它在哪里呢?”“你会的,你一定会告诉我。”“呵!”“你骗不了我,伯爵。”福尔摩斯两眼紧盯着他,双眼越盯越亮,最后仿佛成了两个具有威慑力的钢针一般。“即使你是一块玻璃砖头,我也能看透你的脑袋。”“那你也就能看出宝石在哪儿了。”

福尔摩斯兴奋地把手一拍,接着伸出一个指头嘲弄道:“这么说你的确知道了,你已经承认了。”“我什么也没承认。”“我说,伯爵,你要是放聪明些,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不然,对你不利。”

伯爵把头一仰,眼瞪着天花板。“你还说我骗你呢!”他说道。

福尔摩斯专注地看着他,好像一位下棋能手在思索着关键的一着。接着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本。“你了解这里面记的都是什么吗?”“我怎么知道,先生。”“都是关于你的!”“我!”“正是!你的所有经历——你每一笔罪恶的冒险勾当。”“浑蛋,福尔摩斯!”伯爵两眼怒气冲冲地喊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它们都在这里,伯爵。包括哈罗德老妇人是怎么死的,她是如何把布莱默家业给了你,而你是如何随即就去赌场输个精光。”“你这简直是在说梦话!”“还有瓦伦黛小姐一生所有的事迹。”“吓!你根本就得不到什么!”“这里还有。这是1892年2月13日在里维埃拉头等火车上抢劫的事。这边还有同一年在里昂的银行的伪造支票的事……”“不对,这件事你说错了。”“也就是说其他的事都对了!嘿,伯爵,你是会打牌的,应该知道在对方掌握了所有王牌时,把你的底牌交出来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些和刚才的宝石案有什么关联?”“稍待一下,伯爵。别急!让我按照最简单平常的方式来把事情说清楚吧。我手里有这些关于你的记录,但是除此之外,我还有你和你那个打手搭档在这些王冠宝石案中的所有情况。”“嚯!真的吗?”“我已经找到了送你去白金汉宫的马车夫,还有带你离开的那个马车夫。我还找到了在事发地看到过你的那个看门人。我也掌握了艾奇·桑德斯的情况,他不愿意给你破开宝石。现在艾奇已经自首了,你的计划败露了。”

伯爵的头上暴起了青筋。他那双长满毫毛的大手焦急地合在一起。他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些就是我的底牌,”福尔摩斯说,“现在我都亮出来了。只是缺一张,就是那张方块K。所以我也不知道宝石到底在哪里。”“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真的吗?伯爵,我希望你能放明白点,思量一下孰轻孰重。你将有可能被关押二十年啊。塞姆也是。如果那样你要宝石还有什么意义呢?它会毫无价值。不过你如果肯交出宝石来——我就可以不起诉你们。我想要的不是把你或塞姆送进牢房。我们要的仅仅是宝石。只要交出宝石,如果你将来也规规矩矩的话,我个人建议是留给你自由。不过你要再出什么乱子——那就下不为例。我这次的任务只要拿到宝石就可以了,抓你不是我的目的。”“如果我不同意呢?”“这个嘛,只有很遗憾了——抓你而不取宝石。”

这个时候,毕利听到铃响走了进来。“伯爵,我认为应该把你的朋友塞姆也找过来共同商量一下。不管怎样,关乎他的利益,他也应该有发表意见的权利。毕利,把大门外的那个大块头长相又丑的先生请上楼来。”“他要是不来呢,先生?”“不用强迫他。也不要跟他动手。你只要给他说西尔维亚斯伯爵在找他,他自然就会来了。”“你想怎么样?”毕利刚走开,伯爵就急切地问道。“刚才我的朋友华生在这儿的时候。我就对他说:我网里有一条鲨鱼和一条鮈鱼;现在只要我一收网,它们就会一起带出来。”

伯爵突然站了起来,一只手向背后伸去。福尔摩斯也握住了睡衣口袋里的一件鼓起的东西。“你不得善终,福尔摩斯。”“对,我有时也常有这样的念头。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吗?说老实话,伯爵,很有可能是站着退场,而不必要躺着退场。担心将来是病态的。为什么不把握当前让自己尽情享受呢?”

这时在这位犯罪高手凶残的眼中突然冒出一道野兽般的凶光。在他的紧张和戒备的反衬下,福尔摩斯看上去显得更加高大了。“朋友,现在动手枪已经没有用了,”福尔摩斯泰然自若地说,“你自己也清楚,即使我给你去拿枪的机会,你也不敢用。手枪这玩意儿的噪音很大,伯爵。还是用气枪好一些。喔,他来了,我已经听到你亲爱的搭档的脚步声了。你好,莫尔顿先生。在街上挺无聊的吧,对吗?”

眼前的这位拳击手是一个身体非常结实的男子,一张扁平脸上写满了呆滞和固执。他很不自在地站在门前,疑惑地向四下张望着。很显然他很少见过像福尔摩斯这种和蔼可亲的态度,他隐约地感觉到这是代表着某种敌意,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他就本能向他那位比较狡诈的搭档求助。“嘿,伯爵,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这个人想干吗?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他的嗓音沙哑又低沉。

伯爵耸了耸肩,这时福尔摩斯说话了。“莫尔顿先生,如果让我用简单的一句话来说明一下的话,那就是:全都败露啦。”

拳击运手依然对着他的搭档说话。“这家伙是不是在开玩笑呢?我可没有情趣在这里取笑玩儿。”“我也这么认为,”福尔摩斯说着,“我想我能保证你今晚将会越来越不想笑。嘿,伯爵先生,我还有好多事要做,不能这样浪费我的时间了,我现在得去我的那间卧室去。我不在屋的时间里,请二位千万不必拘束。你可以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把现在的情况跟你的搭档好好说说。我要去练小提琴,今天拉一首《威尼斯船夫曲》吧。过五分钟我再回来,到时候再来看看你最终如何决定。我觉得你已经清楚我刚才所说的了吧,我们到底是想抓住你,还是想取得宝石?”

说完福尔摩斯就离开了房间,顺手从墙角的地方把小提琴拿走了。不一会儿,就从那间关着门的卧室传来了连绵幽怨的曲调。“到底出什么事了?”莫尔顿抢在他的朋友开口之前问道,“难道他知道宝石的来历啦?”“该死的,他知道的真是太多了。我不敢说他是不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我的天啊!”这位拳击运动员原本灰黄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了。“艾奇出卖了我们。”“是吗?是真的吗?我一定要宰了他,我豁出去了,就算上绞架我也不在乎了!”“那也没有用的。咱们还是赶紧想好该怎么办。”“等一下,”拳击运动员满心狐疑地看了看卧室,“里面那小子挺精明,我们得小心提防。你说他会不会在偷听我们说话呢?”“他正在拉琴,要怎么偷听啊?”“说得也是。但可能会有人躲在帘子的后面偷听呢。这间屋子里的挂帘实在是太多了。”说着,他四下看了看。他这才发现福尔摩斯的蜡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傻愣愣地伸出手来指着它。“咳,那就是个蜡像!”伯爵说。“假的?好家伙,真是吓死我了。我刚才真没看出是假的,跟真人一模一样,还穿着睡衣哪。话说回来,伯爵,你注意看这些帘子!”“先不要管那些帘子了!我们正在浪费时间,现在没多少时间了。他可能马上就为宝石的事儿把我们给押起来。”“该死的这小子!”“但是,如果我们告诉他藏匿宝石的位置,他就会撒手不管了。”“什么?让我们交出宝石?交出十万镑?”“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你选一条。”

莫尔顿用手去抓自己脑袋上的短发。“他现在只有一个人。我们干掉他吧。要是这家伙死了,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伯爵听后摇了摇头。“他有准备,手里有枪。要是我们开枪打死他,我们也没办法从这么个热闹的地方逃走。另外,警察很可能已经知道他掌握的证据了。嘿!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窗口那边似乎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声响。两个人马上转过身去看,但什么也没有发现,除了房间里摆放着的那个奇怪的蜡像之外。“也许是街上传来的响声,”莫尔顿说,“我说,掌柜的,你是个聪明的人,你一定能想出好的办法。你要是觉得我提出的动武的建议不行,那我就听你的。”“我也骗过比他更厉害的人,”伯爵说道,“宝石就装在我身上的暗口袋里。把它乱放在别处,太冒险了。今天晚上我们就能把它送出英国,在周日之前到达阿姆斯特丹,它就可以被切成四块了。他不知道范·塞达尔这个人。”“我还以为塞达尔是下周才出发呢。”“这是原来的计划,但是现在他必须马上动身。我和你之中的一个人必须带着宝石到莱姆街去找他。”“但是,那个假的底座还没做完呢。”“没做完也得带走。要冒险去做这件事,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他再一次狠狠地看了看窗口,就像一个运动员本能地感到危险一样。确实,刚才的声响正是从街上传来的。“至于福尔摩斯,”他接着说,“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骗过他。知道吗,那个笨蛋说,只要他拿到宝石就放过我们。那好吧,我们假装答应把宝石给他,实际上是告诉他一个错误的线索。等他发现上当了,我们早就到达荷兰了。”“我赞成这主意!”莫尔顿一边喊着,一边咧着嘴笑。“你去通知塞达尔赶快行动,我留下来对付这个傻瓜。我会假装反省一番,告诉他宝石藏在利物浦。浑蛋,这音乐真是让人心烦!等他发现宝石不在利物浦时,宝石已经被切成四块了,我们也在大海上啦。来吧,躲开门上的钥匙孔。这是宝石。”“你可真大胆,把它带在身上。”“这里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既然我们能把它从白金汉宫拿出来,别人也能从我的住所把它拿走。”“让我仔细看看它。”

伯爵不以为然地瞥了他的同伴一眼,没理会伸过来的那只脏手。“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抢走宝石吗?混蛋,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受不了!”“行了,行了,别发怒,塞姆。我们现在可千万不能争执。你过来窗口这边,拿它对着光线,这样才能看得清楚。给你!”“谢谢了!”

这时,“蜡像”福尔摩斯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冲过去一把抢走了伯爵手里的宝石。他将宝石紧握在一只手里,并用另一只手里的手枪抵住了伯爵的脑袋。这两个流氓完全呆住了,傻愣愣地倒退了几步。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福尔摩斯已经按了电铃。“不要反抗,先生们,看在这一屋子家具的面上,我希望你们不要反抗!你们应当了解,对你们来说,反抗是非常不明智的,因为警察就在楼下。”

伯爵的愤怒和恐惧已经被困惑压住了。“你是从什么地方——?”他气喘吁吁地说着。“我可以理解你的惊讶。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我的卧室里有一扇门直通到这个帘子的后边。我原本以为,当我将蜡像搬走的时候,你一定能听见声响的。但是,我很幸运,我成功地搬走了蜡像,自己坐了上去,而你什么都没听见。这样,我就可以清楚地听见你们生动的对话。要是你们发现我在这里的话,你们的对话就不会这么自然了。”

伯爵的脸上露出了无奈而绝望的表情。“你真厉害,福尔摩斯。我怀疑你是魔鬼,是撒旦。”“我和他还是有差距的。”福尔摩斯谦虚地笑着说道。

脑袋迟钝的塞姆·莫尔顿直到这时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才开了腔。“原来是这样!”他说道,“那么,琴声是怎么弄出来的呢?现在还响呢!”“是的,”福尔摩斯答道,“你说得对。让琴声继续响着吧!唱机真是一项伟大的新发明。”

这时,警察一拥而入,给犯人戴上手铐,押到门口的马车上去了。华生留了下来,恭喜福尔摩斯的探案史上又增添了光彩的一页。说话之间,泰然自若的毕利又拿着盛名片的托盘走了进来。“坎特米尔勋爵来了。”“毕利,快请他上来吧。他就是代表贵族最高阶层的那位名士,”福尔摩斯说,“他是一位杰出而又忠诚的人物,不过还有一些迂腐。我们稍稍捉弄一下他,和他开一个玩笑怎么样?按说,他肯定还不了解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这时门开了,一位清瘦庄严的人走了进来,在他消瘦的脸上长着维多利亚式的明亮黑胡须,这样的胡须看上去和他的搭肩微步显得非常的不相称。福尔摩斯迎上前,热情地握住那双略显漠然而又缺乏反应的手。“您好!坎特米尔勋爵,今年天气真是冷啊,还好屋里够暖和,我来帮您脱掉大衣吧?”“不用了,谢谢。我不想脱。”

可福尔摩斯还是拉住大衣的袖子不放手。“您不必这么客气,让我来帮您脱吧!我的这位朋友华生医生可以证实,现在气温的变化对健康非常有害。”

这位勋爵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手。“我还是这样舒服些,先生!我坐不了多长时间,仅仅是想进来了解一下你那件自告奋勇的案子进行得怎样了。”“相当棘手——相当棘手。”“我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在这位勋爵的口气中带有一股讽剌的语调。“每个人都是有局限性的,福尔摩斯先生,不过这也有好处,它对于治愈我们刚愎自用的毛病非常有效。”“没错,没错,我的确非常着急。”“那当然了。”“特别是有些事情。或许您能帮我一下?”“你现在来求我帮忙是不是有些为时太晚了。我还以为你确实有办法呢。但是我倒是很愿意帮你。”“说到这里,我觉得我们对于这个盗窃者无疑是可以准备起诉了。”“可那需要在你抓住他们之后。”“这个当然。不过问题是——对于收赃的人我们打算怎么起诉呢?”“你现在提这个事情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啊?”“我想我们的计划还是周密点好一些。按您的意思来看对收赃的人采取行动的确凿证据是什么?”“只要占有了宝石。”“根据这个你就会逮捕他吗?”“当然。”

福尔摩斯从来不会笑出声音,但是这次却在他老朋友华生的记忆中,是几乎近于笑出声的一次。“好了,勋爵,如果这样的话,我不得不建议要逮捕你了。”

坎特米尔勋爵特别气愤。他那张苍白的面颊也因这位老年人的气愤而加深了。“你太过分了,福尔摩斯先生。我在公职五十年了,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先生,我的职责重大而且公务繁忙,我没有时间和心情来和你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坦白给你说,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你的能力,我一直觉得把这件案子让正式警察去处理要妥善得多。你刚才的这些行为就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再见吧,朋友。”

福尔摩斯马上转身站到门前。“稍等一下,先生,”他说,“想把宝石带走,会比暂时占有宝石构成的罪状更严重。”“这简直是胡闹!闪开,让我过去!”“好吧,请先你摸一下大衣的右口袋吧。”“你是什么意思,先生?”“不用着急,不用着急,就按我说的做。”

在几秒钟之后,站在那里的这位勋爵不胜惊讶,目瞪口呆,那颗硕大的发黄光的宝石就放在这只颤抖的手掌上。“嘿!嘿!怎么会这样,福尔摩斯先生?”“真遗憾,勋爵,真遗憾!”福尔摩斯大声说,“我这位老朋友能告诉你,我有一个爱搞恶作剧的坏习惯。另外,我十分酷爱这种戏剧性的效果。我冒昧地——特别冒昧地——把宝石放在您口袋里了,就在您刚刚进来的时候。”

老勋爵望着宝石又望着福尔摩斯的笑脸。“先生,我的确有点疑惑。可是——这个王冠宝石倒是真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对你真是感激之至。至于你的幽默感嘛,就像你自己所说的,的确是个怪癖,并且还非常不合时宜,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收回我对有关你的专业才能所说的评价。可是你到底是怎样……”“这个案子才进行了一半,具体的细节我们暂时可以不谈。坎特米尔勋爵,您现在可以去向上边汇报这个好消息了,这样总能稍微弥补一下我刚才的恶作剧了吧。毕利,送客。另外告诉哈德森太太尽快送两个人的饭来。”

证券经纪人的书记员

位于帕丁顿区的那间诊所,是我婚后不久从老法夸尔先生手中买下的。以前有段时间,老法夸尔先生的这间诊所非常兴旺,但是他的年龄越来越大了,又换上了一种舞蹈病,深受折磨,来看病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门庭逐渐冷落下来。因为人们心里固守着一条原则,那就是:医生自己必须是健康的,这样才能为别人治病。如果医生连自己都治不好,人们自然不会再相信他的医术了。随着这位老先生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的收入也越来越少,他原来每年的收入大约有一千二百镑,当我买下这间诊所时,他的收入已经减少到三百多镑了。诊所的这种情况并不乐观,但是,我相信以自己的年岁正轻、精力旺盛,不用几年时间就可以让诊所重新兴旺起来。

诊所开业三个月了,我因为医务繁忙,一直没有见到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我的工作格外忙碌,没有时间到贝克街去,而福尔摩斯除了侦探业务的需要,也很少去别的地方走动。到了六月,这一天清晨,我吃过早餐后,坐在桌前阅读《英国医务杂志》。这时门铃声响了起来,随后我就听到我那老朋友高亢而有点刺耳的话语声,这真让我感觉非常惊奇。“啊,我亲爱的华生,”福尔摩斯大步流星地走进房内,说道,“我非常高兴见到你!我想,尊夫人因为‘四签名’案件而受了惊,现在一定完全康复了。”“谢谢你的关心,我们两个人都很好。”我非常高兴地握住了他的手说道。“这真是太好了。”他坐到摇椅上,继续对我说,“虽然你医务繁忙,但是千万不要将你刚刚对推理法萌生的小小兴趣完全抛到脑后。”“完全相反,”我回答说,“就在昨天晚上,我还拿出以前的笔记重新过目,而且还分门别类整理了我们的破案成果。”“你不会认为我们的资料搜集就这样结束了吧。”“当然没有。我希望这样的经历越多越好呢!”“那么,我们今天就去,怎么样?”“当然可以,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今天就去吧。”“我们要去伯明翰,你会不会觉得太远了?”“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去。”“那么你的诊所怎么办呢?”“我的邻居外出,我就替他看病。他总想做点什么事情回报我的这份情意。”“哈!那可真是太好了!”福尔摩斯向后依靠在椅背上,眯着敏锐的双眼注视着我,“最近你的身体一定不太好,在夏天患上感冒,总是让人难受的。”“我上星期患上了重感冒,三天没有外出。但是,我觉得现在我已经完全康复了。”“那倒是,你现在看起来很健康。”“哦?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了呢?”“我亲爱的朋友,你是了解我的。”“那么,你又是依靠你的推理法了。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是从你的拖鞋上。”

我低下头,看了看脚上穿的那双新买的漆皮拖鞋,“你……”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福尔摩斯就抢先说出了答案。“你的拖鞋是新的,”他说道,“你是在几个星期前买的。但是,我发现朝向我这边的鞋底已经烧焦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鞋子沾了水,在火上烘烤时烧焦的。但是我注意到鞋面上有个小圆纸片,那上面写着店员的编号。如果鞋子沾了水,那个纸片早就该掉了。所以我认为你一定是在炉边烤火时将脚伸到炉旁才烤焦了鞋底。一个人要是没有生病的话,他轻易不会在天气潮湿的六月份到炉边去烤火的。”

就和福尔摩斯以前所进行的所有推理一样,事情经过他的解释,就变得非常简单了。他从我的脸上看出了我的想法,不禁笑了起来,却带着些许挖苦的意味。“我这么一解释,就泄露了天机,”他说道,“如果只说结果而不说原因,这样反而会给人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好吧,你决定到伯明翰去了?”“当然要去了。这件案子又是怎么回事呢?”“等上了火车,我再把这一切详细说给你听。我的委托人正在外面的四轮马车上等着我们呢。你现在能马上出发吗?”“请稍等一下,”我赶忙给邻居写了一张便条,并上楼将事情告诉我的妻子,然后便追在福尔摩斯身后来到了门外的石阶上。“你的邻居是一个医生。”福尔摩斯看着隔壁门上的黄铜门牌,然后点了点头。“是的,他和我一样,自己买下了一间诊所。”“这个诊所很早就有了?”“我们两家诊所是一样的,房子刚刚建成,两家诊所就开业了。”“啊!这么看来,你这边的生意要比较好些。”“是这样的。可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是从台阶上发现的,我的朋友。你家的台阶要比他家的台阶薄三英寸,是磨薄的。请允许我来介绍一下。坐在马车上的这位先生是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我的委托人。喂,车夫,让马车跑得快点,那样我们正好可以赶上火车。”

我坐在派克罗夫特先生的对面,他是一个年轻人,身材魁伟、气宇轩昂,看起来坦率诚恳。他蓄着微微卷曲的小黄胡子,头戴一顶闪亮的大礼帽,身穿一套整洁朴素的黑礼服。很容易看出来,他是那种聪明伶俐的城市青年。他们这种人被称为“伦敦佬”[1],他们组成了英国最著名的义勇军团。这些人中涌现出许多优秀的体育家和运动员,在英伦三岛上来说要多于其他阶层。他的脸色红润,表情自然而愉快,但是他的嘴角下垂,似乎有一种不寻常的悲伤。但是,直到我们坐在了前往伯明翰的头等车厢里时,我才知道他所遇到的那件麻烦的事。他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向歇洛克·福尔摩斯求助的。“火车要在七十分钟后到站,”福尔摩斯说道,“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请你利用这段时间把你对我说过的你的那些有趣的经历,再从头到尾说给我的朋友听听,并请你尽量讲得详细一些。对我来说,再听一遍这些事件的始末也是非常有用的。华生,这件案子可能有些名堂,也可能不算什么。但是,至少证明我们都喜爱那些不寻常的、荒诞的事情。现在,派克罗夫特先生,我不再打扰你了。”

我们的年轻旅伴望着我,双眼似乎在闪着光。“最糟糕的事情是,”他说道,“我好像完全上当了。当然,表面上看起来我好像没有上当,其实我也没察觉出已经上当了。不过,如果我真的丢掉这个饭碗,那就真的是一场空,那么我该是多么愚蠢的人呀。华生先生,我不擅长讲故事,我就对您说说我遇到的事情:我原本在位于德雷珀广场旁的考克森和伍德豪斯商行工作,但是今年刚入春的时候,商行被牵涉进委内瑞拉公债券案,从此一蹶不振,这件事你一定有印象。商行被迫宣布破产,而我们二十七名员工也全都被辞退了。我在这家商行工作了五年,老考克森先生为我写了一份鉴定书,他对我评价很高。我向几家公司表达了应聘的意愿,但是因为现在失业的人太多了,所以在很长时间里我到处碰壁,找不到工作。在考克森商行工作时,我每周可以领到三镑薪金,这几年我存下了一些积蓄,大约有七十镑,我就靠着这点钱维持生活,但是根本就不够用。很快我就陷入了绝境,甚至买不起应征广告回信的信封和邮票。我拜访了许多家公司、商店,走路走的靴子都磨破了,但仍然找不到工作。“后来,我终于听说坐落于龙巴德街的莫森和威廉斯大证券行有一个职位空缺。我猜,你可能对伦敦东部中央邮政区的情况不太清楚,那么我告诉你,这是伦敦最富有的商行之一。那家公司的招聘广告中规定,只能通过邮递信函应征。于是,我把老考克森先生为我写的鉴定书和职位申请书一起寄了过去,因为已经遭受了多次打击,所以我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出乎意料的是,我突然接到了商行的回信,信中要求我在下星期一到那里面试,如果我的外表与商行的要求相符的话,我立刻就可以得到这份工作。我想没有人清楚这家商行是如何选中我的。有人说,也许是经理随便将手伸到一堆申请书里,就抽到我的那份申请书。不管怎么说,我都是非常幸运的,这真是让我非常非常高兴,我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最初的薪水是每星期一镑,职务和我在考克森商行时一样。“接下来我就要说到这件事让我觉得古怪的地方了。我居住的寓所位于汉普斯德附近波特巷17号。对了,在接到录用通知的那天晚上,我正坐在房间里吸烟,房东太太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名片。我接过一看,上面印着‘财政经理人阿瑟·平纳’。我不认识这个人,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但是我还是让房东将那人请进屋里。进来的阿瑟·平纳中等身材,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蓄着黑胡须,鼻子微微发亮。他走路轻快,说起话来语速很快,似乎是一个惜时如金的人。“‘请问,你是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吧?’他问道。“‘我是,先生。’我点头回答,并顺手拉过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你原来是考克森和伍德豪斯商行的员工吗?最近刚刚被莫森商行录用为书记员吗?’“‘确实如此。’“‘事情是这样的,’他说道,‘我听说过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你在理财方面才能突出,曾经做出过不少成绩。考克森商行的经理帕克,你还记得这个人吗,他总是对你赞不绝口的。’“‘我很荣幸听他这么抬举我。在业务上,我一直表现得精明干练,我还从来没想到城里会有人这样夸奖我。’“‘你的记忆力很好吗?’他问道。“‘还算可以吧。’我谦虚地回答道。“‘在失业以后,你还有没有留意商情?’他问道。“‘当然,每天早上我都会关注证券交易所的牌价表。’“‘真是用心啊!’他大声喊道,‘这样做才可能赚钱啊!我想测试你一下,你不会反对吧?那么,请问埃尔郡股票的牌价是多少呢?’“‘现在是在一百零六镑五先令到一百零五镑十七先令半之间。’“‘新西兰统一公债呢?’“‘一百零四镑。’“‘英国布罗肯·希尔恩股票呢?’“‘七镑到七镑六先令。’“‘太棒了!’他禁不住拍手欢呼,‘你所说的和我知道的行情完全一致。我的朋友,我的伙伴,你这样的人才到莫森商行做一个书记员简直太浪费了!’“你想想,他表现地得这样狂喜,让我觉得非常惊讶,也非常好奇。“‘啊,’我说道,‘但是别人和你想的可不一样,平纳先生。我得到这份差事真是非常不容易,而且我也非常喜欢这份工作。’“‘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先生,你是可以飞黄腾达的,做这件差事真是大材小用。我要让你知道,我非常看重你的才能。我可以给你提供你想要的职位和薪俸,按你的才干来衡量,我所提供的还是很低的,但是与莫森商行相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你能告诉我,你到莫森商行上班的时间吗?’“‘下周一。’“‘哈,哈!我想我可以冒险打个赌,你根本不会去那里上班。’“‘你说的是不去莫森商行吗?’“‘是的,先生。因为那天你要去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担任经理。这家公司有一百三十四家分公司遍布法国城乡,此外还有两家分公司分布在布鲁塞尔和圣雷莫。’“他说的这些让我非常吃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家公司。’我说道。“‘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公司一直在低调地经营,因为公司的资本来自私人投资者,公司运作良好,生意兴隆,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宣传和广告。我的兄弟哈里·平纳是这间公司的创办人,他是总经理,并且是董事会的成员。他知道我在伦敦交游广阔,便让我替他寻找一个精明干练而对薪酬要求不高、精力充沛又言听计从的年轻人。帕克提到了你,这就是我今晚来拜访你的原因。这个职位我们最初只能给你五百镑薪水,这是非常菲薄的。’“‘一年五百镑?!’我不禁惊讶地大声喊道。“‘当然这只是开始的时候。除此之外,你还可以从你的代销商完成的营业额中,提取百分之一的佣金。请你相信我,这笔收入会比你在莫森商行的薪水多得多。’“‘可是我根本就不了解五金啊。’“‘怎么会呢,我的朋友,你精通会计啊。’“‘我的大脑嗡嗡作响,差点连椅子都坐不稳了。但是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必须坦白地告诉你,’我说道,‘虽然莫森商行每年只给我二百镑,但是这家商行非常可靠。啊,实话实说,我对你们的公司真的了解太少了……’“‘啊,聪明,聪明!’他兴高采烈地高声大叫,‘我们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聪明的人。你不会轻易地相信别人,这是很正确的。瞧,这是一张支票,面额为一百镑,如果你觉得我们可以合作,那你就把这张支票收起来,当做是公司给你的预付薪水。’“‘真是太好了,’我说道,“那我什么时候上班呢?”“‘明天一点钟,你到伯明翰的科波莱森街126号乙,’他说道,‘那里是公司的临时办公室。我的口袋里有一封信,你可以拿着它去找我的兄弟。当然你必须让他认可你,但我觉得这并不是问题。’“‘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平纳先生。’我说道。“‘不用这样客气,我的朋友。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但是还有一两件小事,我们必须先解决一下,当然这仅仅是走个形式。请你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这样一句话:我完全愿意担任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经理,年薪不少于五百镑。’“我照他所要求的那样写了,交给他,他把这张纸折好装进了口袋里。“‘还有一件小事,’他说道,‘你打算如何对莫森商行解释呢?’“我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把莫森商行的事完全抛到脑后。“‘我会写一封辞职信寄给他们。’我说道。“‘我恰恰不赞成你这样做。我曾经为了你的事和莫森商行的经理发生了争执。我找他询问有关你的事,他很没有礼貌,责备我将你从他的商行挖走,等等。我终于忍无可忍:‘如果你想聘用有能力的人工作,就应该支付他们丰厚的薪水。’他说:‘他一定会接受我们的低薪,根本不会接受你们的高薪。’我说:‘那我们打个赌吧,赌五个英镑,如果你再也不会听到他的回音,就证明他接受了我的聘请。’他说:‘好!是我们给了他一份工作,拯救他远离贫民窟,所以他不会轻易离开我们的。’这就是他的原话。”“‘这个无礼的混蛋!’我喊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我为什么要像他说的那样非要照顾他呢?如果你不希望我给他写信,我就不给他写信了。’“‘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真好,我很高兴帮助我的兄弟找到了这么有能力的员工。这里是一百镑支票,这是那封信。请记下这个地址:科波莱森街126号乙。明天下午一点钟,这是约好的时间。晚安,祝你一切顺利!’“这就是我所记得的我和他全部的谈话内容。华生医生,你一定想象得出来,我有了这样的好运,心里多么高兴啊。我暗自高兴,半夜也睡不着觉。第二天我乘火车赶去伯明翰,因为去得很早,时间非常充裕。我在新大街上的一家旅馆寄放了行李,然后就按照信上的地址去寻找那家公司。“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刻钟,但是我想这并不重要。126号乙位于两家大商店中间的一个过道里,过道的尽头是一条弯曲的石梯。顺着石梯向上走去,会看到许多套房。这些套房被一些公司或自由职业者租下来当做办公室。墙上挂着租户的名牌,我挨个看过去,却没有找到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名牌。我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猜想这件事会不会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这时,有一个人走过来向我打招呼,他的长相、身形和嗓音与昨晚来找我的那个人都非常相似,差别在于他胡子刮得很干净,发色也比较浅。“‘你是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吗?’他开口问道。“‘是的。’我回答道。“‘啊!我正在等你,但是你好像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一点。我今天早晨收到了哥哥寄来的一封信,他在信里说了很多褒奖你的话。’“‘我刚才正好在找你们的办公室。’“‘因为这几间办公室是我们上个星期才临时租到的,所以还没来得及挂上公司的名牌。跟我来吧,我们谈谈公事。’“我跟着他来到了最顶层,就是楼顶石板瓦的下面,那里有两间小屋子,空荡荡的,布满了灰尘,既没有窗帘,又没有地毯。他把我领了进去。我本来以为这间办公室是我常见的那样宽敞,桌椅整齐干净,桌前坐着职员。但是我看到屋子里只放了两把松木椅和一张小桌子,桌子上只有一本账簿,另外还有一个废纸篓。这些就是这间“办公室”里全部摆设。“‘请不要失望,派克罗夫特先生,’我新认识的人看到我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便说道,‘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们有非常雄厚的资本,但不想将金钱用在装饰办公室上。请坐,请把那封信交给我。’“我把信递给了他,他非常仔细地看了一遍。“‘看来我的哥哥阿瑟对你的印象非常好,’他说道,‘我知道他任人唯能。你可能不知道,他很欣赏伦敦人,而我看重伯明翰人,但是这回我决定接受他的推荐,正式录用你。’“‘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呢?’我问道。“‘你的工作就是管理位于巴黎的大货栈,负责将英国制造的陶器运往法国一百三十四家代售店,保证货源。这些商品要在一星期之内能够购齐,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你还需要留在伯明翰,做一些有益的事。’“‘什么事呢?’“他没有回答我,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大红书。“‘这是一本巴黎工商行的名录,’他说道,‘人名的后面写着公司名称。我想请你把它带回去,把五金商的名称和地址都抄录下来。这对我们的用处很大。’“‘好的,我会照办的,但是上面不是已经有分类了吗?’我建议说。“‘那些表是不适用的,他们的分类方式和我们需要的有所不同。抓紧时间抄吧,请在星期一的十二点前将抄好的名录交给我。下周见吧,派克罗夫特先生。如果你满怀热情,而且充分展现自己的能力,你会发现公司将会给你提供非常好的舞台。’“我将那本名录夹在腋下,回了到旅馆,但是我的心里感觉非常矛盾。一方面,我已被五金公司正式录用了,而且我的口袋里还装着一张面额一百镑的钞票;另一方面,我所看见的那个办公室:公司没有挂名牌,办公室内让人一目了然的情况……这些都让我对东家的经济情况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拿到了钱,于是我坐下来抄录名录。整个星期天我一直都在埋头苦‘抄’,但是到星期一我才抄到字母H。于是我就去那间像被洗劫过的屋子找我的东家,跟他说明情况。他告诉我可以抄到星期三,然后再去找他,但是到星期三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抄完,于是我又一直苦干到星期五,也就是昨天。之后,我就带着抄好的名录再去找哈里·平纳先生。“‘真是谢谢你,’他说道,‘恐怕是我低估了这项工作的难度。这份名录对我们的实际用处真的很大。’“‘我用了不少时间来抄录的。’我说道。“‘现在,’他说道,‘我需要你再抄录一份家具店的名录,因为这些家具店也在销售瓷器。’“‘好的。’“‘明天晚上七点钟你可以来这里,告诉我抄录的情况。你千万不要太劳累了,辛苦了一天之后,晚上你可以到戴斯音乐厅去欣赏音乐,放松两个小时,这对你是非常有好处的。’他说话的时候面带微笑,我乍看一下,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因为他左上面第二颗牙齿上胡乱镶着金牙。”

听到这里,歇洛克·福尔摩斯激动地搓着双手,显得很兴奋的样子,我非常吃惊地望着我们的委托人。“你听后可能觉得有些糊涂,华生医生。那是因为事情是这样的,”他说道,“到伦敦找我的那个人,当听到我答应不去莫森商行的时候,他便笑逐颜开,我无意间发现他牙齿的那个位置也胡乱镶着金牙。要知道,我看见这两个人的嘴里都闪现金光,再加上他们的声音和体形一模一样,只是胡须和头发不同,但是这些都是可以用剃刀或假发进行改装的。所以我完全肯定,他们‘哥儿俩’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当然,有的人认为可能真的是两兄弟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在同一个位置上镶着同样的金牙,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后来,他很客气地把我送出来。我走到街上,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回到旅馆后,用水盆洗了头,然后开始费尽脑筋去考虑这件事。他为什么要把我骗来伯明翰呢?他为什么比我先到呢?他又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呢?总而言之,这些问题实在是太让人伤脑筋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后来我突然想到可以请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帮忙。在我看来是一团迷雾的事情,他解决起来却是易如反掌。所以我赶上夜车回到城里,在今天清早来拜托福尔摩斯先生,并请你们两位和我一起去伯明翰。”

这位证券经纪人的书记员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讲完他的奇异经历之后,我们都没有说话。后来,歇洛克·福尔摩斯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接着向后仰靠在座垫上,脸上露出一种满足的表情,他好像一位刚刚啜入第一口美酒的品尝家似的,好像有话要说。“听起来相当不错,是不是,华生?”他说道,“我对这件事情的许多方面都很感兴趣。我想你一定会认同我,我们这就到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临时办公室走一趟,拜访一下阿瑟·平纳先生吧。对我们来说,这将是一次非常有趣的经历。”“但是我们怎样去才不会被他怀疑呢?”我问道。“啊,这很简单,”霍尔·派克罗夫特高兴地回答,“我带你们两个人去见他,告诉他你们是我的朋友,也想找份工作。这样说是不是显得自然一些?”“当然,这样说很好,”福尔摩斯说道,“我很想见一见这位绅士,看看我是不是能从他那小小的把戏中理出个头绪来。我的朋友,你的做法如此难能可贵,你到底是有什么本领啊?也许可以……”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并咬着手指甲,若有所思地凝望着窗外,再也没说一句话,直到我们抵达了新大街。

晚上七点钟,我们三个人散着步,来到了位于科波莱森街的五金公司的办公室。“我们来得早,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们的委托人说道,“很明显,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见我,因为除了我们说好的那个时间,这个房间根本就没有人。”“这倒是值得注意的。”福尔摩斯说道。“啊,听我说!”这位书记员突然小声叫喊道,“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个人就是他。”

他伸手指向前面一个身材矮小、长相黝黑、衣服整洁的人。这个人正慌张地在街对面快步奔走着。街对面有一个孩子在卖晚报,他从马车和公共汽车之间穿过来,走过去从那个孩子手里买了一份晚报,然后拿着晚报走进一座楼里。“他到那儿去了!”霍尔·派克罗夫特喊道,“他进去的那座楼就是那家公司的办公室所在地。跟我来吧,我会尽量让事情进行得容易些。”

我们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了大楼。我们爬上五楼,来到一个房间前,房门半开半掩,我们的委托人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让我们进去。我们进入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基本没有什么摆设,就像霍尔·派克罗夫特之前说过的那样。仅有的一张桌子旁边,坐着那个我们曾在街上看到的男人,他正在看那份晚报。当他抬起头来,我们看见了他的脸。我突然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悲痛的一张面孔,不仅仅是悲痛,简直就是极端恐怖的表情,就像是人面临生死关头时脸上的那种表情。他的脸色死白,就像鱼肚子一样,额角上冒着汗珠,双眼瞪得大大的,紧紧地盯着书记员先生,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我们的向导看到他也不禁露出惊异的表情,就好像这种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东家的脸上。“你脸色不好!平纳先生。”霍尔对他说道。“是的,我有点不舒服。”平纳回答说。很明显,他正在竭力恢复镇静。他舔了舔干燥的双唇,才再次开口问道:“你带来的这两位绅士是谁?”“这位先生是哈里斯,来自伯蒙奇,这位是本镇的普赖斯先生。”我们的委托人反应很快,他随口编出了两个名字应付他,“他们是我的朋友,而且他们的工作经验很丰富。因为前不久他们失业了,现在希望可以在你的公司里找份工作。”“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平纳先生勉强笑了笑,大声说道,“对了,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的。请问哈里斯先生,你从事的工作是什么呢?”“我是一个会计师。”福尔摩斯回答说。“啊,好,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那么,普赖斯先生,你呢?”“我是一个书记员。”我回答道。“我希望公司能够录用你们,一旦我们有了决定,我会马上通知你们。现在请你们先回去吧,看在上帝的面上,让我安静一下吧!”

最后几句话他说得声音很大,好像他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了。福尔摩斯和我互相看着对方,而霍尔·派克罗夫特则向桌前迈了一步。“你忘了吗,平纳先生?我们之前说好的,我今天来这里听你的吩咐。”他说道。“是的,派克罗夫特先生,我记得。”他恢复了比较冷静的口气说道,“你可以在这里和你的朋友们稍等片刻,如果你们不会觉得不耐烦,那请等我三分钟,之后我一定会完全听从你们的吩咐。”他礼貌地站起来,向我们点了个头,然后从房间另一侧的一扇门走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门。“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福尔摩斯低声问道,“他不会逃走了吧?”“这不可能。”派克罗夫特回答说。“怎么不可能呢?”“因为那扇门通往里面的套间。”“套间没有其他的出口吗?”“没有。”“里面有家具吗?”“在昨天还是没有的。”“那么,他在里面究竟做些什么呢?我真是有点摸不到头脑,这个平纳先生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是什么事让他受到惊吓,以至浑身颤抖呢?”“他可能是怀疑我们的身份,怀疑你是侦探。”我提醒他。“一定是这样。”派克罗夫特也这样认为。

福尔摩斯却摇了摇头。“我们进房间之前,他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所以他不是被我们吓坏的。”福尔摩斯说道,“可能是因为……”这时,一阵响亮的敲门的声音从套间门的那边传出来,打断了福尔摩斯的话。“他为什么自己在里面敲门?”书记员问道。

敲门声又响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我们的心中充满了怀疑,眼睛盯着那扇关着的门。我看了一眼福尔摩斯,他的面容严峻,非常紧张地俯身向前。突然,里面传出了一阵低低的喉头咕噜声,又传出了一阵敲打木器的咚咚声音。福尔摩斯像疯了一样向前冲去,猛撞那扇门。但是门已经从里面闩上了。我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和福尔摩斯一起撞门。突然,一个门合叶断了,再撞一下,另一个合叶也断了。门应声倒下,我们冲了进去,套间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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