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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8 01:3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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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远人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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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感

预感试读:

版权信息COPYRIGHT INFORMATION书名:预感作者:远人排版:辛萌哒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1-01ISBN:9787550018228本书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介绍马达1

马达一定是吃错药了。这么多年下来,我对他一直就有这种感觉。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吃错药的,我一点也回想不起来。我相信,即使是马达的女朋友,也没办法说出马达是哪天吃错药的。因为马达的女朋友在成为马达的女朋友之前,马达就已经吃错药了。

我和马达的关系源远流长。我们小时候就住同一个宿舍,我住二楼,他住三楼。我记得,从读小学一年级开始,马达就是班长,后来就是三好学生,这正好和我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因为我从小就不爱学习,也不爱劳动,至于迟到、打架、抄作业、考试舞弊等一系列恶习都在我身上得到了印证。为什么用“印证”?因为这是很多人的弱点。我诚恳地说出这些,相信也不至于就引起你对我多大的反感。

马达对我很好。这是真的,我刚刚提到的抄作业、考试舞弊等等劣迹,都是和马达共同完成的。他必须把做好的作业给我抄,也必须把考试卷上的正确答案提供给我。因为我刚才还提到了打架,我得说,至少有十分之一的架是我为他出面打的。从进小学的校门那天开始,老实巴交的马达就成为一帮恶迹不断的学生的欺负对象。在这时候,我得挺身而出了。因为我们是一个宿舍的邻居,我不能让他被随便哪个人欺负;我还担心,如果那样的话,我的功课会没有哪门能够及格。

马达那时候就有个坏毛病,喜欢画画。其实画画是个好习惯,但我还是要说这是个坏毛病,因为它给我带来了麻烦。他的这一特长使他包揽了班上每周要出的黑板报。每次出黑板报,他就会要我也留下,因为他总担心会有哪个同学过来对他不客气;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他出完黑板报,天也就黑了。他不敢一个人回家,因为要经过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那巷子有路灯的,但每安装一次,就被我用弹弓打掉了),这点让我觉得好笑,当然也觉得烦,但一想到考试,我还是留了下来。可能是这个原因,一直到现在,我都不太喜欢和画画的人走到一起。当然,我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机会。

后来马达和我分开了,原因我记不大清,可能是他搬家的缘故。他走的时候我们小学还没毕业,现在也不可能记住究竟是一个什么原因,

它和这个故事没什么关系,也就没必要去想起来。2

我没想到过了二十来年,我还会再次见到马达。那天我正在××储蓄所坐柜。这是一个特别令人郁闷的工作,但是没办法,我现在的工作就是在储蓄所坐柜。至于储蓄所的业务操作过程,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它只会让我更烦,想必你听了也会感到乏味。特别是,像我这样快到三十岁的男人还在一个柜台后面数别人的钞票,无论如何是不会令人愉快的。不过我所在的这个储蓄所还比较清静,业务不多,但我还是希望不要过这样的日子。而什么日子会令人感到愉快呢?当然是有钱的日子会令人感到愉快。但我点的钱都是别人的,我什么时候会有我现在点的这么多钱呢?每次想到这点,我就会感到特别地郁闷。我觉得这世界就我他妈的一个人生活在郁闷的时代。

我多么希望我会像那些来存钱的人一样有钱!我曾不断地想入非非,要是我有五百万就好了!那我会过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啊,但我又到哪里能找到他妈的五百万呢?我认识的人里面没一个是有五百万的,我也看不出有哪个能在某一天赚到五百万。这个数字有时候让我头脑发晕,但仅仅只是发晕,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天我正在坐柜,一个客户走了进来。我没有抬头,在我心里,我是希望我坐柜的时候最好不要进来一个客户,那他妈太烦了。我的工作态度一直不好,不是我一定要这样,而是我实在没办法,我有点控制不了我的情绪。就为这点,不少客户都向我的上级部门进行了毫不夸张的严厉投诉,但有什么用呢?我还是这样。“存钱还是取钱?”我头也没抬,就对着我的眼角余光所能瞟见的那个影子问。“取钱。”我听见一个男人声音回答。“把存折给我。”我又说一句,把手搭上柜台,眼睛却专心致志地看着摊在桌上的一本杂志。我不喜欢看杂志,但我得有东西来打发时间。“咦?”我听见外面那个人很意外地发出了这个声音,然后就是“你是小军吧”这句话。

我有点诧异,抬头一望,我不认识他。这个客户看不出什么明显特征,但他的眼睛望着我有点发亮,倒是像认识我一样。当然,他叫得出我的名字,应该是认识我的。“你是谁?”我还是没想起来。“我是马达啊,”那个男人说,“你不记得了?”

马达?这个怪名字像是有点熟悉,但我还是不记得我认识一个叫“马达”的人。“看你,看你,”他说,“小时候一个宿舍的都不认识了?”

他这么一提醒,我想了起来。但我真的有点尴尬,我一点也不愿意我从前的熟人知道我混到今天是这么没出息,竟然是坐在一个柜台后面数别人的钞票。不过说实话,突然看见一个几十年没见过的人,我的反应还算是热烈。“啊,是你?”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和他握手,但我们中间隔着一面五厘米厚的防弹玻璃,因此我不能把手伸出去和他握一下。

马达看上去特别高兴,他把那面玻璃拍了拍,算是和我握了手。“你在这里啊?”他说。

这句话让我又郁闷起来,怎么没别的话说了?“是啊,”我还是被迫回答,“在这里。”“你呢?”我接着问他。“我?……什么也没干。”他像是犹豫了一下,回答说。

什么也没干?我倒是有点奇怪,这个人我一回想起来,就觉得他的良好学业一定能帮助他找到一个很好的去处,怎么叫什么也没干?

我从桌子上把烟拿起来,想递一根给他。他明白我的意思,赶紧摇了摇手,说,“不抽,不抽,没学会。”

怎么连烟也没学会抽?我真觉得有点离谱。我就不浪费了,把这根烟给自己点上。

但这里是没办法聊天的,他取了钱,又向我要了电话号码,说改天再和我联系。

马达走后,我觉得今天还算有点意思,看见了一个小时候的伙伴。

同时我发现我的记性有了问题,譬如很多人我认识,但几个月没联系的话,我真的会很难去记起什么人。这究竟是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说明白点,我想我是变得懒惰了,但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又勤快过呢?我一点也想不起来。3

关于我的工作,尽管我不想提,但有一点是需要告诉你的。我是在储蓄所坐柜,坐柜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每天只用上半天班。坐上午班的话,你只要早上八点干到中午一点就行了,下午班就是一点干到五点。

这是我觉得的唯一好处,可以让我有很多的时间。我可以在这很多的时间里,去干我愿意干的任何事情。我当然也没有辜负这个好处。我充分利用这些时间,至少在三个领域内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一是打扑克,二是玩麻将,三是搞女人。我当然愿意承认,这并不值得夸耀,但我又到哪里能找到其他可以称之为成绩的东西呢?因此我希望你理解,这没什么不好;我更希望你同意,现在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

我的时间一般就这样安排,坐上午班的话,一点下班了,我就回家把我女友小红做好的饭吃掉,然后到楼上的杨为民家打麻将,这场战斗一般要持续到晚上十二点左右。小红要减肥,不吃晚饭;我呢?有麻将打,也可以不吃。如果杨为民的老婆赵爱萍心情好(这取决于她打麻将的手气),我们会在晚上八点左右吃到一碗肉丝面。对我来说,一碗肉丝面显然就够了。

马达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杨为民家打麻将。我那天手气一直不好,输了差不多两百块。对我来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我们打得根本不大,是多少呢?我感到把它写下来是非常难为情的,因此就算了。而这么一个小数目竟然输掉我两百块,我感到有点接受不了,而且才打多久啊?三个小时不到。因此我感到特别恼怒是很正常的,赢钱的赵爱萍眉开眼笑也是正常的。杨为民在赵爱萍身后转来转去,他老婆的手气让他心痒难熬,很想能尽快坐上去。但赵爱萍一般不到六点是不会把位子让给他的,因此杨为民一面转来转去,一面不停地去看墙上挂着的那个壁钟。他希望时间能走快一点,以便早一点上桌。

另外两个打麻将的也得说上一句。这两个人都是男性,坐在我右边的偏胖,他有个外号,叫“灭害灵”,坐我对面的那个偏瘦,他也有个外号,叫“蟑螂”。他们和杨为民一样,都是××电冰箱厂搞销售的,006杨为民是科长,这两个是科员。三个人都要在外跑业务,但跑来跑去,

都跑到麻将桌上来了。“灭害灵”平时不爱说话,但他有个习惯,只要一坐到麻将桌上,就喜欢滔滔不绝,而“灭害灵”一说话,“蟑螂”就表示反对,正如“蟑螂”一说话,“灭害灵”也会立即进行攻击一样,

我觉得这也是正常的。“你看,我这个八万出得算狠吧?”“灭害灵”对自己总喜欢吹嘘几句。“八万就算狠了?”“蟑螂”不屑地说,“八条还没人打,你敢不敢出?”“这有什么不敢?你等着,下轮我就出。”“灭害灵”把桌子一拍,更加鄙夷地看了看“蟑螂”。“那你就等着出钱,我可不会客气。”“蟑螂”不去看他,只低头看着自己的牌。

这两个人的说话真的让我很烦,尤其我输了钱,就感到更烦。赵爱萍当然不会烦,反而觉得他们说话很有意思。赢了钱的人会喜欢热闹,

这是无可非议的。杨为民在我们后面转来转去,两只手搓个不停。

我这时摸了张牌,这张牌还没人打过,使我有些犹豫。如果我打,

很可能会给别人和牌,但如果不打,我就只能留下来,从自己牌队里打出一张对我自己有用的牌,而我这一把就没办法和牌了。我真是觉得为难。“快点,快点。”赵爱萍开始催我。“你催什么?”我有点不耐烦起来。

我还没决定,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妈的,什么人这时候来电话?我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号码非常陌生。我不知道是谁,火气就更大了。“是谁?”我把电话举到耳边。“小军吗?”一个男人声音在问。“是我,”我说,“你是谁?”“我是马达。”对方把身份报了出来。

马达?我一时又没反应过来。但我还是想了起来。“啊,啊,是你啊?”我说。“今天没上班?”他说,“我刚到你储蓄所去了。”“你找我有事?”“没事,你在干什么?”“打麻将,”我说,“没事就挂了。”“晚上有时间吗?”他赶紧说,“我们一起吃饭。”“算了,算了,”我说,“改天吧。”

电话挂了,我感到特别恼火,他妈的什么人,在我手气特别不好的时候来电话,饭有什么好吃的?这个人二十多年没见了,我也提不起和他吃饭的兴趣。

但那天的牌始终没有杨为民的份。还没打到五点,我已经输光了。

我不愿意向他们哪个借钱。我知道今天的手气,借多少会输多少。于是我把桌子一推,表示今天不打了。

杨为民一直没上桌,他当然想打。赵爱萍也不想散,她就说,“我去给你们下几碗肉丝面,老杨你来,你来。”“真的算了,”我说,“今天手气太差,明天吧。”“灭害灵”和“蟑螂”的意见在这时候得到了统一,他们也想打。

但我还是不想,钱都输光了,有什么好打的?我就说,“刚才那个电话是我二十多年没见过的朋友打来的,我还是去和他吃饭算了。”我就站起来,坚决地出门了。4

我下了楼,打开房门进去。小红正站在电子秤上称体重。她总觉得自己需要减肥,尽管我一点不觉得她胖,但她下定了要减肥的决心。这是我对女人感到特别不可理解的地方。事实上,女人的很多地方我都觉得不可理解。正是这些不可理解,我对女人的想法总是有点不愿理会。

在我看来,那都是些有毛病的想法。“我又轻了半斤!”见我回来,小红转头就对我说。“好了,好了,”我说,“去掉半斤肉就让你这么高兴?”“我是比较胖嘛,是不?”她从电子秤上下来,把脚伸进旁边的拖鞋。“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她又问。“都他妈输光了,还打个屁。”我走到桌旁,把上面的茶杯拿起来,喝了口水。

小红不高兴了,她走到我身边,很诚恳地说,“你可不可以别老是说‘他妈的’这几个字?你也不觉得难听?”

我一下子就火了,“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你要我说他妈的什么?”“小军,”小红顿时鼻子一歪,像要哭了一样,说,“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我这人最怕的就是女人哭,怎么女人他妈的这么爱哭?但我实在很烦,就说,“算了算了,我们别说这个。”

小红往床上一坐,看也不看我,肩膀开始抖动起来。

我觉得这日子真是烦透了,工作不想干,打麻将又输钱,一个女人好端端的,竟然说哭就哭了。我点上一根烟,不耐烦地抽了几口。

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小红也好像没真的打算要放声大哭。但她坐在床上,一直就望着床单角。我真的不喜欢这样。我又一次感到,两个人过日子真是特别无聊的一件事。我和小红认识快半年了,她在一个保险公司跑业务,时间比我还多。在我们第一次上床之后,她就和我搬到这间月租四百元的房子里来了。我本来是住在银行集体宿舍的,但为了和小红同居,我们找来找去,在电冰箱厂的宿舍租了间房。她和我一样,住在哪都无所谓。我很赞同这个观点,尽管我住在哪里都觉得烦,

但我目前还只能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最后,我还是觉得我应该放下姿态了。于是我又抽了口烟,把烟蒂摁熄在烟缸里,对小红说,“算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毛病,这么认真干什么?”

小红这会抬头看我了,“你晚上吃什么?冰箱里还有点剩菜,我去帮你热热。”“晚上?”我想起马达来了,就说今晚有一个二十多年没见过的朋友要请我吃饭,我问她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去。她当然愿意去,能见到一个人,对她来说,就意味着一宗保险单的买卖。于是我给马达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晚上有空了,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可以一起怀旧了。

电话打完后,我和小红抓紧时间做了一次爱。这是很必需的,能通过这个行为解决刚才出现的争吵问题。我们甚至趁着做爱后的热情,把这狗窝样的房间也清理了一遍。我们出门的时候是六点一刻,心情也在做爱之后好多了。5

这的确是一顿怀旧的晚餐。

我和小红到达那个小饭馆的时候,马达已经在里面了。看来他对这顿晚餐还是挺积极的。我这个二十多年前的朋友这么积极干什么?

我发现我突然涌上一种警惕。你应该理解,现在遇上的人与事都不太好说。这种警惕让我一下子有点后悔。真的,我干吗要接受这顿晚饭的邀请呢?这个人二十多年没见了,谁知道他现在是干什么的,他说过,他现在“什么也没干”,但这句话我想你也不会相信。在今天这样一个时代,一个人可以“什么也没干”吗?他靠什么去活?这些想法一下子涌到我脑中,我真的后悔了。我真是没必要和一个二十多年没见过的人重新建立什么关系。我突然觉得他会给我带来麻烦。这真是毫没来由的一个感觉。但这感觉一来,使我看见他时,几乎向后退了一步。

但我看见了他,也不能真的就退出去。于是我下了个决心,吃过这顿饭后,最好就不要和他再有什么往来。像这样的人,一般就会给你带来麻烦,什么也不会有。况且,无缘无故就请我吃饭,总让人觉得对方有什么牌要打。

我特别懊恼,这些念头怎么这时候才出现?

但马达看见我们走进来,显得特别高兴。他是一个人,看上去就像从来没人和他在一起待过一样。这感觉同样来得毫无道理,但我真这么感觉了一下。

他起身给我们拉开座位。坐下来后,他看了看小红,说,“这是……嫂子吧?”“是我女朋友。”我赶紧纠正他。他妈的什么判断?嫂子?我连结婚的打算还没有,甚至想也没有想过。“我叫小红。”小红倒是大方,这是她平时推销保险时所练习出来的。“我叫马达。”马达慌忙和小红握了下手,说,“我和小军是小时候的邻居,一个班上念过书。”“我听小军说了,”小红说,“你还是班长,是吧?”

马达笑了起来,“都二十多年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是特别不舒服。妈的,就二十多年了,

二十年是个他妈的什么概念?这个数字真他妈让人特别怀旧,但怀旧又有什么好处?它证明的只是我什么也没干。是的,我发现我真的什么也没干。我更加后悔了。我的确不该来。

饭菜上桌了,马达的兴致好像还不错,总是要和我碰杯,总是要和我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光。他酒量这么好?但怎么就不抽烟呢?我不太喜欢酒,但对烟特别喜欢。在我看来,酒容易把烟在口腔里的味道冲淡,这就让我更不喜欢酒了。

马达向我讲述了他这么些年的一些经历。他说中学毕业后,就直接考到××美术学院去了,因为他喜欢画画(他用的词是“美术”),在那里受到了四年的严格训练;但画着画着,兴趣转移了,现在干上了雕塑。我一口酒简直没喷出来。雕塑?这是什么玩意?我当然看过雕塑,

但我实在没办法把我和一个实实在在搞雕塑的人联系在一起。画画还好接受,我认识的这个人怎么搞起雕塑来了?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觉得,马达吃错药了。“你搞的这玩意赚不赚钱?”我问。我觉得我应该关心这个问题。“钱?”马达大概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然后回答,“不太好说。”

这倒是真的,一说到钱,就会碰到不好说。这里面有什么花样吗?

我也不太好说了。

于是我又问他回来多久了,是不是打算找份工作。他说毕业后去全国很多地方跑了一趟,回来还没有多久;至于工作,目前没什么想法,

只想完成一件想了很久的作品。我就问他是什么作品,他像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不好说。他回答这句话的时候,看了看小红,给我一个是因为小红在场所以不好说的感觉。他尽管没说,但也没有因此吊起我的胃口。这些话题很让我觉得乏味,我对他说的东西的确不感兴趣,我甚至觉得这个人也没什么味道,我很想和他说说打麻将和搞女人的事情。

这是真的,我很想知道他到现在究竟搞了多少个女人。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我当然不会相信他一直没搞过女人,像这种搞艺术的,就我感觉和耳闻,肯定是少不了的。但小红在场,我的确不好说。

尽管我觉得这个人乏味,但他的谈话兴致倒一直还高。他开始问我是不是还和××甚至×××有联系。他说到的××和×××都是我们小时候的邻居和同学。隔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可以说出这些人的名字,

我真是有点诧异。我早就不记得了。“没有。”我回答。“一个也没有?”他好像不太相信。“一个也没有。”我说。我也搞不清他怎么会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这么抱有兴趣,问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对以前的熟人一般是不太愿意联系的,和那些人在一起,无非就是把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唠叨个没完,有意思吗?

但马达觉得有意思,他说了很多我早就忘记了的事情,其中有一些说出来连我也感到惊异,因为他说的是我的事,而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他说了很多有关我小时候的恶作剧,我觉得有点不堪,但小红很喜欢听,听得眉开眼笑,像下午赢了我的钱的赵爱萍一样。但她的笑有目的,这点我倒是清楚。趁着双方心情愉快,她开始把话题拉到她那边去了,她问马达现在买没买保险,知不知道有关保险的事情,以前是不是买过,等等。“你是做保险的?”马达问。“是呀。”小红说。她接着就开始向马达推荐买什么人身安全保险啦,个人财产保险啦。这些话她说了不知道有多少遍,因此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我承认,小红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很强的说服力。我和小红开始交往,也就是她在半年前的某一天对我推销某种保险,推来推去,我们都没想到竟会被推到一张床上,干脆把自己推销给了对方。

马达好像很有耐心,一直不打断小红,他甚至还仔细看了看小红给他的一些资料。最后他问了句,“如果我的作品被偷了,会怎么个赔法?”

我简直有点烦了,他妈的什么作品?把自己当什么人了?难道他真以为他的那些什么作品能卖出个什么价钱来?于是我问他,“你那些雕塑能卖出去吗?”“现在还不能,不过快了。”他说。

回答得还算老实,但什么叫“快了”?我觉得这个人是不是由我的班长变成了一个骗子?我真的更不愿和他再有什么交往了。这年头骗子太多,我没办法保证我这个二十多年没见过面的班长是不是已堕落成了一个骗子。

到结账买单的时候,马达坚持说今天是他请客。我承认,我当时装模作样了一下,我的钱下午就输光了。他愿意买单,当然会在最后由他来买。临到出门,马达问我愿不愿意去他家坐一下。我有点烦他了,就说改天吧,改天一定去。他说那你一定要来;我说好的,我一定会来。6

但我知道我不会去。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无聊的人,没意思的人。

和这种人打交道有什么好处呢?我很现实,这是没办法的,我希望和有钱人打交道。我不是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钱,那是谁也不会给的。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把钱存到我所在的那个储蓄所去。这是没办法的,作为银行职工,你就得想办法为银行多搞点存款。而要多搞点存款,你就得和有钱人打交道,但我他妈的一个有钱人也不认识,即使有哪个有钱人跑到我那里存了钱,我也不会愿意和他有什么更深的交道。我会难受,这是真的。因为我是一个很平庸的角色,兴不了风,起不了浪,能多搞个把女人,我会知足常乐。

我知道我不会去马达那里,原因当然不仅仅是他在我看来是个没钱的人,而是我差不多第二天就忘了他。这个人我和小红在那天晚饭回家后随意谈了几句。小红一心希望能最后说服他买买保险,我立刻就告诉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你不能指望一个吃错药的人来给你买保险,那是不现实的。我的口气特别坚决,因为我认为马达不是个正常人。看看他在搞什么就知道了—雕塑?但一个正常人应该搞的是女人,而不是雕塑。

小红后来赞成了我的意见,也就不提马达了。这个人很快就被我们忘了。

我的日子就这么混下来。这段日子我过得还算不错,自那天在赵爱萍家输光之后,我第二天就开始给他们颜色看了。一连几天,我的手气出乎意料地好,不仅把输掉的钱赢了回来,还多赢了他们几百块。再这样赢下去,我可以他妈的不用上班了!

但我还是得上班,以便使我在每个月能得到正常的口粮。我说过,

我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但另外的日子我又不知该怎么去过。当然,问题是出在钱上。每个月的工资恰好够我个人花销,再剩不下几个。小红的工作是磨嘴皮,一个月能挣多少,我从来没去过问。我觉得,那和我是没关系的,即使我们目前处在同居状态,但你应该理解,如果我们把钱搞到一起,会给以后留下不少麻烦。我是个不愿意有麻烦的人,相信你也不愿意有麻烦上身。

我们会有个什么结果呢?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小红想。她总想能和我快一点结婚。没结过婚的女人都想结婚,这点我理解;但我不理解的是,结婚会导致一些什么麻烦,女人好像从来没有想过。那些麻烦还是和钱有关。我一想起来就感到有点恐惧。我为什么恐惧,因为我好像把我以后的生活看了个透一样。我没办法改变它。什么时候你又看到过一个像我这样的平庸角色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呢?至少我没有见到过。

如果有另外一种生活,我当然愿意去过。我有时候也睁开眼睛做过白日梦,我开始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冒险生涯,这种生活充满了跌宕起伏的狂傲不羁。天哪!那是多么叫人刺激!多么叫人胸怀舒畅。但结果呢?当我定睛一看,不过还是在我这间狗窝一样的房间里。我知道,我是没办法改变了,没办法转换我的角色了。这个想法一来,我该有多么郁闷,你真不妨想想。我因此承认,有时候我甚至嫉妒小红,她站在电子秤上,看着那个刻表,可以兴高采烈地告诉你,“小军你看,你过来看看,我又减了半斤!”7

一天我正照常上班。那天我是坐下午班。这种日子不管多么无聊我还是得过下去。特别是上班的过程,说穿了就是一天天重复,什么变化也没有。重复是容易令人疲劳的。我每天都感到提不起精神,大概就是疲劳了。

快到下班的时候,我没想到马达突然又走了进来。他看见我在,显得很高兴。他站在防弹玻璃后面,这给我一种我是在坐牢,而他是来探监的感觉。我有时真觉得我就是在坐牢,在这个六十平方米的牢房里一待就是半天,连放风的时间也没有。

不过马达没有那种探监的感觉,他看见我的确显得高兴。“小军,上班啊?”“是呀,”我特别不喜欢有熟人看见我上班的样子,我说,“快下班了,你来取钱?”“不是,”他说,“我刚好路过这里,看你在没在。”“有事?”我问了一句。“没事,”他说,“你下班后没事吧?我等你。”

我一下子就觉得烦了,等我?等我干什么?

我懒得回答,时间也的确到了下班时候,我把下午的传票码了码,

在算盘上统计数字。“咦?”他站在外面忽然又说,“你算盘打得这么好?”

妈的,他要干什么?我算盘打得好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而且,

这句话又让我心情变得恶劣起来。我真想将手边的算盘一下子甩到地上去。看看吧,我现在就是在过这样的日子,和一把算盘在打交道,这也是他妈的男人该干的事情?

我没抬头,也不去回答他,低着头把传票打完,核对了一下数字,

然后开始制表,我得把这些全部搞完,才可以关上门等着头寸车过来接钱箱。

这个结账过程特别繁琐,不过我也干惯了,每天都一样。全部做完后,我向外看了一眼,马达特别安静地坐在外面的沙发上,他是在等我,很耐心地等我。我一点也不愿理他,这个人我觉得比我的工作还乏味。

银行的头寸车把钱箱接走了,我可以正式下班了。

我一出储蓄所门,他就站起来,说,“怎么一直没和我联系?”“事多,”我说,“你在忙什么?”“我刚搬家。”他说。“搬家?”我说,“你搬到哪了?”“就在××街,离你这里只三分钟路。”

我当然知道××街离我这里很近。从这个储蓄所出去,向右一拐,018走上几步就到了。“怎么搬到这里了?”“这里安静,我比较喜欢。”

然后他就问我现在是不是没事了,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到他那里坐坐。

我有点不想去,不过我的老同学看上去心情好,兴致也高。我也知道,这时候我回去,那张麻将桌已经没有我的位子;小红下午来过电话,晚上要去谈一笔业务,会晚点回来。我就想反正没什么事,去他那里看看也好。于是我就说那好。

我们一起出去,他现在的住处果然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

他把门打开,说,“你进来看看。”

我站在门口看去。这是一间他妈的什么房啊,就一个单间,比我那间狗窝更乱,连一张床也没有,只在靠墙的地方竖着一张席梦思,大概要等他睡觉的时候才会倒下来。整个房间到处是书,到处是一些瓶瓶罐罐。在这些瓶瓶罐罐里面,堆满的全是泥巴;另外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工具也东一个、西一个;四面墙上都贴着一些画。看得出,是马达的素描。但这些素描很怪,画的竟然全部是男人的阴茎,或疲软,或坚挺,

或细小,或粗壮。

他画这些干什么?我这是他妈的到什么地方来了?我一下子完全蒙了。8“小军,小军。”我刚一回来,还没上楼,就听见楼上有人叫我。

我抬头一看,是“灭害灵”。“什么事?”我仰着头问。“快上来,快上来,”他说,不断地把手臂对我一屈一伸,“就等你了。”

我赶紧上楼。杨为民家里还是那几个人。“灭害灵”、“蟑螂”和杨为民两夫妻。看来今天他们没找到其他过来打麻将的人。

我一进去,赵爱萍就说,“吃饭没有?我先给你下碗肉丝面。”“吃过了,”我说,“刚吃。今天没人?”“没有没有,”“蟑螂”说,“人都死光了一样。”“什么话?”“灭害灵”立即对他进行反驳,“什么叫都死光啦?

我们就不是人?”

我习惯了这两个人说话,就在该我坐的位子上坐下去。

我们开始打了,一连几圈,我延续了前几天的手气,杨为民手气也不错,手气最差的是“灭害灵”,没打上几圈,他就输了一百多块。“蟑螂”得意非凡,他特别喜欢看“灭害灵”输钱,即使他自己并没有赢多少。不过我那天的兴趣不是很大,有点想睡。我想我是有点疲劳了。但我知道,赢了钱的人是不能叫散场的,也只得继续打下去。

大概到了十点左右,小红回来了。她知道我会在杨为民家打牌,径直就到这里来了。

她一来,我就问,“就回来了?你来玩?”“怎么?今天就不想打了?”“不想打了,”我说,“有点累,想睡了。”“你不想打牌?啧啧,这倒是新鲜,”小红说了这么一句,就接着说,“那好,我来,你先回去。”

杨为民问我是怎么回事,这么早就想睡了。我说自己也不知道,就是想睡了,大概是上班太累。他们都不信。事实是,这么早就想睡了,

连我自己也不信。但我的确想睡,不想打了。我就把赢的钱给小红,要她好好打。她上位之后,我就起身回去了。

我靠在床上,又发现我根本睡不着,就打开电视看了起来,不料,

没看上多久,突然停电了。这真是没办法,我们现在的生活就是这样,

一切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至少电就是其中一种。电一停,你就什么也干不成。我想楼上打牌的可能也会散了。果然,没几分钟,小红把门打开。她回来了。“咦?你没睡?”她看见我靠在床头抽烟,就说了一句。“他妈的睡不着。”我说。“你刚才还说想睡了。”“刚才是想,现在又不想了,”我说,“赢了没有?”“帮你输了二十块,”她说,“你也真是,趁着手气好吧,也不多打一会。”“但我今天不想打。”我说。“你下班干什么去了?”她把挎包扔到沙发上,问道,“六点半我还打电话回来,你没在。”“没打我手机?”我说。“我也没事,看你没在家,就想你大概有事去了,”她说,停了几秒,又问,“你是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她会这么问。她一直对我不太放心,因为说实话,我对自己也不放心。“我到马达那里去了,”我说,“我还没下班,他就来了。”“他?”小红忽然笑了,“你不是说他吃错药了吗?还到他家去?”“你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是他妈的吃错了药。”我说,把身子往床里让了让,好让小红坐下来。“你别跟着也吃错药。”小红挨着我坐下,说。“那我是得神经病了。”我说,把抽完的烟扔到地上。“你看你看,我说了多少次,别乱扔烟头。”小红特别不高兴,把身子一转。

每次都是这样,我乱扔个烟头,乱吐一口痰,乱丢一个啤酒瓶盖,

小红就要说我,而她一说,我总是感到特别不耐烦。“好了好了,”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喜欢唠叨?”“你就嫌我了是吗?”小红站了起来,“说你一百次也没用。”“你知道没用还说?”我真的有点不耐烦了。“真不知怎么说你。”小红从床边走开。大概她是想喝口水,她的脚步声朝桌边走去。

房间里特别黑,停电真是一件令人感到麻烦的事,但它没停的时候,你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停电会造成什么麻烦呢?我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大概会有些麻烦。但我睁眼望去,没哪个地方不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这大概就是麻烦了。

我在黑暗中听见小红喝水的声音,忽然觉得和她去吵真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于是我就说,“给你说说马达的事,听不听?”

有那么一会我没听见回答,但我知道她走过来了。我的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暗。小红的轮廓在我面前晃动。我知道,这次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我这么一说话,她已经不追究那个烟屁股了。

果然,我听见轻微一响,她把烟灰缸拿了过来,放在床头柜上。“他有什么事?”小红说,在我旁边坐下来。9

见我站在门边半天不进去,马达笑了一下,说,“怎么,吓着你了?”“你这是他妈的……什么?”我说。“你说的是什么?”马达说,“进来坐吧,这里乱了点,但无所谓的。”

我知道无所谓,我也赞成无所谓。于是我走了进去,找了半天没找到一个可以落座的地方。这里实在是太乱了。唯一显得整齐的和外表干净的大概就是放在墙角的一个冰箱。我第一次觉得,我现在住的地方并不是个狗窝,是人住的地方,狗窝已经挪到这个地方来了。

我没看见马达从哪个地方拿过来两张折叠椅,这两张椅腿都长满了铁锈。他伸脚把地上的一些杂物推开,椅子放好了,我们可以坐下了。

我从来没到一个这样的地方来过,我望着墙上的那些素描,问道,“你画的是谁的玩意?你自己的?”

马达看了看墙上那些阴茎图案,说,“只是训练一下。”“没见过专门训练画这玩意的,”我说,“你要训练什么?”“我想训练出它的创造力。”马达回答。

我又有点发蒙了。这是他妈的什么意思?而且我感到,他和我谈这些实在是谈不出什么东西来,于是我说,“那你自己训练过没有?”“自己训练?”马达一时没明白。“是啊,自己训练,”我说,“训练你自己的那玩意。”“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有点想笑了,说,“你用自己那玩意在女人身上训练过没有?”

说实话,我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也不是别的,只是我觉得马达和我不是一种类型的人。他是种什么类型呢?我感到我没办法弄明白,也不打算去弄明白。只是我好像不应该这么和他说话,至少是不该对他说这么一句话。

马达看了看我,说了句,“你是想问我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是吗?”

没想到,他会这样理解。不过这样理解也不能说就出了偏差。于是我就说,“是啊,你有女朋友没有?”“在美院的时候有,现在没了。”他说。“怎么会没了?”“你也看见了,”他把手臂对这个房间挥了挥,“哪个女人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真是句实话,如果我是女人,当然会愿意去找个有钱人,怎么也不找一个住在这样一个地方的男人。而就这仅有的两次交道,我感到马达也不是一个懂得抓住女人的男人,和这种男人在一起是最没有味道的,

因此我觉得,那个他原来的女朋友离开他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没有比这更正确的啦。

我感到有些坐不下去了。转头张望两下,我这时看见他靠在窗旁的桌子上,有几件泥巴做的物件。我看了看,一时没看明白,就说,“那是什么?”“那个啊,”马达顺着我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说,“是一只手。”

手?我简直没被他搞得一下子晕头转向。那是他妈的什么手?我仔细看了看,是像只手,但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你都没办法找出一个比例来;也就是说,如果马达不告诉我那是只手,我没办法认识那是一个什么东西。我真是觉得又他妈好笑又他妈奇怪。这就是他说的雕塑?雕塑就是这么个样子?“那又是什么?”我指着那只手旁边的一个东西问。“那?”马达看了一眼,“是我女朋友,已经分手的那个。”“你女朋友?”我差点没笑出来。那也是他妈的一个人?在我看来,也就是一块竖着的扁形石头而已,薄薄的一层,连脖子都没有,那也是个人?他妈的还是一个女人?说它是一块烂石头还差不多。“你他妈开玩笑吧?”我说了出来,“那也是个人?”“是啊,”马达说,“你仔细看看。”“算啦,”我说,“你自己去看算了,你要我怎么去看?”

马达对着我又笑了起来,不过没笑出声。我有点讨厌他这种笑,总显得那么宽容一样,但我有什么要他来宽容的?我觉得他真的是吃错药了。“算了算了,”我站了起来,说,“还没吃饭吧?今天我请你吃。”

这顿饭吃得有点乏味。我也搞不清他什么时候就说起了他的那个初恋。他说那个原女朋友叫小骐。和他大学同学,虽然学的都是美术,但对他在雕塑上的狂热实在没办法接受,和他分手了。后来,马达为了挽回,就给她雕了那个头像,但不料去找她时,在她窗外却听见她和另外一个同学正做爱,伤心之余,马达只得把那个雕像放在她窗台上离开。

至于小骐的新男友是谁,他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临毕业时,小骐来找过他,找他的原因是把这个头像还给他,并说大家还是朋友对吧?大家以后还是可以互相联系对吧?大家还是可以在心里记着对方对吧?等等。她每说一次对吧?马达就回答对。他只能这么回答,尽管他很想说一些别的话。但小骐不让他说。只把那个头像交还给了他。她还是表示了自己喜欢这个头像。如果喜欢就留着吧,马达说。但是没必要。小骐说得很坚决。

马达就这么唠唠叨叨他的故事,我听得一点感觉也没有。饭后我就打算回家了。他还要我去他家坐,我实在不想,就说算了,改天再来。

他没怎么坚持,我也希望他不要坚持,总之我是不想再到他那里去了。

于是我们就客客气气地相互说声再见,分手了。第二章马达的爱情1

经过和马达的那次见面后,我实在不愿意和这个人再有什么交道。

这个人太没有意思了,既不打麻将,又不搞女人,一天到晚和石头泥巴打交道,真是有点滑稽。唯一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是他那些素描。他画那么多阴茎干什么?是不是有点变态了?一想到这点,我当然更不愿意和他有什么更多的交往。

不过我和马达的见面倒还是经常的。因为他现在就住在我这个储蓄所旁边的××街上,他老是会到储蓄所来,有时候是来取钱,有时候是来存钱。不过他的存款一直不多,总是几千块。和存钱相比,他取钱的次数明显要多,尽管每次的数额不大,有时候他取的金额居然只有那么几十块钱,像是只取几顿饭钱一样。我后来发现了,他每次来取较多钱的时候,总是脸色不太好看,我怀疑这小子八成是在昨天晚上搞女人去了。但他从来不和我谈女人,因此我觉得这个人实在有点虚伪。

他来储蓄所的时候,也总是会问我是不是有时间到他那里坐一坐。

我实在不想去,几乎都没留什么余地地拒绝了。不过我的口气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生硬。我随口就可以编出很多理由。这些理由不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

那么,我和马达是朋友吗?我只能说,又是又不是。为什么这样说?说是,是因为我和他毕竟是一个宿舍长大的;说不是,我和他已经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我有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生活方式,这又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对他唯一关心的,是想知道这个人的性问题是怎么解决的。这个问题很实在,它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和解决的。这不是个猥琐的问题。

一个人如果回避这个问题,我就会觉得这个人至少不那么诚实。我承认,我有很多缺点和毛病,但我愿意诚实。马达从来不和我谈论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个人已经不诚实了。但我也只能算了。

至于我自己,自从和小红同居以后,我的性生活开始有了规律。在这之前,我的胃口很好,属于有什么吃什么的那种类型,没多少讲究。

但现在很好了,小红很能满足我,我也从中得出一个结论,一个人其实应该去过有规律的生活。我这么说不是要向你表明,我和小红之间有什么伟大的爱情存在。这玩意我是不相信的。伟大的爱情当然存在,但不是我可以撞上的。我明白这点,特别明白。2

说到小红,我想你大概会关心她是不是个美女。我现在告诉你,

还差一点,小红就是个美女;但也就差上那么一点,她就只是她素来喜欢标榜的“剩女”了。剩女是不是美女,你可以自己去街上看上几圈。

除了到处推销保险,我一点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别的爱好。这是很自然的,现在这个时代发展得十分迅速,因为它的胆子比以前变得更大,步子比以前迈得更快,使你很难集中精力去注意某个个人和某个个人的某个事件,即使这个人每天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也不认为小红有多么聪明。她很实在,这也是我们最终搞到一起的原因。我们的许多观点非常一致,我也没搞清是我影响了她,还是她影响了我。我们一致的观点的是,这个世界很乏味,这种生活很乏味,

因此这日子也过得很他妈的乏味。

她总是琢磨要如何样说服一个人来买她的保险。但保险是什么?很少有人愿意去买那玩意。因此她就得不断地跟每个客户磨嘴皮,有时候有效,有时候又没效。但她现在只能干这件事,像我现在也只能在一个储蓄所坐柜一样,都是没有办法的。

她的优点是什么呢?在我看来,就是她的厨艺还不错,我每天中午都是吃她做的饭菜,特别好吃。但我是不是打算吃一辈子呢?我没有那么去想。结婚是件特别令人头痛的事。她很想结婚,暗示了我好几次,028我都装作没听到。后来她也不说了,大概觉得和我结婚也是一件不很稳妥的事。

下班回来,她也喜欢到杨为民家打打麻将。这是很自然的,我们都觉得打麻将是特别好玩的事,它也是我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但要我来分析她的性格,我觉得很难做到,首先是我不擅长分析别人的心理,

那也是特别没意思的事;其次,我觉得小红也没什么好分析的。去分析你的同居女友,那是更没意思的事。我还觉得,女人不是用来分析的。

分析来分析去,你对得到的结果难道就信以为真?所以我从来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另外,她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总觉得柜子里少了一件衣,身上多了一斤肉。因此你要说我并不是特别了解小红,我并没什么反对。3

不去和马达打交道只是我的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和我的很多愿望一样,都是难以实现的。我不想在储蓄所上班,还是得上;我不想和马达交往,还是得交。因为他是我的一个客户,你不能对你的客户视而不见。

马达连续取了几笔钱后,他那个存折上的钱已经不多了。他的这些钱是取去干什么用,我一点也不关心。那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况且,

他不是很有钱。但有一天他忽然来存钱了。他存钱的数目是三千块。这对他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至少我从未见他存过这么多钱。“你发财了?”我接过他的钱,一边点,一边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哪里发什么财?”他说,“一个朋友帮我卖走了几幅画。”“那你的画挺值钱嘛。”“不能这么说啊,”马达笑笑,“好久没卖了,都快饿肚子啦。”“不至于吧?”我说。“什么叫不至于?”马达看上去很认真,“我不开玩笑的。”“算啦算啦,”我说,“我又不是想向你借钱。”“你要真的想借,就先把这钱拿去用。”

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一句话。但这句话使我觉得,我这个老同学还真有性格上的勇气和弱点。怎么可以随便就把钱借给别人用?也不怕别人不还?至少我没有这个胆量。于是我说我不借钱的,既不借给别人,也不愿意向别人借。“我要借了你的钱,你就会到我家吃饭去了。”我还补充了这么一句。“你说得还真是,”马达靠在大理石柜台外,说,“这么久了,我还没到你家去过的。”“你想去啊?”我说。“是啊,”他说,“从没去过的,你住哪?”“远哪!”我说,“电冰箱厂的宿舍。”“你怎么住那里了?”他说。“那里便宜。”我说。“你明天上什么班?”他接过我递出去的存折,问。“明天?”我说,“明天我休息,不上班。”“那我明天到你那里看看,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把存折塞进兜里。

我当然不想他去。这么说也并不是我对他烦到了那样一个地步,而是我觉得,我那里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另一个狗窝,和他住的地方差不了多少。

我还没回答,他就说,“我也想休息一下了,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去你那里玩。”

玩?我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他要去,我明天倒是玩不成麻将了。

但我总觉得不好拒绝,怎么说我也到他家去过。他把这看成礼尚往来也并没什么不妥。

于是我说,“那好吧,明天到我家吃中饭。”4

马达和我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十点。我准时到了汽车站。我到汽车站的时候,马达已经站在那个站牌下了。

他手上提了个袋子,很简陋,看上去像捡来的;也可以说,提着袋子的马达像个捡破烂的。因为他穿得也十分马虎,胡子也没刮。看见我走过来,他显得十分高兴。说实话,他的这种态度对我也产生了某种感染。只是我现在不愿意多认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而马达也恰好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大概是怕我不好意思,他就主动说他今天起得早,担心路上塞车,所以就到得早了点。

马达会到家中做客,我在昨天回家后就告诉小红了。小红也就没去上班,反正她那里需要的是你推销后的成绩。她先把房间整理了一下,使它稍稍像个样子。另外就去菜场买了很多菜。我觉得没必要这么隆重,也就多一张嘴来吃饭而已。但小红觉得这关系到我和她的面子问题,不准备好点是不行的。

我发现我也的确很有面子。至少马达一进门就表示感到特别舒服。

落座之后,他把那个袋子打开了。他说第一次上你们家来,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们的,就把一个雕塑送给你们,这是他自己花了一番工夫雕出来的。

说实话,这件雕塑是我在马达的作品中唯一看得懂的东西。它就是一把琴。不过我也没认出究竟是一把什么琴。我就问他,“这是什么琴?”“竖琴,”他说,“古希腊时期的一种乐器。”“那这东西就叫竖琴了?”我仔细看着它,尽管兴趣不是很大,但它毕竟是件礼物。“不是,”马达俯过身,也和我一样地仔细去看这件东西,说,“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预感要失去的旋律’。”“叫什么?”我发现我没听明白。“预感要失去的旋律。”马达重复一遍,对我笑了笑。“怎么叫这个名字?”我说,“拖拖拉拉的,什么意思?”

马达一下子提起了兴致。他做了个手势,这手势很怪,像是那只手没有长在他身体上面,是它自己在挥动一样。我不知道这感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说有些东西必须从反审美的角度去看,其实雕什么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给这些现成的物体加上新的命名,使它的实用性消失,促使一种新的思考产生出来,等等。

我简直想笑了,他说的是一些他妈的什么概念?我一点也不想和他去谈这些没办法搞懂的东西。于是我又问一句,“你怎么想到要雕一个这样的东西?”“你是说琴吗?”“是啊。”“当我看着那块石头的时候,就感觉到里面有一把琴,我要把它拿出来。”他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他脸上的神情严肃得有些让人理解不了。我觉得这话题有些滑稽,就赶紧打断他,对着厨房说,“小红,你那里要不要帮忙?”

当然不要。小红的厨艺一直非常过硬。

马达当然也看出来我不想和他谈什么雕塑,就很识趣地不谈那个话题了。

在吃中饭的时候,我发现,马达还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是个很无趣的人。他去了很多地方。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谈到了这个话题,马达就把他在这些年的一些经历和经历中的一些故事讲给我们听。对他来说,这些故事没什么值得夸张,但我听上去觉得还有点意思,小红也觉得特别好玩。她总是在马达将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说,“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马达把“后来”的事情继续说下去。

饭快吃完的时候,“灭害灵”和“蟑螂”跑到我这里来了,他们问我下午打不打麻将。我当然想打,但马达在,我有点为难。不过马达很好,他发现我的兴趣对麻将要大些,就说小军你去玩,我也要走了,下午我也有事。

于是他起身走了,我和小红送了他一程。马达第一次到我这里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5

那个“预感要失去的旋律”放在窗台上了。是小红放的。

怎么来说他这个雕塑呢?我是外行,说不出什么究竟。事实上,到第二天,我差不多就不记得这玩意了。我没什么预感,也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我会失去。说到底,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当然也就没什么可以失去。

我的生活没什么变化。这句令人沮丧的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但事实情况就是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改变它?而且,在我和小红之间,也很难说得上有什么沟通。我们的日子一成不变,每周定期做爱,

完事后和没做过差不多。打麻将的手气也是时好时坏。但这些说起来一点意思也没有。而我一点也不愿意你在读着这些枯燥的文字时,也和我一样地烦下去。让我把速度加快一点吧!希望后面发生的事能引起你的兴趣。

在马达去我那里吃饭之后,没过几天,他就坚持一定要我和小红两个人去他那里吃饭。我这时已经感到不好拒绝了。这个人在事实上已经和你的生活发生了关系。这种关系一旦发生,你就很难在短期内完全摆脱开。当然我也承认,我对他也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

我和小红去他家的那天,我是坐下午班。马达来我储蓄所等我下班。我的同事对这个人也流露出一点点好奇心。大概是这世界特别枯燥,所以出现了一个和平常人有点异样的人都会引起旁人的好奇。这是可以理解的,它可以给人一点超出个人生活之外的谈资。

我同事对马达的态度并没有对马达产生什么影响。好像他对这些都是无所谓的。这点很合我的胃口。我在柜台后面上班,他就在外面的大厅沙发上等我。临到我下班的时候,小红来了。我还在结账,她就坐在沙发上和马达聊天。

马达没有在家中给我们做饭。他就请我们在临街的一个小店里上吃饭。我发现,马达和那个小店的老板搞得很熟。这对他可能是很自然的,因为他天天在这里吃饭,尽管每次消费不高,但十分忠诚,从不换地方。

不过小红不吃晚饭。马达觉得奇怪,“你怎么不吃晚饭?”“她要减肥。”我代小红回答了一句。

马达笑了起来,“减肥?你这不是拿身体开玩笑?”

小红大概觉得我不应该对外人泄露这个秘密,在我手臂上我拧了一把。“别听他乱说。”她说了一句。

马达大概觉得这很好玩,就对小红说,“你……没有一百斤吧?”“九十四斤。”小红说,不过她一说完,就意识到我说她要减肥是句实话了。这从她的脸色中可以看出来。“这个重量是不需要减肥的。”马达说。

我们后来的说话就没有围绕小红的减肥问题了。这次吃饭比马达第一次请我们吃饭时的气氛要好得多。我也开始觉得,这个小时候的同伴的确有点意思。至于究竟是一些什么意思,我自己也说不出一个大概。

饭后我们到他家里去坐。这是他建议的,我们只是接受而已。

我这是第二次到他住的地方。一进门,我忽然感到有点尴尬,因为他墙上贴着的那些阴茎素描比我上次来的时候更多了,几乎满墙都是。

我倒无所谓,但小红就不同了。她一看见墙上居然贴着这么一些玩意,

立刻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她和我上次一样,待在门边进不去了。她当然不想去看,但那些画面差不多是张牙舞爪地出现在你面前,想回避也回避不了。

我一下子后悔了,我不该同意到他家来的,但我刚才没有想起。

马达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赶紧先走进去,说,“别管这些,别管这些,进来坐,进来坐。”

但我们没坐多久,主要是小红特别不习惯。这种不习惯是因为她特别感到别扭和不好意思。当我们总算费力地在他这间杂物遍地的房间里坐下来后,还没喝完一杯茶,一直低着头的小红终于忍不住说我们还是回去算了。马达显得有些紧张地挽留了我们一下,但小红去意坚决;马达大概也觉得不好解释,于是我和小红就回家了。

到家后,小红说,“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了,画一墙的那东西,你没见过?”

我说我上次去他那里的时候就见到了。小红一听特别来火,说你知道还要我去?我赶紧说我刚才忘记了,的确是忘记了。“他是不是变态了?”小红又说。“他说他要训练什么创造力。”我记起马达上次给我说的话来。

小红撇了撇嘴,用眼睛指了指窗台,说,“他上次给我们的那个雕塑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想了一下,说,“叫什么‘预感要失去的旋律’吧,这名字他妈的莫名其妙。”6

我和小红一直没再去马达那里。马达也好像挺忙,也没再说什么想去我那里坐一坐,吃吃饭。我们的交往始终不多,尽管每次他到我这个储蓄所存钱取钱时会和我说上几句话,但也没什么很实际的内容。

我的同事倒是对他比我更有兴趣一些,每次他进来,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女同事就会把手上那件一辈子也打不完的毛衣放下来,俯下身对我低声说一句,“小军,你那个朋友又来了。”听到这句话,我就把专心看杂志的眼睛抬起来。

那天同样如此。没一个客户来办理业务,我正看着杂志,我对面的女同事又把毛衣一放,对我低声说,“小军,你那个朋友来了,”但她这次加了一句,“你看他是不是病了?”

我把头一抬,果然是马达走了进来。看上去的确是病了,大概还病得不轻。尽管他以前来取钱的时候,脸色总是不太好,但我从来没有见他的脸色这么难看过,白得和纸差不多。

我赶紧站起来,隔着防弹玻璃问他,“你怎么啦?脸色这么白。”

他笑了一下,我觉得这笑特别显得难看。

他说,“没什么,来取点钱。”

于是我给他办理取款业务。但是说实话,他这个样子使我有点担心起来。他现在一个人住。在这个地方除了我,他好像没什么熟人或朋友。至少他从未在我面前提到他和××还有×××发生了联系。

业务办完后,我忍不住又问了句,“你没生病吧?”“没有,”他说,“没什么事。”“没什么事?那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大概没跟上营养。”他说。

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实情。他说他天天都是在那个小店子里吃饭。

而那种小店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每天去吃的。既没有油水,也没有好的质量。他告诉过我,他曾在新疆大病过一次,伤了元气。如果营养跟不上的话,我觉得他的身体难说能撑多久。

我不知怎么回事,看着他差不多要垮下去的样子,突然有了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我就说:“你今天就到我那里吃饭算了,我要小红做点有营养的东西给你吃。”7

马达脸色不好。我发现这尚在其次,我觉得他现在好像说话都特别困难。整个人显得十分虚弱。我倒并不认为是他以前得的那场病的缘故。我猜大概是马达画画和雕塑做得过于刻苦了。这种刻苦我没办法做到。但我觉得,不管他做的事我明白还是不明白,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嘲笑他。

马达的这个样子让小红也吓了一跳。按她的话来说,就是一看见他的脸时,觉得这个人和死了一样;即使还没死,至少也是差不多了。

在我的嘱咐之下,小红那天特意给他煲了些汤,还做了几个营养比较丰富的菜。马达没讲客气,狼吞虎咽地把东西吃光了。然后他对我们表示了谢意。

出乎我自己意料的是,他这个样子使我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来了。他那时和我在同一个班上,班上总是有几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同学欺负他。在那个时候,总是我挺身而出,帮他打架。我承认,我帮他打架,主要目的是希望他能作为我的战马,驮着我闯过每一个考试关。

他当然做到了,而我呢?事实情况是,每次帮他打架,我还每次得到我是在庇护一个人的虚荣心的满足。我的确虚荣,总希望别人把我看成是他需要的对象。我从小就是这样,你可以因此鄙夷我,但我的确就是这样。

马达虚弱的样子又使我产生了这种感觉。我的虚荣心又上来了。于是我对马达说,“你那个地方没什么是可以吃的,不如你每个礼拜都到我这里来吃一餐,打打牙祭,也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我这话一说,小红就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她是不愿意,但我装作没看到。我被自己这个没有来由的念头吸引住了。“你看怎么样?”我望着马达把话说完。“这……不太好吧?”马达说。他显然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这又有什么不好了?”我转头望着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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