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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8 02:5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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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迟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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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德巴赫猜想

哥德巴赫猜想试读:

文前

作者像

石油头

赤金,地名,距离玉门的老君庙油田大约三十公里。从干油泉,就是老君庙油田露头的那儿渗出来的原油,顺石油河水,漂流而来,一直漂流到地势比较低凹的赤金。

不少赤金的人,靠捞油为生,捞得油污浑身,满脸都是。赤金人得到了一个诨号,叫“石油头”。

后来开发了玉门油矿。1946年就有一个赤金人进了玉门油矿。工人们叫他石油头。这名儿与他甚为恰当。他是从小儿就当油娃子的。在矿上,他赶个大车,给资本家的家里送原油(作燃料用)、送水。他是连钻井队、采油队的边儿也没有挨上的,可是石油头这个美名逐渐逐渐成为他的专用名字了。他那本名,反而没有人叫。

石油头住在西河坝的窑洞里。他身披一件老羊皮,上班穿着,下班盖着;晴天朝里,雨天朝外。他吃的是发了霉、掺了沙的小米饭。咽不下去的,又是吃了不饱的,而且刺得嘴唇牙肉都烂了。像所有的工人一样,只是在解放了以后,还没有两天……“哎哟,这是怎么的?这……”

忽然看见了喷香的大米饭。“哎哟!”端到他面前来了。热乎乎的白馒头,他拿到了手上了。“哎哟!”

十几岁的人了,什么时候见过?“喔——”,真的翻身了!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白馒头、大米饭!“啧啧!”这么雪白雪白的,这么好吃的……真是解放了。“呜呜!”真个翻身了!

石油头也就不赶大车了。他当上了一名钻井工人。他的那个钻井队,开始时是并不怎么样的。但到1954年上半年,石油头已经当司钻。他就创造过一个当时的日进尺的最高记录。1955年,这个队评上了青年先进钻井队。1957年,石油头当上了大班司钻。1958年,他就当了队长。他先是用的美国30型钻机。后来,用了罗马尼亚钻机。当时他这个以钻机型号命名的勃乌(BU)五队,就是后来的那个全国闻名的国一二○五队。“国”字的意思就是国产的钻机了。

石油头的那个钻机的刹把,石油头扶得真欢啊!他起钻、下钻,都猛;进尺快而事故少。石油头的干劲大。他还有个特点,他的点子特多。1956年吧,我国钻井材料有点紧张。钻头不够用,石油头他用旧钻头!哪儿有旧钻头?平时留意了,他心中都有数。他从废料堆里拣回来一只旧钻头,一打二百来米。他就这样用旧钻头抢了时间又节约了材料,为祖国创造了财富。石油头虽然不吭声、文化低些,可是他动脑筋呢,点子蛮多呢。

有一口钻井,开钻才几十米就碰上了一个厚达一百多米的鹅卵石层。别处的鹅卵石上面有麻子,还比较好打。这儿的鹅卵石不一样,硬。又碰上坩土很缺,所以泥浆的粘度低了。浮力小了,井下岩屑它带不出来。岩屑积多了,钻头更不容易下到底下去。十多个小时就这样损失掉了。原因大家都清楚,不外乎粘度问题。可是伙计们硬拼。石油头来了,他接过手来打了两个小时,也是打不下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在泥浆池里添上水泥,不少不多的十袋。恰到好处。泥浆稠些,沙子带上来了。小的河卵石也上来了,问题也解决了。当一名好司钻要出点子,要想办法。既要甩开膀子干,又要多动点脑筋。跟铁家伙光拼膂力,有时还拼不赢它呢。

石油头当上大班司钻以后,他只消上白班儿了,这是有规定的啰。他却搬来了井场上,住进了值班房。玉门的工人都住在市区一栋栋的宿舍里。他们乘坐交通车上下班。石油头偏偏住在井旁边。芨芨草编的席棚子,外面糊一层泥巴,石油头就在这里面住下了。不需要他上夜班,他偏偏不离开井场,日夜地操心。

1958年,石油头当上队长,比当司钻更加辛苦。工人们来上班,他琢磨他们。看到谁个似乎不高兴了,他就动脑筋。有啥不痛快事儿啦?他上去谈两句。不!没有啥!他抓抓头皮又说,“我看是有点什么了呢。”“你看出来了?”“可不是,我看出来了。”他善于观察、体验、分析、研究,很会做思想工作。他是工人的贴心人,很知道政治思想工作的重要性。不然怎么叫“鱼水情”?

这年大跃进。他们在白杨河构造上。打一口井,出油了;再打一口井,又出油了。口口出油,这多好啊!就是打完了一口井要搬家,花不少的时间。要拆卸又要安装,载重卡车少说也要跑二十来趟。他们想了办法,把设备分

大部分搬,两天就搬完。比先前快得多了,还嫌太慢。能不能一次搬光,整体搬家?

那年石油头敢想敢干,异想天开,要求整体搬家。井距是比较近的,相距只三

百米。玉门局领导、石油部首长,也是工人的贴心人。他们提了议,领导一了解,就批准试搬。

于是巍巍的井架,整体迁移了。大家捏着一把汗。只见十台拖拉机在前边拉井架,两边两台拖拉机拉住了井架上面放下来的两边的大绷绳。只见井架往前挪动时,摇摇晃晃。大家都担心,精神很紧张,心头别别跳。这是第一次试验,只怕它倒下来。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搬是搬成功了,还有点儿不保险。

搬完了家,又开了钻,石油头还在动脑筋。于是在钻台上,在他扶着刹把起钻、下钻时,他灵机一动,有所前进,有所发现,发现他的那个井架,在担上了负荷之后,那高大的架势啊,就比较地稳当了。一下子开了窍,他从这里往前想,有所发明,有所创造了。只要这井架能上下形成一个紧凑的整体,只要它上身下身之间有一根脊梁、脊椎骨,还要那井架上边的重量尽量地减轻,而底下的分量适当地加重起来,那么它迁移时,准不会再有太大的摇晃,就可以减少,甚至于消除了倒坍的危险。

于是在打完了这口井,再次搬家时,他把大钩从天车上放了下来,一直放到钻台的转盘口。在大钩上,他给挂上了两个钢丝绳套。绳套从转盘里的方补心中穿过,到钻台下面穿进一根提升钻接,像用一根销子销住了。行!行了!

整体搬家又开始了。石油头上了钻台,站在上面。他开动钻机,把大钩往上轻轻一提。大钩居上,销子居下。一拉紧,从天车到转盘口的大钩,十根钢丝绳紧紧绷住,上下一体,像脊椎,直挺挺的,腰杆子挺硬。重量集中到钻台井口的大钩上。约有

吨重的压力,石油头把它往下压。

这就是不倒翁的道理。两边的拉绳取消了。十二台拖拉机牵引着钻机整体,轰隆隆地搬完了家。没有多少摇晃了,就是有点什么摇晃,井架也倒不下来。

好点子!好机智!这个办法行啊,石油头!这次飞跃真比前一次飞跃更加伟大啊!

这就是石油头的勃乌五队在白杨河构造上的首创精神!大干、苦干、拼命干里头的巧干,巧板眼啊!以后在大庆油田上,井架整体搬家,就用这个办法。就是最有技巧的巧匠,也比不上石油头摆弄井架的巧思,那么样的巧妙!

原先打一口井要个把月,整体搬家成了功,一个月可以打两口井,速度大大提高了。原先,石油头的战斗口号是争取一个月打上一千米,一年打上一万米的进尺。编成顺口溜:“月上千,年上万,玉门关上立标杆!”这个口号现在改为“月上双千,年上两万,白杨河上拼命干!”

玉门还有个勃乌四队,当时它是标杆队,而且是玉门矿务局的重点队。五队不服气,和这个四队展开了对手赛。你打出一个新指标,我也打出一个新指标。你一班打一百米,我一班至少打出一百一。看看,是你多快好省还是我多快好省?两个队都这么想:你要能创新纪录,我就敲锣打鼓,给你祝贺。然后,放下锣鼓把你撵。两个队正好摆在相邻的两条排钻线上。钻台上的司钻可以彼此相望。五队又打完了一根钻杆,四队赶紧追赶。不等四队搬上新的井位,五队要抢上前去。他们在跑一个两万米的,马拉松式的长距离赛跑。紧追不舍,忽前忽后的,煞是好看。你超过他了,然后他又超过了你;你搬井位了,他也搬了;你抢上他前,他又抢上你去。7月里,勃乌五队打了三口井。三开三完,进尺三千多米!五队渐渐超到四队的前面去了。“噫!石油头真行!”

这回,部首长和局领导可重视这个石油头了。当时,玉门的勃乌五队正式向新疆克拉玛依油田上的著名的尖刀队挑了战。玉门和克拉玛依,进行了对手赛。他们的共同口号是:“月上五千,年上五万,中国石油大发展!”

8月,甘肃玉门的石油头那个队一个月打了五口井。月进尺真的超过了五千米!可是新疆克拉玛依的尖刀队一点不落后。天山脚下,祁连山前,两个英雄井队,并驾齐驱,齐头并进。

石油头一声吼:“月上万,年上十万,不到十万非好汉!”

这个指标一吼出来,连玉门人都有点儿将信将疑了。能行吗?有的人就讪笑了。石油头吹牛皮了吧。有人画了鼓劲的招贴画,也有人画了带点儿讽刺的漫画。这个指标当年来不及达到。不消多久,到了1965年,以新疆的永不卷刃的尖刀队为前身的国一二○二队和以石油头的勃乌五队为前身的国一二○五队,在大庆油田上都达到了十万米以上的年进尺!超过了苏联的功勋队!超过了美国的王牌队!

过后又不久,他们的年进尺达到十二万米!此是后话,按下不表了。

1959年,石油头那个队从白杨河调回到老君庙油田。钻头又紧张了。这年,石油头有八口井没领过一个新钻头。都是拣的旧钻头用。旧钻头用的时间短得多,无非起下钻头、换钻头的次数多一些。他们用干劲来补上。但是旧钻头上的三个牙轮都是锈死了的。要在缝缝里头点上些柴油,再要用小榔头敲打敲打。牙轮活动了就能用。这可太慢啦!然而石油头点子多,他开了油锅。油煎钻头的办法,可快啦!但他再想想,又觉得不妥。怕废柴油起了火就把钻头烧糊。他又改用滚烫的开水来煮。清汤煮钻头,办法太美啦!钻头一煮,牙轮上的泥巴、油污、铁锈都掉了。榔头轻轻一敲就活动了。用这些旧钻头打井,抢了时间,节约了材料,又为国家创造了巨大的财富,还锻炼了人!

石油头他们使用旧钻头,完全跟他们使用新钻头一样猛。该用多少压力钻进,还用这多少压力。牙轮掉不掉,全看司钻。司钻不肯钻研,思想不集中,技术不过硬,牙轮是会掉的。新钻头也不见得不掉牙轮。一掉就是事故。所以要掌握地层情况、钻进时间,还要掌握压力、泵量。不用点心思可不行。至于速度,一律开四档!高速钻进!石油头用旧钻头打那八口井,就是一个牙轮也没有掉下井去。

11月,石油头到了北京,参加了全国群英大会。他看到了北京街头的汽车背了个大气包;听到了大庆发现大油田的大喜讯。他得到了《毛泽东选集》便回玉门;下了决心要把石油工业的落后帽子甩进太平洋!

石油头回到了玉门,他的钻井队正在打石油河的桥边那口井。用的是新方法。他听了汇报,不很赞成这个新方法。这口井下有三个油层。他担心打到第三层时,泥浆比重大了,第一层就要漏;比重小了,压不住第三层时,井就要喷。老方法是打完第一层就下套管,保险以后不会漏,用的钢材多。新方法是用大钻头打完第一层,用水泥封好,不下套管可以节省钢材,换小钻头再从中打下去打第三层。“这恐怕搞不成啊,老薛。”石油头和大班司钻商量,“井下有直有弯的,井壁有大有小的,小钻头不一定正好从中穿过。”“可是有点儿危险,要特别过细。”大班司钻很同意。就是在他还没有回来时,新方法已经用上了。石油头搔了搔头皮。有传达任务,他还不能上班。正好那天石油头去白杨河构造了,传达北京那个群英会的精神。忽报消息不好!正如他那样担心的,小钻头刚打开第三层油层,井就喷了。泥浆比重一加大,上边一层就漏,比重一减小,第三层就大喷。下喷、上漏;上吐、下泻。油气越冒越高,一下子冲到了井塔之顶。

石油头驾摩托车飞奔回来,立刻投入战斗。他早准备好了最坏的情况下的管线材料。

只见井底下冒出一只只气老虎,猛虎出了笼,张牙舞爪,乱奔乱咬。井底下又有一条条油龙,腾云而起,驾起了五里浓雾。井底下的一大群黄羊,被虎追逐而出,被横暴撕裂。井台上回游的水族鱼虾,来不及散开逃窜,全部被恶龙捕杀、吞噬。戈壁滩上,一片紧张。气虎油龙,纵身飞跃。旋风发了狂,井架弯弯腰。一阵阵泥浪,满天的油潮。局领导选拔了尖刀班。石油头组织了突击队。一个个英雄报了名,一个个豪杰站出来。石油头带领尖刀班。大班司钻带领突击队。这时水泥车一字排开,做好了压井准备。部首长亲临前线,站到了水泥车头上,指挥战斗。尖刀班、突击队,从两个方向,猛扑钻台。一个伏虎,一个降龙。带上管线,压上井口。管线很快接好,水泥车吼声大起。

众口一声,发出呐喊:你们赶快下来!老薛快下来!石油头,快下来!快快快!可是原油已经流满钻台,凝固起来,他们陷入原油的厚厚的油层里。人出不来啊,脚拔不出。一个又一个,将他们拉将出来,鞋子都拔掉了。等到拉下钻台,个个成了石油头,石油雕塑,认不出谁是谁了。到最后把那个真正的石油头从齐腰深的原油台上拉下来,井也不喷了。气虎油龙乏了。它们被制服了。

这是多么艰险的一场战斗!打扫战场时他们才发现,那胳膊粗的吊环已经被刺得只有小指头那么细了。方钻杆弯了。井架上的钢铁扭曲像油条。井喷凶猛!

又挪了井位。他们搬了家,准备开钻。忽然飞来了紧急调令:中共中央批准在大庆油田大会战!石油头奉令带领他的队伍赶到大庆。在大庆,望见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足踏上辽阔广大的大油田,“哎哟!”只在解放之初流过泪以后再没有流过眼泪的这个大汉,高兴得流下了滚烫的热泪。怪不得他!所以他带来了几件宝贝东西!从来他舍不得拿出来用的:一根方钻杆,一个吊钳,一个卡瓦。这回带了来用上去了。

他用它们打了几口井,并没有人注意这几件东西,直到我们第一机械工业部的工人工程师出身的部长来到他井上。部长一看见,非常惊讶:“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好的方钻杆?”

早先在玉门,早在勃乌钻机换去他最初使用过的美国30型钻机时,他就留下了这根号称“扭不断的方钻杆”以及灵巧好使的吊钳、卡瓦各一副。他留下它们,舍不得用,收拾得好好的。这回大庆会战,才舍得用了。当下他看到机会难得,就向一机部长要求,要再好些的方钻杆。部长慨然允诺。后来果然得到了。石油头真有心眼儿,真会动脑筋!

过不多时,在大庆油田上,石油头失踪不见了。因为人们再也不叫他石油头了。石油头完成了历史任务。大庆油田会战指挥部命名他为“王铁人”。王铁人的事迹现在大家知道了,他是大庆的五虎上将第一名。当年在玉门,就叫石油头。要知道,王铁人并非突然从大庆油田上冒出来的,并不是不经过一个过程突然地飞快地成长的。早在河西走廊,祁连山下,他就已经是中国工人阶级的模范,那时候人们叫他石油头!

更应当知道,王铁人不但是一员虎将,而且足智多谋。古代的诸葛亮这人有谋而无勇;王铁人智勇双全。如所周知,在战术、战役上,他勇冠三军;而在战略上,在大是大非上,他有智有谋,有科学预见更讲策略,讲技术更识路线。还没有找到大油田时,他就想了。他说,就不相信石油光埋在外国的地下。何等正确的推论!他看到解放军放哨站岗,他就想了。是他最早想到了岗位责任制。何等严密的组织才能!井打歪了,他就想了。他首先想出了钻井扶直器来。何等的科学性!冬天在水泡子的冰上打井,他就想了。他把钢筋冻进厚厚的冰层。了不起的技术思想!他多思。他不但想到生产上的事,他还想了,而且大办了井队上的工人福利。他没有文化,他可是想了又想,他翻山越岭似的艰苦学习毛泽东思想。所以当他干着社会主义啊,他也想了。他想着共产主义!1977年5月于江汉工程局(原载《上海文艺》1978年第2期)

地质之光

1947年的年底,李四光接到国际地质学会寄给他的通知,邀请他出席即将于1948年夏天,在英国伦敦举行的第十八届大会,照例要他在大会上宣读论文,发表他这些年的科学成果。

这一届大会是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原因而推迟了

年之久的。上距1937年在苏联莫斯科召开的第十七届大会将近

十一

年。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地质科学在许多方面都有了很大的进展。其中喷薄欲出的是李四光创建的一门科学:地质力学。

这一理论科学,始萌于20年代,成长发展于30年代和40年代。经过了将近三十年刻苦的钻研和艰辛的工作:区域性的和全球性的,野外调查的和实验室里的,生产实践的和基础理论的极其浩瀚和繁重的工作,李四光创建了的这门科学,是介乎地质学和力学之间的边缘科学。

第一次,一个中国人,开辟了一门活生生的、有生命力的自然科学。历年,他在国内和国外的许多重要的论文,不能不引起国际地质学界越来越大的兴趣和重视。但在国内,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知道的人虽少,具有真知灼见的人却是知道的。而且曾这样热忱地关怀过他!敬爱的人,前几年在重庆就接见过他,曾劝告过他再到国外去进行考察,可以继续他那些研究,免得在国内徒然受到迫害。

抗日胜利,他从重庆回到了上海。他不愿意去地质研究所所在地的南京这个国民党控制着的黑暗城市。他往来于沪杭之间。他想要出国,而环顾世界,似乎也没有一个去处,没有一个可让他的理论得到进一步发展的适当环境。因此,当他在杭州接到了通知书,他觉得还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机会来了。他有点高兴了。但是也颇有一些遗憾。

人民解放战争正打得激烈。战争使他和他所敬重的人远远地隔开了。就在那天深夜,他和夫人许淑彬关上了房门,紧闭窗户,还放下了窗帘,从短波无线电收音机里,小声地,听着了陕北电台的新闻广播。每天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又和远离的人们亲近起来。恰好正是那一天,他们听到了春雷一样的声音,宣布人民革命战争已经达到了一个转折点!他如饥似渴地倾听着,这最雄浑的檄文,最壮美的音响,直到这篇雄文的结语:曙光就在前面,我们应当努力!他激动得几乎认为心绞痛病又要发作,然而不是,他真是太欢喜了。

他关上收音机,推开窗户,又打开了门,任凛冽的寒风吹进房间来。好像在跑野外时的极度劳累以后,他站上山顶,登高远望,已查明了构造线,看清楚了大地位移,感到无比的畅快。黑暗的国民党统治区,动乱的中国,顿时充满了无限的希望,闪耀着未来的光明。

早在本世纪的黎明,李四光只有14岁,从湖北黄冈家乡到汉口。两次投考,都以第一名考上;派送日本留学,学造船。那时候,他就参加孙中山先生领导的旧民主革命。后来辛亥革命失败了。他并没有幻灭,只是发愤专心于科学技术的研究。他本来是造船的专家,后来决心改了行,成为地质学家,是有着深刻的原因的。他祈愿着有朝一日,得见政治清明之世。他就可以真正贡献自己的一生心血了。他深信那样的日子一定会来临,果真那样的日子快来临了。

在30年代,他也曾经和志同道合的学生结伴来到野外,足迹曾踏遍闽西、赣南、湘南、粤北,几次横断南岭中部。当然这是比不上十年内战的革命斗争,根本不能比。但是野外勘测,餐风饮露,地质工作也是艰苦卓绝的。如其中的湘桂一路,有一次由武冈、城步,越过界岭,直达龙胜的一段。若干区域几乎无路可走了。时值严冬,人烟稀少。毒蛇猛兽横行,饮食困难。而他们查看各种地质构造线,观测所及,严肃认真,绝无丝毫马虎苟且之处。当时他最有希望的学生和好友朱森,穿过80里南山之后,得了重病;又加上国民党匪帮制造舆论,朱森被气得胃出血,不肯“为五斗米折腰”,不治而死,终于献身于地质事业。他号哭失声,思念无穷,做过一首悼念的诗:“崎岖五岭路,嗟君从我游。峰峦隐复见,环绕湘水头。风云忽变色,瘴疠蒙金瓯。森兮复何在?石迹耿千秋。”在旧社会里,一些爱国的老一辈的地质工作者是怎样的孤独、寂寞、惨淡,而又何等地勇敢、坚强、有志气啊!

自从另一个好友杨铨遭蒋贼枪杀,李四光懂得了血海深仇。从此和那个独夫民贼势不两立了。抗日战争时期,因他是同盟会老人,又因他的古生物“”科(纺锤虫)的研究解决了世界许多国家的中石炭纪地层问题,而享有崇高的国际声誉,蒋贼几次想拉拢他。他一回也没有给予理睬,避之若蛇蝎。一次蒋贼到广西,大摆宴席,也邀请他,将他的席位安排在自己旁边。就是这天早晨,李四光听到音讯,他断然拒绝,跳上一辆运送矿砂的大卡车,跑到宾阳城东南,黎塘古辣一带,历尽艰辛,自去查看广西台地上的山字型构造和新华夏系的褶皱如何形成了一个次要弧的原因去了。

这样,在解放战争期间,国统区里是没有他的立足之地的。人身安全都成了问题。无声手枪已经在昆明夺去了李公朴和闻一多的生命。后来在北平的清华园中,不为救济粉折腰,朱自清贫病而死。不但许淑彬,还有许多老友,都在为李四光担心。他却不动声色,还在浙江大学的试验室里再次做他的模拟试验,从变形泥巴中找寻着构造形式的规律。

接到国际地质学会的通知后,考虑了两天,李四光对他的妻子说:我们一同去国外吧。要尽快地动身。英国虽然也很讨嫌,伦敦还是有些学术研究的条件可以利用的。欧洲的资料现在真多。可惜他们竟然什么也没有提出来。去那里可以对世界地质作全面考察;更广泛地认识世界构造体系也有可能。人民将要迅速地赢得这场战争了。我又真有点不想出去,快要胜利了。然而我们还得出去。开完那个会再看情况:一旦需要,就飞奔回来。祖国快要开展大规模的经济建设了。我已接近60岁了,还能赶上它呢。多么好啊!中国革命,胜利在望!二

1948年的夏季,李四光夫妇是在伦敦郊外的租屋中度过的。一面准备参加国际地质会议,写出论文和它的节要,一面治病。

在他们住所的周围,风景优美,地点幽静,有成片的绿色森林。起伏的小丘陵,柔软的草地,有时他觉得这地方和庐山差不多。这是因为牯岭街有些建筑物有着英国建筑的特点。对这个老牌帝国主义,李四光并没有好感,但对于英国山水、风物以及一些友好的朋友还有些感情。如所周知,他对于英国地质的构造体系是了若指掌的。他曾经运用了从单一区域的扭动形式来查明应变形迹的方法,阐明了英格兰的隐伏煤田。结果同地面观测和磁测记录符合得很好。

此外他有一些英国的友好同行。前此十五年他在英国讲学时,前此十年在出版英文《中国地质学》时,他们也帮过不少忙。他在出版前言中致谢过。一经战乱,恍如隔世。久别重逢,也是愉快的。他在英国大学里讲中国领土地质,劈头就讲西藏高原。他有意要讲点儿中国的西藏给英国绅士淑女听听。一些外国的御用学者在中国做了不少地质考察,他不宣扬这些人,就被某些外国评论家认为是他的一个缺点。可是,宣扬他们干什么?他讲学中又不谈中国矿产的分布,也被评论为一个显著的缺点。可是,中国的资源为何要告诉外国人?有些英国的学者却反而因此对他尊重和钦佩起来。

1933年在美国华盛顿举行的第十六届国际地质会议上,他发表了《东亚构造格架》一文。他讲明了中国的地质构造与地球自转的明确的不变的关系。当时日本已对我国发动侵略。完全是地质学的论文,其中却隐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中华民族精神。

1937年在莫斯科举行的第十七届会议上,他发表的《中国震旦纪冰川》一文,讲到中国元古代冰川问题。当时日本帝国主义正向我国大举入侵。

这前两届的报告在国际会刊上的发表,灭了帝国主义的威风,大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李四光早就看清楚了,帝国主义要开拓殖民地,需要地质学家当急先锋。外国地质学家在中国横行霸道,专搞经济和文化侵略:掠夺我国的资源;把持中国学术机关,使之成为外国学术机构的附庸。如果中国学者有了发明创造,他们不是攫为己有,就是肆意地诽谤和扼杀。这一切,李四光是深有体会的。不过,这一届大会的情况已经有所不同了。

第十

届大会是8月底,在伦敦皇家亚尔培大厦的庄严的管风琴音乐声中开幕的。李四光已从郊区迁入市区,住在一家旅馆里。每天都去开会,夜晚也有活动。济济一堂,战后欧洲还没有这样热闹过。当时中国的革命战争震撼全球。人民军队席卷美蒋残匪。几乎每一天都要解放几座城市。其时法西斯轴心国家已经战败投降。德国代表,本来是声誉很高的地质学者,往日也是骄横不可一世的,现在灰溜溜地坐在会场角隅,再也不敢神气了。日本地质家目光无神地注视着地板。人们却以极大的敬意看着李四光。凡是胸无偏见的真正有成就的科学家,毕竟是有正义感的。他们未必理解中国人民的解放运动,但都感觉到中国人民气势磅礴,中国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当中国这一位著名学者宣读他的论文时,比平日还要拥挤的会场上发出热烈欢迎的掌声,他们是向正从炮火中站起来的中国人民鼓掌。

这一届会议上,他发表了《新华夏海的诞生》一文。大会演讲厅的设备很好。一边演讲,可以一边放映幻灯片。他手持着一支细长的木棒,指点江山。这时,银幕上映出了一幅新华夏构造体系的简图。他说:“请看一看,这是从太平洋中隆起的,像一串珍珠似的圆弧形的

州群岛。日本群岛,也是珠串形的琉球群岛,以及从台湾到菲律宾直至加里曼丹岛那样的大圆弧形。它们构成了新华夏体系的第一隆起带。“在它们之西,依次的是鄂霍次克海、日本海、黄海、东海、南海,它们是新华夏系的第一沉降带。“再往西去,便是第二隆起带。朱格朱尔山脉;锡霍特山脉;斜贯朝鲜半岛的紧密褶皱带;中国东南丘陵的武夷山脉。“再往西去,又出现了一条第二沉降带,包括黑龙江下游流域、松辽平原、华北平原、江汉平原,它穿过南岭,直到北部湾。“再往西去,大兴安岭、太行山脉、贵州高原东部的褶皱山脉,是第三隆起带。“再往西去,三个盆地:呼伦贝尔——巴音和硕盆地、陕北——鄂尔多斯盆地、四川盆地,构成第三沉降带。”

他说明,并指点着这三对互相间隔着的山川:隆起带和沉降带。似乎毫无规律可寻的大地构造显示出严密的规律,自成了完整的体系。一幅又一幅的幻灯片上的图景闪过去。他讲了新华夏系,讲了山字型构造和宏伟的东西褶皱带。这些构造体系,最终必然涉及到地质力学,惊动了整个会场。

许多关键的问题上,欧美派的传统地质学受到了像地震一样的强烈冲击。同样,苏联的正统派地质学,也被震撼了。听众之中,有的是赞许之声。欢喜的脸色,闪耀在另一些惊愕甚至发怒的脸色之中。传统派和正统派的力量不仅在天主教中,而且在自然科学中都是强大而且是特别顽固的。而李四光的地质力学却对整个世界上一二百年来的地质学的传统思想和工作方法起到了真正的革命的作用。当时地质力学还处于朴素辩证法阶段。可是它洋溢着革命的精神。国际地质界完全感到了它的无限生命力。他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他的宣读。

李四光的论文,文句精练,逻辑严密。抗战时期,他还给《广西日报》写过若干篇不署名的社论呢。他尤擅长的是天衣无缝的妙语双关。他叙述和论证了这个新华夏海的起源。他的用语丝毫没有越出地质科学的范围。但每一个听众似乎都听到了字里行间另一种火辣辣的深意:新华夏海的起源,即新华夏构造体系的诞生,隐伏着何等强烈的感情,他就是在预告新中国的诞生。三

国际地质会议闭幕之后,他们没有立即回国。他们在英伦三岛上又住了一年。国内正在进行大决战,三大战役是一个胜利接一个的。北平的解放,紧接着是北平的和谈。谈判无成,渡江之战。三天后就解放了南京。一连串的胜利,直到解放上海,如何地振奋了这个国外游子之心。他的心早就飞回祖国去了。但他还没有起程。

出席世界和平大会的中国代表团中,几位老同志老朋友托人从布拉格带过一封信给他。这封信由郭沫若领头签名,请他早日返国。接信之后,他就奔走起来,争取尽快回国了。但他还是走不动身。主要是他正进行着的几个专题研究拖住了他。其次他有点病,在博恩默思的海边疗养。还有就是从英国到远东的客轮船票很不好买。大战后的情况是船少了,要一年前预订船票。后来总算他们订好了船票,也要年底才能上船。这又提供了时间,让他继续养病,并把科研方面的事情办完。

这样拖延时日,没有想到历史发展突然加速,似乎是地球轴的自转加速了。9月21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刚开了幕,一瞬之间,已到了30日宣告闭幕。1949年10月1日就举行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大典。30万人参加了。

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从天安门城楼上发出了震撼世界的声音。李四光深深地因为自己不能目击盛会和开国大典而遗憾。

10月2日,格林尼治时间的零点,英国广播公司播送的世界新闻节目中,头条就是从北京发来的路透社电讯,报道了新中国的诞生。其时,夜深人静,李四光在博恩默思的一座旅馆里。他收听到开国的消息,再也按捺不住了。便和淑彬商量,要另想办法,换一条船,货轮更好,早早赶回祖国。果真他如愿以偿了,却是另一种想不到的方式。

当黎明来临,他还睡着时,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从伦敦打来了一个长途电话,他穿着睡衣接听。对方一个女性的声音问讯他。“是我,”他说。又问:“你是哪一位?”“凌叔华。”“你好!什么事?”

早年在国内的一位女作家凌叔华把一桩紧急的事情告诉了他。昨夜她丈夫得知了国民党外交部给它的大使郑天锡的一份电报,密令郑天锡立即找到李四光,要他向全世界发表一个公开声明,否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并拒绝接受人民政协给他的全国委员的任命。

李四光并不知道他已当选为新政协全国委员的事。他惊讶了。敬爱的人一闪间出现在他的脑海。他被深深地触动了。“你的名字已出现在全国政协委员名单中。台湾命令它的驻英使馆,如果你不肯发表公开声明,可以采取必要措施,将你们扣留在国外,不放你们回国。”

李四光特别冷静地感谢对方的好意,同时浮起了轻蔑的笑容。

凌叔华又接着说:“昨晚我们商量了。一清早就给你打电话。你得赶快离开你的旅馆。他们知道你的地方。他们是会不择手段的。最好你到瑞士去。到了瑞士我们就放心了。你单独先走。到瑞士再让淑彬去和你会合。然后你们回国去。”电话里传来了最恳切的音调:“你答应我们快走吧。”

事情来得突然。叔华是可信的。李四光当下表示同意。他本已下了决心用最快的速度回国了。并不是因为国民党的阴谋,这只是使他气愤。也不是因为那恳切的声音,虽然这使他高兴。

许淑彬已从电话听筒的细声中听到这全部对话了。无须多说,时间很紧迫。郑天锡随时可能出现在他们面前。也许他已经坐在火车上,前来博恩默思了。简单地交换了意见,他们就决定下来了。他穿衣服时,淑彬给整理行装。他不肯带上皮箱,只取了一只地质背囊和一只公文皮包,装上几件衣服和主要的论文手稿,还不忘记带上地质锤和罗盘,又把放大镜系在腰间。淑彬取出他们的全部旅行支票。他却又坐在桌子前,略一沉吟,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淑彬。

再不能耽误时间了。他必须立刻出走。她不愿意他离开,但目前还必须催他快走。走到门口,相对凝视,他说:“他来了的话,你就说,我前天就出门去了。到土耳其去作野外调查了。过了两天以后,再把这封信邮给他。”

事情的突然发生,起到了促进他们回国的良好作用。他一转身,匆匆走出大门。四面一看,一切都和平时一样。他急步走到火车站。上了火车,只一大站,就到了南安普敦。从南安普敦,他上了一条货轮,只一个夜晚,就渡过了英吉利海峡,到了瑟堡。在瑟堡,上了火车,经过冈、巴黎、南锡……他到了瑞士,选择了靠近法国边境的巴塞尔住下,打了电报给许淑彬,让她前来会合。四

当淑彬由他们在伯明翰大学留学的女儿陪同,来到巴塞尔的那个旅店时,旅店主人说李四光一清早就跑地质去了。到中午还没回来,旅店主人招呼她们吃午饭。到晚间还没回来,旅店主人招呼她们吃晚饭。夜深了还没回来,旅店主人就招呼她们先睡下。她们已经睡着了以后,李四光回来了,背来了好几个口袋的石头标本。他高兴地发现她们已经来到了巴塞尔。他们又会合在一起了,说不出来的欢快。

那一天,在李四光出走以后约两个小时,国民党的驻英大使馆派来了一个秘书。郑天锡自己没有来。秘书听说李四光到土耳其去了,冷笑一声,还以为金钱可以诱惑任何人的,他掏出了一张五千元美金的支票来,打躬作揖递给许淑彬,受到她的严辞拒绝。她厉声呵叱他,“这干什么!”秘书发窘了,便拿出台湾来电的一个抄件,请她转给她丈夫。抄件上果然要李四光发表个声明,但删去了后面一段的“如若不从,应即设法将其扣留”等等的话。她更是厌恶地推掉了。“等他从土耳其回来,”她说,“你给他自己吧。”秘书没有法子,悻悻然走了。

两天以后,许淑彬寄出了李四光留下的给郑天锡的信,李四光在这封信中庄严声明:中华人民共和国是我多少年来,日思夜盼的理想的国家。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是我竭诚拥护的政府。我能当选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的委员,我认为是莫大的光荣。我已经起程返国就职。他并向郑天锡临别赠言,劝他还是脱离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国民党政府,从此重新做人,早日回到光明祖国的温暖怀抱……

过了几天,凌叔华跑来看望了她。在李四光出走的时候,还有一部分不便带走的东西,她交给凌叔华保存了,其中包括巨幅的图件。凌说她以后设法带回给他们。后来她果然给他们带到了。

这一意外遭遇使他们迅速走上了归途。但现在已经是在开国以后,也就没有必要匆促地赶路了。今后他们也不会再出国旅游了。女儿回英国去了,他们就在瑞士和意大利观光游览,不!不如说,他们在阿尔卑斯山脉作了野外查勘。他们从瑞士的冰碛湖和冰碛丘陵踏勘到阿尔卑斯山南坡的利古里亚海岸。这样不知不觉又进入了1950年了。在国外又过了春节。终于,他们在热那亚登上了一条驶往香港去的法国货轮。李四光早年学过造船,有航海知识,和货轮打交道很有经验。他碰上了一个好船长。又结交了船上的几个宁波人的老海员,很熟悉印度洋的基底情况,更使他高兴不过。

他们终于起程回国了。当货轮装货完毕,起锚出航,他们站在甲板上眺望南欧的透亮的天空,白皑皑的山间滑雪场和蔚蓝色的滨海浴场。这部分的欧洲是花花世界。第二次大战以后欧洲正处于精神崩溃的状态。它在地质上也是相当破碎的,半岛、岛屿、岬角、港湾相间。土耳其的海岸更支离破碎得

分剧烈,苏伊士运河狭窄而闷郁。红海海岸北部,包括西奈半岛西部,连带着非洲大裂谷,显然是依棋盘格式构造的。似乎可以假定,由于南北向的挤压,这部分的地壳先是被剪切,然后又被胀裂了。南红海和亚丁湾是一个实例。东非破裂带的现象使他激动了。他想起了殖民主义对非洲的挤压。

船到孟买,停留时间较长。他得以观察印度半岛。他想起了1945年秋天,当他在重庆卧病时,一天早晨忽然接到印度的萨尼教授来信,饱和着友谊的温暖,对于有希望的科学事业,又含有富于启发性的暗示。它在不小的程度上,曾给他正为现实生活而烦恼的心灵恢复了生机。新的希望闪耀在被折磨得几乎绝望的眼前。现在他来到了印度了。记忆犹新,萨尼博士却已不在人间。有此回溯,并身临其地考察了地质,他想好了,要写出一篇文章来,展示印度作为一个次大陆,如何在整个的地质时期,曾坚强地承受了从古海域兴起的强烈的构造风暴的袭击。

他在印度洋上航行并着手写作。心情坦荡,思潮汹涌。搞地质的人总是开朗豪爽,因为他们经常感受着大自然的宏伟。货轮有时傍着海岸在灯塔的照耀下行驶。有时在大洋中间,四顾茫茫,依靠罗盘、经纬仪和满天的星座,来定方向。货轮虽显得又小又弱,旋卷的风暴可以把它腾空抛起,又一下子将它掷下深渊,然而它总能昂首而起,出没在蓝色的波涛中,飞出雪白浪花的尖顶。他多少个小时地凝望着海洋的变化,听着海水的微语,构思他的文章。他多么爱海洋!他也爱山脉、岩石、凹陷、湖泊,但最爱那强有力量地运动不息的神秘而富饶的海洋。

悼念着亡友,憧憬着新中国,就在那条货轮上,展望未来,他写下了一篇辉煌的学术论文,题目叫《受了歪曲的亚洲大陆》。另又写了一篇节要。这纯粹是一篇地质力学的论文,但热情洋溢,特别在节要的结尾处,他借用了地质的语言,宣告了祝福伟大祖国诞生的强烈感情。

所谓受了歪曲的亚洲大陆,他写道,难道指的只是自然界的各种应力——压力、张力、扭力造成亚洲大陆的各种形变,仅仅指此而言的呢?还是为了指责欧美地质人员,因为他们用狭隘的眼光来解释亚洲的造山运动,从而使亚洲枉受了许多的歪曲和冤屈呢?作者在文中,含蓄地回答:这是问题的两方面,都得照顾,也自然而然地会照顾的。

文章描述了亚洲的、中国大陆的、印度半岛的若干有关的构造问题。它节要描述了中国大陆上的山字型弧形、新华夏系等等体系。李四光放眼全球,指出欧亚大陆,自古生代以来,就在往南推动。亚洲东部则向着印度方向推动。那些向太平洋突出的边缘弧形,却又可以证明,坚强的亚洲大陆,正对着太平洋的底盘施加压力。

假如地球自转的速率增加了,到了一定的程度,欧亚就要向赤道方向推动。全世界的大陆也将同时发生向西滑动的趋向。由于各大陆粘在基底上的松紧不一,这一块还紧粘着,那一块却滑动了。滑动较大的一块的西边不免发生了向西或西南突出的弧形。东南亚、伊朗、印度洋西部和东南欧西面临海的边缘都有这一类的弧形山脉。南北美洲西岸也有科迪勒拉山系和安第斯山脉。道理是一样的。对自转的地球而言,美洲也是向西滑动。但它的滑动速度落后于自转速度,它落伍了。看起来,大西洋是比东非的大破裂带更大的一个裂口。

他纵论了地质时代中的世界地质发展形势。他严厉地批判了传统地质学。这篇严密的地质科学论文结尾处,李四光写着:“这样,我们的结论是,随着地球旋转加快,亚洲站住了,东非西欧破裂了,美洲落伍了!”

惊人的科学预见!它和成群的海鸥一起,尾随着这艘货轮,飞翔起来了。五

这艘货轮靠上了香港的油麻地码头。一个朋友把他们接送到石澳的一所隐僻的别墅去住下来。专程从北京前来迎接他们的政务院的人员最后和他们联系上了。经过缜密的安排,从深圳,他们进入祖国之怀,完成了从伦敦到广州9760海里的行程。

1950年5月6日,李四光到了北京。这年他60岁。新的生活开始了。

他们住在北京饭店四楼。推开西窗,便是金光灿灿的天安门城楼。延绵的燕山褶皱带作了首都的苍翠的屏障。南窗之外,可以望见正阳门和崇文门的城楼和古老城墙上升起的天坛圆顶。北京太可爱了!开国之初,生机蓬勃。虽然百废待兴,已经是万紫千红的局面。各种印象,新鲜而又庄严,使他目不暇接,摄魂夺魄。许多老友闻讯赶来,叙旧话新。

第二天的下午4时。他真正没有想到,他简直认为这不可能,周恩来总理亲自来看望他们了。总理满面笑容,英姿勃勃,目光炯炯地大踏步走进房间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一股暖流遍布了他的全身,他还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总理抓住他的手不放。总理又环顾室内,和许多在座的老同志点头招呼,谈笑风生:

你到底回来了,这里竟还有人说你不会回来了。我说你是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果然,那些情况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看,是我,提名要你当全国政协委员的,不想这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了。好啊,你不是回来了吗?

说到这里,他才放开了紧握不放的李四光的手掌。在座的一些同志便一个个告辞,退出了房间,知道他们要倾心长谈了。

总理问道,我记得你有心绞痛不是?在国外发过吗?肺结核!治好了吗?不要紧嘛,我们现在有了我们自己的、最好的医院了。你索性去住院检查一次。这一件事是要给你安排一下的。检查结果和治疗方案我是要过目的。淑彬的病也要彻底治好。

总理问寒问暖,悉心关怀。他们谈话中不时爆发出大声的笑,使邻室的人听了也受感染。李四光这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过一次这样舒畅和快乐的谈话。他们回忆了重庆时代。他们曾有过两次秘密的会见。他们谈到李约瑟,他是最佩服李四光的。在李约瑟后来写的五百万言巨著卷三的扉页上,写有献给李四光的献辞。他们谈到了丘吉尔、萧伯纳和约里奥·居里,许多欧洲人士,无所不谈。甚至还回忆到早年留学日本的情况。总理的记忆力惊人,竟还留有他当年的印象,毫厘不爽。总理记得李四光早年是在日本学过造船工业的。总理说到前不久,地质学家积极地要求召开地质工作会议。我没有批准这件事,因为你还没有回来。我说要等你回来了再开。现在你已经回来了,就可以请你参加筹备并且主持这个会了。地质工作必须先行,走在其他工业的头里。不过地质人员也还有一个自我改造的问题。也还有一个整顿队伍的问题。也还有一个大发展的问题,旧中国留给我们的地质人员太少了。能不能就来成立一个地质部呢?看来还成立不起来,人手太少。可不可以先成立一个地质工作指导委员会,请你先当一段时间的主任,往后再任命你担当地质部部长。你同意吗?你看好不好?你有什么意见请告诉我。我可是给你留下了好几个位置。将来我们还要成立原子能委员会呢。你要给我找矿。你会给我们找到油和铀的……

谈话逐渐地严肃起来了。转到了地质力学方面。总理仔细地听取了他的理论要点。东西纬向复杂构造带、南北经向构造带,同新华夏构造体系、河西系、西藏大高原,如何地相互影响和结合。基础理论科学应当如何地应用于生产技术上?矿产资源怎样勘探和开发?等等。

总理听完了他的描述以后,也就讲起来了。讲到了恩格斯的《反杜林论》,还背诵了《自然辩证法》里面关于莱伊尔是第一个把理性带进了地质学的一段语录。讲了恩格斯在他这一段注解里批评了莱伊尔的静态的缺陷。总理认为地质力学是第一次把运动、把应力、把力学带进了动态的地质学。但也婉转地评论李四光不懂得地球旋转运动和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法的规律在许多自然现象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性。要求他要把朴素的辩证法和自发的革命性提高到自觉的有意识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他具体地建议李四光精读恩格斯那两本著作和列宁的《哲学笔记》以及关于唯物主义和马赫主义那部书中的第五章。并说,毛主席不久将有重要哲学著作发表。

这一席话,说得听者动容,低首心折。敬爱的周总理神采奕奕地辞去,驰车回中南海去了。李四光送他上车,又目送他的车在长安街头的闪烁灯火中远去,直到看不见了为止。

他对许淑彬说:万万没有想到,总理还来看望我们。更没有想到,总理懂得地质,很精通!哎,他分析得多么深刻、透彻!怎么他会懂地质的呢?又怎么懂得这么多?你想,我们是这许多年的摸索,摸索着接近我们的目的。可是总理一眼就看清楚了地质力学的终极目的了,这是怎么的呢?六

1951年12月30日,中国地质学会举行成立三十周年的大会。理事长李四光做了《中国地质工作者在科学战线上作了一些什么》的报告。那天天气很冷,漫天大雪。但会场上热气腾腾。李四光总结了我国地质界的三十年经验和教训。他尖锐地批判了外国帝国主义的地质学者和中国买办式的知识分子,最后庄严地指出:

地质学本来是西北欧和北美发展出来的一门科学。可是,西欧、北美是两块屡受张力作用而支离破碎的区域。那是不能够作为构造地质的基本事实的。

在我们伟大的祖国,这个困难并不存在。亚洲大陆的地质构造,从来是统一的。主要的部分,完整、清楚。

那么,是用我们自己这里发现的事实为基础来探求地质构造的规律,比较地更靠得住呢?还是用西欧、北美那种破烂局面,来作基础靠得住呢?

我们要在自己的基础上,用我们自己的方法,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

李四光在那个飞雪的冬天里,在那天的会上,明确地提出了中国地质学要走自己的道路的思想。这是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的思想。

李四光这一年多以来,勤恳地学习了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多次和周总理会见,亲受总理的启发教育。虽然他没有进过华北革命大学,这北京就是一座革命大学。三十多年地质方面的切身经验,受到过西北欧北美地质家的欺骗和欺侮,使他不能不得出这样的结论。现在伟大的经济建设工作即将开始,而地质工作必须走在前面。任务非常具体地提到日程上。多种要求十分紧迫地提到他面前来。

飞雪过去,春天来临。雪融冰消的1953年的一天,毛主席在中南海的一座客厅里接见了李四光。接见时,周总理在座。海水溢浪,映上晴窗。

谈话中间,毛主席关切地问到他,我国天然石油的远景怎么样?

李四光早在1932年就注意了这个问题。在1933年的《东亚构造格架》一文中,他已作出回答。因此,他用乐观的,十分肯定的语气答复毛主席的垂询。

那是怎样的一个回答!多好的一个回答啊!李四光说,整个新华夏体系就是一个巨大宏伟的“多”字型构造体系。它是在一定的范围内,两个对面的部分发生对扭的结果。新华夏系有三条隆起带和三条沉降带互相间隔着。它们从北北东的方向,走向南南西。隆起带的群岛和山脉,以及沉降带里的浅海海域、平原盆地,全都排列得整整齐齐,像在天空中飞行而过的大雁,排列成一系列的“多”字形状。在其山脉和群岛上,蕴藏着多种矿藏。在其浅海、平原、盆地——这就说到石油的题目上来了——蕴藏着极其丰富的天然石油和天然气。

李四光向毛主席汇报,在我国,第三沉降带的呼伦贝尔——巴音和硕盆地、陕北——鄂尔多斯盆地、四川盆地;第二沉降带的松辽平原、包括渤海湾在内的华北大平原、江汉平原和北部湾;尤其是第一沉降带的黄海、东海和南海,都有“有经济价值的沉积物”。这句话,因为过去是在外国讲的,所以故意说得含糊些。其实,它们就是说的天然石油和天然气,说的生油区。而“多”字型构造的对扭性质,使它们有条件成为雁行排列的良好储油构造。

李四光这样回答了毛主席提出的问题:

仅就新华夏体系而言,仅就石油而言,且不说其他的构造体系和其他的资源,新华夏体系的沉降带,既生油,又储油。这就可以说明我国天然石油远景辉煌。我们地下的石油储量确是很大的。希望很大!

听到这里,周总理笑着说:我们的地质部长很乐观。我很拥护你。

毛主席也笑了。他用柔和的眼睛看着他说,我们拥护你。这时,中南海上,轻尘不飞,勤政殿前,孅萝不动。毛主席作了关于地质和石油的一系列指示,李四光听了心潮澎湃。

毛主席和周总理当然知道,这些话是就我国石油的远景而言的。他们要知道的就是远景问题。远景问题明确了,可以下决心,定计划,集中优势兵力来打大的歼灭战。

真的,李四光用他的学识、他的智慧,为我国描绘了多么美丽的石油、煤炭、金属、非金属、稀有、分散元素等矿产资源的远景啊!

1952年,地质部成立了。根据苏联专家的意见,石油普查队伍集中到西北的甘肃、新疆和青海。而且,还没有很好普查,苏联专家就总结出来了一个“中国贫油”论,和帝国主义国家的地质学家唱一个腔调。

1954年,地质部在李部长主持下重新组织队伍,要在全国范围内展开战略性的石油普查勘探。主要力量,则部署在新华夏系第二沉降带的松辽平原和华北平原上。1955年,普查队伍出动。一队队的侦察兵走上前沿阵地。地球物理勘探队伍也上了阵。寻找油区的地震队在松辽平原和华北平原上放炮。他们在艰苦情况下展开了大量工作。到1958年6月26日,《人民日报》上发表了新华社记者的通讯:《松辽平原有石油!》报道大庆长垣构造初步发现了厚达几十米的油砂层。

1960年,中央批准石油部在大庆会战。地质部立即把在松辽平原上已经完成了侦察兵任务的队伍转移到渤海湾和黄河下游的冲积平原上去了。在60年代里,华北大平原上捷报频传。以后大港油田、胜利油田,其它油田相继建成。地质部又转移到其它的平原,其它的盆地和浅海海域上继续侦察。

1969年,在他的办公室里举行的一次会议上,80高龄的李四光说:当初毛主席曾经指示我们,地质部是地下情况侦察部。在整个工业战线上,地质部的任务是侦察。在石油战线上,主力军是石油部。石油部的贡献很大。我们当时对石油远景是有一个设想的。我们从事了侦察工作。我们在松辽侦察到大庆长垣以后,我们交出松辽,就转移阵地,到了华北和其它地区。以后华北出油,渤海出油,我们又转移到其它的油区。其它的油区都出了油。我们冲破了苏联地质家那种形而上学的中国贫油的谬论。我们是开路的先锋。今天,我国天然石油和天然气的远景已完全肯定了。咱们的工人有力量。石油工人已经,并将进一步给我们证明,新华夏构造体系的石油储量确实很大。宋朝的大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写着,中国的石油将“大兴于世界”。虽然他说的其实只是要肤施油墨来代替黄山松墨而已,但他说了这个很好的预言。经过八百多年,我们给他证明了。今天的科学预言,我们的共产主义事业就不用这么长的时间了吧。说到这里,白发苍苍的李四光眨眨眼睛,笑了一笑,轻轻拨动他桌上一个地球仪,一下子使小小寰球急速地旋转了起来。1977年8月于南草厂(原载《人民文学》1977年第10期)

哥德巴赫猜想

……为革命钻研技术,分明是又红又专,被他们攻击

为“白专道路”。——1978年两报

刊元旦社论《光明的中国》一

命P(1,2)为适合下列条件的素数p的个数:xx-p=p或x-p=pp123

其中p,p,p都是素数。〔这是不好懂的,读不懂时,可以跳123过这几行。〕

用x表一充分大的偶数。

命。

对于任意给定的偶数h及充分大的x,用x(1,2)表示满足下面h条件的素数:p的个数:p≤x,p+h=p或h+p=pp,123

其中p,p,p都是素数。123

本文的目的在于证明并改进作者在文献〔10〕内所提及的全部结果,现在详述如下。二

以上引自一篇解析数论的论文。这一段引自它的“(一)引言”,提出了这道题。它后面是“(二)几个引理”,充满了各种公式和计算。最后是“(三)结果”,证明了一条定理。这篇论文,极不好懂。即使是著名数学家,如果不是专门研究这一个数学的分支的,也不一定能读懂。但是这篇论文已经得到了国际数学界的公认,誉满天下。它证明的那条定理,现在世界各国一致地把它命名为“陈氏定理”,因为它的作者姓陈,名景润。他现在是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研究员。

陈景润是福建人,生于1933年。当他降生到这个现实人间时,他的家庭和社会生活并没有对他呈现出玫瑰花朵一般的艳丽色彩。他父亲是邮政局职员,老是跑来跑去的。当年如果参加了国民党,就可以飞黄腾达。但是他父亲不肯参加。有的同事说他真是不识时务。他母亲是一个善良的操劳过甚的妇女,一共生了12个孩子,只活了6个,其中陈景润排行老三。上有哥哥和姐姐;下有弟弟和妹妹。孩子生得多了,就不是双亲所疼爱的儿女了。他们越来越成为父母的累赘——多余的孩子,多余的人。从生下的那一天起,他就像一个被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似的,来到了这人世间。

他甚至没有享受过多少童年的快乐。母亲劳苦终日,顾不上爱他。当他记事的时候,酷烈的战争爆发。日本鬼子打进福建省。他还这么小,就提心吊胆过生活。父亲到三元县的三明市,一个邮政分局当局长。小小邮局,设在山区一座古寺庙里。这地方曾经是一个革命根据地。但那时候,茂郁山林已成为悲惨世界。所有男子汉都被国民党匪军疯狂屠杀,无一幸存者。连老年的男人也一个都不剩了。剩下的只有妇女。她们的生活特别凄凉。花纱布价钱又太贵了;穿不起衣服,大姑娘都还裸着上体。福州被敌人占领后,逃难进山来的人多起来。这里飞机不来轰炸,山区渐渐有点儿兴旺。却又迁来了一个集中营。深夜里,常有鞭声惨痛地回荡;不时还有杀害烈士的枪声。第二天,那些戴着镣铐出来劳动的人,神色就更阴森了。

陈景润的幼小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他时常被惊慌和迷惘所征服。在家里并没有得到乐趣,在小学里他总是受人欺侮。他觉得自己是一只丑小鸭。不,是人,他还是觉得自己也是一个人。只是他瘦削、弱小。光是这副窝囊样子就不能讨人喜欢。习惯于挨打,从来不讨饶。这更使对方狠狠揍他。而他则更坚韧而有耐力了。他过分敏感,过早地感觉到了旧社会那些人吃人的现象。他被造成了一个内向的人,内向的性格。他独独爱上了数学。演算数学习题占去了他大部分的时间。

当他升入初中的时候,江苏学院从远方的沦陷区搬迁到这个山区来了。那学院里的教授和讲师也到本地初中里来兼点课,多少也能给他们流亡在异地的生活改善一些。这些老师很有学问。有个语文老师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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