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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8 16:3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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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阿加莎·克里斯蒂著,辛可加译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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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牌:阿加莎·克里斯蒂作品集09

底牌:阿加莎·克里斯蒂作品集09试读:

版权信息COPYRIGHT INFORMATION书名:底牌:阿加莎·克里斯蒂作品集09作者:(英)阿加莎·克里斯蒂著,辛可加(译)排版:燕子出版社:新星出版社出版时间:2013-07-01ISBN:9787513312912本书由新星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夏塔纳先生“亲爱的波洛先生!”

绵软的、猫一样的声音——听来纯粹是为交际场合而生的,不带一丝情感波动或事先准备的痕迹。

赫尔克里·波洛转过身。他微鞠一躬,十分正式地和对方握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芒。可以说,与这个人的邂逅,唤醒了某种他极少触及的情绪波澜。“亲爱的夏塔纳先生。”他说。

两人都没动,如同两名各就各位的决斗者。

衣装考究的伦敦人潮从他们身旁缓缓流过,轻声细语绵绵不绝。“亲爱的,快看——好精美啊!”“漂亮极了,不是吗?”

这里是在威塞克斯宫举办的鼻烟盒展览,门票每人一几尼,最后都将捐给伦敦的各家医院。“亲爱的朋友,幸会!”夏塔纳先生说,“最近没送人上绞架或者断头台?犯罪也有淡季?不法之徒的淡季?还是说今天下午这里会发生抢劫案?那可太刺激了。”“哎呀,先生,”波洛说,“我纯粹是个人出游而已。”

夏塔纳先生的注意力暂时被一个“迷人的小东西”吸引走了,她的脑袋一侧留着狮子狗般紧紧缠绕的鬈发,另一边则佩着三个黑草编的羊角。

他说:“宝贝,怎么不来参加我的宴会?真的非常棒!好多人都和我聊了起来!有个女人居然还说‘你好’‘再见’‘多谢’——不过她当然是从某个‘田园城市’来的,可怜的宝贝!”“迷人的小东西”礼貌地回应了几句,波洛则仔细端详着夏塔纳先生上唇的小胡子。

漂亮的小胡子——非常精致——全伦敦也许只有他的小胡子能和赫尔克里·波洛的媲美。“但不如我的华丽,”他喃喃自语,“不,怎么看都差一个档次,不过他的胡子确实相当醒目。”

夏塔纳先生整个人都很醒目——精心设计过的,刻意营造出一种恶魔般的阴险气息。他又高又瘦,阴郁的长脸,两道浓黑的眉毛,小胡子抹了蜡油,硬邦邦的,下唇底下还留了一小撮胡须。他的衣着颇具艺术气息,剪裁极为精心,却隐隐透出一丝怪诞。

每个健康的英国人看到他都恨不能猛踹一脚。他们的语气千篇一律:“那就是该死的夏塔纳!”

他们的妻子、女儿、姐妹、姨妈、母亲乃至祖母,各自用她们那一代的口吻评价他,大意如此:“亲爱的,我知道,他当然很可怕。不过他太富有了!宴会也棒极了!而且他总用一些有趣又刻薄的话议论别人。”

谁也不知道夏塔纳先生究竟是阿根廷人还是葡萄牙人,或者希腊人,又或者来自其他国家。不过有三件事是人所共知的。

他出手阔绰,在公园大道的一间豪华公寓里过着舒坦日子。

他举办各种精彩聚会——规模有大有小,风格有的阴森有的高雅,还有百分之百的同性恋聚会。

几乎人人都有点害怕他。

最后这一点很难具体描述。大家普遍有种感觉:他对别人的了解未免过于透彻了些。人们还有一种感觉:他的幽默感相当古怪。

大家几乎都认为,得罪夏塔纳先生是件很危险的事。

今天下午他的幽默感对准了外表可笑的小个子,赫尔克里·波洛。“原来警察也需要消遣?”他说,“波洛先生,你都一把年纪了,才研究艺术?”

波洛平心静气地一笑。“我知道你借了三个鼻烟盒给他们展览。”

夏塔纳先生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谁没几项小收藏呢?改天你一定要来我家坐坐,我有些有意思的东西。我的收藏范围是不拘一格的。”

波洛笑笑说:“你的兴趣覆盖面很广。”“的确。”

突然,夏塔纳先生眼中光芒闪动,嘴角上翘,眉毛离奇地倾斜着。“我甚至可以展示你们那一行的东西,波洛先生!”“原来你有一间私人的‘黑色博物馆’?”“呸!”夏塔纳先生不屑地打个响指,“呸!布莱顿谋杀案凶手用过的茶杯,知名大盗作案用的铁锹——幼稚得可笑!我才不跟那种垃圾打交道。我的收藏全是精华中的精华。”“用艺术的眼光来看,你认为犯罪中的精华是什么?”波洛问道。

夏塔纳先生倾身向前,将两根指头搭上波洛肩头,嘶嘶吐气,颇具戏剧化效果地答道:“是犯罪的人,波洛先生。”

波洛的眉毛微微一扬。“啊哈,我吓着你了,”夏塔纳先生说,“亲爱的朋友,你我的视角简直是两极!犯罪在你眼中只是例行公事——凶杀、调查、线索,最终定罪(你的能力毋庸置疑)。这种陈词滥调我没兴趣!那些可怜虫,我看都懒得看一眼。落网的凶手必然是失败者,二流货色。不,我只从艺术的角度来欣赏,只收藏最好的!”“最好的是……”波洛问道。“亲爱的朋友——就是逃脱制裁的人!成功者!舒舒服服过日子、根本没被怀疑过的罪犯。我的爱好果然有趣吧?”“我想到了另一个词——不是‘有趣’。”“对了!”夏塔纳没有理睬波洛,径自喊道,“一次小规模的晚宴!用晚宴配合我的展览!这个点子太有趣了。我从前居然没想到。没错——没错,我眼前已经浮现出那一幕……你得给我点儿时间——下星期不行——就定在下下星期。你有空吗?具体哪一天合适?”“下下星期随便哪天都可以。”波洛微微欠身。“很好——那就星期五。十八号星期五,就这么定了。我赶紧记在小本子上。真的,这个主意我特别喜欢。”“我却未必喜欢。”波洛慢吞吞地说,“我并不想拒绝你的盛情邀请——不,不是那个意思——”

夏塔纳打断他。“只是这件事触动了你那根中产阶级的敏感神经?亲爱的朋友,你得把自己从警察心态的禁锢里解放出来。”

波洛缓缓答道:“对于谋杀,我确实持百分之百的中产阶级道德观。”“朋友,这又何必呢?愚蠢又蹩脚的凶杀——嗯,我同意你的观点。但谋杀也可以成为一种艺术!凶手可以成为艺术家。”“噢,这我承认。”“那还有什么问题?”夏塔纳先生问道。“但凶手总归是凶手!”“亲爱的波洛先生,能把一件事做得完美无缺,就足以为他脱罪了!你只想抓住每一位凶手,给他戴上手铐,关进监狱,最后在凌晨处以绞刑,这实在太缺乏想象力。我认为,每个真正成功的凶手都该享受政府拨款的生活津贴,而且有资格参加晚宴!”

波洛耸耸肩。“我对犯罪艺术的感受力并不像你想得那么迟钝。我可以欣赏完美的凶手——我可以欣赏一只老虎——褐色斑纹的庞然巨兽。但我会在笼子外头欣赏它,而不进笼子,除非职责使然。因为老虎可能会猛扑上来,夏塔纳先生……”

夏塔纳先生大笑。“我懂。那凶手呢?”“也许会杀人。”波洛正色答道。“亲爱的朋友,你的警惕性过高了吧!这么说你是不愿意来见见我收藏的老虎?”“正相反,我求之不得。”“真勇敢!”“夏塔纳先生,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想给你提个醒。刚才你要我认同所谓收藏凶手的主意‘很有趣’,我说我想到的不是‘有趣’,而是另一个词——危险。夏塔纳先生,你的爱好可能非常危险!”

夏塔纳先生笑了,笑得非常邪恶。“所以十八号那天你会赏光?”

波洛略一欠身。“十八号我会去。多谢了。”“我来安排一场小型宴会。”夏塔纳笑道,“别忘了,八点钟。”

他走开了,波洛站了一两分钟,目送他离去。

然后若有所思地缓缓摇头。第二章夏塔纳先生家的晚宴

夏塔纳先生的家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的管家开门请波洛进屋,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把门关上,麻利地为客人脱下大衣和帽子。

他以完全不带感情的声音低低问道:“请问先生怎么称呼?”“赫尔克里·波洛先生。”

管事拉开一扇门通报:“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到。”一阵谈话声随之传到门厅。

夏塔纳先生端着一杯雪利酒过来迎接,衣着依然无可挑剔。今晚他神情中的邪恶意味更显浓重,两道几乎挤到一起的眉毛流露着嘲讽之意。“我来介绍一下——认识奥利弗太太吗?”

见波洛略显吃惊,喜好炫耀的夏塔纳先生十分得意。

阿里亚德妮·奥利弗太太是当代最著名的侦探小说及惊悚小说作家之一。她发表过不少杂文(如果不那么计较‘杂文’的严格含义的话),主题分别有“犯罪的倾向”、“著名的情杀案”和“情杀与谋财害命之比较”等等。她同时也是一位激进的女权主义者,每次有重大的凶杀事件见报时,一定会配上奥利弗太太的采访。奥利弗太太受访时曾说:“如果苏格兰场的主管是女人就好了!”她非常相信女性的直觉。

除此之外,她倒是个和善可亲的中年妇女,虽不修边幅,却别有风韵;双眼富有神采,肩膀结实;头发花白了不少,屡次试验良方都不见效。有时候她的外表颇具知识分子气息——大把头发向后拢,在后脑绾成一个大髻;有时候又突然梳圣母马利亚的发圈,或者干脆放任满头鬈发松松垮垮地堆着。而今晚她居然梳了刘海儿。

她以悦耳的低音跟波洛打招呼。他们以前在一次文学界的晚宴上见过面。“巴特尔警司你一定认识吧?”夏塔纳先生说。

一个高大魁梧、神情严肃的男人走过来。在旁人眼中,巴特尔警司不仅是一座木雕,而且还是用战舰上拆下的木料雕成的。

巴特尔警司大概是苏格兰场最典型的形象代言人。他的外貌总给人以迟钝、愚蠢之感。“我认识波洛先生。”巴特尔警司说。

他那木雕般的脸挤出一个微笑,随即又恢复了原先毫无表情的样子。“这位是瑞斯上校。”夏塔纳先生继续介绍。

波洛与瑞斯上校从未谋面,但听过他的事迹。他一头黑发,很英俊,古铜色的皮肤,年约五十岁,常常出现在帝国位于海外的疆土上——特别是当地面临纷争的侵扰时。“特工”的名头虽显夸张,却能恰如其分地向外行人形容瑞斯上校的工作性质和范围。

波洛似乎领略到主人的幽默指向何方了。“另外几位客人迟到了,”夏塔纳先生说,“大概是我的错,我好像通知他们八点十五分来。”

门开了,管家通报:“罗伯茨医生到。”

来人以轻快诙谐的步态迈进屋来,是个神采飞扬、表情丰富的中年男人,一双小眼睛转个不停,头顶微秃,略显发福,浑身上下像经过了仔细的清洗和消毒,一看便知是个医生。他既热情又自信,令人感觉他的诊断值得信赖,开出的药方想必既讨喜又有效——“康复期可以喝少许香槟”。一个精于世故的人。“应该没迟到吧?”罗伯茨医生和蔼地问。

他与主人握手,并被介绍给其他客人。他似乎对巴特尔警司格外热络。“啊,苏格兰场的头面人物,对吗?有意思!按理说今晚不该催你谈本职工作,但我得提醒一下,我可能会问个没完没了。我一直对刑事案件很有兴趣。也许医生不该这样,在神经紧张的病人面前可不能说这些,哈哈!”

门又开了。“洛里默太太到。”

洛里默太太六十岁左右,衣着精美,妆容雅致,白发经过精心梳理,嗓音清脆而尖厉。“但愿没迟到。”她走向主人。

然后她又和认识的罗伯茨医生打招呼。

管事又通报:“德斯帕少校。”

德斯帕少校又高又瘦,英气逼人,只是太阳穴上有个伤疤。介绍完毕后,他自然地和瑞斯上校攀谈起来——两人很快聊起健身运动,交流着狩猎旅行的经历。

门最后一次打开,管家通报:“梅瑞迪斯小姐到。”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走进来。她身材中等,很漂亮,棕色的鬈发堆在颈部,一双灰色的大眼睛之间距离较远;脸上扑了点粉,但没化妆。她语速很慢,相当害羞。“天哪,我是最晚的?”

夏塔纳先生送上一杯雪利酒,对她极尽溢美之词。他的介绍正式得有点过头了。

梅瑞迪斯小姐在波洛身边啜了一口雪利酒。“我们这位朋友特别注重细节。”波洛微笑着说。

女孩表示赞同。“我知道。现在的人介绍时都偷懒,只说句‘这些人你应该都认识吧’就结束了。”“不管人家到底认不认识?”“不管认不认识都这样。有时就弄得场面很尴尬——但今天这种介绍让人有点害怕。”她略一迟疑,才说,“那位是奥利弗太太吧,小说家?”

奥利弗太太正和罗伯茨医生聊天,音色低沉,声音很大。“医生,你不能忽视女性的直觉。女人懂这些事。”

她忘了自己没露出额头,伸手想把头发往后拢,碰到刘海儿才停下。“她就是奥利弗太太。”波洛说。“写《藏书室女尸之谜》的那位?”“就是她。”

梅瑞迪斯小姐微微皱眉。“那个一直板着脸的人——夏塔纳先生说他是警司?”“苏格兰场来的。”“你呢?”“我?”“我很了解你,波洛先生。ABC谋杀案其实是你侦破的。”“小姐,你说得我都糊涂了。”

梅瑞迪斯小姐的眉毛拧成一团。“夏塔纳先生,”她刚开口就停住了,“夏塔纳先生——”

波洛平静地说:“别人都说他‘对犯罪事件特别上心’,看来传闻不假。他肯定想听我们相互争论。其实他已经把奥利弗太太和罗伯茨医生煽动起来了,这会儿他们正讨论无法追查的毒药。”

梅瑞迪斯小姐吓得喘着气。“这人真诡异!”“罗伯茨医生?”“不,是夏塔纳先生。”她微微颤抖,“他总让人隐隐害怕。永远猜不透在他心目中什么事最好玩。也许……也许是残忍的游戏。”“比如猎狐之类的?”

梅瑞迪斯小姐以非难的目光白了波洛一眼。“我是指——哎!总之是带点东方色彩的那一套。”“他的性格可能有点扭曲。”波洛承认。“爱折磨人?”“不,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怎么喜欢他。”梅瑞迪斯小姐的语气更加低落。“不过他家的晚宴肯定合你胃口,”波洛安慰她,“他有顶级的厨师。”

梅瑞迪斯小姐将信将疑地望着他,笑了。“哎呀,”她表示,“你挺有人情味的。”“本来就是啊!”“但你也看到了,”梅瑞迪斯小姐说,“这些名人都很可怕。”“小姐,你不该害怕,应该激动才对!你应该准备好签名簿和钢笔。”“唔,是这样,其实我对犯罪事件兴趣不大。女人嘛,都不爱这一套;读侦探小说的大都是男人。”

赫尔克里·波洛夸张地叹着气。“唉!”他咕哝着,“现在我真想变成电影明星,哪怕是最不走红的那种!”

管家推开门宣布:“晚餐准备好了。”

波洛的预测完全正确。菜色十分可口,服务也极为周到。灯光柔和,木器擦拭得锃亮,爱尔兰玻璃泛着蓝光。在朦胧的光晕中,主位上夏塔纳先生的形象显得更为恶毒。

他颇有风度地为男女人数不均而道歉。

洛里默太太和奥利弗太太分别坐在他右侧和左侧。梅瑞迪斯小姐坐在巴特尔警司和德斯帕少校中间。波洛则坐在洛里默太太和罗伯茨医生中间。

罗伯茨医生跟波洛开玩笑:“你可不能整晚都霸占着这里唯一的漂亮姑娘。你们法国佬从不浪费时间,是吧?”“不巧,我是比利时人。”波洛低声答道。“老兄,在女人的问题上,这没什么区别。”医生笑嘻嘻地说。

接着他一改玩笑的态度,以专业口吻与另一侧的瑞斯上校讨论起治疗睡眠症方面的最新进展。

洛里默太太转向波洛,谈起最近上演的剧目。她的眼光很独到,点评也十分中肯。话题相继转移到书籍和世界政局,波洛发现她知识渊博,颇有智慧。

餐桌对面的奥利弗太太正询问德斯帕少校知不知道什么冷僻的毒药。“噢,有箭毒。”“拜托,老一套了!用过好几百次。我是指新玩意儿!”

德斯帕少校淡然答道:“原始部落恪守传统,他们会一直沿用祖父和曾祖父当年可行的做法。”“真无聊,”奥利弗太太说,“我还以为他们经常试验新的草药什么的。我老觉得探险家能逮到好机会,带点儿闻所未闻的新毒药回家,把有钱的老叔伯通通毒死。”“那你应该在文明世界里寻访,而不是蛮荒地区。”德斯帕说,“比如现代实验室,可以培养出貌似无害却能致命的细菌。”“我的读者不吃这一套,”奥利弗太太说,“而且名称很容易混淆——什么葡萄球菌、链球菌……我的秘书很难处理这类文字,又非常枯燥,不是吗?巴特尔警司,你怎么看?”“现实中的凶手懒得费那些工夫,奥利弗太太,”警司说,“他们照旧用砒霜,效果好,而且容易取得。”“胡扯,”奥利弗太太说,“只是有些案子你们苏格兰场没发现而已。如果你们那里有女性——”“说实话,还真有——”“是的,那些戴着可笑的帽子在公园里打扰人家的女警察!我指的是女性主管。女人了解犯罪。”“她们一旦成为罪犯,往往都很厉害。”巴特尔警司说,“头脑冷静,心狠手辣,真不可思议。”

夏塔纳先生轻笑几声。“毒药是女人的武器,”他说,“一定有很多女人偷偷下过毒——结果一辈子没被发现。”“那当然。”奥利弗太太欣然应和,吃了一大口奶油拌鹅肝。“医生也有很多机会。”夏塔纳先生沉吟道。“抗议!”罗伯茨医生大喊,“病人中毒完全是意外。”他开怀大笑。“但如果我要犯罪……”夏塔纳先生又说。

他的停顿之中有些东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所有人都转向他。“我会做得非常干净。意外总是难免的——比如枪支走火,或者日常生活中的偶然事故。”

随即他耸耸肩,举起酒杯。“其实这话哪里轮得到我来说——这里有这么多行家……”

他喝了一口酒。烛光从酒杯里折射出红晕,映着他脸上抹过蜡的小胡子、唇下那一小撮胡须,还有古怪的眉毛……

片刻的冷场。

奥利弗太太开口了:“现在离整点差二十分还是过二十分?有天使经过。我的脚没交叉——肯定是黑天使!”第三章桥牌比赛

众人回到客厅,桥牌桌已经摆好了,咖啡也端了上来。“谁打桥牌?”夏塔纳先生问,“洛里默太太,我知道。还有罗伯茨医生。梅瑞迪斯小姐,你打不打?”“打,不过水平比较差。”“很好。德斯帕少校呢?好,你们四位在这边打吧。”“幸好可以打桥牌,”洛里默太太侧身对波洛说,“我是有史以来最忠实的桥牌迷之一,特别上瘾。如果晚宴没安排牌局,我才不会去,我会无聊得睡着的。说来挺不好意思,但确实如此。”

他们切牌选搭档。洛里默太太跟安妮·梅瑞迪斯一组,对抗德斯帕少校和罗伯茨医生。“性别大战呀,”洛里默太太坐下来,以娴熟的手法开始洗牌,“玩蓝草花叫牌法怎么样,搭档?限制从2开始叫。”“你们一定要赢,”奥利弗太太的女权主义情绪顿时飙升,“让男人瞧瞧,他们不可能事事称心如意。”“可惜,宝贝们没希望的,”罗伯茨医生兴冲冲开始洗另一副牌,“你发牌吧,洛里默太太。”

德斯帕少校慢慢坐下。他凝视着安妮·梅瑞迪斯,似乎刚刚发现她美得出奇。“请切牌。”洛里默太太不耐烦地说。德斯帕少校这才不好意思地切了她递过的纸牌。

洛里默太太熟练地发牌。“另一个房间还有一张桥牌桌。”夏塔纳先生说。

他穿过另一扇门,其余四人随他踏进一间布置得很舒适的小吸烟室,房中已摆好另一张桥牌桌。“我们也得切牌分组。”瑞斯上校说。

夏塔纳先生摇摇头。“我不打。我对桥牌没什么兴趣。”

另外三位客人也表示不想打,但夏塔纳先生再三坚持,最后大家都坐下了——波洛和奥利弗太太搭档,对抗巴特尔和瑞斯。

夏塔纳先生在旁观战,看到奥利弗太太的那手牌叫了“2无将”,不禁露出恶魔般的笑容,然后悄悄转往另一个房间。

这一桌打得很投入出神,大家表情严肃,叫牌的速度飞快。“1红心。”“过。”“3草花。”“3黑桃。”“4方块。”“加倍。”“4红心。”

夏塔纳先生站着看了一会儿,暗自微笑。他走到房间另一头,坐到壁炉边的一张大椅子里。旁边一张桌子上的托盘里已经摆好一瓶酒,炉火照亮了水晶瓶塞。

一向深谙照明艺术的夏塔纳先生成功模拟出了仅有火光照明的室内效果。如果想看书,手边一盏加了灯罩的小台灯就可以提供光源。柔和的泛光灯在整个房间里投下朦胧的光影,另一盏光线较强的电灯照着桥牌桌,叫牌声源源不断。“1无将。”——清晰果断,是洛里默太太。“3红心。”——斗志昂扬,是罗伯茨医生。“不叫。”——平平静静,是安妮·梅瑞迪斯。

德斯帕开口之前总要犹豫片刻,他的思考并不慢,但总爱再三斟酌才开口。“4红心。”“加倍。”

摇曳的火光照亮了夏塔纳先生的脸庞,他微微一笑。在连绵的笑意中,他的眼皮微颤了一下。

今天的晚宴令他乐在其中。“5方块。三局两胜。”瑞斯上校说,“打得不错,搭档,”他又对波洛说,“没想到你发挥这么好。幸亏他们没出黑桃。”“就算出了估计也没用。”巴特尔警司颇有风度地表示。

之前他叫了黑桃。他的搭档奥利弗太太手里有黑桃,但她“在某种直觉的召唤下”出了草花——结果惨不忍睹。

瑞斯上校看看手表。“十二点十分。有没有时间再打一盘?”“抱歉啊,”巴特尔警司说,“我习惯早早上床。”“我也是。”赫尔克里·波洛说。“那就结算总分吧。”瑞斯说。

今晚五场三局两胜的比赛打下来,男性大获全胜。奥利弗太太输给另外三家三英镑七先令。瑞斯上校赢得最多。

奥利弗太太虽然牌技不佳,牌品却很好。她欣然付了钱。“今晚手气真差,”她说,“有时候总这么不顺手。昨晚简直要什么来什么,一连三局来大牌,都一百五十分。”她起身收拾绣花的宴会手袋,刚想伸手去撩刘海,又及时忍住了。“我们的主人应该在隔壁吧。”她说。

她穿过那扇门,其他人紧随其后。

夏塔纳先生还坐在炉边的椅子上。桌旁的四位玩家仍专注于牌局。“5草花,加倍。”洛里默太太的声音冷静而机敏。“5无将。”“5无将,加倍。”

奥利弗太太走到牌桌边,这一局肯定很精彩。

巴特尔警司也跟过来。

瑞斯上校则走向夏塔纳先生,波洛跟在他后面。“我告辞了,夏塔纳。”瑞斯说。

夏塔纳先生没回答。他的脑袋低垂着,像是睡着了。瑞斯古怪地瞥了波洛一眼,走近几步。突然他低低惊呼一声,俯下身去。波洛立即凑过来,朝瑞斯上校指的地方望去——那东西很像一颗极其华丽的衬衫饰钉——然而不是。

波洛弯腰拉起夏塔纳先生的一只手,然后松手任其坠落。他迎上瑞斯询问的眼光,点点头。瑞斯立即高声招呼:“巴特尔警司,打扰一下。”

警司闻声而来。奥利弗太太继续旁观那场“5无将加倍”的牌局。

虽然巴特尔警司外表迟钝,但他的反应其实非常敏锐。他刚过来就扬起眉毛低声问:“出事了吗?”

瑞斯上校点点头,示意他留意椅子上那具沉寂的身躯。

巴特尔俯身观察。波洛若有所思地审视着夏塔纳先生的面孔。此刻那张脸显得十分滑稽,嘴巴颓然半张着——恶魔般的神情消失了。

赫尔克里·波洛摇摇头。

巴特尔警司直起身。他检查了夏塔纳先生衬衫上那个貌似饰钉的东西,但没有用手触碰;那并不是饰钉。他抬起夏塔纳软绵绵的手,又放下了。

现在他站起来,出奇的冷静、干练,颇有军人风范——打算切实掌握局面。“抱歉,打断各位一下。”

他抬高嗓门,带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公事公办的口吻,正沉浸在牌局中的几人不由得闻声望向他。安妮·梅瑞迪斯正要拿明手的一张黑桃A,伸出的手也随之悬在空中。“很遗憾地通知大家,”巴特尔警司说,“我们的主人,夏塔纳先生,已经死了。”

洛里默太太和罗伯茨医生霍然起身。德斯帕瞠目结舌。安妮·梅瑞迪斯轻轻吸了口气。“没搞错吧,老兄?”

罗伯茨医生立即调动职业本能,以一名医生“亲临死亡现场”的架势快步走过来。

但巴特尔警司魁梧的身躯很快挡在他面前。“等等,罗伯茨医生。请问今晚有谁进出过这个房间?”

罗伯茨瞪着他。“进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没人进出。”

警司转移视线。“是这样吗,洛里默太太?”“没错。”“管家或者仆人都没进来过?”“没有。我们刚坐下来开始打牌的时候,管家端来了那个托盘。后来就没见过他。”

巴特尔警司又望向德斯帕。

德斯帕点头同意。

安妮几乎喘不过气:“是的……是的,是这样。”“你这是干什么,老兄,”罗伯茨不耐烦地说,“让我检查一下——没准他只是晕倒而已。”“不是晕倒,很遗憾——法医没来之前,谁也不能碰他。各位,夏塔纳先生是被谋杀的。”“谋杀?”安妮惊怖而难以置信地喘着气。

德斯帕瞪着眼,眼神茫然。“谋杀?”洛里默太太尖声追问。“上帝啊!”这是罗伯茨医生。

巴特尔警司缓缓点头。他的模样活像一尊产自中国的满清官吏陶瓷像,面无表情。“他被人捅了一刀,”他说,“这就是死因。捅了一刀。”

随即,他突然发难:“今晚你们谁离开过牌桌?”

四个人的表情立刻变得极为丰富——摇摆不定。他看见了畏惧、顿悟、愤慨、沮丧、恐慌,却未能捕捉到任何能直接说明问题的线索。“怎么样?”

片刻的冷场后,早已起身如接受检阅的士兵般挺立的德斯帕少校平静地开口了,清瘦而不失智慧的脸转向巴特尔。“印象中我们每个人都曾先后离开牌桌——去拿饮料,或者往壁炉里添柴火。我两件事都做过。我走到壁炉旁边时,夏塔纳先生在椅子里睡着了。”“睡着了?”“嗯——当时我以为他睡着了。”“也许是睡着了,”巴特尔说,“也许那时他已经死了。这一点我们会立即着手调查。现在请各位移步到隔壁房间。”他转向身边一直沉默的人,“瑞斯上校,麻烦你陪他们去好吗?”

瑞斯点点头,表示会意。“好的,警司。”

四位牌友缓缓穿过那扇门。

奥利弗太太跌坐进房间另一头的椅子,低声抽泣。

巴特尔拎起听筒打了电话,然后说:“本地的警察马上就来。总部命我接手办理本案。法医也会尽快赶到。波洛先生,你看他死了多久?我估计超过了一小时。”“同感。但没法更精确了——不可能精确到‘这人死了一小时二十分四十秒’。”

巴特尔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坐在壁炉正前方,会对死亡时间的推算有轻微影响。我担保法医肯定会说死亡时间多于一小时,不超过两个半小时。谁都没听见或者看见什么。不可思议!凶手冒的风险太大了,夏塔纳可能会喊出声啊。”“但他没喊。运气在凶手一边。朋友,你说得对,真是一步险棋。”“有什么想法吗,波洛先生?关于动机之类的?”

波洛缓缓答道:“嗯,关于这一点,我有话要说。请问——夏塔纳先生没暗示过他今天请你们来赴的宴会是什么性质吗?”

巴特尔警司好奇地望着他。“没有,波洛先生,他什么都没说。为什么问这个?”

远远传来门铃声,还有人叩响门环。“我们的人来了。”巴特尔警司说,“我去带他们进来,过一会儿我们再详谈。先办例行公事。”

波洛点点头。巴特尔出去了。

奥利弗太太仍在啜泣。

波洛走到牌桌边。他什么都没碰,只是端详着计分纸,时而摇摇头。“愚蠢的小男人!哎,愚蠢的小男人。”赫尔克里·波洛喃喃自语,“装神弄鬼想吓唬人,幼稚!”

门开了,法医提着箱子走进来。本地警局的局长跟在后面,正与巴特尔交谈。接着来了一名摄像师。大厅里还有一名警员站岗。

刑事案件的例行侦查程序启动了。第四章第一个凶手?

赫尔克里·波洛、奥利弗太太,瑞斯上校和巴特尔警司围坐在餐桌四周。距离案发已过了一小时;尸体经过法医的检验并拍照之后已经搬走。一位指纹专家来过又走了。

巴特尔警司看着波洛。“叫那四个人进来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今晚这场宴会别有蹊跷?”

波洛谨慎而认真地回顾了前段时间在威塞克斯宫和夏塔纳的对话。“展览——呃?活生生的杀人犯,嗬!你觉得他是认真的?没拿你寻开心?”

波洛摇摇头。“噢,不,他是认真的。夏塔纳对他那如同恶魔梅菲斯特般扭曲的人生观十分得意。他极端自负,却也非常愚蠢——所以他才送了命。”“明白了,”巴特尔警司沉吟道,“除了他自己,来赴宴的有八位客人。也就是四位侦探——和四个凶手!”“这不可能,”奥利弗太太惊呼,“绝对不可能。这些人都不可能是罪犯。”

巴特尔警司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这可不好说,奥利弗太太。凶手的模样和举止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温和、安静、举止得体又讲道理的人往往恰恰是凶手。”“那么,一定是罗伯茨医生,”奥利弗太太一口咬定,“刚看到那个人,直觉就告诉我他有问题。我的直觉从不出错。”

巴特尔转向瑞斯上校。“先生,你看呢?”

瑞斯耸耸肩。他认为巴特尔指的是波洛的叙述,而非奥利弗太太的猜测。“有可能,”他说,“有可能。这表明夏塔纳至少命中了一个目标!但他也只是怀疑这些人是凶手,却无法确定。也许四个人他都猜中了,也许只猜中一个——但至少有一个;他的死就是证明。”“其中一个人受了惊吓——波洛先生,你的意见呢?”

波洛点点头。“夏塔纳先生名气不小。他有一种危险的幽默感,而且他的残忍尽人皆知。对方以为会被夏塔纳捉弄一整晚,然后再送到警方手里——就是你!他或她一定以为夏塔纳掌握了铁证。”“有吗?”

波洛耸耸肩。“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就是罗伯茨医生!”奥利弗太太仍不松口,“他特别热心。凶手往往都异常热心——作为掩饰!巴特尔警司,我如果是你,一定马上逮捕他。”“如果苏格兰场的主管是女人,一定会下这个命令。”巴特尔警司不带感情的双眼微眨了两下,“但既然现在管事的是男人,办事就得谨慎。我们一步一步来。”“哎,男人——你们男人啊。”奥利弗太太叹口气,开始构思报纸上的新闻标题。“最好现在请他们进来,”巴特尔警司说,“不能让他们逗留太久。”

瑞斯上校半站起身。“我们要不要回避——”

巴特尔警司撞上奥利弗太太表情丰富的眼睛,略显迟疑。他深知瑞斯上校的官方身份;波洛也曾和警方有过多次合作。让奥利弗太太留下则是破例。不过巴特尔心地善良,他想起奥利弗太太刚才打桥牌输了三英镑七先令,但结算时很爽快。“可以留下来,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他说,“但千万别打岔。”他看看奥利弗太太,“更不能提波洛先生刚才透露的情况。那是夏塔纳先生的小秘密,无论怎么看,都随着他的死被埋葬了。明白吗?”“完全明白。”奥利弗太太答道。

巴特尔大步走到门口召唤在前厅站岗的警员。“去小吸烟室,安德森在那儿招呼四位客人。你问问罗伯茨医生方不方便来一下。”“换了我就会把他留到最后。”奥利弗太太说,“我是指小说里。”她连忙道歉。“现实生活和小说略有不同。”巴特尔说。“我懂,”奥利弗太太说,“结构比小说差多了。”

罗伯茨医生走进来,轻快的步伐收敛了不少。“我说啊,巴特尔,”他说,“真他妈够狠!对不起,奥利弗太太,我这人藏不住话。从我的专业角度来看,几乎不敢相信!几码外坐着三个人,居然还敢拿刀把人捅死。”他连连摇头,“哇!我可没这胆子。”他的嘴角微微一翘,“我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才能让你们相信我不是凶手?”“唔,凶手总有杀人动机,罗伯茨医生。”

医生使劲点头。“那就很清楚了。我没有一丁点动机要除掉可怜的夏塔纳。我甚至跟他不太熟。他这人很滑稽——古里古怪的,有点神秘的东方色彩。你们自然会详细调查我跟他的关系,这我料到了,我不是傻瓜。不过你们查不出什么。我没理由要杀夏塔纳,而且我确实没杀他。”

巴特尔警司呆呆地点点头。“没关系,罗伯茨医生。反正我都会调查的。你是明事理的人。现在能否请你谈谈对其他三个人的印象?”“恐怕我的了解很有限。德斯帕和梅瑞迪斯小姐我是今晚才第一次见到。以前听说过德斯帕这个人——读过他的游记,挺有意思,写得不错。”“他和夏塔纳熟不熟?”“不清楚,没听夏塔纳提起过他。我说了,我听说过他,却没见过面。梅瑞迪斯小姐我以前从没见过,洛里默太太倒是认识。”“你对她了解多少?”

罗伯茨耸耸肩。“她是个寡妇,还算有点钱吧。很聪明,修养很好——桥牌技术一流。其实我就是在桥牌桌上认识她的。”“夏塔纳先生也没提过她?”“没有。”“嗯……对我们没多大帮助。好吧,罗伯茨医生,有劳你仔细回忆一下,说说你离开牌桌的次数,以及你印象中其他人的举动。”

罗伯茨医生回想了好几分钟。“这可难住我了,”他坦言,“我只大致记得自己的活动。我站起来三次——也就是我三次当明手的时候,离开座位活动了一下。有一次我去给壁炉添柴火,有一次给两位女士端饮料,还有一次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加苏打水。”“具体时间还记得吗?”“只能大概估算吧。我想牌局是九点三十分左右开始的。大约过了一小时,我去添柴火;没多久我又去拿饮料,大概只隔了一局;估计十一点半左右我去给自己倒威士忌加苏打水。不过这些时间都是粗略估算,不敢保证一定正确。”“放饮料的桌子在夏塔纳先生的椅子旁边?”“对。也就是说我经过他身边三次。”“每一次都以为他睡着了?”“第一次我是这么想。第二次甚至没看他。第三次我居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家伙可真能睡!’但是我那时其实也没看他。”“很好。你的牌友是什么时候离开座位的?”

罗伯茨医生皱起眉头。“难说……很难说。好像德斯帕去拿过另一个烟灰缸。他还去取过饮料——比我先去,我记得他问我要不要喝,我说暂时不用。”“女士们呢?”“洛里默太太走到炉边一次,估计是去拨火。我恍惚觉得她和夏塔纳说过话,但不敢确定。当时我正打一局很艰难的无将。”“梅瑞迪斯小姐呢?”“她确实离开过牌桌一次,绕过来看我的牌——当时我跟她搭档。后来她又看了别人的牌,在房间里逛了逛。我不清楚她具体都干什么了,没注意。”

巴特尔警司若有所思。“你们打牌时,没有人的椅子是正对着壁炉的吗?”“不,都是斜对着,中间还隔了个大橱柜——中国产的,很漂亮。当然,我看得出来,捅死那老家伙完全有可能。但轮到你打牌的时候,注意力都在牌局里,哪有闲情东张西望、关注周围的动静?唯一有机会下手的就是某一局的明手。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凶手必定是明手。”巴特尔警司说。“但仍然需要极大的胆量!”罗伯茨医生说,“谁敢说关键时刻不会刚好有人抬起头?”“对,”巴特尔说,“风险很大。可见凶手的动机一定很强烈。如果我们知道动机就好了。”他撒起谎来脸一点都不红。“应该能查到吧,”罗伯茨说,“你们可以查查他的文件什么的,肯定有线索。”“但愿如此。”巴特尔警司郁闷地说。然后他又犀利地瞄了罗伯茨一眼,“罗伯茨医生,我想请你帮点小忙,谈谈你的个人观点——男人之间随便聊聊。”“当然可以。”“你觉得他们三个人当中,谁是凶手?”

罗伯茨医生耸耸肩。“很简单。随便猜猜的话,我觉得是德斯帕。他胆子够大,又习惯了常常需要迅速反应的危险生活。他不怕冒险。我觉得女人不大可能干这事儿,应该需要不小的力气吧?”“未必需要多大力气。你看这个。”

巴特尔变魔术般突然抽出一件细长的东西,镶着宝石的圆顶闪闪发亮。

罗伯茨医生倾身向前接过来,以专业的目光仔细端详。他碰了碰尖端,吹了声口哨。“厉害!真厉害!这小东西简直是天生的杀人利器。跟切黄油似的——百分之百。我猜是凶手带来的。”

巴特尔摇摇头。“不,是夏塔纳先生的。门口的桌子上有很多这种小玩意儿。”“凶手就顺手牵羊了。弄到这么趁手的凶器,运气不错。”“噢,从某个角度来看是这样没错。”巴特尔缓缓说。“哦,对夏塔纳先生来说当然不走运了,可怜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罗伯茨医生。我是指这件事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我忽然想到,这说明凶手是发现这东西之后才心生杀意的。”“临时起意?不是预谋杀人?来了以后才动杀机?呃——你有什么依据吗?”罗伯茨打量着巴特尔,想一探究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巴特尔警司面无表情地回答。“啊,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罗伯茨医生慢吞吞地说。

巴特尔警司清了清喉咙。“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医生。感谢你的协助。方便的话请留个地址。”“没问题。西二区,葛洛切斯特街两百号。如果打电话可以联系贝斯沃特二三八九六。”“谢谢。不久我可能会登门拜访。”“随时欢迎。但愿报纸上别大肆渲染,我不希望那些紧张的病人担心。”

巴特尔警司回头看看波洛。“不好意思,波洛先生,如果你有问题想问,医生应该不会介意。”“当然不会,当然不会。波洛先生,久仰久仰。小小的灰色细胞——讲究秩序和方法。这些我都知道。你问的问题肯定特别有启发性。”

波洛两手一摊,一看就是外国人。“不,我只想梳理一下细节问题。例如,你们打了几轮桥牌?”“三轮,”罗伯茨医生立即回答,“你们来的时候我们正打第四轮。”“是怎么搭档的?”“第一轮德斯帕和我对抗两位女士。她们赢了,上帝保佑。我们根本没机会,完败。“第二轮,梅瑞迪斯小姐和我对抗德斯帕和洛里默太太。第三轮,洛里默太太和我对抗梅瑞迪斯小姐和德斯帕。我们每次都切牌选搭档,不过巧得很,大家刚好轮流组合了一遍。第四轮梅瑞迪斯小姐又和我搭档。”“输赢结果呢?”“洛里默太太每轮都是赢家。梅瑞迪斯小姐第一轮赢了,后两轮输。我小赚一点,梅瑞迪斯小姐和德斯帕输了一些。”

波洛笑道:“刚才警司问你这几位牌友谁可能是凶手。现在我来问问你对他们的牌技怎么评价。”“洛里默太太的牌技一流,”罗伯茨医生马上答道,“我打赌,她每年靠打桥牌都能赚不少钱。德斯帕也打得不错——风格比较理智,很有预判力;梅瑞迪斯小姐嘛,可以说比较爱打安全牌,不太犯错,却不够机灵。”“你自己呢,医生?”

罗伯茨眨了眨眼。“别人都说我叫牌叫得太高,但我总有不错的回报。”

波洛笑了笑。

罗伯茨医生站起身。“还有其他事吗?”

波洛摇摇头。“好的,晚安。奥利弗太太,晚安。你该拿这个案子做蓝本写小说。比你那些无法追查的毒药更有趣吧?”

罗伯茨医生踏出房门,步履又变得轻快多了。房门关上后,奥利弗太太不悦地抱怨:“蓝本!什么蓝本啊!人类的头脑都太死板了。我随随便便就能创作出比真实案件精彩得多的谋杀。我笔下从来不缺情节,而且我的读者喜欢无法追查的毒药!”第五章第二个凶手?

洛里默太太以贵妇般的姿态走进餐厅,她脸色略显苍白,但十分镇定。“给你添麻烦了。”巴特尔警司说。“你也是职责所在嘛。”洛里默太太平静地答道,“确实,目前这种局面很不愉快,但逃避也不是办法。我知道那个房间里的四个人之中必定有一个凶手。当然,就算我说自己不是,你们也未必相信。”

她坐进瑞斯上校挪过来的椅子里,和警司面对面,精明的灰色双眸迎上他的目光。她认真地等待着。“你跟夏塔纳先生很熟?”警司问道。“不太熟。认识好几年了,但来往不多。”“你是在哪里认识他的?”“埃及的一家酒店——好像是卢克索的‘冬宫’酒店。”“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洛里默太太微一耸肩。“我觉得他——这么说吧——是个骗子。”“你——恕我冒昧——没有除掉他的动机吗?”

洛里默太太似乎被逗乐了。“说真的,巴特尔警司,就算我有动机,难道会承认吗?”“也许会,”巴特尔说,“真正明智的人会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

洛里默太太垂下头,若有所思。“这话也没错。不,巴特尔警司,我没有除掉夏塔纳先生的动机。其实他是死是活我都不在乎。我觉得他喜欢装腔作势,行为乖张,有时候很烦人。这是我的看法。”“好的。洛里默太太,能否谈谈对另外三位牌友的印象?”“恐怕我了解得有限,德斯帕少校和梅瑞迪斯小姐都是今晚第一次见。他们都挺讨人喜欢的。罗伯茨医生之前认识,印象中他是个很受欢迎的医生。”“你没找他看过病?”“噢,没有。”“那么,洛里默太太,能否说说今晚你离开座位多少次,以及其他三人的行动?”

洛里默太太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我就猜到你要问这个,刚才我已经回忆过了。我当明手时起来过一次,去了壁炉那边,当时夏塔纳先生还活着。我跟他说用木柴烧火真好。”“他回答了?”“他说他讨厌暖炉。”“有人听见你们的对话吗?”“应该没有。我刻意压低嗓门,免得打扰牌友。”她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事实上,夏塔纳先生当时还活着、并且和我说过话这件事,只有我的一面之词而已。”

巴特尔警司并未深究,继续以冷静而条理分明的态度询问。“当时是几点?”“我们差不多已经打了一小时多一点。”“其他人呢?”“罗伯茨医生端过一杯饮料给我。他自己也拿了一杯——那是更晚的时候。德斯帕少校也去端了杯饮料——大概十一点十五分左右。”“只有一次?”“不……好像是两次。男士们起来好几次,但我没注意他们干什么。梅瑞迪斯小姐似乎只离开座位一次,绕过去看搭档的牌。”“但她一直留在牌桌周围?”“我不敢确定。她也可能走开过。”

巴特尔点点头。“这些表述都很模糊啊。”他咕哝着。“很抱歉。”

巴特尔又一次变魔术般抽出那锋利而精致的短匕首。“请你看看这个,洛里默太太。”

洛里默太太不动声色地接过来。“以前见过吗?”“从没见过。”“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我没注意。”“洛里默太太,你可能已经意识到了,用这样的武器,女人也可以跟男人一样轻松地取人性命。”“估计是吧。”洛里默太太平静地答道。

她倾身将那精美的小玩意儿还给他。“但话说回来,”巴特尔警司又说,“那个女人也得彻底豁出去。风险非常大。”

他等了一分钟,但洛里默太太没做任何回答。“你知不知道另外三人和夏塔纳先生的关系?”

她摇摇头。“完全不了解。”“能否谈谈你觉得他们三个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洛里默太太僵硬地挺了挺身板。“这不是我的风格。这种问题相当失礼。”

警司窘得活像个被奶奶狠狠批评了一顿的小男孩。“请留个地址。”他拉过笔记本。“切尔西,奇尼小区一百一十一号。”“电话号码?”“切尔西四五六三二。”洛里默太太站起身。“你有问题吗,波洛先生?”巴特尔赶紧说。

洛里默太太停下来,稍稍低下头。“夫人,我不问牌友们有多大可能是凶手,只打听打听他们的牌技,应该不算失礼吧?”

洛里默太太冷冷答道:“如果跟案件有关,我当然不介意。不过我看不出打牌和案子的关系何在。”“这一点由我判断。方便的话就谈谈吧,夫人。”

洛里默太太以哄傻孩子似的厌烦口吻答道:“德斯帕少校的打法很稳健。罗伯茨医生叫牌叫得太高,但打得很有技巧。梅瑞迪斯小姐打得不错,却有些过于谨慎。还有其他问题吗?”

这回变魔术的是波洛,他拿出四张揉皱了的桥牌计分纸。“夫人,这些计分纸有你亲笔记录的吗?”

她检查了一遍。“这张是我写的,第三轮的分数。”“这张呢?”“一定是德斯帕少校写的。他每记一局就画掉之前的分数。”“这一张?”“梅瑞迪斯小姐写的。第一轮。”“所以没记完的这张是罗伯茨医生写的?”“对。”“多谢,夫人。就这样吧。”

洛里默太太转向奥利弗太太。“晚安,奥利弗太太。晚安,瑞斯上校。”

她和四人都握了手才离开。第六章第三个凶手?“从她嘴里挖不出什么情报,”巴特尔说,“还反将我一军。她这人很传统,一心为别人着想,却傲慢得要命!我不相信她是凶手,但也难说。她做事很果断。波洛先生,你研究桥牌计分表的用意是?”

波洛将计分表摊在桌上。“不觉得很有启发吗?这次的案子,我们应该关注什么?指向性格的线索。不是一个人的性格,而是四个人。最能体现性格的,莫过于这几张纸——这些潦草的字迹。请看第一轮——进程平淡,很快就结束了。字很小,很整齐——加减法做得很仔细——计分的是梅瑞迪斯小姐,她和洛里默太太搭档。她们一直占上风,最后赢了。“下一张每记一次就画掉之前的,不容易看出牌局进展,但却可以窥见德斯帕少校的个性——喜欢一眼就看清自己的处境。字比较小,风格鲜明。“第三轮由洛里默太太记分——她和罗伯茨医生搭档对抗另外两人——争夺非常激烈,双方的分数轮番上涨。医生叫牌叫得太高,最终未能得手——但他们两位都是一流高手,所以一直没落后太多。如果医生过高的叫牌引得对方也轻率叫牌,他们就有机会通过‘加倍’锁定胜局。看,这些数字是没打成的加倍牌。字迹也很有特点,优雅、清晰、有力。“这是最后一张计分表——没打完的那一轮。你看,每个人写的计分表我都收集到一张。字体很有派头,分数不如前一盘高。大概因为医生跟梅瑞迪斯小姐一组,而她打牌很胆怯吧。他的叫牌吓得她更保守了。“可能你觉得我问的那些问题很愚蠢,其实不然。我要了解这四名牌手的个性,而由于我只问桥牌的问题,他们都乐意开口。”“我从不认为你的问题愚蠢,波洛先生,”巴特尔说,“我多次见识过你的精彩表现。大家各有各的办案方法,我理解。我一般都让手下的探员们自由发挥,每人都得摸索出最适合他的方式。这些以后再说,先请那女孩进来。”

安妮·梅瑞迪斯心烦意乱。她站在门口,呼吸急促。

巴特尔警司立即化身为慈父。他起身为她摆好一把椅子,角度稍稍错开。“坐,梅瑞迪斯小姐,请坐。别紧张。表面看起来很吓人,但其实问题没那么严重。”“这已经够严重的了,”女孩低声说,“可怕……真可怕——想到我们之中有一个……有一个人……”“思考的事就交给我好了,”巴特尔和蔼地说,“梅瑞迪斯小姐,先说说你的住址。”“沃林福德,温顿别墅。”“没有市区的地址?”“没有,来市区时我会在俱乐部暂住。”“你的俱乐部是?”“‘女子海陆军’俱乐部。”“好的。那么,梅瑞迪斯小姐,你跟夏塔纳先生熟吗?”“一点都不熟。我一直认为他很吓人。”“为什么?”“哎,本来就是啊!那恐怖的微笑!还有他低头看你的样子,简直要咬你一口。”“你们认识多久了?”“九个月左右。我是去瑞士参加冬季运动时认识他的。”“没想到他还参加冬季运动。”巴特尔吃了一惊。“他只滑雪。滑得非常好,技巧高明,花样很多。”“嗯,听起来很符合他的个性。后来你们经常见面吗?”“唔……挺多次。他请我参加宴会什么的,都挺有意思。”“但你不喜欢他这个人?”“不,他让人浑身哆嗦。”

巴特尔温和地问:“但你没有特殊理由要怕他吧?”

梅瑞迪斯抬起清澈的大眼睛,直视着他。“特殊理由?噢,没有。”“那就好。说说今晚的事,你离开过座位吗?”“我想没有。噢,对了,应该有一次。我绕过去看别人的牌。”“但是你一直留在牌桌附近?”“是的。”“确定吗,梅瑞迪斯小姐?”

女孩突然脸红了。“不……不,我好像也走动过。”“好。不好意思,梅瑞迪斯小姐,请尽量说实话。我知道你很紧张,人紧张的时候就容易——哦,就容易按自己的愿望来描述事情经过,其实这是得不偿失的。你走动过。是不是去了夏塔纳先生的方向?”

女孩沉默半晌,才说:“说实话……说实话……我忘了。”“好,就算你有可能去了那边。你了解另外那三个人吗?”

女孩摇摇头。“从没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位。”“你对他们怎么看?有谁可能是凶手?”“我无法相信,就是无法相信。不可能是德斯帕少校。我也不相信是医生。毕竟医生可以用简单得多的方法杀人——毒药什么的。”“换句话说,如果其中有凶手,你倾向于洛里默太太。”“噢,不,肯定不是她。她那么有魅力——和她打桥牌很愉快。她自己牌技那么好,却不让人无端紧张,也不会挑别人的毛病。”“但你把她的名字留到最后。”巴特尔说。“只是因为捅人一刀有点像女人的做法。”

巴特尔又变了一次魔术。安妮·梅瑞迪斯往后一缩:“噢,太恐怖了!我……我非拿不可吗?”“最好拿一下。”

她战战兢兢地接过匕首,反感得整张脸都变形了。“这么小的东西——就用这个——”“跟切黄油似的,”巴特尔兴致勃勃地说,“连小孩都能办到。”“你是指——你是指——”那双大眼睛惊恐万分地盯着他,“我也可能是凶手?但我没干。噢!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杀他?”“这正是我们想了解的问题,”巴特尔说,“动机是什么?为什么有人想杀夏塔纳?他的举止很夸张,但据我了解,他并不危险。”

她似乎微微倒吸了一口气——胸口忽然一鼓。“至少他不是敲诈犯之类的,梅瑞迪斯小姐。”巴特尔继续说,“不过反正你也不像藏有很多罪恶隐秘的女孩。”

她第一次微笑了,对他的宽宏和蔼深感欣慰。“嗯,确实没有。我没有任何秘密。”“那就不用担心了,梅瑞迪斯小姐。我们可能还会上门向你请教一些问题,不过全是例行公事。”巴特尔站起身,“现在你可以走了。我会让警员帮你叫出租车。你不用躺在床上瞎操心,吃两片阿司匹林吧。”

他送她出去。回来后,瑞斯上校低声调侃:“巴特尔,你真是谎话大师!那种慈父的姿态真是无人能比。”“没必要和她拉锯,瑞斯上校。这可怜孩子可能确实吓坏了——如果真是那样,再逼问她就过于残忍了,而我从来不是残忍的人;又或者她的演技太精彩,那即使我们留她到半夜,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奥利弗太太长叹一声,两手胡乱捋了几下刘海,把它弄得直立起来,整个人看着就像醉汉。“知道吗,”她说,“现在我相信她才是凶手!幸亏这不是小说。读者可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变成凶手。不过我仍然看好她。波洛先生,你觉得呢?”“我刚刚有了新发现。”“又是桥牌计分问题?”“嗯。安妮·梅瑞迪斯把计分纸翻过来,画了线,反面接着用。”“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生活拮据,不然就是天生节俭。”“她穿的衣服可不便宜。”奥利弗太太说。“请德斯帕少校进来。”巴特尔警司说。第七章第四个凶手?

德斯帕迈着敏捷轻灵的步伐走进房间——令波洛想起某种动物,又像是某个人。“抱歉让你久等了,德斯帕少校,”巴特尔说,“不过我想安排女士们尽快离开。”“不用道歉,我理解。”德斯帕坐下来,用探询的目光打量着警司。“你跟夏塔纳先生熟吗?”巴特尔开口问道。“见过两次。”德斯帕言简意赅。“就两次?”“仅此而已。”“在什么场合?”“大约一个月前,我们参加了同一场家宴。一星期后他又邀请我参加鸡尾酒会。”“在这儿举行的鸡尾酒会?”“对。”“具体是在哪儿?这个房间还是客厅?”“所有的房间。”“你见过这东西吗?”

巴特尔再次出示匕首。

德斯帕少校撇了撇嘴。“不,”他说,“当时我没有特意记下这东西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不必过多揣测我的话,德斯帕少校。”“不好意思,这推论显而易见。”

片刻冷场后,巴特尔继续发问。“你有什么讨厌夏塔纳先生的原因吗?”“数不胜数。”“呃?”警司有些吃惊。“我是指讨厌他——而不是杀人动机。”德斯帕说,“我一点儿都不想杀他,但我巴不得狠狠踹他几脚。很遗憾,现在没机会了。”“为什么想踹他,德斯帕少校?”“他这种鼠辈,就是欠踹。见了他,我的脚就忍不住发痒。”“你对他了解多少——我是指不良品行?”“他的打扮太讲究,头发太长,身上味道也难闻。”“但你却答应来参加他的晚宴。”巴特尔指出。“巴特尔警司,如果只去我欣赏的主人家,那我赴宴的机会恐怕不多。”德斯帕冷冷答道。“你喜欢人际交往,却不适应这些社交方式?”“我对社交的喜好只能持续很短时间。从蛮荒地区回到灯火通明的宅邸,和衣着精致的女人聚一聚,跳跳舞,吃一些好东西,说说笑笑——对,我很享受,但只是暂时的。那种虚伪的氛围很快就让我恶心,于是我又想逃离。”“德斯帕少校,你在蛮荒地区的游历生活一定很危险。”

德斯帕耸耸肩,微微一笑。“夏塔纳先生的生活并不危险——可他死了,我还活着!”“他的生活也许比你想象中危险得多。”巴特尔意味深长地说。“这是什么意思?”“夏塔纳先生有点好管闲事。”巴特尔说。

对方倾身向前。“你是指他管别人的闲事,然后发现了——什么?”“其实我是说,他也许是那种——呃——和女人纠缠不清的家伙。”

德斯帕少校靠回椅背上。他笑了,似乎被逗乐了,但笑声中又带有几分冷漠。“我想女人应该不会太在乎这种骗子。”“在你看来,杀他的凶手是谁,德斯帕少校?”“噢,不是我,也不会是梅瑞迪斯小姐。我无法想象洛里默太太下得了手——她让我想起我那几位敬仰上帝的姑妈。那就只剩医生了。”“能否说说今晚你自己和其他人的活动?”“我站起来两次——一次去拿烟灰缸,还拨了炉火,另一次去拿饮料。”“具体时间?”“不好说。第一次大概十点半左右,第二次十一点,我纯粹瞎猜的。洛里默太太曾经走到炉边一次,跟夏塔纳先生说了几句。我没听见他回答,但我当时没留意,不敢保证他没开口。梅瑞迪斯小姐在屋里逛了一会儿,但她似乎没接近壁炉。罗伯茨医生老是上蹿下跳的——至少起身三四次。”“我替波洛先生问问,”巴特尔笑道,“你觉得他们三位牌技如何?”“梅瑞迪斯小姐打得不错。罗伯茨叫牌叫得太高,挺丢人的。他该输得更惨才对。洛里默太太的牌技棒极了。”

巴特尔转向波洛。“还有问题吗,波洛先生?”

波洛摇摇头。

德斯帕留了奥尔巴尼街的住址,与他们道过晚安,就离开了。

门刚关上,波洛就动了动。“怎么了?”巴特尔问道。“没什么,”波洛说,“只是突然觉得他走路像老虎——对,没错,柔软、轻松,正是老虎一般的步伐。”“唔!”巴特尔环顾三位同伴,“他们之中,究竟谁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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