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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9 13:3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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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金刚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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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离家已成客

多年离家已成客试读:

情语

注定,故乡会离我远去,成为永远的眷恋和不老的符号。现在,惟有时时“拾音”,让记忆的更清晰,让存在的再记忆,以待乡愁泛滥时,静静循着恬美的声线,望乡、忆乡,直至泪眼蒙眬。——《故乡拾音》

多年离家已成客

村子,是祖辈们和新生代的村子;老屋,彻底成了父母的老屋。

母亲围着锅台忙活,父亲来回打着下手,而我,却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玩手机,偶尔与父母唠句家常。邻家大嫂进院,冲正炒肉的母亲喊了一句:“家里来客啦?”母亲头也顾不上抬,应到:“哪呀,是俺家三小儿!”听罢,我一怔,感觉自己多年离家在外,回家甚少,恍然已成客人。

其实,经常做饭的我,也试图凑到母亲跟前帮忙。可母亲扭头简单一打量我,便摇头逗趣说:“家里灰尘多、灶前烂草多,做饭烟熏火燎、油点乱溅,别再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回家一趟不容易,还是歇着吧!”我顿时满心羞惭,挽起袖管,下手忙活,用行动告诉母亲,我还是庄户人,没那么矫情。

可真下了手,便成了无头苍蝇:难动手,光动嘴,问个不停。切菜,要问菜刀在哪,胡萝卜在哪,葱姜蒜在哪?烧火,要问火柴在哪,柴禾在哪,烧什么柴?炒菜,要问铲子在哪,油盐酱醋糖在哪,炒到什么火候二老咬得动?全然是给母亲忙中添乱。无奈,母亲一声笑叹:“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你真是越帮越忙!”退到一旁的我,看着母亲佝偻的身影,不由黯然神伤。这还是我的家吗?我还是家里的一员吗?怎么感觉真成了客人?

母亲忙饭,我突发其想,四下找寻家里自己曾经的痕迹。还记得有一沓在师范时的书信,压在柜底,想留作青春的记忆。可我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母亲略显歉意地告诉我:“多少年你也不提这些信,以为你不要了;但又怕有什么秘密,就给你烧了!”我虽不舍,却安慰母亲说:“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是没用了。”

又找曾经的课本,没了;儿时的玩具,没了;穿过的衣服、用过的镜子、听过的磁带,全没了。我没再问母亲,只是愣坐在那里,环顾这个曾伴我孩提、青少时光的自己的家,已然找不到自己生活的痕迹。再坐在这里,真如回父母家做客一般,既熟悉又陌生。

吃饭,父母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客气地让我深感不自在,有愧意。饭后,母亲紧着收拾碗筷,把意欲洗碗的我推向一边,扔给了我电视遥控器。随后,拿出崭新的被褥,晾晒在阳光里,说:“这还是你们结婚那年回家时盖过的。”遥想,因工作忙、有女儿,回家都是匆匆回、匆匆走,已八九年没在家睡过。

父亲说要下地刨花生,问我去不。我高兴地问:“去哪?”父亲搭话:“谷地沟!”我愣了一下;母亲忙提醒:“哎呀,就是你小时候上树摘柿子掉下来的那个山沟嘛。”我“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跟着父母出了门。进了沟,却找不到自家的地;也难怪,多少年没回村种地,记忆淡了许多;加上村里的地荒的荒、撂的撂,父母力所能及地拣块好地种些花生,我哪里识得。

陪父母摘花生,农活已显生疏。吃力地扛着口袋回家,一进院,早已口干舌燥,被满树红通通的苹果,惹得垂涎欲滴。伸手、拽枝,摘了几个,洗了,坐在台阶上,吃个痛快。没想到,片刻一个小孩儿拉着母亲回家,边走边指着我告发:“奶奶,就是他,偷摘你家苹果!”

我和母亲一阵大笑。母亲笑得灿烂,笑孩子的天真;我笑得凄然,笑自己竟成“贼”。童年背诵的“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在今日自己遭遇,才真正明白了当年贺知章《回乡偶书》的尴尬与长叹。

偶然一次回家,丝毫找不到了曾经的归属感。村子,是祖辈们和新生代的村子;老屋,送走了我这位过客,彻底成了父母的老屋。而我,却多年离家已成客,不由怅然若失。(刊于广东《羊城晚报》2013年3月31日)

被“抛弃”的村庄

院内疯长的树木,台阶翠绿的青苔,院旁空荡的猪圈,似乎告诉人们:这家没人了!

本家侄子考上了大学,一时在故乡的小村庄传得很火。他爸走在村里,腰板也直了,脖子也梗了;遇人夸赞,他总故作谦虚:这小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笑眯的眼、乐歪的嘴,昭示着满心的骄傲。乡亲祝贺:这下不用再回村种地喽。他爸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侄子如当年的我,他爸如当年的我爹。父亲每遇干活累得直不起腰,或见我贪玩,就会唠叨:儿呀,将来不要学你爹,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里刨食吃;咱一定要考上学,离开这穷山沟。

我也算争气,实现了父亲的愿望,在城里工作、安家,再也不会回到村里种地谋生。

可眼见得,一批批上学的料,考上学,飞走了;一批批不是上学的料,进城打工、参军入伍,也飞走了;一批批在村里打拼的,也盘算着挣点钱,赶紧在城里买房,很快也是要飞走的。想来,心中不由一阵凄凉,难道生我、养我的村庄,注定是要被她的儿女们“抛弃”的吗?但事实确实如此。

那次回村,邻居大婶家的大门紧锁着。问过才知,自从大叔患胃癌去世后,大婶因受不了儿女不在身旁、整日田里劳累的孤苦,不久前改嫁到了城里。望着那曾经一直敞开的大门,恍然看到大婶亲切地唤我:小刚回来了?然后捧着一瓢黄杏送给我尝鲜,身后跟着摇头摆尾的小狗“板凳儿”。可一眨眼,门闭着,院内熟透的杏子无人摘食。不由怅然若失,大婶一家是不会再回来了。

与母亲聊天得知,村里一年又过世了几位乡亲。独自留守村里多年的鳏寡老人,永远地闭上了那扇房门;没了老伴的孤独老人,依旧不离不弃地守着那扇门,但注定也要迟早闭上。每过世一位,母亲就叹气许久,时不时地嘟囔几句:看见没,终有一天我和你爹也会像他们一样的。说时,眼圈泛红。我虽嘴上数落母亲不要乱说,可眼见父母一天天老去,心里还是一阵慌乱,担心没了父母,便没了家。

来串门的二婶,话语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喜的是,从小跟我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他的儿子,我的兄弟,在北京找了份工作,娶了个漂亮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忧的是,儿子儿媳工作忙,要让她搬进城里帮忙带孩子,一带就是好几年;不得不将未熟的庄稼转给他人,将久不住人的房子托邻居照看,将猪、鸡变卖处理,不日就要启程。料想,丧夫多年的二婶,估计也会被孝顺的儿子留在北京,难回故土了。

在村里溜达转了一圈,昔日孩子满街跑、喧嚷惹人烦的村庄,鲜有年轻人的身影,变得异常安静;偶有鸡鸣、狗叫,分外清晰。走村串巷的小贩车前,寥寥凑来几位步履蹒跚、身影佝偻的老人,用豁牙露风的话语砍着价。曾经一地地的庄稼,大都撂荒了,只剩零星点缀的一片片菜园。

最让我心酸的是,那一座座大门紧闭的院落。一把生锈的铁锁不知何时再将打开,即便打开,怕是院中已乱草丛生、屋内一地尘土;一堵剥落的土墙不知何人再来修缮,即便修缮,怕是也不会有人居住,只是思乡的游子想要留住曾经的家的符号。院内疯长的树木,台阶翠绿的青苔,院旁空荡的猪圈,似乎告诉人们:这家没人了!

突然跑来一个小孩,我甚是欢喜。随后孩子奶奶追来,说:过几天,孙子就要回城上幼儿园了,不知何时再回来,这心里空落落的。是呀,送回村庄让老人带的孩子,只是过客,住几年也会抛弃他的祖籍村庄。可悲的是,这村庄断不会在他的记忆里留下多少。

如今,那个被称作故乡的村庄,年轻人有走无回、老年人终将逝去、幼子们来了又走,陷入“光去人、不添人”的苍凉境地。不敢想象,这村庄,怕是要终将被永远地“抛弃”,永远留在身在异乡的村里人的记忆里;怕是有人回村,也只是意味着上坟,且这传统又能沿袭几辈,很难说!(刊于北京《新华每日电讯》2013年8月13日)

故乡拾音

融汇四季、万物的生命律动,便是一曲静谧悠远的田园交响乐。

许是离乡太久,抑或到了心生乡恋的年纪,先前司空见惯、充耳不闻的故乡之音,如今拾起,却分外美妙、直通心底,搅动了思乡的情愫,牵引着回乡的脚步。

村里一度孩子甚多,每逢假日或晚饭前后,从四面聚拢来的追逐嬉闹声,足可掀翻全村。那“叽叽喳喳”、“哼哈哇呀”的喧嚣,极富青春活力和生命张力;欢腾跳跃,似鼓点紧敲;饱满伸张,似弯弓拉满,大有稍不管束,便可疯狂成长的冲劲。“噔噔噔”的奔跑,落地有声,从村东到村西,从村南到村北,如浪潮随疾风绵延,此起彼伏,恣意荡漾,飘洒着童年快乐的影子。

一到饭点,做好饭的妈妈们,开始扯开喉咙,压着孩子吵闹的声浪,提高分贝,拉长声线,喊道:大毛、二毛,回家吃饭喽!急切中透着温情。至今,犹记村里二玲大婶喊孩子的尖音大嗓门,一遍不应,二遍便骂:再不回家,我拧死你!叉腰、挺胸,狮吼功般的造型,如在眼前。众声中,我会清楚分辨母亲的声音,亲切、温暖,将玩兴正浓的我拽到喷香的饭桌前,开始兄弟打闹、父母嗔怪的温馨一餐。

有孩子的村庄,就有希望;有动物的村庄,倍显殷实。庄户人家的庭院,皆会养些禽畜,犹如迷你动物园,随时可闻鸡鸣犬吠的聒噪。春天的鸡雏如毛线团,“叽叽叽”来回滚动,叫声中透着绒毛的质感。数月,“喔喔喔”打鸣的公鸡、“咯咯咯”生蛋的母鸡,便可满院奔跑;与“嘎嘎嘎”的鹅鸭、“咕咕咕”的鸽子等一道,热闹着农家,分外讨喜。

家里曾养过驴,每次听它“唰啦唰啦”吃草秸、“咯嘣咯嘣”吃豆粒,我自满心欢喜。因为吃饱了,便可套上小驴车,哼着小曲,去干农活;忽而扬起鞭子,清脆响亮地“啪”一声,驴儿便识趣地“嘎嗒嘎嗒”在乡间小路上紧跑。想来,那画面极具诗意,逍遥快活。蜜蜂,嗡嗡地吵闹着花树;牛儿,哞哞地耕耘着田垄;猪儿,哼哼地养蓄着肥膘;狗儿,汪汪地狂叫着踏实;猫儿,喵喵地看护着粮仓……动物虽吵但不招烦,因为它们也是农家一员,助燃了日子的红火。

自然之声,如诗如画。风起时,树叶“哗啦啦”翻转抖动,如在歌唱起舞;下雨了,雨滴“吧吧吧”拍打芭蕉,“叮咚咚”坠入池塘,如在敲击音律;飘雪了,寻食的麻雀“喳喳喳”闪飞,踏雪的人们“咯吱吱”慢行;夏日里,林间蝉虫“知了知了”欢鸣午后,草间蟋蟀“唧唧吱吱”伴奏静夜。若展开遐想,依稀可觉红日初升的欢腾、芽儿冒土的窸窣、露珠滑落的骨碌,就连星星眨眼都如银铃般动听。融汇四季、万物的生命律动,便是一曲静谧悠远的田园交响乐。“卖小鸡喽”,一声来自春天的吆喝,揭开了一年山村商贩的来访。“梆梆梆”的声响穿街过巷,这是卖香油的来了。循着清香,尾随一帮起哄孩童和几位农村妇女;“砰”的巨响声震全村,这是爆爆米花,炸弹状的转炉一揭,网罩内便散出喷香漂亮的爆米花。曾记,劁猪的、铸锅的、榨油的、收鸡蛋的、卖冰棍的、卖农产品的……各色生意人,一拨拨、一年年,活跃山村,延续不断。前日回家,叫卖的小喇叭一响,母亲便拉着孙女寻去,举回两根大鸡腿,引我恍然如回童年。

再回故乡,些许声响已然消逝,明显沉寂了许多。但我仍爱坐在山头,静听乡亲挑着水桶“吱吜吱吜”去打水,哪家屋内飘出“咿咿呀呀”的地方戏曲,谁家孩子坐着汽车“嘀嘀嘀”荣归故里。偶尔,我会面对大山拢嘴长吼,或捡块石子丢入水中,如是记忆在沟谷间折返回声,如是乡愁在水面上荡起涟漪。

注定,故乡会离我远去,成为永远的眷恋和不老的符号。现在,惟有时时“拾音”,让记忆的更清晰,让存在的再记忆,以待乡愁泛滥时,静静循着恬美的声线,望乡、忆乡,直至泪眼蒙眬。(刊于广东《羊城晚报》2013年6月9日)

乡间诗行

自然、乡亲,都是伟大的诗人,在乡间这片诗意的时空里,写下了无数有形无形的诗行。

乡间,是我心中的天堂,那里处处流淌着足可滋养心灵、启迪心智的美丽诗章。一行,一行,自然天成,不假修饰;朴素、静雅,如田野般无言无声,如乡亲般至真至情。闲来,我总爱走入乡间,或在心底检索,默读这些诗行,心便随之恬淡、超然。

土地似纸,勤劳的农人在其上挥汗成诗;那梯田,那田垄,那庄稼,便是诗行。手扶犁铧,一趟趟来回折返,犁松了春融待耕的大地。挥锹铲土,拍打成埂,栽下红薯秧苗,一行行嫩绿的诗行,在风中摇抖;翻土成坑,种下花生种子,一行行深埋的诗行,在土中酝酿。一排排玉米、高粱,一垄垄小麦、水稻,成片成片的庄稼,成行成行的队列,灵动而富有生机。

春种、夏管、秋收,农人应田垄之势在田间行走、劳作,双脚踏出一行行辛勤的诗行。这诗中有汗水,咸涩中裹着甘甜;这诗中有期冀,饱满中透着坦然;这诗读来不紧不慢、不急不缓,透着乡间自有的闲适。最喜,秋来丰收的庄稼装满车厢,深深的车辙沿着乡路延伸;仅两行,这诗读来却厚重、深刻,五味杂陈,喜乐交汇,可谱成欢快的曲子,在乡间飘扬。

天空似纸,总有出其不意的诗行在其上诞生。儿歌“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排成个人字,一会排成个一字”、古诗“一行白鹭上青天”的诗意景象,每年都会在特定季节呈现天际。这飞行的诗行,有着鸟儿对天空的渴望,有着团队的精神,更有着前路的未知、远行的艰辛;读来既感豪情,又觉伤情。

明净的夜空,偶有流星闪亮滑过。这神奇的诗行,可遇而不可求,借之读到了宇宙的浩渺,更读懂了心底的夙愿。雨过天晴,虹霓飞架;远观,似将天地联结。这多彩的诗行,壮丽鲜靓,引人无限遐思。飞机飞过拉出的白烟,直指远方;风筝飞舞拽着的长线,悬命飘摇;星星自由排列的线条,充满想像……所有天空中的奇妙诗行,有待人们去发现、去品读。

屋檐似纸,水在其上用不同形态,写出了独特的诗行。夏季,雨水滑过一行行鱼鳞般、波浪形的瓦片,在瓦尖垂挂成一道弧形的雨线;道道雨线,顺着屋檐垂下,形成一张哗哗流动的雨帘。这雨帘,如有声的诗行,洋溢着无尽的情趣。冬季,屋顶雪融成水,流至屋檐;却又在寒夜凝结,成冰柱、冰锥垂挂;阳光下晶莹闪光,片刻又可融水滴落。这冰挂,如清丽的诗行,讲述着水之形态的自然嬗变。

老家的乡村院落门口,大都有层层石条台阶。这些石条,不知出自哪座深山,不知经哪位石匠凿刻,不知走过了多少乡亲;见这些台阶时,便已显光滑,没了棱角,似藏蕴着几多岁月的沧桑与温情。

恍见,蹒跚的婴儿,一阶阶攀爬而上,且时有口水或鼻涕滴落,甚是可爱;健壮的少年,两阶并作一阶,跑上跳下,快步如飞,很是活跃;疲惫的农人,坐在台阶上,或端着饭碗往嘴里拨拉饭,或摇着蒲扇闲散地纳凉歇息,颇为惬意;佝偻的老人,一阶阶吃力上下,或坐在台阶上晒着太阳打着盹儿,又似是等待着久久未归的儿女,备感凄凉。这台阶,如史诗,记述着村里人的岁月流年和生活轨迹。

自然、乡亲,都是伟大的诗人,在乡间这片诗意的时空里,写下了无数有形无形的诗行。这些乡间诗行,或工整,或自由;或直白,或隐晦;或明快,或深沉;一行一行,写满了自然万物和勤劳农人的情趣与智慧,足可让我根植心底,静读一生。(刊于河南《东方今报》2013年2月20日)

乡村“行者”

乡村“行者”,是过客,也是常客,更是乡村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换米、换面喽!尖亮的喇叭吆喝声,打破了乡村的寂静。片刻,一位大妈赶到村口,趴在三轮车帮上查看、询问;稍后,买卖人扛起米面尾随大妈回家,扛出几袋玉米,交易成功。游走的车厢内,蔬菜、鸡腿、水果等不一而足,且随时令、需要变换,如百宝箱一般。一来二去,村里人与买卖人熟识起来,隔几天就盼着喇叭响起,换点儿啥;赶上饭点儿,会生拉硬拽留买卖人坐下吃饭;需要捎点东西、办点儿事,买卖人也不会推辞,肯定办妥。

有这样一群人,不属于村里,却长年在乡村游走,亦客亦友地融入村里,联通内外;如是不倦不歇、不离不弃执著的乡村“行者”。

绿色的衣装、包裹、单车,邮递员一来,便十分惹眼。喜欢读书看报的,会期待一句“报纸来了”,展开最新一期一睹为快;有亲人在外的,会期待一句“你家来信了”,打开信封激动捧读;若一句“你家小子寄钱来了”,那老人便格外兴奋,在一片夸赞声中笑绽了皱纹;若一句“通知书来了”,那苦读的农家孩子定如金凤凰一般,飞奔迎接,飞出大山。出村时,邮包里又会装上一沓信件、几包土特产。“行者”邮递员,送来的是外面的世界,寄走的是村里的思念。

谁家有个头疼脑热、小病小灾,一个电话,乡村医生便会匆匆赶到。顾不上休息,急忙打开药箱,检查、拿药;若需要输液,又会动作麻利地挂起吊瓶。不管刮风下雨、酷暑严冬,总会见他们在乡村奔走的身影。小时候,曾有乡村医生给我打针退烧、开药治疮;如今,又有乡村医生给父母输液治感冒。“行者”乡村医生,如天使般用他们的仁心、妙手,守护着村里乡亲的健康。

庙会唱戏的习俗,一直在乡村沿袭。每年农闲时节,总有剧团一班人,背井离乡,在乡村辗转奔波。村里男女老幼,场场必到,沉醉在悠扬的地方戏中,忘却了疲惫。或简陋或华丽的舞台,借助演员的演绎,呈现出一个个经典精彩且具教化意义的故事,代代传承不衰。当年演员在村里吃派饭,善良的乡亲会将他们当自家人,做上好的饭菜款待;有的甚至与乡亲结为亲戚,接走一两位农家小孩跟着学戏谋生。“行者”戏班演员,卸下箱子搭台唱戏,拆掉舞台装箱奔走,用自己的辛苦,为单调的乡村送去可心的文化大餐。

货郎、小贩、手艺人,在村里一年到头不断。卖小鸡的,托着两箱绒球般的鸡仔叽叽喳喳地叫醒了春天,引持家的妇女争相买回一群;卖菜籽的,将各种蔬菜种子送到门口,被勤劳的农人借春雨种入田园;卖冰棍的,一声吆喝唤出一伙孩子围拢上来,买一根解渴;粜玉米的,每个丰收的秋季,总会装满一车出村;卖年货的,每个腊月,都会被人们抢购一空。卖香油的,敲着梆子走村入户;劁猪的,搅得猪仔阵阵尖叫;爆爆米花的,“嘣”的一声散出漂亮的花朵;铸锅的,让破铜烂铁废铝重获新生;收农货的,将核桃、花椒、酸枣、药材等统统运出农村换成钱;唱小戏乞讨的,拉着二胡,几句唱词道出生世凄凉……各种行当的“行者”,让整个乡村如集市一般热闹,便利着农人的生活。

当然,这一幕幕虽如在眼前,却正渐行渐远;仍在乡村游走的,大多也换了行头、装备,成了新时代的“行者”。倒是随着乡村留守人员趋多,新生了一群“行者”。有的在城里打工,只在过年过节、农忙时节才回村小住,几日便走;有的在外地安家,周末假日回村里老家看望亲人,或清明时节回村上坟,不会久留;有的小孩儿,被大人在城乡之间送来接走,轮流照看。这是现实,却也无奈。

乡村“行者”,是过客,也是常客,更是乡村不可或缺的一分子;是他们丰富着农村的生活,助力着农村的发展,见证着农村的历史。如今,虽然我居住、生活在城里,但仍眷恋着乡村;这些“行者”,如一个个符号,承载着浓浓乡愁,在我的记忆里游走,牵动着回归乡村的脚步。我热爱这些乡村“行者”,更愿做一名连接城乡虔诚的“行者”,因为我的根在乡村。(刊于广东《宝安日报》2013年12月11日)

村戏

戏班走了,走了这一年的快乐,又开始了新一年的期盼。

熙攘的车流中,几个老人手拎马扎、水壶,一路说说笑笑。经验告诉我,县城附近有庙会,有村戏。一打听,果然,村戏来了。一时如回到孩童时代,对村戏的极度热盼再次一年一度地被唤起。

春天初来,村戏的消息也就似乎是被春风吹了来。草草吃罢晚饭,挨家喊上小伙伴就出发了。一路轻松,一路说笑。拐过山头,戏前音乐已起,远远地望见,前方灯光通明,直亮得天空隐去了星星。心底的躁动加速了血液流动,催得脚步如飞。

戏台下已坐了不少人。可最具吸引力的还是那些卖东西的小摊儿。瓜子、糖块、油条、麻花……各种普通、稀奇的食品应有尽有;刀、枪、车、球……各种精巧、仿真的玩具更是琳琅满目。孩子们是一个接一个地转摊儿,看这看那,问这问那,就等着看好了可心的,花光了兜里的钱,又找大人要。一个个兜里装,嘴里嚼,手拿玩具,大喊大叫,围着广场疯跑,追逐打闹;家长的呼唤全然不顾,上学的烦恼全部抛开,只一味地沉浸、游戏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

戏还没有开始,演员们都在后台化妆。玩累了,孩子们又都被化妆室的新奇召聚到了后台。从一切可以瞅见演员们装扮的窟窿、缝隙里,睁大眼睛,张大嘴巴,踮着脚尖;有的干脆就和后台管事儿的软磨硬泡、耍小聪明、玩捉迷藏,甚至大吵大闹,总之尽一切可能的手段,凑近后台,看清化妆的全过程。华丽精致的戏装、威风八面的刀枪、达官贵人的乌纱、皇后妃子的凤冠,还有各种做工精巧的首饰、头花……看都看不完,赏都赏不够。

伴随着急促的锣鼓点儿,大幕拉开,好戏开场。演员们在台上进进出出、打打闹闹、咿咿呀呀,看不懂招式、听不懂戏文的孩子们,也只是在戏台沿儿上、戏台根儿那,看个热闹而已,有时还要给十分入戏的演员们做个鬼脸,弄个恶作剧什么的。

看够了台上,看看台下,又是另一番景象。最入迷的还是老人们。伸着脖,侧着身,也不知从哪来的精神头儿,六七十了,还和戏里的人一起哭、一起乐、一起怒,这就是戏迷的境界吧!当然也有熬不住的,坐在那儿,摇摇摆摆、低头埋首,打着瞌睡。孩子们这时才来劲了,拿出水枪,喷醒这些“不敬业的戏迷”。打盹的老人激灵一下,又继续看戏,可能心里还感谢这些调皮的孩子把他们叫醒,才不至于落下精彩的情节。也有人看戏看不在心上,东瞅西望的,可能在找自己的孩子,也有可能在找自己的情人。

兴致渐少,时间渐慢;喇叭一吹,戏终人散。大人们吆喝上自己的孩子,成群结队四散开了,各回各村,各回各家。一路上,月光皎洁,洒了一地,照出一条银色的路。时而月在山头,时而月上树梢,时而又揉碎流入小溪中,闪在树林里,月伴一路,照着回家的人儿。没有了说笑,只是静静地跟着大人,听他们谈那些不太懂的戏;或者什么也不说,只听着那沙沙的脚步,想着热乎乎的炕头儿,握着新买的玩具睡个好觉。

三天的庙会,很快就结束了。眼看着整个华丽的舞台,被一点点地卸掉,装成大大小小的箱子,被几辆大卡车拉走,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还曾幻想着要与戏班一同去呢。戏班走了,走了这一年的快乐,又开始了新一年的期盼。

在盼戏、看戏、送戏的一年年中,我已成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可被孩子吵着看戏勾起的渴望,却丝毫没减。不是真看戏,只是借陪孩子看戏找寻一下自己儿时的记忆。此时看戏,心中又多了牵挂:孩子想要什么,大喇叭是不是吵着孩子,时间久了会不会冷。自己心里事儿多,可孩子却拿着荧光棒在那指着戏里的人乐呢。看来,自己儿时看戏的一幕又将在自己孩子的身上重演了。

村戏不断,快乐不断;快乐不断,幸福也就不断。(刊于安徽《合肥晚报2011年5月1日》)

珍藏父母的谎言

可他们却说:“你们在外需要钱,我们在家花不着,有钱。”

父母有时也说谎。

当我们跌跌撞撞刚学会走路时,总会莫名地摔跤,趴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抬头瞅着跟前的父母,渴望一双大手伸过来。可父母却说:“别怕,站起来,我拉。”自己趔趔趄趄地站起来,父母却已经退后了许多,伸着双臂在前方等待,于是又开始向前蹒跚迈步。都已经站起来了,还拉什么?

当我们整日被病痛折磨得哭天喊地时,父母总会及时地端来一碗白开水,拿来一枚枚药片。望着那些药片,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可父母却说:“别怕,一点都不苦。”战战兢兢地吃下药片,睡上一觉,果然又能活蹦乱跳了。谁说一点不苦,其实只是自己强忍着不哭不叫罢了。

当我们背上书包时,总是不愿离开温暖的家,到那个冰冷的学校。站在家门口,就是迈不开步,还时不时怯怯地看一眼生气的父母,多么希望他们说一句“不想去就别去了”或者“要不我陪你去”。可父母却说:“必须自己去上学,别想赖在家里。”自己只好怏怏地踏上上学的路,这一走就走了十几年。其实父母却一直跟在身后,悄悄地目送、心送自己上学,这一送也就送了十几年。

当我们被学习成绩搞得焦头烂额之时,父母总会在一旁默默地关注、鼓励着。考得不错,拿着100分的试卷,兴冲冲地横在父母面前,他们却面无表情地说:“值得鼓励,别太骄傲,要再接再厉哟。”其实,他们和自己一样,早在心里、或躲在角落里兴奋呢。考得不好,垂头丧气地和父母诉苦,他们却满脸笑容地说:“没关系,别太难过,下次努力就是了。”其实,他们和自己一样,早已万分着急,想着如何努力的办法。

当我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失恋、婚姻不成当然在所难免。经常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以泪洗面,或者整夜失眠。可父母却似乎不懂自己的心思,在门外说着“风凉话”:“别难过了,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那是你们没有缘分。等缘分来了,谁都挡不住,不用着急。”这么一说,心里还真敞亮了许多。其实父母早又托人去人家说道去了,为挽回这段姻缘跑前忙后地尽心尽力着。

当我们被工作整得晕头转向时,总会忘记了远在农村、守在家里的父母,有时连续一个月电话都不打一次,甭说常回家看看了;有时父母打电话过来,还会紧紧张张地说自己太忙,一会再打吧。可父母却强颜欢笑:“忙吧,别惦记我们,忙就不用回来了,我们好着呢,放心吧。”殊不知电话那头、家那头的父母会多失落。他们肯定是在数着日历、枕着回忆过日子,每到周末、节日总会在家门口张望,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儿归呀。

当我们抽空回到家里团圆时,最高兴、最忙碌想必要数父母了。准备了一桌饭菜,等儿女、孙辈都坐好唤父母来吃时,可他们却说:“你们先吃,我们不饿。”转身又去忙活去了。吃完饭,父母又靠前收拾起了那狼藉一片的餐桌。我们过去帮忙,可他们却说:“你们歇着去,我们不累。”一把把我们推开。走时,给父母丢下些零用钱,可他们却说:“你们在外需要钱,我们在家花不着,有钱。”死活不要,只得悄悄地藏下。其实,我们心里清楚,父母忙一天怎么会不饿、不累?上了年纪,挣不来钱,怎么会不缺?分明看到他们的衣服有补丁,饭柜里有咸菜和窝头嘛。

父母的谎言想必还有许多,细数也细数不过来。可就是这些谎言,让我们觉得无比幸福,受益终身;有时明知是受骗,却也暖意融融,值得一辈子去享受、去珍藏。父母爱说谎言,就让他们说吧。将心比心,我们不又在对自己的儿女,开始重复这些谎言了吗?(刊于广东《广州日报》2010年5月9日)

不要和父母这样说话

父母渐老,他们的一些言行,的确与我们合不上拍。

面对最亲最近的父母,我们往往会丢掉对待领导、朋友甚至陌生人的那份微笑、耐心与真诚,不假思索、毫无顾忌地抛出心之所想。然而,正是这些自认为没有芥蒂的不经意之言,却不知多少次让内心脆弱的父母黯然神伤、暗自流泪呀!

每遇出门,父母都会追在身后一遍遍提醒注意安全,注意冷暖,将小小的旅行包塞了又塞,将嘱咐的话讲了又讲。可早已成年的我们已经出门无数,心无所惧。即便如此,也千万不要很不耐烦地对满是担心的父母说:哎呀,知道了,烦不烦呀;装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干吗?其实,这些啰嗦正是我们出行的镇静剂,父母在家的定心丸,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此时,你只需回应一个个简单的“嗯”,便可安抚父母那颗不安的心。

父母呆在家里,却总是闲不住。他们会抓起你堆在床边的衣服,统统丢进洗衣机,弄得染色起皱;他们会趁你不在家时,整理好零乱的房间,可常用的东西却不见了踪影。即便如此,也千万不要很嫌弃地对一片热心的父母说:告诉你们多少次不要做了,就是不听,我们回来再做嘛!其实,忙碌一生的父母,只是不想在晚年成为儿女的累赘。此时,你只需和父母多些交流,让他们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他们便可快乐满足。

偷闲回家陪父母吃团圆饭。父母定会伸长筷子,往你碗里夹这夹那,装了顶尖一碗,生怕够不着、吃不到;而他们却很少往自己碗里夹,只是满足地忙了又忙。弄得自己很不自在,不知吃啥。即便如此,也千万不要很不领情地对满是爱心的父母说:要吃什么我自己会夹,别夹了。其实,父母等这顿饭等了很久,只将积攒的关爱全都融在那一筷之间。此时,你只需大口大口地狂吃,时不时地夸上一句好吃,给父母夹上一筷,便会一家人其乐融融。

上了年纪,就容易怀旧。父母总会一次次翻箱倒柜,拿出珍藏的物件欣赏一番:儿女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上学时得的奖状,逛街时买的玩具……儿女给他们买的一件毛衣、一双皮鞋、一个水杯……虽然这些物件都已过时无用。即便如此,也千万不要很是费解地对一片欢心的父母说:这些东西早该扔了,还留着干什么。其实,这些物件记录着我们成长的足迹,融注了我们对父母的孝心,守着这些物件,他们定是非常幸福。此时,你只需凑过去和他们一起回忆过往,一起欢笑就够了。

孩子离家,父亲的牵挂便只能付诸电话。虽然这电话随时会在办公室、会议室响起,会在你忙得不可开交、焦头烂额时响起;虽然电话的内容总是那些家长里短、嘘寒问暖,总是问什么时候回家吃饭……整得你是烦心又闹心。即便如此,也千万不要很是恼火地对满是关心的父母说:有事儿吗,没事,那就先挂了,我正忙着,先别烦我!其实,父母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想征询一下团聚的时间,绝无烦你之意。此时,你只需好声好气地告诉父母正忙,一会记得打回去就好。

当父母用他们所谓的真理指点我们的生活时,千万不要说:你们那套理论早就过时了!其实他们只是出于关心;当父母又端起那些剩菜剩饭时,千万不要说:别老吃剩饭了,又不差那点钱,怎么老不听!其实他们只是节俭惯了;当父母的溺爱让自己的孩子没有规矩时,千万不要说:别老惯着他(她),都成什么样了!其实他们只是疼爱孙辈……

父母渐老,他们的一些言行,的确与我们合不上拍,但千万不要和父母这样说话,伤了老人的心。其实,只要多些理解,多些耐心,多些沟通,三思而言,那年老的父母定会成为家中一宝,让你踏实、安心。将心比心,我们又何尝不是在对自己的儿女,重复着父母的这些不合拍的言行?恐怕谁也不想听到孩子和自己这样说话吧?(刊于上海《新民晚报》2010年8月29日)

父母不在心依何处

算算你一共还能回家看几次父母?

参加一位同事母亲的葬礼,亲眼看见同事跪对躺在面前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双眼红肿,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过亲人离去的痛楚,也根本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父母撒手而去将是何种况味。潜意识里,父母仍是年富力强,身板硬朗挺得过雨雪、肩膀有力经得起风霜,永远是我们心灵借以栖息的港湾,坚强而温柔,隔阂却安心。

如今听到这一声声悲凄的哭号,已再也无法抑制油生的酸楚,如针锥直戳心底。忽得发觉自己已过而立之年、妻儿环绕,父母已然跨过花甲之年、日渐枯老。一个一直害怕来临、却又不得不要直面的现实,已如魔鬼般地步步逼近,压得心头一阵憋闷,惶恐万分。

已经习惯了父母日夜守着那间破旧的土坯房,奔忙于那方简洁温馨的小庭院,经营着日子,熬煎着岁月,密密地编织着对远方儿子的思念和祈祷。只要无意在梦中闪现,或是有意在脑海里忆起,身上、心上就会涌起无尽的温暖和力量,坚强着疲惫滞缓的脚步。

已经习惯了一家三口回家,只要在家门口按响车铃,就会迎来久等的父母,满面笑容地下了台阶,双手抱过孙女,一阵嘘寒问暖中相拥迈进家门,寂静的小院顿时洋溢起久违的欢笑。父母那慈祥的面容、温情的问询,就如一贴强效的膏药,祛除了所有的烦恼与不快,独留幸福热辣辣在心头缠绕。

已经习惯了父母从乡下送来各种应时蔬菜,吃得放心又暖心。那几亩老田,父母一直在辛勤耕种,虽是一年一年地荒减,但从未断下。不为别的,就为了自食其力,不给并不富裕的我们增添负担;就为了让我们永远能吃上老家地里产的豆角、黄瓜、玉米、土豆,以满足他们做父母的丁点虚荣与骄傲,牵引住我们对根的眷恋与思念。

已经习惯了当我的馋虫作祟之时,总会有父母为我捧出的种种美食相伴。老家的老榆树、香椿树,每到春天都会被父亲扒得光秃,让母亲精心烹制出甜美的榆钱饭、香椿鱼儿,为我解馋。特别是闲冬里的煎饼、卤肉、炸糕,更是引得我如孩子般地缠着母亲为我准备;母亲也会如儿时般地嗔怪我是馋猫,相视一笑,满是甜蜜。

已经习惯了在工作之余,将思念的电话打到父母的炕头儿、地头儿。电话里的父母总是热情而兴奋地讲述着地里的收成、渐肥的猪仔以及村里的新鲜事儿;或者用试探的口气征询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如果回家一定带上老婆孩子。电话里的我,也总会如父母叮嘱我一般地叮嘱他们:天热记着防暑、天冷记着保暖、上山注意安全、生火注意通风……有时也会怀疑什么时候连我也变得婆婆妈妈,可是已不由自主。

是呀,已经全然习惯了父母守在老家的踏实感觉,习惯了有父母牵挂并牵挂父母的幸福时光。真的不敢想像如果父母不在了,会是什么样子。破旧的老屋是否还会经得起风雨,简朴的小院是否还会瓜果爬满篱墙;那盘土炕将不再火热,那方灶台将不再飘香;思乡的电话将打向何方,是否也会像失去父母的人们一样惟有将思念寄于坟茔、纸钱或是梦乡……那时,老家何以称其为老家?那日渐红火的幸福生活岂不是塌了半边天空,只留无父母的孩子泪眼婆娑、心痛无依、日渐消瘦!

突然想起网络上令无数人心酸落泪的一道简单算术题:想想你通常一年回家几次,再想想父母最长可能健在多少年,算算你一共还能回家看几次父母?这一简单的拷问,不知敲醒了多少借口堂皇、冷落父母的儿女。

庆幸我被及时敲醒,庆幸父母依然健在。我定会常回老家,常看父母,听听父母的唠叨,尝尝父母的手艺,再在父母膝下忘情地撒撒娇,让父母的有生之年,充满幸福和欢笑,让我那颗漂泊的心,心有所依,少留遗憾!(刊于湖南《老年人》2010年第8期)

用您爱我的方式爱您

“老换小”。猛地感觉,他们变成了我,我已成了他们。

回家,母亲照旧做了我最爱吃的手檊面,诱人的香气从泛亮的油花上飘腾开去。忍不住!一端上桌便伸长筷子,吸溜吸溜地一阵狂吃。母亲乐得合不拢嘴:瞧,还是那猴样儿!我嘴里塞满,含糊回应:嗯,还是那个味儿!

忽地,筷子挑到了碗底的荷包蛋,两个。趁母亲忙,偷偷挑了母亲的碗,没有。心里不由酸楚。虽然鸡蛋已不再稀罕,可母亲照样视为佳肴,专门留给我这老儿子。小时候,每当我夹着嫩黄的鸡蛋给母亲,她都会怜惜地说:娘不爱吃,你吃。瞅着我吃完,微笑着拍拍我的头。

而今,母亲年近七旬,我已为人父,可爱我的方式依然朴素、无言。望着荷包蛋,我喉头一紧,张不开嘴,低头夹到了母亲碗里。母亲还是那句:娘不爱吃,你吃。我不敢看她的脸,边挑面边说:天天吃鸡蛋,我不爱吃,你吃。母亲顿了一下:我儿生活好了,娘吃,娘吃。我用眼角余光瞄着母亲一口口吃完,如是在咀嚼岁月的甘苦和幸福。我不禁泪满眼眶。

那顿饭,我吃得很认真。每遇母亲特意准备的菜,我便有意少吃,多剩些留给他俩。我知道,父母勤俭惯了,只有我回家才会准备得如此丰盛。父母指着满桌的剩菜,嗔怪:就吃那么一点哪行,再吃点!我笑答:吃饱了,都吃撑了。既而顽皮地拍拍肚子,父母乐了:这又得让我们吃好几顿。我暗自偷乐:当年你们也是这么“骗”我多吃的嘛!

父母渐老,已然羸弱,似乎对我更多了几分依恋、依赖。让我感觉,应该多爱他们一些,一如当年他们爱我一样。

每次回家,我都会挑选父母最可心的东西带上。父母牙齿或落或松,我便会买些蛋糕、香蕉、豆腐之类的软活儿食品;父母小恙不断,头疼脑热、腰酸腿疼是常事,我便会买些感冒冲剂、追风膏等常备药物;父亲钟爱戏曲,我便会挑拣各种地方戏光盘,让他在家过足戏瘾。

到家门口,父母都会迎出来,喜悦地接过我手中的大包小包。一时让我想起儿时,父母进城赶集,都会买回我最爱吃的烧饼、麻花,最想要的小人书、文具盒,我也会早早地迎着他们。如今,父母腿脚渐重,很少进城。我便揣摩他们当年赶集的心,为他们送上晚年的生活所需。

那次,母亲电话偷偷告诉我:你爹脚崴了,肿得老高,痛得厉害,你抽空带他到医院看看吧。我请假回家,父亲一个劲说: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耽误这闲功夫干吗。瘦小的父亲坐在摩托上,异常紧张。我关切地说:没事,我骑慢点,你死死地拽好我的衣服。这情景,一如当年坐在父亲身后搂紧他腰的那个我。

医生检查后说,需要输液消肿。父亲明显神色慌张,凑到我身边悄声说:输液疼不,我一辈子没输过。我像父亲当年哄我打针一样,轻声说:没事,就扎那一下疼,像蚊子咬一口。说完,我便乐了,父亲也乐。坐在床边,给父亲削苹果,剥香蕉,递到他手上,父亲开心得像儿时的我。输完液,搀父亲去吃面。他又是紧紧拽着我的衣襟,不时慌乱躲避急驶的汽车。我握紧他的手,安慰他说:没事,跟紧我。“老换小”。猛地感觉,他们变成了我,我已成了他们。会不停地叮嘱父母注意身体,吃好睡好;会不间断地通通电话,询问父母是否安好;会全力挣钱攒钱,保障父母的晚年、健康;会编个谎话,告诉父母一切顺利不必操心……角色未变,但爱却明显换位。我暗自向父母保证:儿会用当年您爱我的方式爱您,力求更多。(刊于广东《深圳侨报》2011年10月10日)

父母的人生舞台

父母相依相伴、相互搀扶的共同舞台,是那片地,厚重而不老;是那座山,苍茫而永青。

父母的人生舞台很小,很黯淡,从未挣脱山村小家的圈子;父母的人生舞台却又很大,很华彩,足以撑起一家幸福的晴空。这舞台,便是父母耕耘一生、从未停歇的劳动舞台。

父母相依相伴、相互搀扶的共同舞台,是那片地,厚重而不老;是那座山,苍茫而永青。

暖春消融了大地,父母便忙着整修农具、积储农肥、培育种秧,共赴田间地垄,播种一年的希望。挥揪翻地,扶犁铧垄,挑桶担水,弯腰栽苗,一年的作物陆续入地、孕育。流火的炎夏,父母顶着骄阳,挥汗如雨,锄草松土,施肥浇水,精心打理着蓬勃的庄稼。秋收,父母日日穿梭在田间地头,金黄的玉米、硕大的红薯、饱满的豆谷堆满了屋顶、院落,也催绽了他们的笑脸。就这样,寒暑易节,父母在那片地上,永不疲倦地轮番耕作劳碌,供养着一家数口。

雨过天晴的夏日,父母常揣着干粮、奔走山岭,翻石块、捉蝎子,抡镢头、刨药材;暑气未褪的初秋,父母又背起口袋,爬山越沟摘酸枣。虽汗流浃背,或被荆棘划伤,可当满罐的蝎子、成堆的药材、整袋的酸枣,换来孩子的学费、一家的零花,那辛苦便也转作甜蜜。深秋渐寒,父母便挑起扁担、腰别镰刀,进山打柴割草,储备过冬、来年的烧柴。整垛的柴草,年年持续不断,温暖着全家、火红了日子。就这样,春秋更迭,父母在那座山里,寻奇探宝般靠山吃山,贴补着一家生活。

城里的工地、家里的庭院,是父亲的独自舞台,辗转劳苦,闲适自足。

我们兄弟读书、成家,迫使父亲背起铺盖卷,踏上了进城打工的艰辛路。不知父亲在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脊背被建材压弯又挺直了多少回;不知父亲在简陋无味的工地食堂,吃了多少难以下咽的馒头菜汤;不知父亲在污浊硌身的简易工棚,挨过了多少孤寂辛酸的不眠之夜。但,回首望,挨过去的苦日子、皆成家的三兄弟,便是父亲打工舞台的喜泪结局。

闲下来的父亲,饶有兴趣地在庭院种起了葡萄、花草、瓜果。每年葡萄成串、花开绚烂、瓜果累累时,父亲总会自豪地打电话,让我们回家品尝、观赏。兴尽,父亲便坐在温馨的小院里叭嗒叭嗒抽烟,如刻满故事的雕塑。偶尔父亲还会庭院拉开阵势,编编篮筐、做做木工、拉拉二胡,经营着老屋,乐享着晚年。

低矮的灶台、夜里的炕头,是母亲的独自舞台,辛勤劳累,幸福满足。

母亲常年趴在灶台上,魔术般地变幻着一日三餐,滋养着全家老小。母亲忙完地里,忙家里,拖着劳累的身子,在灶台切菜、和面,烧火、盛饭,动作麻利、饭菜喷香、不逊大厨。一句响亮的“吃饭喽”,唤来全家围坐美餐;可母亲总是坐不下来,一直略显自豪地忙活着,从照顾全家,到只照顾父亲,长年累月;直至灶台旁的身影已然佝偻,不时将弓弯的腰背捶了又捶。

夜间,父亲和我们兄弟早已睡熟,可母亲还在摇曳的油灯,或是明亮的电灯下,独坐炕头,穿针引线,缝缝补补、纳纳鞋底。如今虽眼已老花,却也难改习惯,常为孙辈做沙包、缝棉衣。逢年过节,母亲早早将我们的被褥晒得蓬松,方正地叠在炕头;盘腿坐着,和我们唠唠家常、回忆过往。想必,这便是母亲最幸福的晚年劳动。

父母在属于自己的人生舞台上,劳作不息,从不抱怨。这舞台,如一面镜子,不仅照出了父母辛苦无言的一生,更照耀着我们坚实有力地走好前路。(刊于北京《民生周刊》2012年第19期)

我和父母有个约定

往后,一定要随时电话告知你们的身体、生活状况。

打电话给母亲:“娘,家里可好?二老身体咋样?明天周末,我回家看您。”母亲爽快应答:“好,一切都好,别记挂我们。回家?太好了,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手擀面。”想起那筋道、细长的手擀面,我就垂涎欲滴,忙追加一句:一定要豆角肉丝卤哟。母亲笑着应承。

骑车回家,跑进院内,喊了声“娘”,却未闻回音。纳闷地撩开门帘,房门紧锁;父母可能下地干活了,或到邻居家串门了;我的猜测不仅未从邻家大婶那得到印证,还得知了一个让我揪心的口信:你爹肚子疼,你娘带他去输液了;留下钥匙给你。我接过钥匙,拔腿跑往卫生所。

半路碰到父母:母亲搀着一脸憔悴的父亲,蹒跚慢行。先前的兴奋,被这一幕猛地冲远:父母并没他们说的那么好。我紧步上前,搀过父亲:“有病怎么不说一声,没事吧?”父母齐声说“没事”。原来父亲昨晚就开始肚子难受、便秘,硬撑到早上下地给我摘了新鲜的豆角,实在扛不住,才去输液的。

深深的自责,化为对二老的责问:“有病怎么不说,还管我吃什么?”母亲却很淡然:“人老了,难免小病小灾的;说给你,不是怕你担心,给你添麻烦嘛!”一路询问,得知父亲并无大碍,这才放心。到家,一眼便见那篮嫩绿的豆角,不由一阵心酸。

安顿好父亲,母亲开始忙着和面、擀面。案板前的母亲腰身佝偻,几缕被染发剂染得发黄的头发,随着擀面杖的前后滚动而在额前飘摆;不时挺身直腰,用拳轻捶,感叹道:“老了,一着凉腰就疼,必须贴膏药。”我心一紧,从没听母亲说过腰疼呀,看来她又在瞒我。

吃饭的当儿,我和父母约定:“往后,一定要随时电话告知你们的身体、生活状况;不许只报喜、不报忧,更不能瞒报、虚报、谎报。”笑声中,父母点头答应。我痛快地吃了满满两碗面条,算是对父母辛劳的回报。

这个约定,还真定对了。

电话中,几次得知父亲因腹痛的老毛病而去输液,我便有种隐忧。果然,母亲焦急的电话来了:“你爹肚子疼得比以前厉害了,不行你回来送他到大医院检查一下吧!”我顾不得晚饭,连夜租车送父亲到省医院。结果让我倒吸一口凉气:阑尾炎,急需手术;幸亏送得及时,不然会有危险。父亲住院期间,也给母亲做了体检,还好一切正常。

有了这次经历,我打给父母、父母打给我的电话日渐频繁起来。不仅得知了父亲康复、母亲硬朗,粮食丰收、邻里和睦的好消息;约定而知的“忧”,更为珍贵。得知卫星接收天线支架锈蚀,我赶紧买了托人送回并装好;得知秋收忙不过来,我便回家陪父母一起下地忙碌;得知二老头疼脑热,我便紧急买些常备药捎回;得知因鸡毛蒜皮的小事与村里人拌了嘴,我便安慰父母气大伤身、尽量忍让……沟通多了,父母明显快乐了许多。

父母渐老,日益需要儿女照顾。然而他们往往碍于面子或怕添麻烦,一味报喜,不报忧;正是这些隐“忧”,却极易积成大麻烦。因此,身为儿女不妨与父母定个约定,与他们分担、为他们参谋、给他们温暖。这将是一份健康的约定,幸福的约定,爱的约定。(刊于上海《特别文摘》2013年第4期)

对母亲“吼”电话

我更难过,一句“吃了吗”却听成“想我了吗”。

拿起电话打给母亲:“娘,吃了吗?”放在平常,母亲肯定乐滋滋地说吃了饺子、面条,惹得我流口水。意想不到,母亲竟然答非所问:“想呀,你说能不想吗?有一个礼拜不回家,也没打电话了吧?树上的李子都黄了。”

我一头雾水,抬高声音“吼”道:“我是问您吃了没?”母亲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听清,略显难为情:“现在耳朵不好使了,哎!”一声叹息,母亲很是难过;我更难过,一句“吃了吗”却听成“想我了吗”,看来母亲正在惦记我这个离家的孩子呀!

记忆中,母亲的听力特别好。

孩儿的娘,耳朵长。儿时,整天在村里和伙伴们疯跑,话不投机,为点小事儿和别人打起来自是家常便饭。可生来体质就弱的我,总是被打的那一个。每当我被打得忍无可忍,便扯着嗓子哇哇大哭。不一会儿,母亲便出现在眼前,训斥那帮孩子,或替我道歉。

我很是奇怪,母亲为何总会听到哭声就赶来,简直是“顺风耳”嘛。母亲的解释让我似懂非懂:“村子小,也很静,自然听得清;可一帮孩子中,我却能准确听出是不是你在哭。等你做了父亲,也会听准自己孩子的哭声。”女儿渐大,对她的哭声、笑声、脚步声,我熟悉得很;我懂了母亲的话,更懂了母亲的爱。

女儿出生的那段时间,母亲住在我家。从未经过照顾孩子的忙乱阵势,我和妻子都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晚上睡得死沉。可母亲却会时常悄悄开灯进来,帮孩子换尿布、冲奶粉。我很奇怪,母亲睡在外屋,为何比我们先听到女儿的声音,并能准确判断是什么状况。母亲的解释很带技术性:“孩子翻身、哼叽、哭闹,都是因为尿了、拉了,或是饿了。没这听力,能拉扯大你们兄弟仨?”母亲辛苦,日积月累培养出的特殊听力和判断力,让我折服,更让我感动。

先前,母亲特别讨厌我对她大声说话。每当母亲在电话中唠叨:什么时候回家?孩子吃饭怎样?要知道疼媳妇哟!我都会对这些令耳生茧的陈词老调,很不耐烦;甚至编个理由,对电话那头的母亲“吼”道:“知道了!我还有事,先挂了。”顾不得考虑母亲是何感受,便自顾自地瞎忙去了。对我的“吼”,母亲很反感,骂我不懂事、不孝顺;于是我便乖乖地、有意识地轻声细语,免得母亲生气。

没想到,今年突然一场病,母亲的耳朵竟然背了许多,打电话竟然要“吼”,心中不由一阵酸楚。一个不愿看到却不可回避的现实,正向我逼来:母亲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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