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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0 03: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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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春雷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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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山

宝山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宝山作者:李春雷排版:情缘出版社:作家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8-01ISBN:9787551131223本书由天津中作华文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时代风云的立体画卷(代序)——简评长篇纪实文学《宝山》李炳银

巍峨的高炉虎踞龙盘,浩瀚的长江一碧万顷,猩红的铁水奔涌如潮,从美国进口的坦克吊车刚刚驶过吴淞大桥,插入江心的原料码头却被来自巴拿马的外籍巨轮拦腰撞断了……

静读青年作家李春雷最新创作的这本通过描述共和国历史上投资最大的工业企业——宝钢建设而透视民族工业化命运的长篇纪实文学,我心如潮汐,起起伏伏。原本难以驾驭的工业题材在作者的笔下竟然如此生动形象,鲜活逼真,让人时时鼻酸眼辣,情有所动。该作品气势磅礴,视野宽阔,思想深邃,文笔精美,把宝钢惊天动地的创业经历,把钢铁与工业、钢铁与人类、钢铁与生活、钢铁与国家的内在关系揭示得惊心动魄,堪称当代纪实文学的一部史诗性佳作。

长久以来,文学对工业题材的回避和忽视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因为工业世界里的主角是庞杂精密的现代化设备,整齐划一而又专业性极强的管理体系等等,这些生硬的素材很难活化为形象,很难圆满为故事。作为熟稔于社会科学的文人们,对此类生活的感知相对陌生。所以,除了极少数作家在这个园地里坚守之外,很少有人进一步窥探这个诡异的世界。殊不知,这正是文学的遗憾。

正像文中作家所言,现代工业是民族生存和发展的粮草库和油料站,是现代文明的孵化器,是人类历史的主河床,是我们栖息和享受的总依赖。尤其现在正值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关键时期,而国家的工业化又是实现民族复兴的最关键步骤,是这个时代最强劲的主旋律。刚刚闭幕的党的十六大确立了中华民族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奋斗目标和战略部署,明确指出本世纪头20年基本实现工业化是我们必须完成的首要任务。我们的作家应该有这个胆识,有这个责任去面对这个伟大的时代。只有敢于直视这个重大现实题材,并创作出真正的文学作品,才是一个无愧于时代、无愧于历史的作家。

宝钢建设的前前后后是中国工业化进程中一个极其重大的特殊事件,其孕育和诞生的全过程都与国家的命运直接联系在一起,它曲折的风雨历程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轰轰烈烈的上马,凄凄切切的停建,人民大会堂咄咄逼人的质询,惊天动地的地基位移……作者正是通过这一系列的典型事件,透视了国人从传统的工业心理到现代化意识艰难的嬗变和阵痛过程。文中有国家领导人,有省部级干部,有企业家,有科学家,有普通工人,时间跨度从20世纪70年代末一直到今天,涵盖了整个宝钢工程一、二、三期建设和生产的全过程。这个心路历程对中华民族的钢铁意识、工业意识、开放意识,是一次大淬火,一次大考验,一个大催熟。当时正值“文革”之后,百废待兴,人心初萌,冲天的爱国热情催促这个历史的圣婴早产了,脆弱的国力却难以承担这个重托。于是,一场风雷不可避免地响起来了;于是,宝钢有了那么多精彩的却又不必如此精彩的故事;于是,宝钢消受了那么多原本不必消受的压力和委屈。这是历史的误会,也是国人的遗憾,更是民族的教训。而宝钢也正是在这样的风霜雨雪中,渐渐地成熟和壮大起来了,成为共和国工业建设的擎天一柱,成为中华民族工业化进程中一座既提供最直接的经验教训又提供最优质工业原材料的无与伦比的宝山!

众所周知,钢铁是人类生产、生存、生活和发展所依赖的最重要的工业原材料,钢铁的开发与人类历史的进程息息相关。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和钢铁的关系更是路人皆知。21世纪之后,人类开始进入信息化时代,但高科技的载体仍然是优质的钢铁。正是从这个意义上,作者把宝钢置于一个时代的大背景下,放在政治、经济、文化的坐标点上,多侧面、大角度、全景式地展开文笔,把钢铁与工业、工业与民运、国运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的挖掘,让人感到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涌进心底,沸腾起火辣辣的冲动,冷静为沉甸甸的思索。

作者在叙述这个历史事实时,特别注重以一个个重大事件为中心,依次展开,远景式地展示了这个庞大的创业人群在历史的惊涛骇浪中自我觉醒、自我成熟、自我壮大的过程,有一种俯瞰历史,吞吐日月的大气。

另外,作者运用一种新异的创作手法,利用字体的转换,巧妙地把历史与现实、世界与中国、经济与文化、理论与趣闻编织在一起,给人一种丰满、真实和谐趣的直感,而且文笔婀娜多姿,曲径通幽,时而气壮山河,如鸣金石,时而耳语娓娓,如闻远香,充分表现了作者驾驭重大题材和语言的功力。

当代纪实文学创作已经丰富多彩,但作家们的视角多集中在社会问题的剖析上,对直接关乎民族命运的重大现实题材缺乏应有的直面的热切关注。实际上,作为一种文学和新闻的联姻,纪实文学的历史使命就在于此。只不过,这需要作家真正走出书斋,走进火热的现实生活中,对高科技时代中的金融、经济、政治等等各种事实进行多方面的了解和渗透。

纪实文学作家不仅应该学者化,更要社会化。

这是热烈的现实对当代作家激烈的呼唤,更是任何一位当代作家关注民族命运的义务和天职。作家,尤其是报告文学作家,应该成为这个伟大时代里最活跃的文艺工作者。

本书作家李春雷同志原是一家党报的优秀记者,曾获得中国新闻奖,凭着自己对文学多年的挚爱和对这个伟大时代的热切关注,毅然又回归作家队伍。为了真切、鲜活地反映当代火热的工业生活,他真正学习老一代作家的优良传统,先后到邯钢、鞍钢、宝钢等钢铁企业里体验生活达500天以上,与工人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甚至大年除夕也坚守在工厂第一线,被钢水烫伤,手上至今仍留有白花花的疤痕。这种精神实在值得敬佩和提倡。

我们的作家就应该这样,走进火热的生活,去体验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喜怒哀乐,去讴歌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所在。只有这样,才能写出真正无愧于时代的纪实文学精品。2002年10月(作者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引子

千百年来,炎黄子孙的心头从来都卧藏着一个煌煌大梦——民族强盛!并一直在竭力寻找着这一终南捷径。圣君贤相、儒家教化、疏浚吏制、轻徭薄赋、奖励农耕、洋务运动……

但事实呢?明清以来,文明却是越来越萎缩,国力却是越来越薄弱。我们曾引以为豪的四大发明更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造纸术和印刷术帮助欧洲大陆完成了资产阶级思想启蒙,把工业文明成果遍撒西方。而后这些殖民主义分子们在海上凭借着指南针的牵引,竟然找到了我们的母土,并用火药制成的弹丸轰塌了我们的国门,射杀了我们的先人,直至体无完肤,分疆裂土。

我们这块土地已经安适于几千年的农耕生活。浸淫在酥腴的黄土里的是庄园般自给自足的融融温暖,是儒家文化轻柔的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是阳光下矮壮的黄牛、黑黑的铁犁翻出的白嫩草根的缕缕醇香……

悠深敦厚的传统理念豢养着高大虚胖的中华民族,不堪重击!

也许东西方传统政治和文化背景的差异导致了思维方式的别样化?

中国封建社会特有的辉煌造就了农本思维和专制意识的格外顽韧。崇尚权力,崇尚土地,对天然物像的启迪缺乏灵感,往往只从迷信的神秘主义和机械的经验主义出发,没有遵循观察、分析、比较、试验的途径进行抽象探究,从而偏离了自然科学的轨道。而西方人在资产阶级革命以后,投机和冒险植入了他们的肌体,高效的社会机制像汽油一样燃烧着每人的血液。他们的目光离开了土地,抛弃了表面的现象推理,而专注于内核机理的分析试验,从化学、物理学、动力学入手,制造出了第一台机器、第一艘轮船、第一枝火枪……从而最早敲开了工业文明的秘室,进入了工业化的快车道……

人类文明的轨迹已像马拉松跑道一样明显无遗地展现在了面前——工业化——信息化……

谁回避,谁犹豫,谁迟缓,谁就将被淘汰!

五千年辉煌文明的华夏民族就这样在无意识中偏离了工业化轨道!被历史的潮流无情地置于末列。

冥冥中的机会错失,导致了中华民族近代史的百年大屈辱!

中国共产党执政之后,最主导的思维就是工业化。

毛泽东在上世纪50年代说,你那么好的制度,如果三五十年还赶不上美国,那就要开除球籍;周恩来也在1974的四届人大一次会议上庄严地提出了“到世纪末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世纪诺言。

但,20世纪过去了,宏愿空空如也。

真诚的热望,惨痛的失误!

可惜我们长期一贯地用计划方式指导工业。更大的可惜在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是二战之后以电子技术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革命高度发展的黄金时期,日、韩等国抓住机会迅速实现了工业化,我们却在紧闭国门大搞阶级斗争,从而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国门再次打开时,国人惊愕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们的工业太无奈。

邓小平曾说,我们的差距是50年。

哦,一个深深的需要几代人的青春和生命去填补的时间鸿沟啊。

难道我们不能像我们的图腾——龙一样飞翔于天吗?难道我们只能像我们的版图——鸡一样匍伏于地吗?

哦,漫长而又曲折的中国工业化之路……

17世纪,英国从西欧和意大利引进先进工艺,从而催发了产业革命;19世纪后半叶,美国从英国引进高端技术,从而跑步进入了工业文明;20世纪五六十年代,日本从美国和欧洲引进最新成果,从而快速实现了工业化……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论述美国经济时说:“在英国要用整整百年的探索,在这里仅仅几年就发生了。”

我国是人均资源小国,振兴工业不能依靠消耗资源,只能在量力而行的基础上,大量引进、消化、吸收世界所有民族的先进技术并加以发酵,加速工业化,进而最快地跨过工业化,进入信息时代。

……

英、美、日等国家的成功范例再三证明:国家工业化,必须特别重视发展钢铁工业。因为工业化必需大量坚实的先进的基础设施建设,高速公路、铁路、桥梁、水利枢纽、城市建筑、机械工业、汽车工业……

而这一切都是以钢铁工业为前提,以钢铁为基础原料打造的。

正是踏着这个用钢铁铸就的巨大平台,人类社会开始进入更高层次。

工业化的基础就是钢铁——先进的钢铁工业!

信息化的基础就是钢铁的工业化!

美、日等国家在实现工业化的进程中,钢铁产量都达到了巅峰。美国20世纪四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的产量始终在1亿吨左右,最高竟达1.37亿吨;日本在七十年代至九十年代的产量也超过了1亿吨,最高达1.4亿吨。而后随着工业化的实现,大量基础建设的完成,钢材用量开始减少。但这并不意味着信息化时代轻视钢铁。恰恰相反,信息化时代需要更纯粹更精细的钢铁!就像饮食结构的改变一样,以粗粮为主,粮食消耗肯定海量;以肉奶为主,粮食用量定然减少。

不幸的是,西方工业早已进入肉奶时代,而我们的主食仍是初级的粗粮。

我们仍是历史盛宴上的迟到者!

人家早已跨入工业化时代,我们却刚刚摸着门坎。

所以,我们仍然需要大量的钢铁,修水利、造桥梁、筑公路、盖大楼、铺铁轨、搞开发……以这些坚强的钢铁设施构建一个强大的工业化基础,然后,才能踏着这个台阶,稳步向前……

WTO已经来了,国际化的经济大潮漫越了所有壁垒,信息时代又正在迎面走来……我们面临的是人类历史上又一次最重要的机遇!

如果在这场现代化之战中再次落败,中华民族的前景将不仅仅是暗淡!

作为共和国工业的长子,宝钢就是在这个特殊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一株参天大树!

从来没有一家企业能像她的经历这样聚讼纷纭,雷霆雨电!

从来没有一家企业能像她的诞生这样惊天动地,世界瞩目!

宝钢,是从传统思维的窠臼里一次血淋淋的脱胎,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大难产、大出血。可幸,这个硕大的婴儿终于保住了。

宝钢,是发生在长江边的一场空前绝后的豪赌,赌注几乎就是整个中国工业化的命运。可幸,这个惊天的赌注总算押准了。

宝钢,牵涉了毛泽东之后历届中共中央最高决策者超乎寻常的关注,华国锋、胡耀邦、赵紫阳、邓小平、陈云、江泽民……各种心态、各种语气、各种表情;或支持、或指责、或震怒、或无奈、或悔恨、或兴奋;不同寻常的突然下马,人民大会堂里气势汹汹的质询,数千次激烈的对外谈判;软土地基的惊人位移……宝钢之争碰撞出的震撼天地的电光火石,足可留存史册,以备后人鉴思!

宝钢,这一场发生在长江入海口的空前绝后的现代化之战,也为中国工业化洪流融入世界化海洋打通了一个最大的入海口。

这一极为形象默契的暗合,似乎预示了一个正确无比的历史大趋势!

这也许是冥冥上苍的特意安排?

宝钢的发展史,又恰似一部浓缩的当代中国开放史。国民的传统思维像一株千年铁树那硕大无朋的重瓣花苞,由低温收缩,到暖春萌动,到仲春绽放,再到迎风怒放……直至弥漫出熏蒸天地的芳芬!

我翻阅了宝钢的志书和有关记载,还没有一部能整体、系统地反映这一惊心动魄过程的作品。发生在长江边的那些奇异无比的故事散落在海滩上,正在发霉、萎缩。而这对于我们的时代,是一笔多宝贵的财富啊!尤其是WTO以后的中国。

这真是文学的悲哀了。

文学远遁于激烈的现实之外,尤其是炽热的工业生活,是长期以来一个不争的事实。殊不知,现代工业是民族生存与发展的粮草库和油料站,是现代文明的孵化器,是人类历史的主河床,是我们栖息与享受的总依赖,是这个时代最响亮、最宏大的主旋律!

任何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应该关注这场工业化之战!

于是,我只身走上了熟悉而又陌生的上海滩,走进了静卧于江海拥吻处的神秘的宝钢……—— 第一章 ——东海有孕

大自然在赋予地球山川水系动植物和阳光氧气之外,其余的一切符号和物像都是人类几千年来想象和创造的杰作。

人类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是两只前后移动的脚,在自然的洪荒中蹒蹒跚跚地踏出一条文明大道,无限丰富,无边灿烂,覆盖了地球,充盈着视野,让人匪夷所思,叹为观止。

比如饮食,自然界的赋予是种籽,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人类能够创造出如此丰富的美食文化来。小麦只是一枚枚艰涩的生硬的椭圆形的微黄色粒状物,可人的想象却可以把它进行七十二种变化。如果说雪白的馒头只是一种初级开发,而元宝形的饺子则无论如何也算是一种创造了,至于面条、油条、面包、三明治、蛋糕就更是欲望的延伸了……

人类餐桌上的丰盛,早已超过了上帝的宴席!

上帝在赋予人类麦粒时,是绝不会想到这些的。

而上帝在赋予地球麦粒般密密麻麻的山峰丘陵时,自然也不会想到里面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神奇的Fe,更不会想到这些粗皴生硬冥顽又不规则的石头们,会变成犁、镐、钎、铲、镢头和油锤,并凿山填海,改变了河流的方向;会变成大刀、长矛、铁甲和火枪,并模仿上帝的构思,拚打出一个个等级森严的王朝,拥戴起一个个穿着皇帝新衣的假龙天子;会变成潜艇、火车、飞机、卫星、火箭,一眨眼就登上了月球,掠过了上帝的殿角,震碎了天宫的瓦瓯……

上帝已经落伍了。它的宫殿还是砖木结构的红墙绿瓦,它的车辇还是慢慢腾腾的黄罗伞盖,它的餐具还是粗粗糙糙的陶器瓷器。

而当今的人类,早已住上钢结构的高楼大厦,乘坐的是光洁明亮,来去如风的高档轿车。餐饮用具呢,早就是成套不锈钢器皿了,又干净又舒适又漂亮。而且,壁上是冷暖空调,墙脚是保鲜冰箱。渴了呢?打开易拉罐,各种饮品,凉丝丝,透心儿爽!

都是石头造的福。

只因钢铁成了精!  1 钢铁档案● 天生灵物:

世界没有钢铁,人类将会怎样?

一部沸腾的世界史,凝含着钢铁铿锵的喧响和人类悲壮的呼号。无论哪块大陆、哪个民族,文明的进化和钢铁的开发都是紧密相连的。

漫漫洪荒时期,人类先祖在大自然的暴戾侵害下,混沌的意识在岁月的磨砺中开始悄悄地蠕动。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里,先祖们从大自然里陆续开发了骨器、石器、木器、陶器等作为生存的工具和与自然打斗的武器。但是,面对茫茫群山、浩浩江河,荒蛮原野和狮熊虎豹们的肆意餐食,人类仍是这个世界的二等公民。

数千年的取火烧陶,数百年的青铜冶炼,也许是受陨铁的启发,也许是在常规烧制中的偶然发现,欧洲人的先祖开始把目光投向了那些褐红色的石头。于是在日月星辰漫长的注视中,猩红的炉火为炬,人类本能的触角,沿着一丝幽明,执拗地延伸开去。又是一千年,或许是几百年,肯定是在某一次声嘶力竭的鼓风冶炼后,炽烈的炉火中流淌出一涡白亮的液体,然后镇静为一块无比坚硬的尤物——铁。

这是冥冥大自然对人类最重要的一次启示!

公元前15世纪,以铁犁、铁剑为代表的铁器时代终于翻开了文明史崭新的一页。人类开发自然的脚步骤然加快了,土地垦种,人类繁茂,社会形成。种群扩大了,食物丰余了,争斗和矛盾也随之产生。于是,身披着草蓑衣,手握着铁农具,沿着水滨、踏着荒野、泅过激流,向着新的荒野漫游扩散。于是,整个欧洲大陆染遍了农业文明稀薄的辉光……

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指出:“铁是在历史上起过革命作用的各种原料中最后的和最重要的一种原料,它提供了一种极其坚固和锐利、非石头或当时所知道的其它金属所能抵挡的工具。”

但此时,铁对于人类只是单纯的发现和利用,就像使用石头和木棒一样简单。欧洲人掌握的只是熟铁冶炼技术,而熟铁对于真正意义上的钢,只是第一步开发,就像麦粒和面包的距离。可惜,欧洲人在完成人类智慧最初的发轫以后就消歇了。

于是,早期的人类文明之灯悄然黯淡,欧洲大陆陷入千年的昏睡之中。

智慧之眸,转而向东。

大约在春秋时期(公元前6世纪),已经从骨器、木器、石器、陶器时代走过的华夏民族,在熟悉了瓷器的烧制和青铜的冶炼之后,在浇铸完司母毋大方鼎之后,终于从漫山遍野的褐色矿石中冶炼出了熟铁,并鬼使神差地用脱碳法锻炼出了生铁,从而迈出了由熟铁到纯钢的关键一步。

生铁的出现彻底排挤了以青铜为代表的劳动工具。犁、锄、刀、斧的大量锻造使中国从奴隶社会最快地进入了封建社会。正是由于生铁的无比锋利和坚硬,使得华夏民族的疆域延伸到了天之涯、海之角,使得刀光剑影中诞生了一家家血腥的王朝,使得一块块丰茂的土地养熟并最终孵化了大一统的儒家文化……

中华文明独领风骚两千年!

但可悲的是,华夏民族在生铁冶炼层次上再次止步不前。除了在高炉和鼓风技术上略有改进外,对生铁性能的深层开发茫然无知,只是凭借前人的经验在手工作坊里进行着千年不变的锻打和淬火,把兵器打造成斧、钺、钩、剑等十八般形式,把农具打成镐、锨、镢、钯等七十二种花样……

一只只单独的铁器虽然精致细腻,但都是僵死的,形不成机械能。

高炉是蚕茧形的,民族的思维,也包裹在蚕茧里,两千年没有蜕化。

而欧洲人在17世纪之后终于醒来,出现了哥白尼的日心学说、牛顿的力学、门捷列夫的化学元素周期表。他们以自然科学的慧眼透视生铁,发现了潜伏其中的起决定作用的一氧化碳,用还原法冶炼生铁,并认识了氧气,利用平炉降碳,发明了贝氏炼钢法等,使生铁终于涅槃成了纯粹的钢。然后,把自然科学与钢铁结合起来,研制出了蒸汽机、纺织机、军舰、大炮……

工业文明的曙光,最早在欧洲大陆降临了!

这对人类是一个天大的福祉,但对华夏民族来说,却意味着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果然,19世纪中叶,黑色的灾难从海上涌来——

钢铁的坚船利炮轰塌了国门!

钢铁作为文明前行的履带,给人类带来了最大的恩惠,也带来了最大的戗害。

钢铁从来都是政治的围城,是毁灭敌人,屈服对方,护卫自身最有力的武器。越王勾践为了灭吴复国,隐匿深山,炼铸名剑。秦统一后,第一要事就是收缴天下兵器,“销锋镝,铸以金人十二”。自秦以后,历朝历代对铁皆实行“官营”,严禁民间冶炼……

从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到成吉思汗的铁矛强弓,从苏制坦克到德国战机、从英国的核潜艇再到美国的爱国者导弹……

自古以来,钢铁就是实力!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主角全是钢铁大国。1940年,美国钢产量超过7000万吨,德国、苏联、英国也都超过2000万吨。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手里拿的,头上戴的全是钢铁。钢铁与钢铁的碰撞,实力与实力的碰撞,政治与政治的碰撞。硬碰硬的对撞中,血流漂橹,万人焦灰。

进而,是意志的膨胀与萎缩,信仰的流产和夭折……

21世纪第一年,美国对阿富汗塔利班发动了战争,没有地面战,只投掷了几万吨钢铁,便摧垮了这个藏在水泥和石洞里的恐怖组织。

一个不掌握锋锐武器的民族,犹如一个文静漂亮却又手无寸铁的少女,在强人如林的世界里终不能自保。因为,地球上流淌的是人类欲望的海洋,是自然界弱肉强食的法则。

没有钢铁,就没有国防,就没有尊严,就没有平等!●铁黑铁红:

对于中国近代史来说,黑色金属的钢铁更多时候是红色的,这是鲜血的颜色!

因为我们的民族遭受了再三再四的强暴!

中国领先世界上千年的钢铁冶炼技术到了近代已是强弩之末,熊熊的炉火见证了两千多轮暑寒交替,铿锵的锤声敲碎了数十万个漫长寒夜,而铁砧上打造出的仍是大刀长矛,兵士们守卫的仍是秦时明月汉时关,国家的经济基础仍是农业和少许的手工业。这一切在西方世界以钢铁机械为主体的近代工业面前,在贝斯麦、托马斯转炉里用氧气脱碳等理化反应炼出的大量纯正的钢铁面前,在用纯正的钢铁制造出的大批射击精准、射程长远的新式枪炮面前,在焦尸如蚁、血流成河的败局面前,中华民族彻底惊呆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林则徐的悲剧和鸦片战争的惨败实实在在不是道光皇帝的决策失误造成的。

这是民族的悲剧,民族的无奈。

不得不俯下身去空悲号,舔着伤口看世界!

中华民族的工业化胚芽就是在这种极度的屈辱中,在鲜血浸透的土壤里悄悄结下了珠胎。

中国近代工业的起始,便是以进口钢铁原料为基础的军事工业。

19世纪70年代以后,洋务派创办的江南制造总局等开始聘请英国专家,用进口的纯正钢铁制造新式枪炮舰船。这个时候,国人方知西方人早已在运用大型高炉和转炉进行工业化冶炼,并采用神奇的化学方法对铁水进行脱碳除磷去硫处理,从而炼出大量的具有各种性能的钢铁。而中国本土产出的钢铁只是一些粗糙的土铁,只有经过手工反复锻打淬火才能成为纯正的生铁和碳钢。在由铁到钢的过程中,中国人完全依靠经验,全然不知道钢水铁水里蕴含着的奇妙的化学成分。这些根本看不见的被称为氧、碳、硫、磷的子虚乌有的家伙们,被国学先生们斥之为“奇技淫巧”,“旁门左道”。

孰不知这些“旁门左道”正是科学的世界,是人类光明的通途!

大量的黑进白出,导致国库空虚。国人终于意识到兴办民族钢铁工业的重要性。“为制做钢铁之器物,用洋法精炼,以杜外铁之漏卮”,于是,1889年,张之洞在汉阳筹办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家真正的钢铁企业——汉阳炼铁厂。

中国钢铁工业由此发轫!

但张之洞毕竟是一位封建官僚。他的幕府里尽是一些饱读诗书的孔孟之徒,哪里懂得自然科学的奥秘和大型企业的设计和管理?所以中国的第一家钢铁企业从开始就走上了歧路。厂址选在汉阳,远离煤矿和铁矿,只是为了官轿巡视的便利,根本没有考虑到经济效益。更可笑的是从英国购买高炉和转炉后,因不懂化学成分,炼不出合格生铁,造成钢锭含磷过多,容易脆裂,无法使用。直到1904年,无计可施的中国政府派人到英国考察,才发现了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症结——张氏订购的属酸性炼钢炉,不能去除当地铁矿中的磷质,需改用碱性炉。

这个钢铁笑话让英国人更加蔑视了中国,当时英方顾问狄克斯疑惑地看着面前这群白白净净的谦恭好学的温文儒雅的中国官员和知识分子们,摇摇头,断然地说了一句让我们整个民族都蒙羞的话:“chinese,pig!(中国人,猪!)”

汉阳炼铁厂的命运由此可知。

辛亥革命以后,中国的民族钢铁工业在上海、山西等地有所发展,但终究抵挡不住英、美、法、日等国“洋铁”的进口,年产量仅在万吨左右,不成气候。

国民党时期,曾在山西、上海、重庆、武汉等地创办几家小型军工钢铁冶炼企业,产量微乎其微,主要依赖进口。1935年,蒋介石决心依靠德国技术筹办一家大型钢铁企业——中央钢铁厂,但很快就在战火中堕胎了。

1936年,即日本全面侵华的前一年,国民党政府治下的钢铁产量达到最高水平——5万吨。区区5万吨,而美国当年的产量为3153万吨,德国为1530万吨。人家的国土上早已遍布高速公路、铁轨桥梁、现代化工厂,经济的大动脉开始在工业化的轨道上高速运转。而我们的万里国土上,仍是秋风野草、石桥驿路、低矮的土房和枯瘦的庄稼,微弱的经济命脉仍是传统的农税田赋……

日本人从19世纪即开始窥视东北,并先后于1911年和1917年开办了本溪湖制铁所和鞍山制铁所,疯狂掠夺中国资源。“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出于战争的需要,日本关东军出资大规模扩建鞍山制铁所,使之成为远东第二大钢铁公司。“七七”事变以后,日本军部更进一步改造鞍山和本溪钢铁企业,并在占领区内大量改造国民党遗留的钢铁企业,就地炼钢,就地制造武器。

日本国无煤无矿,冶炼矿石全部依靠进口,煤炭95%靠进口。所以,从20世纪初,他们就从我东北地区大量开采铁矿和煤矿,运回国内进行冶炼。据载,日本的运输船长年不辍,特别是战败前夕,大批矿石船靠岸之后来不及卸船,就直接翻倒在海水里,再返回中国装船。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让中国人刻骨铭心的日本东洋刀,大部分就是用东北的钢铁在东北就地制造的。1945年之前鞍、本地区的数十万吨优质钢铁就这样一部分变成了屠杀中国人的东洋刀和迫击炮,一部分用于碉堡和地下掩体工事的建造,悉数成为战争机器。

1937年,日本凭借其年产610万吨钢的实力,对年产不足5万吨钢的中国发动了全面进攻。而日本的610万吨钢,绝大多数是用从中国掠夺的矿石冶炼的!

正是由于钢铁的极度缺失,才导致了抗日战争的极端残酷。

渴望钢铁的八路军看着满天的日军战机和密密麻麻的炸弹,看着树枝上房顶上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战友们的残体,拍着手中破旧的“汉阳造”,直恨得咬牙切齿。

后来曾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冶金部部长和宝钢工程国务院代表的李东冶当时在冀东抗日。他说最困难的时候,缺少铸铁,战士们只能用石头、瓷器和陶罐制做地雷,用大刀和长矛与敌人肉搏。

据统计,抗日战争期间我国军民死亡人数超过4000万,为世界战争史之最!

抗日战争后,一片焦土,我国仅存的东北钢铁设施已所剩无几。

1949年,我国仅有15.8万吨的钢产量。

而此时的美国,钢产量已是7074万吨。

从1889年到1949年,整整60年,一个甲子过去了,即使一个婴儿也已经变成了垂垂

老者,而我们民族的钢铁工业却迟迟没有发育……●鞍山峰火:

1949年7月9日,鞍山钢铁公司大白楼门前的广场。

经过半年的紧张筹备,经过孟泰们超乎寻常的工作,鞍钢就要恢复生产了。20余万新中国的钢铁工人聚集在这里,进行一次庄严的宣誓。这时,毛泽东派人送来了一面红红的锦旗,像国旗一样大,上写着:“为工业化中国而奋斗”。

大旗在弥漫着战火硝烟的空气中猎猎飘扬,漫卷着中国工人阶级火辣辣的豪情。

由此,中国共产党以钢铁为武器,吹响了进军工业化的号角!

鞍钢,也由此成为中国工业化起锚的圣地!

日本人战败撤离时,曾把鞍钢设备破坏殆尽,并留下了一句极其恶毒的话:让中国人去种高粱吧!

苏军撤离时又一次把主要设备进行拆卸,运送出境。

国民党撤离时再一次进行洗劫。

短短4年之内,鞍钢经受了3次抄灭,完全丧失了生产能力。但共产党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便使它恢复了生产,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这也充分显示了建国初期中国共产党超乎寻常的凝聚力和号召力。

必须承认,建国初期以计划经济的方式恢复工业生产并优先发展钢铁业的建设思路是十分必要的。因为那时还没有市场,还没有竞争,呈现在共产党面前的只是一盘百废待兴的迷乱棋局。所以,必须周密地规划,高度的集中,就像在战时。

正是在这样高度严密的部署下,中国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便迅速形成了以“三皇五帝十八罗汉”为主体的较为科学的钢铁布局,留下了一段高速度发展钢铁事业的黄金岁月。“三皇”即特大型钢铁企业鞍钢、武钢和包钢;“五帝”则指大型钢铁企业首钢、酒钢、太钢、本钢和唐钢;而“十八罗汉”是指以邯钢、杭钢等为代表的18家省属地方钢铁企业。

好景不长,中国钢铁便被逼上了一条充满危险的坎坷之路。

先是大跃进。钢铁在政治家的眼中成了会膨胀的海绵和飘飞的气泡。戏弄钢铁最终还是戏弄了自己,仅仅一年以后,民族的祸端从天而降,导致了数千万人的饿毙和数千亿元的损失……

而后是备战备荒的三线建设。在世界各国都在相互融通经济,交流技术,把工业区建在沿海沿江地区时,我们却固执地选择了偏僻,走向了山的背后,洞的深处。在别人都在大型化的时候,我们却分散建厂,倡导中等规模,以便于战时疏散转移……

再后是漫长的“文化大革命”。钢铁更变成了政治的帮凶,钢铁的棍棒,钢铁的帽子,钢铁的牢房。钢铁仍是主角,只是剑柄和剑刃颠倒了,剑刃刺向的是设计和生产它们的知识分子……

中国钢铁工业在传统封闭的轨道上迟缓地匍匐。

而此时,正是世界各国利用二战后难得的和平环境大力发展经济的黄金时期,以计算机技术为中心的新科技革命植入了钢铁躯体,进一步点燃了钢铁灵感,钢铁冶炼工艺更加精细化,钢铁的运用已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接着,各国以钢铁产品开路又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世界市场竞争,汽车、电器、机电设备……

相互的碰撞中,市场化的海洋漫延了全球,市场里丰厚的利润喂养着原本瘦弱的日本、德国、韩国,使得他们一个个在战后短短的十几年之间便强壮了起来。

只有我们,还在关门闭户,手举红宝书,脚踏忠字舞,沉浸于乐此不疲的阶级斗争……

1958年,中国的钢产量为800万吨,日本为1212万吨,相差无多。

但仅仅过了15年,到1973年,日本的钢产量已达1.19亿吨,而中国刚刚超过0.2亿吨,几乎相差1个亿。

1亿吨钢,是何等的差距!  2 风起长江口

1976年,注定是中国历史上极为特殊的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建国20多年了,“文革”10年了,大乱甫定,一片破损,国民经济已届崩溃边缘,急需医治。更主要的是思维、观念,亟待更新。

百废待兴,从何下手?

在欢庆的锣鼓声中,人们抚摸着满头白发,被压抑十多年的激情喷薄而发:要把被耽误的时间夺回来!要把失去的机会追回来!所以,从中央到地方都程度不同地弥漫着一种可贵的却又是急躁的冒进情绪——跑步实现四个现代化!

无疑,国家现代化是大势所趋。问题是如何去实现,仅靠一腔热血能行吗?

追求高速度一时间成了时代的主旋律。这从1976年12月召开的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上已露端倪。会上确定“到1980年全国要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县建成大寨县”。1977年元旦刚过,国务院就将《1980年基本实现农业机械化的报告》批转全国,要求用最大努力实现之。4月,全国工业学大庆会议提出:“石油光有一个大庆不行,要有十来个大庆。”

在这种情况下,各行各业都开始制定大计划。煤炭部提出“用8年时间建设10个年产5000万吨和10个年产3000万吨的大型煤炭基地。1987年突破10亿吨,赶上美国。”冶金部也不甘示弱,提出了四步长远目标:“第一步,1980年达到 3500万吨;第二步,1985年达到6000万吨;1990年,达到1亿吨;最后完成1.6亿吨的目标,超过美国。”1978年元旦,两报一刊元旦社论更提出:建设速度问题,不是一个单纯的经济问题,而是一个尖锐的政治问题——口气颇有些“大跃进”的味道了。

这一切在1978年2月召开的五届人大一次会议上达到了高潮。《政府工作报告》中正式提出:“新建和续建120个大型项目,其中有10个大钢铁基地、8个煤炭基地、10个大油气田、30个大电站、6条铁路新干线和5个重点港口等。”

显然,这些宏大的建设规模无论从国家财力、物力、技术力量还是从资源准备和建设周期上,都大大超过了实际的可能性。

但在这股热潮中,宝钢项目似乎真是一个另类。

我查遍了当时的史料,截至1978年2月,当时提到的新建和续建的十大钢铁基地名单里根本没有宝钢的影子。我又到河北省三河县查阅原冶金部的档案,并寻访了几位当时在职的老部长,方才得知,1977年底上报中央的抢建和筹建的钢铁厂共有3个:一是在冀东抢建一个1000万吨的特大型钢铁联合企业,利用迁西铁矿、开滦煤和滦河水。该方案已由北京钢铁设计院反复修改,其气势和规模均为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钢铁企业;二是攀枝花二基地,那时我国“准备打仗”的方针尚未改变,已在四川某大山深处选定一处隐蔽地形准备建设;三是筹建山西省太古交钢铁基地。

规划中只提到在上海筹建炼铁厂,为上海各家钢厂提供炼钢原料——铁水,至于炼钢、轧钢等等根本没有设计。

那么,后来惊天动地的宝钢工程是如何投胎的呢?

说起来怪怪的。

看来这真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安排,是一次自然却又奇巧的受孕。只不过这个胎盘里太温暖了,太营养了,致使这个婴儿奇迹般的长大起来……●生铁的呼喊:

1977年元旦的晚上,上海市委书记林乎加用那种黑色的笨重的老式的拨码电话拨通了冶金部部长唐克的号码。

1976年10月,“四人帮”在北京被捕后,在上海的余党甚多,蠢蠢欲动。为了稳定局势,中央派出了以苏振华、倪志福、彭冲为首的工作组赶赴上海,接管党、政、军权,对马天水、徐景贤、王秀珍等采取断然行动。一段紧张忙碌后,各方局势趋于稳定,剩下来最紧迫的任务就是恢复和发展经济了。林乎加是随苏、倪、彭一起来上海的,当时分抓经济工作。

上海是中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自然也是钢材消耗量最大的地区。建国前,这里除两三家日本和国民党时期的炼钢炉外,都是私人经营、规模偏小的轧钢企业,俗称阁楼工厂、弄堂工厂,总产量不过几万吨,而且钢号少、钢质低,真正的高档钢铁依赖进口。建国以后,政府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改造扩建,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形成了以上钢一、三、五厂为龙头的仅次于鞍、本地区的全国第二大钢铁基地。1976年,上海地区已年产钢430万吨,分1300多个钢种,20000多个规格,基本满足了上海机械、造船、仪表、轻工、石油等工业的用钢需要。票证年代享誉全国的“凤凰”牌自行车、“蜜蜂”牌缝纫机等等,都是上海钢铁的杰作。

但业内人士都知道,上海各钢厂有一个最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缺少炼钢原料——生铁。

建国以来,上海炼钢和铸造用的生铁主要来自武钢、本钢、马钢等企业,需经冶金部按国家计划强行调拨,每年数百万吨。这样不仅抢吃了武、本、马钢等企业的饭碗,使得这些企业的炼钢和轧机系统长期吃不饱,无法充分发挥作用,而且也大大加重了铁路部门的负担,使得华东运力全线吃紧。更受限制的还是上海,长期与兄弟企业争原料,等米下锅,不能保证稳产,更别说高产了。20世纪60年代后,上海下决心在400公里之外的江苏梅山建起了一座炼铁基地,但仍是远远满足不了需要,年缺口仍达300万吨左右。粉碎“四人帮”后,随着上海经济的全面恢复和人民群众对工业品质量、数量的迫切要求,这个矛盾是越来越突出了!

在上海新建炼铁基地,已是十万火急。

这是经济规律自然形成的症结和焦点!

林乎加在电话里向冶金部部长诉说着上海的焦急,足足谈了半个小时。

作为冶金部部长,唐克何曾不知晓其中的内情?

中国钢铁最不平衡的地区就是“上(海)、天(津)、唐(山)”,人们经常戏说,中国工业长期不能上天堂,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始终解决不好“上、天、唐”问题。这三个地方都是解放前的老炼钢基地,当时冶炼规模小,没有高炉。解放后要搞工业化了,钢铁紧俏了,这才感到原料的严重不足。唐山相对好办些,前些年开发了冀东铁矿,上了几座高炉;上海、天津都是中心城市,就难办了。万般无奈,天津在600公里之外的河北涉县深山里开办了一座铁厂,暂时缓解了困难;而上海呢?虽然有了梅山基地,但仅仅是聊胜于无,它的生铁吞吐量太大了。

上海的问题远未解决!

上海的问题必须解决!●高炉通天:

要解决上海缺铁的问题,只有就地建造高炉!

而高炉是钢铁生产中最复杂最庞大的系统工程,其中包括配套建设烧结、焦化、原料厂、码头、循环水、铁路、环保等系统,这可不仅仅是近百亿资金的问题。若非如此,偌大的上海市,建国20多年了,建一座高炉难道比建一座上海大厦还要艰难?

现在年已82岁的陈大同当时是上海冶金局负责人。

他告诉我,上海9万钢铁工人对建高炉真是梦寐以求啊,但一直是苦无良策,一筹莫展。有锅无米,借米做饭的日子竟然过了20多年。尤其是“四人帮”倒台后,这种日子更是举步维艰了。各大钢厂都在想方设法提高产量,人家把原料给了你,不是眼巴巴割人家的股肉吗?所以,经济形势越好,人家越不愿意提供生铁,上海钢铁的日子就越不好过,长期这样下去,连饭碗也保不住,更别说再发展了。

1977年1月下旬,以冶金部规划院院长王勋为首的规划小组奉命赶到上海。

林乎加兴奋异常,当天晚上就到王勋下榻的上海大厦17楼商谈,一直谈到深夜,并把自己的上海牌轿车让给考察小组乘坐。

林乎加握着规划小组每一名成员的手,激动地说,上海人民感谢你们的到来啊!

王勋小组乘坐着市委书记的轿车,走到哪里都受到了贵宾一样的欢迎。他们踏遍了上海各钢厂的角角落落,对厂区范围,工程地质情况进行了全面深入的考察,白天做记录,晚上搞计算,每天几乎工作20个小时。当时已是腊月将尽,马上就要过年了,但他们全然不觉。这些老知识分子们,被压制了许多年,现在快要退休了,才回到钢铁队伍,能不珍惜吗?况且,上海钢铁这盘大棋的第一个棋子将由他们揿动,心里能不高兴吗?

几天后,王勋告诉林乎加,可考虑在上钢一厂里安排建造两座1200立方米高炉。

1200立方米高炉,即内部冶炼容积为1200立方米,按正常情况生产,一天可出铁2000吨左右。

王勋回京时,已是除夕之夜了。他们的年夜饭是火车上的馒头加咸菜。

3月5日,冶金部向余秋里和谷牧两位副总理正式报请立项。

4月,国家计委、交通部、铁道部、冶金部和上海市联合组成调查队,进行实地考察。

此时,问题出现了。

原来上钢一厂附近有江湾、大场、月浦3个飞机场,尤其江湾机场距离太近,又是军用,对周围建筑物的高度有严格限制,而一座高炉的高度在100米以上。

马上请示空军司令部。

军方的答复是否定的。

两个1200立方米高炉就这样胎死腹中——第一套方案就此中止。

当年6月,冶金部在北京民族饭店召集12家重点企业负责人继续商讨。会上,炼铁专家、冶金部副部长周传典建议,既然搞就搞个大的,干脆上两座2500立方米高炉,彻底解决上海缺铁问题,武钢、本钢、马钢不用再往上海调铁了,铁路的压力也减轻了。这样,即保了上海市,又走活了满盘棋。

这无疑是一个好主意!

高炉增大了,好多环节都要重新考虑,如矿石、煤码头问题、水源问题、大面积征地、迁移问题等等。要解决这些问题,必须脱开老厂,寻找江边开阔地带。于是,规划组的目光移向了上海市北部蕴藻浜以北地区。此处地属宝山县,濒临长江入海口。

当年7月到9月,规划小组在长江口深入考察,经过反复比较,最后推荐浏河口到石洞口一带的厂址方案。此地距上海市中心约30公里,距上钢一、五厂直线距离分别为17和15公里,铁水可以热装热送,不受机场和码头限制。

第二套方案雏型初步确定。

恰在此时,以冶金部副部长叶志强为首的赴日冶金考察团回国了。封闭了多少年,这是第一次走出国门。一个月的经历让这些专家们目瞪口呆,他们真正见识了日本大工业的气势。日本钢铁从五十年代开始引进美国、英国、法国等先进技术,设备采用大型化、自动化、高速化、连续化,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已经跃居世界钢铁最前沿。

中日钢铁之间的差距至少20年!

日本的高炉容积已到了5000立方米,我们还要上2500立方米,不行!最少应该是3000立方米或4000立方米!专家们高声呼吁。

于是,高炉炉型再次加大。

11月22日,国家计委、冶金部、外贸部联合向国务院具文报告:抢建上海炼铁厂,年产500万吨生铁,引进两座4000立方米高炉及相应的炼焦、烧结成套设备,厂址选在月浦机场或浏河口,力争1980年建成。

11月25日,李先念副主席首先批示:“原则同意。”接着华国锋、邓小平、汪东兴和5位相关的副总理都相继圈阅同意。

上海高炉终于定案。

上海人兴高采烈。

陈大同说,当时听说中央批准高炉计划后,他和上钢一、三、五厂的厂长们破例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还喝了不少酒。有几位临近退休的老厂长喜极而泣,这毕竟是多少年的梦想啊。工人们敲锣打鼓,燃放鞭炮,欢呼庆祝。大家普遍感到上海钢铁扬眉吐气的那一天终于临近了。

上海人高兴得太早了。

他们做梦也未想到,他们的锣鼓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开场序曲。历史正在悄悄地为他们安排着一场大戏!他们今夜的鞭炮将要引爆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风雷!●羞愧的中国心:

也许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那一次的日本之行,没有那一卷胶片,或许就没有现在的宝钢。

1977年9月16日至10月14日,对于冶金部副部长叶志强和他率领的中国冶金访日考察团的每一位团员来说,都是一次彻头彻尾的震撼。

在他们登上飞机时,脚步应该是轻松的,因为对他们来说第一次出国,什么都是新鲜的:第一次穿西服,虽然这东西回去后还须上交;第一次打领带,虽然心底极其讨厌这资产阶级的玩意儿;第一次穿皮鞋,虽然穿上去实在没有布鞋舒适。他们都是国内各钢铁企业里的负责人,在钢铁的烟火里奔忙了大半辈子,开开眼界,休息休息,原本就是观光大于学习的。

但当走进日本的君津、大分和八幡等钢厂时,他们彻底惊呆了。他们见惯了浓烟滚滚的厂区,而这里宽大明亮的厂房里却是洁净如家;他们看惯了成群结队的浑身油泥、大汗淋漓的工人兄弟拚命苦干的场面,而这里却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少数几个人坐在计算机前用手指在指挥着生产,工作现场一尘不染,静谧安详,像是在医院;国内高炉大都还是几百立方米,而这里最少已是4000立方了;国内转炉大都是几十吨位的,而这里都是300吨以上的,而且全是自动化;国内轧机大都是原始横列式的,需要人工喂钢,红红的长蛇一样的钢条常常伤人致死,而这里均是全连轧,轧制速度每秒竟超过了70米……

日本是一个战败国,面积那么小,又没有矿产资源,别说富铁矿,就是最普通的石灰石也需要从我们的大连进口,为什么能够发展这么快?20世纪50年代,中日钢铁相差无几,何以仅仅十几年时间,日本就新建了8个千万吨级的钢铁厂,到1973年钢产量就猛增到了1.19亿吨,而中国的年产量直到去年才2046万吨……

哦,大和民族,是什么魔力注入了你的肌体之中!

让人震撼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到处是通畅的高架立交桥,到处是高耸入云的大楼。听说日本正在修建海底隧道和跨海大桥……

吃饭时,日本人送上的易拉罐啤酒和饮料,我们竟然没有见过,更别说启用了。乖乖的,日本人竟然能把钢铁轧制得像纸一样轻薄柔韧,还印上了彩色图案,即方便又灵巧。要知道,此时国内厚重的铁皮罐头是焊制的,是需要用菜刀和改锥才能撬开的啊。

当时我们国产最好的汽车是红旗和上海轿车,轿车面板用的热轧钢板,既厚重又笨拙,还易生锈,涂漆的光洁度更显呆滞和暗淡。而人家用的全是冷轧板,酸洗、镀锌、电烤漆,轻盈灵便,水光透亮;我们的汽车外型是手工在模具上敲制而成的,而人家全是机械冲压,流线型的车体既精巧又现代。至于车速,更是无法相比,因为红旗车内部的机电构件全是国产钢铁,关键部位易损耗、性能差。

一次,考察团要到八幡厂参观,中国驻日机构人员也奉命随行。当时中国外交部有规定,驻外人员代表国家形象,出席活动必须乘坐国产红旗轿车,车前必须悬挂国旗。所以,随行的中国驻日人员乘坐的是一辆国产红旗车。由于当日行程紧凑,车队在高速公路上开得比较快。这一快,出事了,红旗车怎么也跟不上去。日本车只得走走停停。后来,中国司机不得不冒险加速。这一来,又出事了——车抛锚,怎么也发动不起来。最后,中方人员只得换乘日本车,红旗车让人家的清障车给拖走了。

当时,面对着红旗车前那面红红的中国国旗,这些钢铁汉子们真是羞愧难当啊!

他们都是战争年代过来的人,都是老党员,都是民族自尊心极强的人,都是搞了半辈子钢铁的人,都是一直为祖国的钢铁事业自豪骄傲的人,但当面对如此情景时,他们简直要窒息了。

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不能不惊愕,不能不羞愧,不能不发奋!

这种震撼分两部分,一是因为中日之间钢铁差距太大了,自愧难当;二是感觉到马上大难临头了。当时人们刚从“文革”中走出来,满脑子还是战争思维,总担心第三次世界大战会打起来,而日本又是宿敌。他们出国前,曾组织学习国际形势和中央领导的有关讲话。那时对国际形势的估计基本上还是“备战备荒”,“北有苏联,东有日本。苏联修正主义陈兵百万,亡我之心不死;日本军国主义蠢蠢欲动……”等等。

日本帝国主义的钢铁竟如此发达,一旦战事爆发,我们岂不又要国破人亡吗?

也凑巧,他们参观的八幡制钢所,就是日本二战时军火制造的大本营,至今还在陈列、炫耀着各种武器的样品。

他们大都是从战争中过来的人,懂得从战略上忧国忧民。

在回来的飞机上,大家群情激奋,一致要求向中央建议,全面引进日本的先进技术,用最短的时间缩短与日本钢铁的距离,从经济上和战略上尽早争取主动。

10月22日,叶志强等人在中南海详细地向中央政治局汇报了访日见闻和感受,并放映了新日铁赠送的电影片。

看着那一幕幕惊人的画面,李先念、余秋里、谷牧、康世恩等人都相视无言,默默不语……

电影又放了一遍。

仍是默默不语,相视无言。

中国的心弦被深深地拨动了……

多少年后,我采访时,曾想方设法寻找那个胶片,重温一下当时的震撼,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哦,那该是一件怎样珍贵的历史文物啊!

它在无意中成全了中国钢铁。

实际上,当时中央高层发展钢铁的思路仍是传统思维,准备在冀东建一座年产1000万吨的中国最大的钢铁基地,建设方式仍然主要是立足自我。

正是这个短短的胶片,正是日本钢铁的强烈刺激,使得中国钢铁的命运在冥冥中转向了。

宝钢,悄然投胎了!●机敏的日本人:

新日铁董事长稻山嘉宽在日本民间被称为“钢铁帝王”和“大藏相”(财政部长)。

这位出生于本岛,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经济系的钢铁通才,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进入八幡制钢所,用自己的一生把八幡、君津、大分等制钢所组合打造成一家庞大的新日本钢铁公司,把美国、西欧等所有钢铁企业的最新技术全部化为己有,使新日铁成为一家无论从产量上还是技术上都跃居世界第一的钢铁王国。

从战败的阴影中树立起日本的钢铁形象,稻山堪称日本的民族英雄。

但稻山毕竟是商人。

商人自有商人的风险和苦恼。

当时正值世界范围内大规模的石油危急,日本的国民生产总值逐年下跌,钢铁市场更是持续低迷。为了寻找市场,他的目光从韩国移向了中国。此前不久,他刚刚帮助韩国政府投资200多亿美元建起了一座完全现代化的特大型钢铁企业——浦项钢铁公司,体体面面地为日本提回了几桶赤橙橙的黄金。

当刚刚恢复生机的中国向日本派出第一个冶金代表团时,他感到机会来了。于是,除了殷勤接待外,他还让人精心制作了一盘电影拷贝,递交中国政府,投石问路。

中国政界的微妙反应通过各种途径汇入到了他的耳中。

于是,1977年11月28日,在中国冶金考察团回国仅仅一个多月后,他以日中长期贸易委员会委员长的身分来到了北京。

李先念会见了这位传奇老人。

俩人谈论钢铁。

客观地说,稻山是中日友好人士,他一方面为生意,一方面为友谊。他向李讲起了钢铁工业的重要性。

他的这番话对于老资格的政治家和军事家李先念来说真是太小儿科了。这还需要说吗?没有谁比共产党更懂得钢铁的重要性了,也没有谁比共产党更需要钢铁了。

但当稻山讲到目前世界钢铁业的发展现状和趋势,以及日本、欧美钢铁的先进工艺时,李先念沉默了。

是啊,中国封闭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太落后了。每年要进口钢铁四五百万吨,都是高价高档产品,要花去外汇近20亿美元啊,明后年又是用钢高峰,进口量要接近900万吨,那样花费外汇就更多了,最少也要40个亿吧。中国的外汇储备少得可怜啊,那都是串在肋条上的,动一个子儿都心痛的,而钢铁进口每年都要占去一大部分。中国不发达,能出口挣外汇的商品寥寥无几啊,石油工人辛辛苦苦抽出的石油卖出去,一年能挣回几个子儿?农民的鸡蛋、渔民们从深海打出的黄花鱼舍不得食用,送出去换回外汇。但这一切,都拿去买了钢铁啊。

作为一位长期分管中国财经的领导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无奈。

不过,最近情况有了转机。

他现在是中央政治局常委,又主抓经济工作。最近他曾几次主动向华国锋、叶剑英、邓小平等人议论此事,大家也有同感,特别是看了从日本带回来的那部电影后,政治局又两次开会,专题研究,基本都认同了他的想法。

……

会谈后,李先念代表中国政府向稻山表示了一个意愿,请新日铁考虑与中国进行技术合作,建设一个年产五六百万吨的钢铁厂。

连稻山也没想到,这笔他人生中最大的生意竟然到来得如此之快!中国,太渴望钢铁了!

稻山嘉宽能做成这笔天大的生意,也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奇配。

天时是中国当时正巧刚结束动乱,人心所向要发展经济;地利是日本系中国近邻,而中国当时开放程度还太浅,对欧美等国尚不熟悉,选择对象比较单一;人和是中国正在着手调整外交关系,致力于发展中日睦邻友好,筹备邓小平访日。

稻山的这笔生意使得新日铁和他本人在国际上的知名度进一步提高,日本经济也为之一振,据说竟提高了一个百分点。不过这是后话。

当然,从长远来说,受惠最大的还是中国的钢铁业!

日本人脚步匆匆!

美军占领日本后,实行西方化的完全自由市场经济。在市场海洋里畅游了几十年的日本人个个都有一身好水性。他们自然知道中日之间这笔生意的分量。

稻山回国后,连夜开会部署,以最快速度仿照援建韩国浦项公司的图纸,制订了一套对华方案。

仅仅10天之后,以新日铁常务董事大柿谅为首的日本钢铁技术咨询小组就来到北京,并带来一份详尽的《关于建设钢铁联合企业的技术资料》,第一次提出了建造一个年产600万吨钢铁联合企业的配套方案。

大柿谅此次来华最大的成绩就是,说服中国放弃了原来设计的单纯建造一个炼铁基地的构想,着力促成了中国在上海单独上马一个完整的钢铁联合企业的计划。

他形象地劝说中国人,用4000立方米特大高炉的铁水长途运输去支援上钢一、五厂的小转炉,犹如大茶壶往小酒盅内倒水,浪费太多,根本不合算。不若在高炉后边再建三个300吨大转炉和配套的初轧机或轧钢机,直接炼成钢,初轧成各种坯材,或直接轧制成材,这样既保证了工艺的先进性和连续性,又建成了一座世界第一流的完全现代化的钢铁企业。

无疑,这是一个更经济更完善地为中国钢铁铸造未来、为日本国民铸造金条的两全齐美的绝妙主意。

中国人别无选择!

大柿谅是一个中国通,近来频频访华,对中国的钢铁企业了如指掌。他深深知道中国钢铁的现状,也摸透了中国人的性格。他在与中国各界的接触中一直在推销着他的观点:单靠老企业改造挖潜的创新能力是有限的,在世界新技术层出不穷的今天,要迎头赶上潮流,必须高起点地引进,引进最新科技成果,在此起点上再进行追踪、赶超。日本的发展就是如此,如果不从美国大量地引进,只在战后的基础上恢复改造,根本没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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