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凝佳恩
出版社：敦煌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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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雨都会停试读：
写一场人生，唱给自己听
2012年距今有满满当当的三年光景。在时空悄然变化的期间里，年幼的白杨节节蹿升素着描物与人的成长，绒絮随风飘舞，轻轻旋转，扬起一地的过往。所有的经历，都用来回忆，所有的情感，都被融进亲手创造的一个个人物里。一直庆幸这么多年对写作热情丝毫不减，始终满怀期待，时常感激慈悲的光阴允许我和书籍长相厮守，至死不离不弃。不管在何时，无论身处何地，终能以写作为针，串几孔努力，绣出一幅不朽的奋斗传奇，将与文字有关的故事高高挂起。说到写字，提及创作，思维总爱停留在那段时光，那个地方，陌生的城市，打雷的天气，倥偬的行人背影招引追寻的目光，也带我回到第一次北上的旗杆下，当年的北京西站，那一日的乌云，比其他地区来得迅速，暴雨也比别处下得猛烈，浇灭从天南海北赶来的欣喜，淹没三环以内条条道路上的好奇，淋不湿一个女孩的执着梦想。那场在别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颁奖典礼，对我来说充满吸引力，是成绩的肯定，是汗水跟时间的结晶，能与更优秀的人交流，可以提升自身的修养，注定为不顾阻挠铺下基石，曾一意孤行遭过反对，也接到亲戚朋友关于去前汇款的轮番电话劝告，在心意既定的一周里，把耳朵的门悄悄关上，默默地等待车票生效，来一次任性的轻装远行。也害怕不良的欺骗，房间书桌的白纸上画着一圈又一圈的踌躇，嘹亮的蝉鸣唱响整个夏天，唤出偶尔冒头的犹豫，考虑过可能遇到的糟糕后果，却未想要退缩。热血的年纪，有时看不清现实，可不会轻言放弃，珍惜迈出的每一步，痴迷于追梦，我知道比金钱更贵重的是梦想成真的价值。为筹钱跑坏两双鞋，先斩后奏被父母大骂，头次出远门找不到正确的车厢，面临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束手无策之际我也急得毫无形象地当街号啕大哭。还好，积攒许久的泪于人民大会堂中央处彻底流干，像是滋润了长久以来的刻苦，又似找到了归依，潜藏心底的思绪，在拿到红皮黄字的荣誉证书时，终于得到光明正大的释放。合上一曲庆祝的歌趁机呐喊，呼出不被理解的憋屈，侧着耳能听到身体里有希冀开花的声音，那些腔调伴随灯下的执笔，夜夜熬出的黑眼圈，以及短暂的睡眠，柔美了越挫越勇的五线谱。我故意保存的被写满心情和主人公不同的私密笔记，留录着学习间隙的忙忙碌碌，镌刻下用双手铺平似锦前程的罕见勇气。多年过后，仍习惯在空白稿纸上先写下文章。虽然省去一字一句打在手机屏幕上的无格式文档，不用数次躲在被窝里偷偷干这些事，也无须再跑去网吧争分夺秒借助机器修改好最终的定稿。但重新回想起梦与光的碰撞，还是会忍不住唏嘘不已，为挥洒过的百分百汗和泪，由衷地竖起大拇指，为被老师拿去当成范文阅读的佳作，高兴得咧开嘴角，勾起弧度。鲜花的旁边伴有掌声，背后也少不了阴影。枯燥的校园生活由一篇篇的虚构小说点缀，绽放青春的美丽，光芒越耀眼，牺牲就越大。在逐梦的路上我遇到绊脚石，跌倒过，疼痛过，落榜的夜里蜷着身体放声大哭。面对父母的不务正业指责找不出适合的话来反驳。我一度认为可以继续如何都不会中断的事情，直视低到尘埃中的分数后，最终还是跟着暂停键一起搁浅在高三的沙滩上。遵照家人的意愿，拼尽力气去学之乎者也，计算凌乱的数学题，周末读英语练听力，一天又一天的时间皆被十九岁学生该做的事填得无缝无隙。昏黄的路灯陪我挨过卷土重来的360夜，拉长与精雕细琢过言辞的距离，熟悉的语气不再在报刊上跳跃，爬山虎环绕的小屋里面弥漫一片题海，废弃的纸篓，专用的钢笔，很长一段时间都沾染不到文艺的气息。重整旗鼓的一年，诱惑跟折磨并行，我总担心自己熬不过去，好几次都撂下课本掏出空白纸，要在历史老师滔滔不绝讲实例时落笔写点什么，可想到一旦开始，后面准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索性就咬咬牙接着认真听讲。后来的我告诉朋友，写文会上瘾，沾上了就不容易戒掉，在全心全力埋头苦学的备考期内，不能尽情书几场离合悲欢，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损失。从08年和文字一见如故，我就料到此后再也离不开她，向来明白有失必有得的道理，不埋怨失去同朋友玩耍的多个时机，不羡慕耳鬓厮磨的小情侣搂腰说着悄悄话的甜蜜，我的存在，和平常人到处游山玩水不同，全浓缩在一本本样刊里，看那一行行言语变成铅字，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某一个杂志，一路走来的心酸和孤独，都被豆大的推荐标题烫成鎏了金边的慰藉，闪亮在星空，弥补柔软的空缺。希望披着文青的罩衣，遮住了狂风，挡去了骤雨，璀璨原本单调的生活，种下的一田田文字，靠着坚持滋养续命，结出心仪的果实。虽然沮丧的寒潮偶尔会来袭，会冷却激情，会凝固澎湃的心境，但一腔热爱是开封的利器，雨天读书，晴朗之际写诗，在一纸抒情中找到真我，遣散寂寞。可能码下的文不会每一篇都很幸运，能得以完整地刊登出来，也许会有人不喜欢平铺直叙的手法和作品，没关系，并非所有的向日葵都朝着太阳生长，它们的共同特点只是不忘微笑，向着光明开花，不曾改变的初衷，像风筝上的那根长长的线，牵引着永不止步的前行，给予每一次失败最大的鼓励，携我飞过艰难困苦的日子。即使台下没观众也无妨，因为创作是一个人的事，或喜，或悲，或热闹，或冷清，结局早在起笔前就已落幕在心中，这条单行道不容他人陪伴，既然这样，不如写一场人生，唱给自己听。我风尘仆仆赶来，你却不在
一串数字，一席话，一位故人，一段年华。在我的手机备忘录里始终存有一个未署名字的身份证号码，那曾是Mrs张独一无二身份的象征。我当初刻意记下不过是为了每逢寿诞之时给她邮寄贺礼以表心意，而今却成了怀念她最有力的符号。对Mrs张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向人提起，可不代表忘记了她穿大红呢子衣执意要站在皑皑雪地里照相的模样，故作稚气。很多年前宿舍的室友指着相片中的两人，信誓旦旦说我和她有相似的地方，一头精短的秀发，眼神凛冽而又倔强，透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目光。很多年后我将记忆从头反刍，终于接受了Mrs张从我生命中打马而过的事实。除去襁褓中的相见，长大记事后再见到Mrs张是在一个下午。那年八月还没过完我以优异的成绩考进Z市的封闭式初中，夏末搭顺风车几经颠簸到达她家，行李没来得及从后备箱拿完，她喜笑盈盈地上前给我拥抱，纤细的双手既拍走我身上的劳累，也将初来乍到的诚惶诚恐驱赶得一点不剩。丈夫常年在外工作，儿子出国留学，宽敞的大院里只有她一人住，妈妈曾试探地询问能否让我放假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时，到她那里暂住几日。Mrs张爽快地答应后在看到我时一再强调，你爸妈只有过年才回来，哪天不上课了你就直接来家里，陪我做做伴儿。讲这话的时候，她正把甘甜纯正的糖水端给口干舌燥嘴唇干裂的我，还乐呵呵地说自制的冰糖雪梨喝了不仅祛痰润肺还助学醒脑，因为她那两位儿子就是常年喝这个高分通过雅思得以漂洋过海的。透明玻璃杯里光鲜发亮的水映出她窄长的脸，所呈现出的干净灿的烂笑像极冬日的阳光，暖开我这朵远道而来的喇叭花。我们不过是隔了一支杈的亲戚，关系算不上亲密，如同分道流淌的小溪最终汇入了一起。二人稍微沾点亲带些故，在过去的十二年里未曾谋过彼此的面，我在乡下读书，她在城里居住。风尘仆仆赶来之时，陌生的车窗映出外出求学特有的忡忡面孔，我担忧寄人篱下怨气终会一触即发，暗暗揣测过孤独良久的她的脾气和长相，一再告诫自己忍气吞声没什么大不了，却被她隔三岔五的夸奖弄得不好意思。Mrs张不喜暴露年纪被喊舅母，在相处了几日后拽着我像是请求又像是命令让我连名带姓称呼。我不答应她就不放手，有些赖皮有些无理，似乎乱掉辈分更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凸显出年轻人应有的张狂。事实上身为两个大男孩母亲的她，早已不再是当年人见人爱的班花。岁月催人老，时光把Mrs张盛气凌人的棱角打磨平的同时，还赠予她腰身一圈又一圈的赘肉，微胖发福的身体紧身衣裳的装扮，一眼瞥去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她仍坚持天天对着镜子孤芳自赏，偶尔也会拉着我挤眉弄眼自拍自嘲。我一早就知道她羡慕我年轻，出门逛街她紧拉着我是有所预谋的。听到旁人由衷赞美我们不是母女亲似姐妹，她嘻嘻哈哈得最大声，仿佛保养得好是一种成功，用漂亮的脸蛋把我比下去才是并肩齐头的目的。心血来潮的Mrs张看到有相同的套装也会不管不顾地买来，兴致勃勃地怂恿我和她一起穿上，装嫩卖萌的功夫不输校园里的任何一个女生。而自家服装店里经营的质量上等冬裙T恤，她不忘在换季时候专门跑去学校送我一大堆，不谈价格，不求回报。那花花绿绿的衣物因为不合学生身份，我一直收着没敢穿出，后来整理衣柜发现全被老鼠破坏，成为我心中最大的遗憾。对Mrs张的亏欠远远不止几件衣服。在离开Z市之前的六年里，我受尽她的恩泽，一有红白事或朋友提出要请客，我就死皮赖脸地跟着她四处混吃混喝。临别之际可说起真心实意的种种厚待竟不能一一罗列，唯一能够脱口而出的是那个穿越了三条街走过两个十字路口的名不见经传商店。在Mrs张家待够三个月后，我用省吃俭用的零花钱偷偷摸摸买了一个移动号码，装在顺手牵羊从她那里摸来。被嫌弃款式落后按键不灵早已束之高阁的诺基亚里。初中那个步步紧逼的时期，膨胀的虚荣心作祟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别人都忙着力争上游，我小心翼翼地把电话藏在口袋里，上课期间给为数不多不常联系的朋友短信一条接着一条发。历史课上，熟悉的铃声突如其来地大作，带来的后果不仅苦了我，也苦了无辜受累的Mrs张，她被当作不良少女的家长请去学校，挨了一顿噼里啪啦的骂。那个严寒的下午，干冷的天气冰冻班主任不留情面的斥责，也僵硬Mrs张脸上三番五次赔出的笑。多年后再回首，我恍惚听到安静的楼道上还回响着曾经唯唯诺诺的对不起，以及她搂着我肩轻声说的那句没关系。十五岁那年的空气中洋溢着浪子回头后的安分因子，我的不务正业最终因为Mrs张的耳提面命戛然而止。她常言谁的青春不荒唐，不疯狂就坚强，不曾把我一声不响拿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件事当作笑话来讲，甚至守口如瓶从未将此向外人提及，包括我严厉的父亲和眼里不揉沙子的母亲，留住那险些被我弃如敝屣的尊严。本是零零碎碎的接触，却得到Mrs张无微不至地照顾，在我轻飘飘地说了缺钱后，她慌慌张张送来。因在外站得太久，脸庞被风吹得通红，隆冬清晨的露水沾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凝成呵护的珠子。随叫随到在如今看来是多么难能可贵，只是反应迟钝的我不懂珍惜别人默默付出的好，所以才会时不时地对她指手画脚，肆无忌惮地说她头发烫得像没煮熟的方便面，在接过她自家被子座垫会感觉心安理得。Mrs张有儿无女尤其喜欢勤奋努力的孩子，待我视如己出，冰箱外面的纸条上写着要买的三文鱼，是她对我一个星期学习的犒赏，哪怕是我随口提起不错的红烧肉，第二天也会被她做好摆上餐桌。衣食富足的贵妇本该坐享其成不用动手下厨，她却在知晓我得寸进尺的需求后撸起衣袖大展身手，少说多做，倾尽所爱用实际行动来填补我缺失的亲情空白。在居住她家的日子里，我粗心大意到不知道照顾自己，她却记得每一个对我重要的时刻。生理期快到前提醒我少吃辛辣多喝水，炎夏喷上驱蚊水叮嘱我睡觉防虫，寒冬打开空调给怕冻的我保暖，甚至我的整岁生日她都向妈妈打听得一清二楚，早已备好写满祝福的蛋糕和丰厚的礼物，想制造出天大的惊喜，却把内心孤单的我感动得稀里哗啦难以言语。和Mrs张待过的时间不短不长，我从幼稚未脱渐渐变得成熟稳重。她最终经不起光阴的洗礼愈来愈显老，皱纹像沟壑般爬满脸庞，许久未修的眉雕刻着沧桑，曾经惜字如金的她也开始变得絮絮叨叨，对我唆嗦起来自己都嫌烦，可又不吐不快，那情不自禁地冲动，后来我把它称之为习惯成自然。因为习惯了亲近，所以她会在我每次去学校前嘘寒问暖，因为习惯了存在，所以她在我考去外地时依依不舍眼睛泛酸，因为习惯了优秀，所以她在得知我取得可喜成绩时笑得胸有成竹。我和Mrs张之间不知何时起有了心有灵犀的习惯，感情积土成山，在我终于学业有成有足够的条件去回馈这些年的恩情时，她却身染重疾撒手人寰。常常想着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在看淡生离死别，漂泊易伤的心被尘世锤炼得百毒不侵，轻而易举便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我以为久别重逢再见Mrs张可以笑着问好，却在亲眼看见重病监护室浑身插满管子的她时，终于忍耐不住潸然泪下。那层厚重的玻璃隔开我和她的同时，也割裂了兵荒马乱的过去和心想事成的现在，我终于意识到，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Mrs张肯为我守护小偷小摸的秘密，会由着性子同我群魔乱舞。生锈的铁皮盒子里装着Mrs张送我的东东西西，有花里胡哨的发卡和头花，还有穿着公主裙的胖娃娃，试卷纷飞的时代里Mrs张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陪我熬夜为我留灯，她见证我从少年到青年的成长，我却理所当然地享受她的关怀，连最起码的感激都不会表达。铭记着专属她的长串数字，一直想找机会办张银行卡，将那出生日期设为密码，好好报答几年如一日的照料之恩，愿望到底还是落了空，像小鹰早晚会离开老鹰寻找无边无垠的蓝天，我远离他乡告别Mrs张的离别竟成了永远，最终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多看她几眼。后来我噼噼啪啪按下十八个数字存于手机，明明倒背如流天天仍会掏出看上几遍，只是为了告诉自己恩重如山莫失莫忘。因为看到它我就忆起了青葱的岁月，想到在呼啸而过的青春里，Mrs张以一种高贵又不失亲切的姿态陪伴在我身边，用特有的天使般笑容带来温暖，芬芳我最初的梦想。穿越风和雨，只为遇见你
有句俗不可耐但异常正确的话是这么说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之所以上了大学不再继续长高，全都因为鸽子，她如恶魔一样存在，拖完我的后腿拖前腿，硬生生地把我给拖矮了。开学伊始，大家伙儿来自天南地北，初次相见都热衷于做自我介绍。女孩子三五成群的从隔壁的隔壁宿舍跑来叽叽喳喳，鸽子操着一口哏哏吧吧不流利的普通话，时不时夹杂着河南方言，站在正中央以自己为圆心手舞足蹈地画弧唾沫横飞着，忘我得不可思议，我当时就对胆大直爽的她另眼相看了。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激动地站起要来一个大大的拥抱，拼了命地拧大腿试图挤出几滴泪以示惊喜，还未得逞被她红光满面地报出自己属于长江流域骇得一屁股掉在凳子上，摔得哇哇直叫，眼睛里掉出的液体真的不能再真。第一印象最重要，那天鸽子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后，为了防止河南人的脸再次被抹黑，我特地牺牲掉午休时间对她进行了一番长达十分钟的教育。告诉她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绝不可以随便用成语，更不能说一个乐得肩膀抽动的同学说成笑得泣不成声。作为女孩子尤其是祖国娇滴滴的花朵一定要谨言慎行，但她俨然没把我的劝告放在心上。大学语文课上，老师让翻译一下思无邪是何意，她居然站起来不打嗝不停顿得意扬扬地回答思考不出来。在全班同学乐得东倒西歪情况下还狂妄地对着老师龀牙呲嘴。她爱戴着牙套出来吓人，一笑全世界的花都惊得同时蔫巴了。那天她直直地把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心脏病给逼犯，而随后换来个年轻多事的女教授，因喜欢ABB型的名字便对我关爱有加，一节课提问三次烦得我对这门学科产生了厌恶心理，差点挂掉与奖学金失之交臂。这样的文化水平这样的内涵修养也能上大学，究竟鸽子凭借什么跨进这所正常学校的，跟世界上众多未解之谜一样一直耿耿于我的怀。我更想不通的是她为何去厕所非要跟人手拉手，拖我一起才使个人问题得以顺利解决。同处一个宿舍屋檐下，睡对床用她的脚对着我的头才感到踏实，我每天被气得内分泌失调，甚至到了晚上脑子都不能好好休息说着梦话还不忘恨恨地骂她，碍于呓语纯粹是无意识的，她听到也只能干瞪眼。每每早晨醒来看到她气鼓鼓的腮帮子以及熊猫般的眼圈，我就会感到窃喜，心中默默地升起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感。后来我发现，跟鸽子生气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因为只要和她一起，总有倒不完的霉，挨不完的批评。别人逃课讲原则，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她翘课全凭心情，手机没电了心情不好回宿舍，没带水杯太渴了心情不好去奶茶店，就连鞋子里进了沙子也能贴上心情不好的标签心安理得地蹿出教室，惹得其他同学一脸羡慕。巧的是她一走老师剩余课堂时间准点名，全班人一个也不放过，我这个学习委员因为她任性多次缺课被辅导员屡次点着脑袋说不尽职，最后干脆惨遭罢免。无官无职不能耀武扬威不能仗势欺人，本以为生活会乏善可陈，频频冒出的洋相把日子涂抹得五颜六色，斑斓夺目。当时我们宿舍流行一个词，“无限胸闷”，今天作业好多啊无限胸闷，水房打的开水不够热无限胸闷，又下雨不能愉快出去玩了无限胸闷。像鸽子那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得过且过的人，本对万事万物不上心的，偏偏记住了这句口头禅。于是在放学的大军你推我搡捅向楼梯口时，我看到楼道末端白花花的墙上贴着一张有WIFI密码的单子，捅捅鸽子的胳膊说句无线耶，她直接忽略掉能准确地表达出我惊喜的语气词，铆足劲高声大叫“胸闷”。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在场的男同胞齐齐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们。丢脸的次数那么多，在我臊得无颜面对老师同学朋友老乡，大学四年里也不期待会有一场纯洁的爱情时，鸽子羞羞答答咬着指甲跟我说她谈恋爱了。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像她这种磨磨唧唧起个床都能扭上十分钟的人居然有男生喜欢，我当时第一反应是那男的瞎眼了，要不就是青光眼白内障散光弱视。事实上翔哥没任何眼疾人，还是蛮不错的，身材高挑，古道热肠，脾气尤为好，从他俩身上我算是彻底弄懂物以类聚这个词了。而鸽子约会回来耍小女生性子嚷嚷着闹别扭了，整个宿舍人就会齐聚一堂轮番批斗，我大腿跷二腿嗑着瓜子亲眼看见她的脸从红到黑再到紫，幸灾乐祸。但有过一次求安慰失败的经历后她识相地不敢再说第二次，我从此吃到的瓜子都不如那天的香。在鸽子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同时，我既仇恨又嫉妒，对爱情也抱有了一丝幻想，没几天下来便跟一个志趣相投的男生迅速打成一片。然因为心直口快想说就说几句话没讲对，男生一恼火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正式分道扬镳。那天我挺尸般不甘心地躺在床上泪如雨下，鸽子“噔噔噔”跑到我床下咳了几声欲言又止，翔哥打电话过来她竟然也不回避，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转着圈圈，还云淡风轻地说我恋爱没谈就分手了。我一委屈号啕大哭起来，吓得她手一滑翻盖手机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后来出去连着做了一个星期的兼职才勉强买个触屏的中兴合约机。我也时常仰天长啸，抱怨老天为什么要拿命运开玩笑，出生于一个市的两人，初中高中同在一所学校都不认识，背井离乡去外地上大学偏偏成为形影不离的室友。鸽子这时候就会诡异地蹦蹦跳跳从我身后蹿出来，本想用文艺风格解释这个的，但因缺乏语言细胞结果将调儿拐成了超凡脱俗的鬼腔儿，缘分啊，冥冥之中的定数，更改不了的，跋山涉水不顾家里阻挠一心出省是有惊喜的，看，我穿越风和雨，只为在异地他乡遇上你。鸽子总是出来搞笑，随手揣两块钱带去澡堂递给阿姨，被骂滥竽充数了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一块的和一个一毛的；隔三岔五地弄巧成拙惹人啼笑皆非，提错了别人的空水壶走回宿舍，发现后赶忙灌满水送回去被主人撞个正着背上小偷的名声；常常用词不当使人难堪，嘟囔着同学明明叫黄瓜却肥得像怀孕的母猪，被人指责难道叫鸽子就必须会飞嘛。她做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说了那么多不可理喻的话，唯独那句像箴言一样，讲到了我的心坎儿里，明媚我黯淡无光的人生。人与人的相遇，谁与谁关系会亲密，大概早已注定。无论兜多大圈子绕过多少障碍行驶多少里程，转到最后哪怕曾经相距赤道一周的距离，该遇见的人终究会遇见，即使中间有过无数的插曲。像迁徙的候鸟，经历过漫长的寒冬，在大地回春之际仍旧会成群结队地从南飞回北，拥抱新识的朋友，为大自然增添生机与活力。我生日那天，鸽子坐在对面一本正经地发短信过来，问我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说就设计简单风格别异的提包吧，拿着走在路上看起来像富婆的那种，鸽子说会让我如愿以偿的。我满怀期待地等着，过了三天收到一个来自天猫的快递，拆开后盒子里搁置了仨钱包，一个粉色的，一个西瓜红的，还有一个大红的。鸽子说由浅变深的颜色够酷炫疯了吧，一个用来装一毛，一个装五毛，还有一个装一块，统统塞硬币的，出门全拿手里，走路会有duang duang duang的感觉，保你集万众目光于一身。我卸掉手机上的游戏哈哈大笑，心想斗地主不如逗室友，就这样吧，谁让已经遇上风风雨雨都一起经历过了呢。山高水长，任君嚣张
马姑娘空间晒旅游照是在端午长假的最后一天。照片上的她戴着顶大大的太阳帽，化了浅妆，一袭长长的波西米亚裙，背后湛蓝的海水衬得她像淘宝上秀衣服的模特，颜值险些爆表，庆幸的是旁边还有两个同行的小伙伴，很友善地帮她稳住了局势。这样美丽的马姑娘不常见。吸引了大量的赞美者，最多的评论就是几日不见刮目相看，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夸奖，其实仔细揣摩就会发现带有贬义，不过是变着方式说人家以前丑陋不堪，可怜的马姑娘并未多想，喜的连发几个害羞表情做回应。我不屑跟着别人保持队形，而且我们的关系也不允许我随波逐流，于是我挑了一句自认为最高的评价送出去，“哇，你好会交朋友哦，这样显得你最漂亮。”在我按下发送一分钟后，收到来自马姑娘“所以我才和你玩”的短信，眼一黑差点晕厥过去。认识马姑娘纯属偶然，那天一个不太熟悉的老乡恳请我帮他代课，马姑娘坐在前面一排，因为只顾着翻微博喝完水我头也不抬就把杯子放到了左前方，结果手伸过了桌子，杯子倾斜着掉下去，水刚好倒在了马姑娘的裙子上。那个时候马姑娘正在逛淘宝，纠结不知道买什么好，我的行为直接导致她白花花的大腿和臀部湿了一大片，放学都不敢出教室门，很是担心班上同学看到会无情地嘲讽这么大个人还尿裤子。挣扎到最后还是她想出了个馊主意，要我们两个叠在一起走。结果几个朋友在路上看到我左手捂着马姑娘的翘臀，都纷纷对我竖起中指，甚至有一个在QQ上气愤地指责我竟然是那样的人，将同性恋的屎盆子狠狠地扣了过来。此后我再也没有叫过马姑娘的名字，而是一直喊她湿姐。马姑娘忧虑并非出自矫情，在狼多肉少的年代里，作为一个纯正的理科女，尤其是在还没有找到另一半的情况下，严谨的她是决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身体和精神上的闪失，就算全班的男同学皆是自家兄弟也不可以。说起马姑娘的性别优势，我必须要提一下她的班花处境，这可比她的自我介绍“我叫马胖胖，来自中土大唐”要有意思十倍。机械专业54名学生，53个雄性动物，独独她一个雌性的。跟蚊子再小也是肉的道理一样，马姑娘不出意外地成了抢手货，成了男同胞手心里的宝，女生节特地为她准备surprise，还送她至高无上的称谓“机电一枝花”。每当我听到她的自诩都会想入非非，然后因为这个颇具歧义的赞誉开口大笑十分钟。我知道，此刻的你也一样。事实上，马姑娘跟想象中的不堪毫不沾边，是个自立自强，有主见有理想和抱负的女孩，自主创过业，年年拿国家奖学金，同学眼中的好班委，老师心中的好帮手，虽然也爱玩，但张弛有度。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开心最重要，偶尔呼朋引伴去溜冰，不高兴时也会拎上几瓶啤酒趿拉只拖鞋到操场中央边喝边吹风，看起来好像玩世不恭没心没肺，其实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粗中有细。大三那年同学们都有了自己的目标，考研的考研，考公务员的考公务员，马姑娘选择直接找工作，但是宿舍一停电，她就会拿出洗脸盆和铁筷子，一边拼命地敲一边装得有模有样朝着阿姨大喊，“快供电，我要考研，耽误祖国花朵成才你们谁负责”。哪怕学校规定质保委员集中一同到各个宿舍单元维持秩序，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马姑娘也会先敲上一番，过把瘾后再磨磨蹭蹭地下楼。我有时很羡慕她，遇到困难不慌不忙，再棘手的问题经她之手也会变得简单许多。每次见到的她都是乐呵呵的，仿佛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没有烦心事没有忧愁，擅长开玩笑，喜欢讲段子，别人都说“单身狗，一起走”，她却言“单身就算了，为何还要侮辱狗”。我曾问过她为什么天天这么兴奋，她嬉皮笑脸地讲了一句“人生那么短，活给自己看”。其中道理我好久都未领悟透，直到一天上午我们约好出门逛街，路上马姑娘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是姥爷出车祸头天晚上已经去世了。那是我第一次见马姑娘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告诉我一个星期前还和姥爷一起打牌，还跟他坐桌前包饺子，还听他唱黄梅戏，好好的人说不在就不在了。人的一生既长又短，健健康康活着的时候觉得每个清晨能醒来都是幸福，在一天里做饭、洗衣、聊天可以做好多的事，似乎时间充裕有些用不完，但是一旦横祸飞来，生命很可能会就此终结，最后一次跟人的相见，说不定就成了诀别。马姑娘有时疯疯癫癫的没个正经样，但她的想法很对，随性生活，不勉强自己做事，享受每一天，珍惜眼前，爱一切值得被爱的人。趁着容颜未老，有心有力，在山高水长间，尽情嚣张，才算不辜负时光。你让我懂
一我不喜欢你，众所周知。你皮肤黝黑，牙齿亮白，微微一笑，脸颊上会凸现出两个深深的小酒窝，灵动极了。别人都夸你眼睛大，睫毛长，还说你樱桃小口旁边有颗小黑痣是古灵精怪的标志，我却当场揭你饕餮鬼。我这么说当然不是因为嫉妒你长得人见人爱，而是你两面三刀，小小年纪就懂得见风使舵蛊惑人心。奶奶常常骂我好吃懒做，其实她不知道，你才是最可恶的人，总是故意扮演着羸弱的角色，一旦达到了损人利己的目的，就吃干抹净溜之大吉。因为我清楚你的邪恶用心，所以总是对你躲躲闪闪，可尽管如此，还是难免会和你有正面交锋。有时候，我特别厌恶自己的自作聪明。隆冬，奶奶买了一捆甘蔗竖在墙角，我一看到吃的两眼就放光，不顾一切地抽出一根准备大开吃戒。我拿着水果刀把甘蔗的外皮细心地刮掉，又将它砍成三段，等把准备工作都做齐了，我却举着它们犹豫不决了。我不确定自己是先吃梢还是先吃根，都说甘蔗没有两头甜，如若先解决根，那必是先甜后苦，说不定还没吃到中间，我就把其余的全扔了。为了把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美德传承下去，我决定先苦后甜，把甘甜的根部留到最后，想到苦尽甘来我就眉开眼笑。可等你出现之后，我才发现，这是我有史以来做出的最蠢的一个决定。我抱着第二根甘蔗美滋滋地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奶奶忙着在柜子里扒东找西，你蹦蹦跳跳地进来，头上的小羊角辫一甩一甩的。我条件反射地将另一根藏在被子里，想掩盖起来吃独食，却不想你早已发现，我的行为无疑是欲盖弥彰。你对着我撕扯自己的嘴，吐着舌头扮鬼脸，样子欠捧之极，但到了奶奶面前，却又换了另一幅弱柳扶风乖巧可人的模样。我真想把你按在地上痛痛快快地揍一顿，打得你满地找牙。你轻声细气地在奶奶面前撒娇，老奶，你家有东西吃没？我饿得头晕眼花，摇摇欲坠。你的话纯属放屁，明明刚吃完面包，嘴角还残留着碎屑呢，却要装可怜称饥饿。我瞪你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恨你见缝扎针。可奶奶不这样想，她宠你宠得像块宝，有好吃的就拿出来给你，就连自己的亲孙女都不放过。她左摇右摆地走到你面前，捏捏你的小脸，溺爱地问你想吃什么，你装作一无所知地跟她讲随便。奶奶一脸歉意地对你说，家里只有甘蔗，要不先垫垫肚子？你倒也配合，垂头丧气满腹委屈地仰起小脸对她点点头。其实她没看到，你的眼中分明藏有势在必得。奶奶让我帮你削甘蔗，我看不惯你的仗势欺人，冷冷地对着你说自己去。奶奶走了一半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问我，刚才你刮好的呢。这下你倒眼疾手快，不容分说地把被子掀开大声地告诉她，在这里。那根可怜的我的最爱就被你们光明正大地抢走了。后来，我也有过反抗，可奶奶一句“做长辈的应该让着小的”，就把我的所以话全堵了回去，我龀牙咧嘴。你走的时候抱着甘蔗得意扬扬，像只少不更事的小公鸡，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我朝着你的背影咬牙切齿。二如果说这是你无意而为，那我可以忽视你的调皮捣蛋，但是后来你又屡屡使坏，我再也无法忍气吞声了。你一小破孩，好的不学，坏点子倒是一大堆，老师早就教育你要实话实说，可你偏不，非要在背后嚼舌根，颠倒黑白。我说你哪来那么多的馊主意来混淆是非。你可以嫌弃我，你也可以像我讨厌你那样讨厌我，可你不能伤害一个老人的心，尤其是那个最爱你的人。夏忙的时候，大哥大嫂急着去地里干农活，顾不上给你做饭，于是就暂时把你扔在我家，说让你先跟着我们吃两天饭，等闲下来再将你接回去。对此奶奶不仅没意见，还乐哈哈地跟他们说，想吃几天都没问题，我在边上翻白眼，心疼奶奶的菩萨心肠。你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上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你在我家的那几天，奶奶一如既往，平时我们吃什么，现在你也吃什么，但是让我愤愤不平的是，奶奶居然给你做糕花。要知道那东西我哼哼了几天，奶奶都当没听见，说是太费鸡蛋，而今却独独做给了你。我心里很是不平衡，怎么看你都觉得碍眼。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不仅大口大口地吃着糕花，还胆大包天地对我指手画脚，一会儿让我把椅子搬到这边，一会儿又让我搬到那边，一会儿又让我搬回去。我看着奶奶爬满皱纹的脸，咬咬牙对你百依百顺。如果只是对我也就算了，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你的没大没小，可你为什么连带着你老奶都指责，我的字典里决不允许目无尊长存在。你在餐桌上挑三拣四，时而说芹菜太淡了不好吃，时而又说茄子炒得太咸了伤舌头，把几个盘子里的菜都说得难吃之极。奶奶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我在桌下踹你，示意你闭嘴。可你就是个不知死活的人，不仅对我的暗示无动于衷，还在不知好歹地从鸡蛋里面挑骨头。随着奶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的怒火也越来越大，终于还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对着你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地痛骂。我说，毛毛，你给我听好了，这不是你家，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当老大。饭，你愿吃了吃，不想吃了就滚蛋。我不欢迎你。毕竟还是孩子，你被我巨大的拍桌子声和河东狮般的呵斥声吓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奶奶立刻手忙脚乱起来，一边哄你，一边责怪我的斤斤计较。我重新坐回座位，黑着脸瞪你，夹一筷子青菜放口中，并没有你所说的怪味，我的怒气马上遍布全身，恼你小屁孩没事找事。本想等几天事情过去了你就会淡忘，没想到你这小姑娘还记仇，不仅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在背地里搬弄起是非调嘴学舌来了。你在大嫂面前挑拨离间，你说，老奶不厚道，在她家时整天都是粗茶淡饭，可等我走了之后，她们又大鱼大肉起来。大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我打窗外走过，无意中听到这些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禁为奶奶叫屈，哪里是美味佳肴，分明是来了位远方客人，不得不殷勤招待，破天荒熬了排骨。你不辨是非胡说八道的毛病，让我深恶痛绝。我真恶心说三道四的你。三恶心归恶心，正事还是要办的，尽管我有一万个不情愿，但奶奶的命令还是不能违抗的。她让我去你家拿箩筐，我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找个机会把它扣到你头上，以消心头之恨。假如我提前知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横冲直撞地奔向你家，肆无忌惮地同你乱成一团。我去的时候大哥大嫂在忙着堆麦子，你在旁边看蚂蚁运粮，好奇的瞳孔睁得大大的，很像牛眼。起初你玩得专心致志没有注意到我，当大嫂开嗓给我打招呼时，你才抬起头看我，喜上眉梢。每次你一笑准没好事发生，这次我又怕你耍什么花招捉弄人，给大嫂说明了来意，准备拿了东西就走，可是你却拽着我不放。你拉着我要我陪你玩小孩子的游戏，我很不客气地回绝你不感兴趣，大哥在旁边接腔，这么多天没见你了，在这里玩会儿再走。我怕自己一走大哥面子上过不去，就作罢起身帮他的忙，他却怕累着我，说什么都不让我近身，要我去一边歇着跟你玩。开玩笑，跟你玩相当于玩火，会自焚的，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麦堆旁等大嫂。你在水龙头前洗了手，静坐着看了我有五分钟，一声不吭，盯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心一点一点地警惕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的，你那么活泼，绝不会有片刻的消停，所以下一秒当你冲到我面前时，我镇定自若。可我没料到你会对我动手动脚。你嬉皮笑脸地伏在我背上让我背你，天知道那会儿我有多反胃，但我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婉言拒绝你说，最近干活多了，肩膀疼，身上没力气。可你依旧我行我素，在我身上翻腾过来折腾过去，我有些生气地将你推开，站起身来走得离你有两米远。我以为你会停止疯狂的举动，谁知你变本加厉对我发起攻击，你的过分热情让我在心里早已恼羞成怒了。你喜不自胜地缠在我身上不让我动，我觉得非常热想要甩掉你，可你就像牛皮糖似的粘着我不让我自由。我的愁眉不展令你特别开心，你笑得很大声，把嘴都歪到了一边，大哥见你那么亢奋就提醒你，再高兴，一会儿就让你舒服。当时我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可后来当我意识到怎么回事时，胆子已经被吓掉了一半，说实话，从小到大，我第一次见这么惨烈的场面。你几乎是随着他的话音尖叫着倒下去的，躺在地上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我目瞪口呆，害怕到不能呼吸。我想喊大哥来救你，可他似乎是早就见怪不怪了，仅看了你一眼又开始忙自己的事，我企图上前拉你，可是脚却不敢迈开一步。好在你只咬了几秒钟的舌头，接着便进入昏睡状态。正当我以为你是昏死过去了，差点哭出来时，你的意识又慢慢恢复过来。我捂着嘴看你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裙子上的土，然后若无其事地接着玩耍，心里怕到要死，对你畏惧到了极致。我憋着气不出声，你忽然扭过头来对着我眉飞色舞地笑，我的血立即凝固起来，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竖立。我觉得你那时是电视上常说的鬼附身，你已经不是你了。想到此，相信科学的我再也忍不住了，像你一样不顾形象“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哥大嫂七手八脚紧张兮兮地问我怎么了，我看他们的表情都很奇怪，像极了电影里的妖怪，于是夺门而出。我不要箩筐了，我不把它往你头上扣了，我再也不要进你家门了。四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我几乎是带着恐惧上的课，尽管每天书似山题似海，可我还是偶尔会感到害怕。我真的被你吓到了。我曾经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和你有牵连了，可我还是没能做到。如果不是那个重要的日子，我想我今生都会像躲瘟疫那样躲着你们一家的。奶奶七十大寿那天，我从学校请假赶回来，寿诞的场面热闹非凡，全家聚餐，自然少不了你。我见你时，你正很没样子地抓着一块奶油蛋糕往嘴里塞，看到我过来了，忙把东西放进瓷碟子里。我能看出当时你很局促，两只脏兮兮的小手不停地在花连衣裙上蹭着，紧张得不行。如若时光再往前拨一点，我定会张牙舞爪地扑向你，叫吼你的没礼貌，现今，我只是看看你，视若无睹地转过身离开。因为我对上次的事还心有余悸，不敢去招惹你。而你也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爱答不理，眼泪汪汪地走到我面前跟我道歉。你说，三姑，对不起，以前是我太淘气，不懂得孝亲敬长，请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原本乐成一团的大人都歪过头来看你，大嫂看我欲言又止，拉着我出门给我讲关于你的事。我想不到平时嘻嘻哈哈的你，竟会有如此悲惨的命运，要是大嫂不说，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说是她的错，孕产调养不当，胎气受损，导致你轴突神经元过度放电，患上继发性癫痫。她说你情绪波动不能太大，那天正是因为兴奋过度，所以癫痫才会发作。她还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可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只知道你是个不幸的孩子，得了这种天杀的羊痛同风，一年会反反复复发作几次，有时会剧烈腹痛死去活来的。之前对你的所有憎恨，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了，我在心里默默为你祈祷。大哥出来叫我吃饭，我主动搀起大嫂的胳膊，和她有说有笑地进去，大家看到我们都点头微笑。你端着铝盘来给我点心，我一个也不留地吃完，你端给我葡萄酒，我一滴不剩地喝光，你看着我，脸笑成一朵灿烂的花，我觉得你那天的头发梳得特别好，蝴蝶结扎得特别顺眼，另外我还记起了你有一个可爱的名字，马苗苗。后来，过了那天我要回学校，你跟大嫂一起到车站送我，临走时你还恋恋不舍眼泪哗哗地要留我。我跟你吻别，还给你唱了一首我新学的汪苏泷的歌——《你让我懂》。因为你让我懂，最深的爱是沉默。我笑着上了车。容我靠近你
一坦白讲，彼时，我不止一次地怀疑你的智商。你不过十四岁，初中在读，班长一枚，脖子上总是挂着教室的钥匙。每天起得比鸡还早，匆匆忙忙地扒上几口饭就一路小跑去学校。老妈常常指着精神抖擞的你，用车轱辘话教训赖在床上的我，看看人家，起早贪黑，从小都知道勤学早。瞧瞧你，好逸恶劳，等着“家里蹲屋里系”吧。你站在她身后，正对着我仰起小脸，趾高气傲，样子得意地像个刚下完蛋的老母鸡。我百口莫辩。她不过是只看到皮毛，没看到问题的本质，被你的花言巧语骗得迷离了心志，暂时性地失明。你睡得晚是因为你耍小聪明，挂羊头卖狗肉，把漫画书压在课本下面，看得昏天暗地。你起得早是因为你只顾着看漫画把作业忘写了，早早地去教室补作业。但，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很聪颖，整天不学习考试还能次次得双百。我口是心非地对着你撇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去得晚了连块泥巴都啃不到。你慧黠一笑，可爱得无可救药，还泥巴呢，没让我去垃圾堆里找就阿弥陀佛了。你对我真好，放心，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我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连和尚都出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掺合在一起，思维混乱。不过你最后一句话还是挺吸引我的，我倒要听听你怎么个报答法。你一脸正气地说会用专车把我送到养老院，我觉得这与我们刚才讨论的话题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忙问为什么。你后退三步，嬉皮笑脸地说，给你买群羊在里面放，省得你叽叽喳喳唠唠叨叨。我顿悟，自己被你耍了。但，这一局还没结束，我还有赢的机会，我要孤注一掷。我知道你的喜好，就拿出床头的火腿肠引诱你，你向前三步，我见成效显著，又拿出一根，你又上前三步，我把一包都提出来，你站在那里不动了。我说，过来，这些都赏给你。你胸有成竹地鄙视我，不去，会挨揍的。我惊讶，这你都看出来了，不简单。软的不行来硬的。我粗声粗气不容置疑地说，命和吃的只能挑一样。你作两秒的思考，然后悲催地选择了后者，并且还解释，民以食为天，要吃的不要命。我非常满意你明智的做法，幻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处罚你。谁知，在我恍惚之时，你取下东西就跑。我哀吼，赔了夫人又折兵，掀开被子下床去抓你，你回头看到我穿戴整齐，一边跑一边大叫，妈，她是装的，她早就起床了，专等着你叫她吃饭。我怕你打了小报告，以后我再没好日子过了，就在后面吓唬你，泄漏出这个秘密，是要遭报应的。上天真眷顾我，我“的”字还没说完，报应就不请自来。你奔得太急，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块，摔了个倒栽葱，结果头上蹭破了皮，稚嫩的脸蛋上又多添了几道彩。我愣了，六神无主，大脑缺氧。你在前面痛得哇哇直叫，大声呵斥呆若木鸡的我，傻站着干嘛，还不送我去包扎啊。我这才回过神来，推出电动车带你去离家最近的医院。回来时，你坐在后面的车座上，头上缠了好几层纱布，裹得像个粽子。你紧紧抓住我的衣襟，我有些无所适从。你就那样坐着一语不发，我显得极为局促，假意地咳嗽两声，刚想打破尴尬的局面，你却捷足先登瓮声瓮气地警告我，说话很容易破相。你的用词真够潮的，雷住我了，我紧张得差点把车给扔了。不过转念一想，你对我还是有心的，知道我爱臭美，把脸蛋看得高于一切。念及此，我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二我一度认为，你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毛孩子，除了吃喝玩乐再无其他长处，却不料那天你竟能说出那般时髦的话，着实令我惊诧万分，不胜愕异。我决定对你刮目相看。但后来我才明白，自己就像个十三点，这么做果真愚不可及。因为无论如何，我和你都不会心平气和地促膝长谈，更不会含蓄得体地相互谦让。你是个视吃如命的人，而我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所以我们之间磕磕碰碰的摩擦在所难免。就算没有牙签肉，我和你也不可能相处融洽的，我们之间迟早会出现一场拉锯战，而它不过是加速了那天的到来。我从楼上下来找水喝，老爸站在厨房大声喊“过来端”，你当时正在看《海绵宝宝》，听到这声吆喝把遥控扔到沙发上就滑着难看的太空步去了。我继续找东西解渴。你端着铝盘进来时，我正举着最后一瓶可口可乐往嘴里灌。平时这饮料你视为禁脔，我以为你看到我动了你的东西，会歇斯底里地冲我大吼。谁知你不但视若无睹，而且还帅帅地冲我挤了一下右眼。我被你电得几乎要晕过去，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触摸你的额头。正常。你还在对着我作蒙娜丽莎的微笑，我以为你出去一趟被魔鬼附身了，就使劲地挤你的脸。你忍无可忍号叫一声“疼”，想张口咬我，我这才如释重负地松开手，再次确定你还是你，别人无可取代。我觉得自己有没事找事的嫌疑，对你略感惭愧，但又不好意思向你一个小屁孩道歉，索性就故意岔开话题问你端的什么。你不容分说地把盘子藏在了身后，摆给我一张臭到不能再臭的脸，令人不可向迩。我自知理亏，于是就不再过问你的事，拉张椅子坐在你后面看搞笑的动画片。你抱着盘子吃得不亦乐乎，我捂着肚子垂涎三尺。终于，我败给了物质，跑过去伸手就要拿盘里的食物。你盯着电视也不看我，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提醒着，这东西你吃不得。我心里马上“咯噔咯噔”的，但怕你骗我就没停下原来的动作，仍然锲而不舍地去抓渴望已久的炸肉。这次你不慌不忙地开口，稍稍提高了音调，给我整了一句猛得让我终生难忘，吃了就别后悔，别怪我事先没告诉过你。你面无表情的话语，让我不疑有他，忙胆战心惊地缩回白皙的小手。我看着你大口大口地吃肉，心里嫉妒得紧，狠狠地咽下唾沫，然后指着肉上红红的调味料特傻叉地问，这是辣椒粉吗？你重重地点了四五下头，善良地给我作免费解释，辣得够呛，对鼻炎不利。说着你还“嘻哈”着，让人不得不信以为真。你居然记得我不能吃辛辣食品，真是难能可贵。你好心一片，我有些自惭形秽，所以我非常识相地给你倒了一杯白开水，还专门放了一小把菊花帮你去火。你望向我的眼神别有深意，我以为你是感激不尽，溺爱地拍拍你的小平头说，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然后你笑得更有形了，眼睛都弯成月牙状了。我如堕五里雾中。晚饭期间，老爸问我牙签肉吃着怎么样，你搁下筷子说吃好了，逃也似的蹿上楼了。其实你碗里的饭一口没动，全家都对你匪夷所思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我彬彬有礼地回答，让你失望了，我从不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老爸不禁愕然说，别被色素给骗了，那东西挺不错的，一点辣味都没有。我忽然间就觉得眼前的饭菜倒胃口。我不是被那抹鲜红蒙蔽了双眼，而是被你这个人小鬼大的滑头给忽悠了。我把你的房门当成鼓，敲得特别大声。你隔着门在里面快言快语，不是自愿的嘛，怎么追着我要账。我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催你开门，给了你一个很好的回答，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于是你就不再理我了。我翻箱倒柜许久也没找到匹配的钥匙，冥思苦想几分钟才如梦初醒。肯定是你把它藏在身上带进去了，你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真有先见之明。但我发誓，此仇不报非女子。三我以为想要对付羽毛未丰的你易如反掌，随便动动手张张口就能让你对我俯首听命。谁知，我还是太自命清高不可一世了。你随机应变的能力令我如坐针毡，焦头烂额。渐渐地，在屡败屡战中我承认了这个真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豁然开朗后我痛定思痛，决定采取一系列的温柔行动来感化你，麻痹你，进而让你放松警惕，然后我再乘虚而入。周六早上，我心血来潮兴致勃勃地钻进厨房，花掉整整一个半小时熬出一锅绿豆汤，然后奴颜婢膝地盛了一碗给你，帮你消痰去火。可你却不领情不识抬举地拒绝了我，理由是那东西太寒，喝多了会拉肚子。打小我就不舍得浪费一粒米一滴水，因此我包办代替，对着原本属于两个人的伙食孤军奋战，最后旗开得胜。我敲你的脑袋瓜子，胡编乱造大惊小怪，你侧视我说时候未到。结果真被你说中了，没过半晌我就奔去厕所不下二十次，虚弱到不会走路。你看着疼痛难忍的我，笑得东倒西歪。后来，经过一天又一天的精心调养，我才恢复正常。当然，这也预示着我对你的下一轮进攻即将拉开序幕。你站在水池旁怨声载道地清洗面目全非的盘子，我立足边上善心大发，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就上前帮你的忙。我探身去拿，你转过来用自己的躯体挡住了瓷器，笑逐颜开地看着我，继续刷污秽不堪的餐具。我略微尴尬地缩回手，痛恨你的聪明绝顶，不禁疑惑你是如何知晓我秘而不宣的心思。你看向我拉成苦瓜的瘦脸，特地一字一顿地解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不同以往接二连三地对我好，恐怕是绵里藏针吧。一语中的。我恼羞成怒去夺你手中的盘子，你料事如神，眼疾手快地又把它移到了身后，让我扑了个空。我夺你闪，循环不止，如此反复，不见眉目。在你我筋疲力尽之时，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了一点点的进展。水洗的圆盘，勇敢地结束了自己脆弱的生命。我看着从你手中滑落到地壮烈牺牲的餐具，眉开眼笑拍拍手幸灾乐祸，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惜是你不是我。你漫不经心地说碎碎平安。你的处变不惊令我怒火中烧，我始终坚信世上还有让你惊惶不安的东西。例如老妈的擀面杖。我紧紧抓住这棵翻身的稻草，对你下最后通牒，不要以为我善良如你，不会去告状。你这下连看都懒得看我了，直接丢下两个字，随便。我的自尊心受到很大的打击，我在百感交集的心境下忍不住对你大吼大叫，小屁孩，钱又不是你挣的，凭什么目中无人，凭什么对我爱答不理！老妈听到我的哇哇大叫，非常及时地赶来了，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忙不迭地抱住她，想兴高采烈地窝在她怀里，看你垂头丧气地认错狼狈地收场。可是她却极其狠心地推开了我，冷着面，兜头盖脸就是一阵狂批，你就不让人省省心，不做家务就算了还在这里捣乱，连个初中生都不如。待墙角去。我以为她是误会盘子是我打破的，刚想开口解释她却不给我时间。后来，我庆幸自己当时没发出声音，要不然是罪加一等，会被发配边疆的。她走到你身边拉着你的手说，数九寒冬的，这些都是不急之务，用不着你现在洗，看看皮肤都裂口子了，进屋我给你涂点药。我扶着水龙头瞠目结舌。你们两个亲密地挽着从我面前走过，我心虚地低下头，以为这事就此了结，没想到在门即将关上时，她扭过头来说了一句让我羞得无地可容的话，家里的钱好像也不是你挣的吧。身为无产阶级消费者，我灰溜溜地去和蚂蚁作做。四在这些措施一个接一个地以失败告终之后，我横下心摒弃先前倥侗的策略，脑袋里很没骨气地冒出了放弃的念头。然而就在我想要金盆洗手时，你却赠给我一个天大的机会。我一时间欣喜若狂。冬至，学校给你们放了一天的假。你本来安安静静地待在客厅里，打算心无旁骛地写作业，可一阵阵急促的电话，把你的聚精会神赶尽杀绝了。它响了四五下，你置若罔闻。你以为再过两三秒家里人就会去接的。可惜今天例外，因为那个经常爱接电话的我正在挤洗发液洗头发，自顾不暇。你大概是被难听的铃声响烦了，扔下笔怒气冲冲地奔到玻璃几前，拿起电话就开始狗血喷头地大骂，但后来你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气愤的表情荡然无存，变得有些羞涩。我站在外面对你态度一百八十度急转弯的原因浮想联翩。其中最为浪费的一条是，某个小美女鼓了好大勇气才拨通这个电话，目的只有一个找你约会。你轻声细语地放下电话后，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先是拉拉领子，又是拽拽衣摆的，甚至跑到我面前严肃地问，这身着装怎么样，伤不伤眼？你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但为了取信于你，我还是非常实在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你的装扮，然后又非常实行地发表我的个人评价，人模狗样。这次你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怩地跨进卧室，换了一件我难得称之好看的天蓝色羽绒服，然后又扭怩地出来，招呼也不打就要出门。我对你的一系列动作嗤之以鼻。一个十四岁的小破孩都学会打扮了，还弄得跟相亲似的。我对你的行踪比较好奇，半真半假地调侃你，见面啊。你不理我只赧然一笑，然后飘走。我望着你渐行渐远的身影，想着你有些欲盖弥彰的回答，高兴得合不拢口，走吧走吧，你这一去，回来就有好戏看。我原本想先提前酝酿好台词，等你一回来我就去跟老妈汇报你的龌龊行径。但后来事情的发展让我始料未及，我不得不临场发挥。你回来时我正在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老妈看见你险些暴跳如雷，因为你当时的模样实在是糟糕透了。全身湿漉漉的，裤子上还粘着水藻。赶在她发脾气之前，你先自觉地进屋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温暖的衣服。你还没拉上拉链，她就忍不住了开始质问你，去哪里了，和谁在一起，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你缄默无言。她沉不住气了对你几乎是用咆哮，我在边上煽风点火，那女孩怎么样啊。她瞪我然后揪你的耳朵，你还是片言不吐。最后她无计可施气得把你揍了一顿，稍后你就病了。我心情好得无可比拟。五后来我就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去你的卧室找手机充电器，或是没有看见那个黄皮笔记本，可能我也不会一下子知道这么多的秘密，也不会知道自己在你心中原来占着无举轻重的位置。你的日记本是我在抽屉里无意中找到的，可是，我没想到掀开的那一页恰巧就写着你的隐私。冬至那天，你同桌打来电话，说是想用新买的数码相机，提前给你们拍毕业照。因为你不太上相，但这份邀请又不容拒绝，所以你特地收拾了一番，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干净些。你在回来的途中经过潦河，刘桥当时正在冰上玩耍。你看到他身下的冰逐渐地裂开了缝，就心急火燎地跑过去拉他。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安全地救上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自己却又陷入了麻烦。原因是你一不小心踩到岸上的冰块了，脚一滑便进了寒水里。老妈举着擀面杖满院子的追着你打，问你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开口。你怕我冷嘲热讽你暴虎冯河。事实上你没有那么说，我也没有那么做，而且就算是以后你站在我面前亲口讲给我听，我也绝不会那么做的。因为你的肺腑之言撩动我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让我充满愧疚，很难心安。你写，姐姐总骂我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说我对什么事都冷眼旁观漠不关心，其实不是这样的，她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上。她说作为一个当代少年要见义勇为挺身而出，于是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人于危难之中。我原本想回来向姐姐报告我的壮举，希望她能肯定我，对我另眼相看，可是没想到最后自己也失足落水。这下，姐姐会在心里讥讽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吧。老弟，我怎么舍得笑话你呢。从你救起刘桥的那一秒起，我就对你肃然起敬了。因为即使换作是我，我也无法做到不带成见舍身忘己地去救一个又聋又哑的傻子。你的高尚，我望尘莫及。我猜你不会舍己救人，你猜我准会哈哈大笑。可惜我们都错了。你不熟悉我，我不熟悉你。不是我们不能好好相处，只是我们体内流着同样的血液，活跃了太多的兴奋因子，容不得片刻的安静。所以，从一开始，我们的闹剧就在不紧不慢地上映着。但是，闹剧也有杀青的一天，你说是吗？路过的花木都向阳
1毛青青是在Z中再次见到方雯雯的，那个身材高挑、长发及腰，颇引人注意的漂亮女孩。毛青青和徐文帅当时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方雯雯拿着转学材料以及一叠奖状证书在和邻班的班主任谈话，面颊露出浅浅的笑，宛如从天而降的女神。心高气傲的徐文帅禁不住多瞧了几眼，毛青青却没心情欣赏远道而来的转校生，幽幽地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办公室内班主任脸色铁青，把笔“啪”的一下摔在桌上，吐出的话透露着五分怒不可遏和五分无可奈何，“徐文帅，这是你第三次和毛青青一起进来了，既然你有时间惹是生非，不如跟着值日组扫一个星期的地，再把这四天学的英语单词全抄写上两遍，下午的两节课也站着听讲。出去吧。”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其他老师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