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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1 05:2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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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奥)弗洛伊德

出版社: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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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解析:揭开人类心理隐私的百科全书

梦的解析:揭开人类心理隐私的百科全书试读:

导读

西格蒙特·弗洛伊德(1856—1939年),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出生于一个犹太家庭,1873年进入维也纳大学医学院,并进入布吕克教授的生理研究室,受到了最完备的教育,在生物学、医学、病理学、外科手术等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大学毕业后,他继续留在布吕克的研究室。1882年,他做了医生,他称这一年是他生命的转折点。1885年秋,他离开医院赴法国深造,他一生的奋斗目标——研究神经病和精神分析的事业便由此开始。他对“歇斯底里症”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在他以前,医学界把这种病断定成一种“子宫倒错”的妇女病。弗洛伊德把它诊断为神经系统的病症,并用催眠术加以治疗,在精神病治疗史上掀起一次革命。他发表了著作《歇斯底里研究》,这是精神分析方法的开始。

弗洛伊德创立和发展心理分析理论的过程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前一阶段主要研究心理治疗方法和建立心理过程的一般理论,代表著作有:《梦的解析》《日常生活的心理病理学》《性欲理论三讲》和《心理分析导论》等;后一阶段主要是把心理分析的一般理论应用到考察人类社会生活和文化历史的各个方面,其学说也因此被称为“弗洛伊德主义”,代表著作有:《超越愉快原则》《群众和人类的自我分析》《自我和本我》和《文明和不满》等。《梦的解析》初版于1900年,是弗洛伊德最重要的著作之一,他自己认为书中阐述的理论是他所有发现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此书初版时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直至1930年左右才“震撼了整个世界”。《梦的解析》是精神分析科学的基石和其中最艰深的部分,精通于释梦技术的人也就掌握了理解神经和精神症症状、神话、童话、民间传说和宗教仪式的钥匙。

弗洛伊德认为,梦中所见的人物和情景是梦的显象内容,暗藏其中的意义就是梦的隐义。梦的显象只是一些伪装,唯有通过精神分析才能揭示其真情,展露其隐义。弗洛伊德理论的核心是把个体意识分为“本我”“自我”“超我”三个领域。本我以“快乐原则”追求直接性欲的满足;自我以“现实原则”为指导,但它受制于本我的意志;超我即“道德化的自我”,它以“至善原则”指导自我,限制本我,以达到自我理想的实现。人的行为的根本动力是无意识的性欲,即“里比多”,人的一切行为都带有性的色彩。人的根本欲望受到自我、超我层面上的道德、社会以及其它各种各样的限制、压抑深藏于潜意识之中。这也是精神疾病的根源。人在睡眠时由于超我监督的松弛,被压抑的冲动和愿望乘机混进意识中就成为梦。成年人的梦经过各种伪装,变得神奇不测,因此,梦的出现总是歪曲的,很少与现实相同,虽然如此,但它是欲望的满足。梦是人的意识深层活动的最关键环节,梦的释义是了解人的潜意识的重要途径。这是弗洛伊德对梦进行研究的最重要、最有意义的发现。《梦的解析》出版于弗洛伊德提出精神分析学说之前,但是它对这种学说有重要的意义。精神分析有三个支柱,即潜意识的心理机制、抗拒和压抑的作用以及性的重要性。这三个支柱的雏形都出现于这本著作之中。不仅如此,而且弗洛伊德后来发展起来的许多重要思想也都是建立在这部著作基础之上的。第1章1900年之前涉及梦的科学研究

下面我将阐述应用心理技巧来剖析梦之可能性,并就此显示一切梦都充满了特殊意义,还与做梦者白昼的精神活动相联系。而后,我想再就诸梦所内含的奇异暧昧的东西作一番推理,可以由此发现梦在形成过程中所包含的冲突或吻合之处。为使梦的问题便于人们了解,我为此努力探讨了一下对有关梦的诸多说法作一整体分析。

在本书中,我先将早期及其当代有关梦的说法作一简要的推介,因为在此后的推理中,我没有机会再谈到这些。虽然梦的存在在数千年前就令人困惑难解,但从科学角度研究仍是极其有限的,因此一切有关这方面的说法,从未有人能引用一家之言概括所有的现象。读者也许曾有过一些奇异的体验或与此有关的许多素材,但真正对梦的本质和对其根本的解释,确信知者甚少。诚然,那些受普通教育而非梦析专家在这方面的知识则更为贫乏了。

史前时期原始人类对梦的看法,无不深深打上了他们对宇宙及灵魂观点的烙印,而此类有趣的问题由于各种原因,我谨推荐读者朋友详读卢布克(Sir John Lubbock)、斯宾塞(Herbert Spencer)、泰勒(E.B.Tylor)及其他作者之大作。在我们没有完成释梦工作之前,我们永远不会真正懂得他们对这问题的感悟及推测将做出多么巨大的贡献。

这种原始时代所遗留的对梦的观点,迄今仍深深左右着许多守旧者对梦的评价,他们坚信梦与超自然的存在有广泛的联系,所有的梦都是他们所信仰的鬼神所启示使然。就这样,它必对做梦者有非同寻常的作用,换句话说做梦是在预卜命运和前途。因此,梦的内容的千奇百怪及其对梦者自身所留下的特殊印象,令他们很难形成一套系统划一的理论,而有赖于通过个别的价值及可靠性做各种不同的分化与聚合。所以,古代哲学家们对梦的评价的不同也就完全取决于其个人对一般人文观点的差异。

在亚里士多德的两部作品中都曾谈到梦,当时他认为梦是心理所致,它并非依靠自然,却是人的一种精力过剩的产物。他说的“精力过剩”,意思是梦并非超自然的显灵,而是仍未超出人类精神力的法则,当然,这或多或少对某些人而言,与神灵是不无关系的,梦是依梦者本身睡眠深度不同所产生的不同层次的精神活动,亚里士多德曾讲述过某些梦中的特点。例如,他注意到梦可以从轻微的睡眠中感知强烈的感官刺激(当一个睡眠中的人感到肉体上某部分较温暖时,他也许梦见自己走入火堆中),因此,他推断梦能够告诉医师病人早期的、不易察觉的病兆。

由上,读者能够看出亚里士多德之前的人们并不认为梦是一种精神活动,而坚决相信神秘因素的存在。所以,自古以来这两种不同的观点就一直无法达成妥协,古人曾尝试将梦分为两类:一类是真正有价值的梦,它能够给梦者以警告,或预卜;另一类则是无价值、空泛的梦,只能带来困惑或引人步入歧途。第2章梦之解析方法的研讨:对于一个梦的解析

本书的开场白即已表明,我在梦的观念上受到传统观念的左右。我主要打算使人们理解“梦是能够解释的”,而曾经阐述过的那些对梦的解释有所裨益的贡献,只不过是我这份工作的附加物。在“梦是能够解释的”这一前提下,我马上察觉到我的观点完全不同于时下对梦的看法——事实上包含所有梦的理论,仅除了谢尔奈(Scherner)的以外。“解释”梦即是要赋予梦一个“意义”,以某些具有真实性、有价值的内容来作“梦”的解释。但以我们所见,梦的科学理论也丝毫无助于梦的解释。这是因为,第一:根据这些理论,梦从本质上讲就不是一种心理活动,仅仅是一种肉体的运动,通过符号以呈现于感官的作品。外行的看法始终是与此对立的。他们强调梦的运作是根本不合逻辑的,可是他们虽认定梦是无法理解的,但却没有勇气否认梦有任何意义。经过本能的推论,我们能够说,梦是具有某种意义的——即使那是一种晦涩的“含义”,是为了取代某种思想的过程。所以,只要我们能正确地找出此“取代物”,就能正确地找出梦的“含义”。

非科学界始终在努力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法尝试对梦作一番解释。

方法之一,是将全部梦视为一个整体,试以别的内容来取代。此法实际上就某些方面看来,却是利用“相似”的原理,而且,有时手法相当高明。这便是“符号性的释梦”。但此种方法在解释某些看上去极不合理、荒谬绝伦的梦时,一定是十分蹩脚的。《圣经》上约瑟对法老的梦所作出的解释,便是一个例子。“先出现七只健壮的牛,继有七只瘦弱的牛出现,它们把前七只健壮的牛吞掉”,这就解释为暗示着“埃及以后会有七个饥荒的年头”,同时预言“这七年会把前七年丰收所积蓄的粮食全部耗光”。大部分富有想象力的文学作家所编造出的梦,多是运用此种“符号性的释梦”,因为他们是以我们普通人在梦里所发现的那份“相似”来体现他们的想法。而那些主张“梦是预言未来的观念”者,则是利用“符号释梦法”来对梦作解释,根据其内容和形式加以臆测未来。要想介绍怎样运用“符号释梦法”,那显然是不太可能的。解释其正确与否只是一种主观的推测与直觉的反应,正是为此,释梦才被认为仅是属于一些超前的佼佼者所独具的专利。

而第二种释梦方法,却有截然不同的观念。这种方法可称之为“密码法”,因为这种方法是视梦为某种密码,其中每一个符号都可用另一已具有意义的符号内容予以解释。举例来说,我梦到一封“信”与一个“丧礼”,于是我查看那本“释梦书”,我发现“信”是“懊悔”的代号,而“丧礼”是“订婚”的代号,而后,我再在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各种意义间寻求其中关联的线索,整理出对未来所作的预示。在达底斯的亚特米多罗斯所作的释梦作品里,我们可以找出类同“密码法”的方法。但在释梦时,他不仅注重梦的内容,同时把做梦者的人格、社会地位均列入考虑范围。因而,相同梦的内容,对一个富人、已婚男人或演说家与穷人、独身者或贩夫走卒之类的人,其意义是截然不同的。此法的主要特点在于:视梦为一大堆片段的组合,每个片段必须分别处理。所谓纷乱的、怪诞离奇的梦,只有以这种方法来解释。

以上所介绍的这两种常用的释梦方法,其不可靠性是显而易见的。以科学的处理来看,“符号法”在应用上有其局限性,无法广泛适用于一切的梦;而“密码法”的可靠性,却又取决于每一件事物的“密码代号”是否可靠。事实上密码的确实性定义毫无科学性的保证,因此,人们轻易同意一般哲学家和精神科医师的看法,而斥责这一套梦的解释是一种幻想。

然而,我本人却持不同的看法。我曾经多次地被迫承认:古代冥顽的通俗观点竟比当今科学见解更能近乎真理。因此,我必须坚持:梦确实具有某种意义,而一个科学的释梦方法是有可能的。我探求此种方法即遵照如下途径:

数年来,我一直尝试着寻找对若干种精神病态(如歇斯底里性恐惧症、强迫意念等)的根本疗法,实际上,当我听到约瑟夫·布劳尔那段具有重大意义的报导——“视这种病态观念为一种症状,而全力以赴地在病人以往精神生活中寻找其根源,则症状便可消失,而病人能得以复原”,加之过去别种疗法的失败,以及这些精神病态所表现出的神秘性,才使得我不顾重重困难,开始走上布劳尔所开辟的这条路,而直至我能在这条绝径上开拓出一番新天地。以后我将在书中其他地方另行详述我这套方法的技巧、形式及其所达成的效果。就是在这种精神分析的讨论中,我接触到了“梦的解释”问题。在我让病人把他有关某种主题曾发生过的意念、想法全部告诉我时,就会牵涉到他们的梦,也因而使我想象到,梦能够用来作为由某种病态意念追溯至从前回忆间的桥梁;而第二步则演变成将梦本身作为一种症状,且可以依据梦的解释来追溯病源,给予治疗。

为此,病人本身需有某些心理准备。要反复地嘱咐病人,留意自己心理上的感受,而尽可能减少心理上习惯性地对这些感受作出反驳。为了达到此目的,最好能使病人愉快地休憩于床榻上,合上双眼,完全杜绝任何内心所产生的反驳来抹煞一丝一毫的感受。并且要令他明了,精神分析成功与否,将取决于他本身能否将一切涌上心头的感受和盘托出,而不因为自己认为那并非重要、毫不相干,甚至是愚蠢的就不说出来。他必须对自己的所有意念保持绝对公平,毫无偏见。一旦他的梦、强迫意念或别的病状无法成功地被解决时,这一切就应归咎于他仍允许本身的批判妨碍了它的表白。

我曾注意到,在我的精神分析工作中,一个人在“反省”时的心理,与他自己观察自身心理活动的过程是截然不同的。“反省”往往只用作“自我观察”,所需的精神活动比较剧烈。当一个人在反省时,常是愁眉深锁、神色凝重;而当他进行自我观察时,却往往仍能保持那份悠闲潇洒。这两种情形,均须个人集中精力。然而一个正在反省的人,却须运用他的批判能力,来拒斥某些一旦进入意识境界会令他感到不安的东西,以阻止它继续在其心理中运行。而其他的一些观念,甚至在还没有达到意识境界,尚未被他自身所察觉便已被杜绝。但是,“自我观察”却仅有一项工作——抑制自身的批判力。而假若他能成功地做到这点,将会有无数的意念涌出,能毫无遗漏地浮现到意识里。而靠这些不被自我观察者所觉察的资料,我们就能对这些精神病态意念加以解释。同样,梦的形成也可因此作一合理的解释。看得出来,这样产生的精神状态,以精神能量(流动注意力)的分布来看,类似人们入睡前和催眠的状态。在入睡前,因为某种批判能力的松懈,致使不希望出现的意念涌上心头,从而影响了我们意念的变化,这种松懈,我们习惯地称之为“疲乏”,而这不希望出现的意念的涌现,通常变化为视觉或听觉上的幻觉。但对梦或病态意念进行分析时,这些变化为幻象活动的意念,均被刻意地或熟练地废除,而将这些精神能量(或仅是部分地)予以保留,用来专注于追溯这浮现到意识的不希望的意念。

然而大多数人均发觉,要对“自由浮现的意念”采取这种态度仍有很多困难,这种“批判”的抛弃,实在不易做到。不符合希望的意念,通常会很自然地引起巨大的阻力,而使这意念不能浮现到意识层。然而,若是引用我们伟大的诗人席勒所说的话,我们便可发现,文学的基本创作也恰恰需此种类似的功夫。在他和科讷的通信中,席勒对一位抱怨自己毫无创作天赋的朋友作了这样的回答:“以我看来,你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抱怨,完全归咎于你的理智对于你的想象力的限制。在此,我将提出一份观察,并以一比喻来说明,假如理智对那已经涌进脑海的意念仍要作过于严格的检查,那便阻碍了心灵创作的一面。大概就某一个意念而言,它也许毫无意义,甚至极端荒唐,但随之而来的几个意念却可能是极具价值的。或许,几个单一的意念虽然都是同样的荒谬,但凑在一起,却成为一个极具意义的联系。理智实际上无法批判一切的意念,除非它能先将所有涌现心头的意志保留,然后由统筹作一比较批判。我认为,一个充满创作力的心灵,能把理智由大门的警卫哨撤回来,好使一切意念自由地、毫无限制地涌入,然后再就整体作一检查。你的那份可人的批判力(或由你自己任意称它作什么),就是由于无法容忍所有创造者心灵的那份短暂的混乱,而扼杀了灵感的泉涌。这份容忍功量的深浅,就是一位有思想的艺术家与一般梦者的分野。因此,你抱怨自己缺乏灵感,实在都是由于你对自己的想法批判得太早、太严格。”

事实上,席勒所谓的,将大门口的警卫哨撤回来所做到的非批判式的自我观察,并非不可能。我的大多数病人,都能在接受第一次指导后做到;而我自己若是把掠过心头的一切念头一一记下,也能够很轻易地完全做到。这种批判活动,所消耗的精神能量日减,自我观察的能量随之日增。然而,此种情况尚需要人与物之间所耗的注意力多少而定。

由这方法应用的第一步骤告诉我们:一个人不能将整个梦作为集中注意的对象;只能够对每一小部分逐一检查。假如我对一个毫无经验的病人发问:“这个梦到底与你有何关联?”十之八九,他是根本看不出什么眉目的。首先,我必须为他把梦作一套剖析,然后让他就各片断逐一地告诉我,在这一段里面究竟藏着哪些有关的意念。在此最重要的步骤里,我希望采用的释梦方法与通俗的、过时的、野史记载的那种“符号释梦法”有异,而与前述的第二种方法“密码法”较为接近。与此相同的,我也是一段一段地,而非以整体来研讨;同样,我也视梦为一大堆心理元素的截砌物。

在我对“心理症”的精神分析过程中,曾作过一千多个对梦的解释。我在此介绍释梦的理论与技巧时,并不准备使用这些材料。因为一般人或许会认为,以这些病态的梦所作的解释并不能够推广和适用到普通正常人的梦。同时我还有别的理由,由于所有这些梦的主题,难以脱离导致其心理病态的病根,所以,这种梦每个都须有详尽的特别说明,以及有关其“心理症”的性质和病源的研究报告,这些都将极不寻常,而且会与梦的本质有相当大的差异。相反地,我的目的是——但愿能找到一条路,运用梦的解释来解决“心理症”病人心理上的棘手问题。可是,我所收集的梦大多数是那些“心理症”病人的梦。若要我舍弃这些材料,那我就仅剩下一些健康的朋友偶尔于闲聊中谈到的梦,或一些我在“梦生活”的演说中曾经举过的例子了。可是,不幸得很,这些梦我却又不能作真正的分析来寻求其真实的意义,因为我的方法比起一般的“密码法”难度大些。密码法只要将内容对照那已确立的“密码代号簿”,而我则认为同样的一个梦,对不同的人、不同的背景将有截然不同的意义。因此,最终我只得采用我本人的梦——一种由基本正常的人所做的梦,其内容的解析十分丰富,而且方便,与日常生活可以本能地寻出一种比较明显的关系。当然,在此我将遇到“到底自我分析的真实性可靠到何种程度”的问题,而且这种分析就其不确定性也几乎是无可否认的,但就我而言,自我观察总是较观察别人真切些,同时这样一来,还可顺便看出用自我分析的方法,究竟能够完成多少“释梦”的功夫。诚然,在我自身内在方面,仍有许多需要克服的困难。每个人总是对暴露出他自己精神生活中的细节相当不乐意,同时也担心别人对他的误解所造成的影响。然而,一个人必须能超越这些顾虑,德尔勃夫曾说过:“每一个心理学家必须具有承认自己弱点的勇气,假如那样做他认为会对困难的问题有所帮助的话。”那么我相信,读者们会因为这种心理问题的解析所带来的兴趣,而原谅我的轻率的。

所以,我想在此举出一个我自己的梦,来说明我的释梦方法。每一个这种梦均须有一套“前言”,因此我想请读者先生们,先将我的兴趣暂时看作是自己的兴趣,全神贯注于我的身上,甚至包括我生活上的一些繁琐细节。因为这种转移,将是探究梦的隐含所必须具备的兴趣。引语

1895年夏季,我曾用“精神分析”法治疗过一位与我家交往颇深的女病人。期间,由于老是担心一旦失败将会影响到我与她家人的友谊,我曾倍感困难。非常遗憾的是,她在我手中的治疗过程并不太顺利,我只做到使她不再有“歇斯底里焦虑”,但她生理上的种种症状并未能得到根本好转。那时我尚未确知“歇斯底里症”治疗的标准,所以,我以为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就提出了一个比较彻底但不见得能使患者接受的“办法”。后来,因为患者的不合作,就停止了治疗。有一天,我的同事奥图医生拜访了这位患者——伊玛——的乡居,回来后对我谈及此事。当我问起她的近况,所得的回答是:“看来似乎好一些,但是不见有多大起色。”那种语气听来就有如指责我的过失,于是我猜想,一定是那些起初就不同意伊玛找我治疗的亲戚们又向奥图说了我一些坏话。但这种不舒心的事,当时我并不十分在意,而且也未再向他人提起。只是当晚一怒之下就奋笔疾书,将伊玛的整个医疗经过作了详细的分析,寄给我的一位同事——M医师(当时他称得上是我们这一行的权威),想让他判断,究竟我的医疗是否真有让人非议之处,却就在当晚(或者是隔天清晨)我做了这样一个梦。

这是我当天一醒来立刻写下的:1895年7月23日—24日之梦

一个大厅里宾客云集,伊玛就在人群中。我走近她,第一句话就是责问她何以迄今仍不接受我的“办法”。我说:“若是你仍感痛苦的话,可不能怪我,那是你自己的不对!”她回答道:“你可知道我近来喉咙、肚子、胃都痛得厉害!”这时我才注意到她变得如此苍白而浮肿、虚弱,我不禁开始为自己从前可能疏忽了某些症状而担忧,于是,我将她带到窗口,借着灯光检查她的喉咙。就像一般装有假牙的淑女们一样,她也免不了有点不情愿,实际上我以为她是无需这种检查的。——结果在右边喉头发现一块大白斑,而别的地方也有广布的灰白小斑排成层层花斑似的小带,看上去很像鼻子内的“鼻甲骨”。于是,我马上叫M医师来再进行一次检查,以证明我的发现……M医师今天看来不同于以前,苍白、微跛,而且脸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我的朋友奥图也出现在伊玛旁边,另一位医生里奥波德在叩诊她的胸部(衣服并未解开),并说道:“在左下方胸部发现有浊音,还发现她的左肩皮肤上有‘渗透性’病灶(虽隔着衣服,我仍可摸出这伤口)。M医师说:“这显然是由细菌感染造成。问题不大,只要泻泻肚子,就能够把毒素全排出来。”……而我们都非常清楚这是怎么造成的,大约不久之前,奥图因为伊玛当时身体不舒服而给她打了一针,“propyl……propyls……propionic acid……Trimethylamin”(这项药名因为是以粗印刷体出现的,所以我能清楚地看到)……其实,人们一般很少轻率地使用这种药的,而且当时针筒不够卫生也是十分可能的……

这个梦似乎有多处占了人家的便宜,很显然与当天白天所发生的事有关联。根据我的“前言”,读者也许可看出一点迹象:奥图听到伊玛的消息,写治疗经过寄给M医师……这些事一直到入睡时仍索绕在我的头脑中,因而产生了这么一个怪梦。事实上连我本人也无法完全明了其中的内容。我百思不得其解,伊玛何以会生有如此奇怪的症状,propionic acid的注射,M医师的安慰之词……都令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后来一切的进展是如此之快,好像一下子就掠过去,更令我无从捉摸。以下我打算分作几段,逐段分析。解析

1.在一所大厅里有很多宾客,正享受着我们的招待:那年的夏季,我们住在贝利福消夏——这是卡伦堡附近山中的独屋,这座房子原本是建来作避暑的别墅,因此,都是些高大宽敞的房间。这梦是在我妻子生日前一日所做。记得做梦的前一日,我妻子曾与我谈及生日当天宴会的布置,并列出一张邀请的名单,而伊玛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在梦中,我就有类似那天生日宴会的一幕出现。

2.我责怪伊玛不肯接受我的办法,我说:“若是你仍感痛苦,那就不能再怪我了,那完全是你自取的!”在清醒时我有可能说出这话,并且事实上可能我已经说过,不过也不一定。那时我认为(日后我已证明那是错误的),我的工作仅仅是对患者揭示他们症状之下所藏的真正病根所在而已,至于他们是否接受成功所必得采用的解决办法,便无能为力。因此,在梦中,我告诉伊玛那些话,不过是要表示她之所以久病不愈,不怪本人“治疗”之不力——而非常有可能这个梦主要的目的就在这一小段。

3.伊玛抱怨说:“喉痛、胃痛、腹痛可把我痛死了!”胃痛倒是她起先找我时就已有的情况,但当时并不十分严重,至多不过胃里难受想吐而已;至于腹痛、喉痛却从未听她说过,何以在梦中,我会替她捏造出这些症状,至今我仍不明了。

4.她看来苍白、浮肿虚弱:实际上伊玛一直是脸色红润,所以,我怀疑大概在梦中她被另一人给“代替”了。

5.我开始为自己也许以前疏忽了某些症状而担心:读者们都知道,一个精神科医生常常有一种担心,就是他常常会把别的医生们诊断为器质性毛病的症状,全部当做“歇斯底里症”来医治。大概就是这种担心使我产生了这一段想法。而且另有一种可能,伊玛的症状果真是由器质性毛病引起的话,那么就当然不是我用心理治疗所能治愈的,而我就大可不必为此而不能释怀。因此也许在潜意识里,我反倒希望以前“歇斯底里症”的诊断是个错误。

6.当我带她到窗口以便看清她的喉咙,最初她稍稍反对,就像装着假牙的女人怕开口,我认为其实她是无需这种检查的:事实上我从未检查过伊玛的口腔,这梦中的情景,又使我想到以前有个富婆来找我看病。她外表看起来那么漂亮年轻,但每当让她张开嘴巴时,她就尽量要掩饰她的假牙……“其实她不需要这种检查”——这句话看似是对伊玛的奉承,但对这话我有另一种解释。伊玛站在窗口的那一幕,使我联想到另一经历:伊玛以前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有一天我去拜访她时,她正好就像梦中的伊玛一般,站在窗口让她的医生——M医师(就是梦中的那位)为她检查。结果在喉头发现有白喉的伪膜——M医师、白喉般的膜、窗口都一一在梦中出现。这时我才发现,这几个月来,我就始终怀疑她也有“歇斯底里症”,而实际上我之所以产生此种想法,又不过是由于她常有“歇斯底里性窒息”(就像梦中的伊玛那样),所以,在梦中我便把她俩作了调换(replacement)。现在我才记起,我一直盼望着伊玛的这位朋友会找到我来治她的病,然而,我又自知决无可能,因为,她一直属于那种保守的女人,也许梦中特别强调的拒绝就意味着这一点。另一个对“她不需要这种检查”的解释,或许就是指这位朋友,因为她迄今始终是不需要别人来帮助而能好好地生活着。最后只剩下苍白、浮肿和假牙。这些不可能在伊玛与她这位朋友身上找到,假牙大概来自那富婆;此外我又想到另一个人物——X夫人。她并非我的病人,并且我也的确不敢领教这家伙,因为她一向就与我不睦,丝毫也不柔顺。她面色显得苍白,曾经有一次身体不好,全身浮肿。——就是这样,我同时用了几个女人来取代了伊玛,而她们与伊玛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同样地不需要我的医疗。我之所以在梦中用她们代替伊玛,或许是我比较关心她这位朋友,或许是我嫌伊玛太笨未能接受我的办法,而别的女人可能较聪明、较能接受。

7.我在她喉头看到一大块白斑,同时有小白斑排成像皱缩的“鼻甲骨”那样:白斑让我想起伊玛的那位朋友的白喉,与此同时又使我回忆起两年前我的长女所遭遇的不幸和那一段时期的种种不如意。那紧皱的“鼻甲骨”使我联想到自己的健康问题。当时我常服用“古柯碱”以治疗鼻部的肿痛,就在几天前,我听说有个病人因为用了“古柯碱”导致鼻粘膜大块“坏死”。记得1885年我正竭力推荐“古柯碱”的医疗价值时,曾遭到许多人的反对,甚至有个朋友因大量滥用“古柯碱”而加速了他的死亡。

8.我立即叫M医师来再作一次检查:这不过是反映出M医师在我们这几个人中的关系,但很快地却意味着这是一个不一般的检查,令我想起一个很坏的行医教训。当磺胺类药尚未发现特别的副作用,仍普遍地被使用时,有一位病人就因服了我开的药,而产生了严重的副作用,我只得马上求助于前辈们。啊!我过些时候才发现,这位女病人的名字与我死去的长女竟是一样,看来这真是命运的报复。同是一个玛迪拉,我害了她,结果就害了自己的骨肉,一报还一报。由此看来,潜意识里,我似乎常自责自己缺乏行医道德。

9.M医师面色苍白,微跛,并且胡子刮得干干净净:M医师的确就是一个脸色总是苍白而令人担忧的人,但刮胡子、跛行却又令我想到这是另外一个人——我的住在国外的一位兄长,他是个胡子刮得最干净的人,他日前来信说,近来因大腿骨的关节炎而行动不便。但何以这两人会在梦中合二为一呢?左思右想,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对我所坚持的观点提出异议,导致我与他们的关系极端恶化。

10.奥图站在伊玛身边,而里奥波德则为她作叩诊,并发现她的左下胸部有浊音:里奥波德也是位内科医生,是奥图的亲戚,因为两人是同行,因此总是互不相让。当我还在儿童精神科主持神经科门诊,他俩皆在我手下工作过,这两人截然相反的性格就曾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奥图敏捷、麻利,而里奥波德稳健、细致而彻底。在这个梦里,我显然是在欣赏里奥波德的细致,这种比较就如同上述的伊玛与她那位朋友一样,仅是反映出我个人情感上的好恶,现在我才明了在梦中我思路的发展:我对她有所歉意的玛迪拉→我的大女儿→儿科医学→里奥波德与奥图的比较。至于梦中的“浊音”,使我回忆起有一次门诊,当我与奥图看完一个病人后,正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时,里奥波德却又进行了一次检查,发现了这个重要的线索:“浊音”。我还另有一种想法:若伊玛就是那病人该多好,因为,那病人后来已被确认为“结核病”,不是像伊玛的那般难断的疑症。

11.在左肩皮肤上有渗透性的病灶:我马上就想到这恰是我患风湿痛的地方,每当我夜半醒来这个毛病就会发作。再下一段“虽说隔着衣服,我仍可摸出这伤口”大概就指着我自己摸到自己的身体。而“渗透性的病灶”这句话极少用来指皮肤的毛病,大都是用来指肺部,如左上后部有一“渗透性的病灶”这样的说法,因此,我们再次可以看出,我其实是多么盼望伊玛患的是那种容易诊断的“结核病”。

12.“虽说穿着衣服”:这只是一个插句,在儿童诊所里医生总是要他们脱光衣服进行检查的,但一般女性基本上是做不到的。记得有一位名医就是从来不用病人脱衣,而能“看穿”她们的病,因此,最受女病人的欢迎——这个插曲,我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13.M医师说:“这显然是由细菌感染所造成。问题不大,只要泻泻肚子,就能够把毒素全排出来。”这乍看是多么荒谬可笑,但是仔细追究,却大有文章。梦中我看出这病人有白喉,而白喉多半是先发生局部感染,再引起全身症状,里奥波德曾查出伊玛胸部有“浊音”,这是否为“转移性病灶”?可我认为,白喉是不可能在肺部造成“浊音”的,难道会是“脓血症”吗?

14.“这没什么问题……”完全是一种安慰之词,梦中M医师说这是病菌感染——一种器官上的毛病,因此,我想这大概又是我欲减轻自己责任的托辞——原来她患的是器官上的毛病,难怪我这从未出错的心理治疗会失败,若是她真的是“歇斯底里症”,那才不会……而很可能当我的梦发展到这儿时,我的意识已开始自责:“只为了自己能辩解到无需为她负责任,就不择手段,让伊玛变为感染上‘结核病’重症,是多么残忍!”于是,之后的梦又转向另一方向,朝着乐观的方向发展,才有这种“这没什么问题”的说法,但何以这种安慰之词,却用这种不切现实的说法呢?

15.痢疾:以前的庸医,还有人确信白喉的毒素能够由肠管排出,因此,可能在这梦中,我就有意识讥笑M医师是这种“蒙古医生”。然而,我又回忆起一件事:数月前,有一个病人因消化不良登门求诊,那时我立即就发现这是“歇斯底里症”,而其他医生都诊断为“贫血、营养不良”。因为我不想在他身上试用“心理疗法”,因此,我就劝他到海外游历来放松一下。孰不知几天后他自埃及写了一封信给我,说他在那里又发作了一次,而当地的医生诊断为痢疾。我十分怀疑,这显然是“歇斯底里症”,怎么能是“痢疾”?可能是当地医生的误诊吧!而我又不禁开始自责:“怎能放任一个有病的人,到那种可能感染上‘痢疾’的地方去游玩?”另外,在德语中,白喉(Diphtherie)和痢疾(Dysenterie)两个词发音是不是也非常相似呢?而这种情形的代替,在梦中是有很多例子的。

在梦中,我使这些话由M医师说出,大概故意在捉弄他,由于他曾告诉我一件相似的事:有一位同事请他去会诊一个濒死的女病人。M医师发现,她尿中出现很多的白蛋白,因而表示病情不乐观,但那同事却不以为然地说:“这问题不大。”——所以,我可能在梦中就故意讥笑这位诊断不出“歇斯底里症”的医生。我常常在想:“M医师是否曾想过,伊玛的那位朋友的病不是‘结核病’而是‘歇斯底里症’呢?有没有可能是他看不出而误诊成‘结核病’呢?”然而我在梦中这般刻薄地嘲讽他,究竟又为了什么目的呢?想来只是一个意图——报复。由于M医师和伊玛都不赞成我,所以,在梦中我对伊玛说她是活该,而将一种最荒谬、最可笑的诊断由M医师口中说出来。

16.而我们都非常清楚这是怎么造成的: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不合理,由于在里奥波德发现“浊音”“渗透”以前,我压根儿未曾想到这会是细菌感染。

17.大约不久前,奥图因为伊玛当时身体不舒服而给她打了一针:奥图到乡间看望伊玛时,是由于乡间旅舍有急症病人,请他去打针而顺路去找伊玛的,因此“打针”或许是由此而联想的,又因“打针”让我记起,我有一位至友由于注射大量“古柯碱”而中毒死亡,但当时我是力主在戒掉吗啡中毒时能够使用“古柯碱”。未曾想,他竟一次打了那么多剂量而殒命,这件事曾经使我久久不得忘却。

18.打的药是propyl……propyls……propionic acid……:这种药,究竟是什么,连我自己也没见过。在做梦的前一天,奥图送给我一瓶写着“Ananas”(伊玛的姓相近这个音)的酒,因为强烈的机油(amyl……)味道使我恶心,因此我真想把它扔了。我妻子说可以送给佣人们喝,我就大骂她:“佣人也同样是人,我决不许你用这毒死他们!”可能“amyl(戊基)”和“propyl(丙基)”音很近吧!

19.Trimethylamin(三甲胺):在梦中,我还可清晰地看到用粗体字标出来的构造式,然而,Trlmethylamin对我又有什么特殊的作用?记得过去我曾和一位知心的老友聚会时,他向我讲述了他近来对于“性”的化学研究的成果,而且提到他找到Trimethylamin为一种性激素代谢的中间产物,所以,Trimethylamin在我梦中可能取了“性”的意味,但在我看来,“性”恰是一个精神病学上的难题。我的病人伊玛是一个丧偶的女人,要是我硬是自圆其说的话,她的问题大概是由“性”不能满足所致。当然,这种说法定不可能被那些追求她的人们所接受,然而,这样分析却能和梦里的情节相得。

我仍旧想不出Trimethylamin怎么会那么清楚地呈现在我梦里。它必定是个比方,并且很可能并非“性”的代名词,然而,我想不出有其他更好的说明。又谈到性问题,让我想起了影响我非常大的一位医学前辈,他一辈子专研究鼻炎或鼻窦炎,并曾经发表一篇《鼻甲骨与女性生殖器官的关系》的论文,而且,在梦中我曾谈到鼻甲骨,因此,这更令我确定,在潜意识里,我认为伊玛的病与性是不无联系的。

20.一般这种针,我们是不轻易打的:这显然是在指责奥图的过失。我想起当天奥图告诉我伊玛的事时,我内心就骂他:“你怎么这样糊涂轻易地听信伊玛家人的话”,然而,这“轻率”的打针又让我想起,我的那位用过多“古柯碱”而死的朋友和可怜的玛迪拉——显然,一方面我是依靠这梦在推托我的责任,对无益于我的人逐一报复,而另一方面我终究摆脱不掉良心的谴责。

21.极可能连针筒都不干净:这又是指责奥图的,然而这来源有所不同。我有一位老病人已有82岁,两年来总是靠我每天给她两针吗啡来维持。近来迁到乡间以后,请了别的医生给她打针,可是发生了静脉炎。这消息让我感到极为高兴,这正好证明了我行医的良心和谨慎,因为两年来我未曾有过问题。“这肯定是针筒不干净”——此时又让我回忆起我爱人在怀孕要生玛迪拉时,曾因为打针而造成“血栓症”。从上面来看,我曾经在梦中将伊玛与我已去世的爱女玛迪拉又当成了一个人。

以上我完成了对这个梦的分析的任务。在分析的过程中,我努力避免因对“梦的内容”及其隐藏的“梦的想法”进行比较而产生偏见,以便把真正梦的含义揭示出来。从整个梦中,我发掘出一个由始至终的意向,那也是我这个梦的动机。这个梦完成了我的几个愿望,然而,这些皆是由前一个晚上奥图对我说的话和我回忆录下整个临床病历所导致的。整个梦的结果,在于说明伊玛今日还是活受罪的原因,并非我的过失,而应该归咎于奥图。因为奥图告诉我伊玛并未痊愈而令我恼火,我于是用这个梦来嫁祸于他。这些原因也搪塞了不少解释来让我自己消除对伊玛的歉意,这个梦呈现了一些我内心的愿望。因此,我能够这样讲,“梦的内容是由于意愿的形成,其目的在于满足意愿”。

这个梦粗一看似乎大体上情景并没什么特殊,可是就愿望达成的观点来仔细琢磨,则每一细节都有其意义。我之所以在梦中如此报复奥图,并不只是因为他轻率地为伊玛的病未痊愈而责怪我,大概因为他曾送给我的那机油臭味的酒,因此,在梦中,我将这两回事混在一块,成了“丙基的注射”。但我依旧心有不甘,因此,我再拿他和较优秀的同行作比较,来继续我的报复目标。甚至我十分想当着他的面说:“我喜欢他,远甚于你。”然而,奥图并非我的愤怒所发泄的唯一目标,同时我也对不听话的病人十分不满,于是,用另外一个比她机灵,比她更温顺的人物来代替。还有,我也未放过M医师,所以,我用一种很无聊的胡扯,来表达出我对他的看法——他的态度简直像一个大白痴(说了些“会发生痢疾……”之类的鬼话),事实上,似乎我极想把他变为一个更好相处的朋友(那告诉我Trimethylamin的朋友),就像我将伊玛改成她的朋友,将奥图改成里奥波德。就整个梦来看,我好像想说出:“让我远离这三个讨厌的家伙吧!让我另选三个人来代替吧!如此,我才能躲过我应得的这些责骂!”在梦中,这些不合情理的谴责,都经过复杂的变化后方呈现出来:伊玛的病痛,只是因为她未接受我的治疗,其错不在我,并且要是那些病痛是因为器官性毛病所致,那么自然不会用我的心理治疗;伊玛的受苦,是因为她的丧偶(Trmethylamin所影射的)所致,而这我也无法相助;伊玛的病,是因奥图轻率的打针引发的——一种我所不曾用过的不合适的针药;伊玛的抱怨完全是由不洁的针筒所导致,就像我从没造成那老妇人的静脉炎一样。我当然很明白这些为了让我自己无罪的一切说明是无理的,甚至有些自相矛盾,然而这整个目的(这梦除此而外,毫无他图)使我想起一个寓言——借用邻家的茶壶却弄坏而被人控诉的故事,第一招,他说他还的时候没坏;被反驳后,他的第二步,便说当初他借的时候,茶壶已经有了破洞;最后,再走不通,他果断地说他没借过。复杂的防卫机制就如此进行着。只要这三条路中有一个走得通,他便将罪责逃脱了。

还有其他梦中的细节,好像和我要证实对伊玛的事概不负责的主题毫无关系:我女儿的病,那和我女儿同名的女病人的病,“古柯碱”的危害,那到埃及旅行的病人的病情,对我妻子、兄长、M大夫的健康的关心,我本人的健康问题,我那患有化脓性鼻炎的已故朋友——然而,我在于那么纷乱的段落中挑出其中共有的含义,那不过是对我本人和别人的健康情形的关切——我的职业上的良心。我此时隐约记得,那晚奥图告诉我伊玛的情况时,我曾经有一种难言的苦恼,而我到底在梦的其他部分里将这种感觉发泄了。此时的感受就好像是奥图对我说“你没有足够重视你的医疗道德,你失去了良心,你并没有实践承诺”,所以,我就在梦中尽全力地证明,我是非常地有良心,我是那么地关怀我的亲戚、朋友与病人。十分奇怪,在梦里存在的那些痛苦的回忆,更加证实了奥图的谴责,而并非是支持我的表白。

我不敢自夸我已经将这个梦的含义全部解释出来了,我也不敢说我的诠释是毫无毛病的。

我们可用更多时间来探讨它,以找出更多的解释,探讨其中的各种可能,我甚至能发现再深入的心路历程该是怎样的,可是这些就关系到一个人自己的每一个梦所遭遇到的不希望再分析下去的部分。那些责怪我没有分析得淋漓尽致的人,应拿自己做个实验,做得更爽直、更坦率些,可现在,我非常满意这个刚刚分析得来的发现——如果遵循以上所言这种梦的分析方法,我们将发现梦是有价值的,而且绝非一般作者对梦所说的:“梦不过是脑细胞不完整的活动产品。”反之,一旦梦的工作能全部做到,那么,就得以看出梦是代表着一种“意愿的实现”。第3章梦是愿望的实现

当一个人历尽千辛万苦,最终爬上一个视野辽阔的空旷地,而发觉再往下则是一路平坦时,他最好是停下来,仔细琢磨一下,下一步该怎样走。同样,我们目前在学习“释梦”的途中,也该进行这件工作。当前,我们正迎来那初现的曙光。梦不是没有价值的,不是荒谬的,也不是大部分意识昏睡,只有少部分活动的产物,它完全是有意义的精神现象——事实上,是一种愿望的实现。它应该算作是一种清醒状态的精神活动的延续。它是由高度复杂的智慧活动所造成的。可是,当我们正为这些发现而高兴时,许多的问题又摆在面前:假如梦真的是理论上愿望的实现,那么,这种实现以如此特别的方式出现又作何种解释呢?在形成我们醒后所记得的梦前,到底我们的梦意识经过了几种变形呢?这些变形又是怎样发展的呢?形成梦的材料又是由何而来的呢?还有梦中的许多特点,例如,其中内容常会自相矛盾,为何会如此呢?梦能指导我们的内在精神活动吗?能修正我们白昼所持的观念吗?我认为,目前这些问题最好暂且搁置一边,而只需关注一条途径:我们已认识到梦是愿望的实现。这是否是一切的梦之共同特征呢?或者那仅是我们刚刚所作的梦的分析的特殊内容(有关伊玛打针的梦)?虽然我们已经得出“所有的梦都有其意义和精神价值”的结论,我们仍需考虑“每一个梦的意义并非都相同”的可能性。我们考虑过的第一个梦是愿望的实现,但很可能第二个梦是一种隐忧的发觉,而第三个梦却是种自我检讨,然而,第四个梦竟是回忆的唤醒。是不是除了愿望实现以外,还有其他种梦?亦或仅有此一种梦?

梦所代表的“愿望实现”通常极为明显,以致令人感到奇怪:何以梦会到最近才开始为人所了解?有些梦,我能够以实验手法随意地引出来,例如:假如我当天晚上吃了很咸的食物,那么,夜晚我会渴得醒过来。但在这“醒过来”之前,往往总有一个内容相同的梦——我正大口大口地喝着,那滋味就有如干涸已久的喉头流入了清凉彻骨的冰水般可口。而后,我惊醒了,发觉我的确想喝水,这个梦的原因就是我醒来后感到渴。这种感觉引发喝水的欲望,然而,梦告诉我它已使这愿望实现,所以,它的确有其功能,其本质我下面会提到,我平日睡眠极好,轻易不会被身体的需求所唤醒。要是我能用这喝水的梦来缓解我的渴,我就不必渴得醒过来。它就是如此一种“方便的梦”,梦就如此代替了动作。然而不幸的是,饮水止渴的需要,不能像我对M大夫、奥图等报复的渴望那样,用梦就可能满足,但其动机是一致的。不久前,我有一个与这有点不同的梦。那次我在上床前,就已感到口渴,于是将我床头柜上的一杯开水喝光才去睡觉。待到了深夜,我又因为口渴而感到不舒服。想要再喝水就得起床,但走到我大床边的小几上拿茶杯委实是麻烦,所以,我就梦见我太太自一瓮子内取水给我喝。这瓮子是我过去从意大利西部古邦安达卢西亚买回来收藏的骨灰坛。可是那水喝起来是这样的咸(可能是内含骨灰吧),以致我不得不惊醒过来。梦就是如此地善解人意。由于愿望的实现是梦唯一的目的,其内容有可能是利己的。事实上,贪图安适是与体贴别人相互冲突的。梦见骨灰坛很可能又是一次愿望的实现,很遗憾我没能再拥有那坛子,就像放在我太太床侧的茶杯一样,我再也没拿到。而且,这坛子很适合我梦中的咸味,由此才能促使我惊醒。

在我的青年时期,这种“方便的梦”常常发生。那时,我经常工作至深夜,早上起床对我来说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所以,清晨时,我经常梦到我已经起床在洗漱,不再为未能起床而焦虑,因此,我得以继续酣睡。一个和我同样贪睡的同事也有过同样的梦,并且,他的梦显得更荒谬、更有趣。他租了一间距医院很近的房间,每天清晨在某一时刻女房东就会叫他起床。有天早上,他正在熟睡时,那房东又来敲门:“裴皮先生,起床吧!该上医院去了。”于是,他做了一个如下的梦:他正躺在医院某个病房的床上,他头上挂着一张病历表,上面写着“裴皮·M,医科学生,二十二岁”,因此,他一翻身,继续睡下去,事后,他坦白承认了这个梦的目的,只是贪睡而已!

另有一个例子:我的一个女性病人曾做过一次失败的下颚手术,并且受医师指示,必须每天要在疼痛的颊侧作冷敷,但是,她一旦睡着了,就会把那冷敷的布料全部撕掉。有一天,她又在睡梦中把敷布撕掉了,因此,我说了她几句,没想到她竟有如下的辩词:“这次我实在是无计可施,那全然是由夜间所做的梦引起的。梦中我坐在歌剧院的包厢内,聚精会神地听演唱。忽然想到梅耶先生正躺在疗养院里受着下颚痛的折磨。我自语道:‘既然我自己没有痛感,我就不需要这些冷敷,所以我可以丢弃。’”这不幸的病人所做的梦,令我想起当我们置身于危难的境地时,却往往口中会说“好吧!那我就想些更愉快的事吧!”而这梦恰恰是这种“愉快的事”。至于被这病人所指为颚痛的梅耶先生,不过是她自己偶而想到的一位朋友而已。

在一个健康人的身上,我十分容易地收集了一些“愿望实现”的梦。一位熟悉我的梦的理论的朋友,曾将这些理论解释给他太太听。某一天他告诉我:“我太太昨晚梦到她的月经又快来了,而这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吧!”自然,我非常清楚当一个年轻太太梦见她月经快来时,实际上是月经停了。我可以推论,她实在还很希望能再自由一些日子,而不受生下子女后的拖累。另一位朋友写信告诉我,他太太最近梦见上衣沾满了乳汁,这也是怀孕的前兆。但这已不是他们的头胎,而这年轻的母亲,心里多么盼望,这将要诞生的第二胎比第一胎有更多的乳汁吃。

一位年轻女人,由于常年在隔离病房内照顾她的患传染病的小孩,很长一段时间未能参加社交活动。她曾做了个梦,梦见她儿子康复,她与包括都德、鲍格特、普鲁斯特在内的许多作家在一起,这些人对她非常友善亲切。在梦中,这些人的面貌完全和她所收藏的画像模样相同,只有普鲁斯特这人的容貌她并不熟悉,但他看起来就像那次第一个从外界进入这病房来做消毒的人。显而易见,这梦可以解释为:“以后将不再有枯燥的看护工作了,快乐的日子就要来临!”

看来这些材料已能够显示出,不管梦有多么复杂,大多数均可以理解为愿望的实现,甚至其内容往往是无须掩饰便可看出的。它们大多是简短的梦,与那些令释梦者需要特别费脑筋研究的复杂梦形成鲜明对照。可是,只要你肯对这些最简短的梦作一番研究,你会发觉那的确是非常有价值的。我认为,儿童由于心灵活动单纯,所做的梦多是十分单纯的。而根据我的经验,就像我们研究低等动物的构造发育,以便了解高等动物构造一样,我们应多多探讨儿童心理学,借而了解成人的心理。可是,遗憾的是很少有人能利用少儿心理的研究达到这个目的。

儿童的梦,通常是十分简单的愿望实现,所以,比起成人的梦要枯燥些,但是它们虽产生不了太大问题,却可以提供给我们有用的证明——梦的本质是愿望的实现。我曾经从我本人的儿女那里收集了不少这样的梦。

1896年夏天,我们全家到荷尔斯塔特旅行时,我那8岁大的女儿以及刚过5周岁3个月的儿子各做了一个梦。我必须加以说明的是,那个夏天我们住在靠近奥斯湖的小山上,在天气晴朗时,我们能够看到达赫山,要是再加上望远镜,可清晰地看到山上的西蒙尼小屋。而孩子们也不知为何,天天就喜欢看这望远镜。在远游出发前,我对孩子们说明,我们的目的地荷尔斯塔特就在达赫山的山脚下,而他们为此显得格外兴奋。由荷尔斯塔特再入耶斯千山谷时,孩子们更被那变幻的景色所吸引,只是5岁的儿子逐渐地开始不耐烦了,只要看到山,他便问道:“那就是达赫山吗?”而我的回答总是:“不,那只是达赫山下的小丘。”就这样问了好几次,他终于沉默了,也不肯跟我们去观望瀑布了。那时,我以为他是太累了。没想到,第二天清晨,他高兴地跑过来告诉我:“昨晚我梦见我们走到了西蒙尼小屋。”我这时才明白,当初我说要去达赫山时,他就以为他一定可以由荷尔斯塔特翻山越岭地走到他每天自望远镜中所看到的西蒙尼小屋去,而当他获知只能以山脚下的瀑布为终点时,他感到失望和不满。但梦使他得到了补偿。此时此刻,我试图再问些梦中的细节,他却只说了一句:“你只要再爬石阶上去,6小时就能够到达。”别的内容却是一片空白。

在这次远游中,我那8岁半的女儿,也有一些可爱的愿望要由梦来满足。我们这次去荷尔斯塔特时,曾带着邻居一个12岁的小男孩爱弥儿一同去。这孩子文质彬彬,颇有一个小绅士的风度,相当赢得小女的欢心。一个早晨,她对我说:“爸爸!我梦见爱弥儿是我们家庭的一员,他叫你们‘爸爸’‘妈妈’,并且与我们家男孩子一块睡在大卧铺内。一会儿,妈妈进来了,把满手的用蓝色、绿色纸包的巧克力棒棒糖丢到我们床底下。”我那小儿子(这小家伙显然不知道释梦的道理),就像我曾提过的一般作家一样,斥责他姐姐的梦是荒谬的。但是,女儿却为了她的梦中的一部分,仍奋力争辩。假如以心理症理论的观点来看,她所力争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呢?她说:“说爱弥儿是我家的成员,确实是荒谬,但巧克力棒棒糖却是有道理的。”而这段梦实在令我不解,直至后来妻子为我作了一番合理的解释。原来在由车站回家的途中,孩子们停在自动售货机前,吵着要买就像女儿梦见的那种用蓝纸、绿纸包的巧克力棒棒糖。但妻子认为,这一天足够让他们玩得开心了,不妨把这愿望留到梦中去满足吧!而这一段我不知道的插曲,经过妻子的叙述,小女梦中的一切,我就能够了解了。那天,我自己曾听到走在前面的那个小绅士在招呼着小女:“慢点走,等‘爸爸’‘妈妈’上来再赶路。”但女儿做梦时就把这暂时的关系变为永久的了。而事实上女儿的感情,也仅是梦中的亲近而已,决非她弟弟所谴责她的,要永远与那小男孩成为朋友。可是何以把巧克力棒棒糖丢在床下,那是不问小孩子就无法了解的了。

我的朋友也曾告诉过我一个类似我儿子所做的梦,那是一个8岁的女孩所做的梦。她爸爸带了几个小孩旅行到隆巴赫,想由此再到洛雷尔小屋,可是,由于时间太晚而只好折回,许诺孩子们下次再来,但在归途中,他们瞧见了往哈密欧的路标,小孩们又吵着要去哈密欧,可是,她爸爸也只答应他们下次再带他们去。第二天早上,这小孩子却兴致勃勃地告诉她爸爸:“爸爸!我昨晚梦见你带着我到了洛雷尔小屋,然后又到了哈密欧。”因此,在梦中,她的急不可耐促成了她父亲诺言的提前实现。

此外,我那女儿3岁零2个月时,对奥斯湖的美丽风光所做的梦也是同样有趣。这小家伙,我们首次带她游湖时,大约是由于逛得太快就登岸而未尽兴,她竟吵着不肯上岸而大声哭闹。翌晨,她告诉我“昨晚我梦见在湖上荡漾”,但愿这梦中的游湖会令她更满足吧!

我的长子8岁时,就曾经做过实现幻想的梦。他在兴冲冲地看完他姐姐赠予他的《希腊神话》的当晚,就梦见与阿基利斯一同坐在达欧密地斯所驾的战车上驰骋疆场。

若是我们能将小儿的梦呓也算在梦的领域,我就把下面这段作为我最早收集的材料。我最小的女儿,在她只有19个月大时,有一个早上呕吐得非常厉害,以致整天都无法给她喂食,而当晚,我就听到她吐字不清的梦呓:“安娜·弗(洛)伊德,草莓……野(草)莓,(火)腿煎(蛋)卷、面包粥……”她这样以她自己的名字来引出她所要的东西,而这些菜都是她最爱吃的东西,但这些都是当时健康上所不允许的,并且护士也曾再三叮嘱不可以吃这些食物。所以,她便在梦中发泄了她的不满。

当我们说儿童由于没有性欲而快乐时,我们不要忽略,儿童也有极多的失望、弃绝和梦的刺激是由别的生命冲动所致的,这里有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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