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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2 07: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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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少年成长必读中外名著丛书》编委会

出版社:延边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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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剑客

三剑客试读:

序言

语文新课标指定了中小学生的阅读书目,对阅读的数量、内容、质量以及速度都提出了明确的要求,这对于提高学生的阅读能力,培养语文素养,陶冶情操,促进学生终身学习和终身可持续发展,对于提高广大人民的文学素养具有极大的意义。

中、小学生是未来的主人,必须适应现代竞争激烈和交际广泛的世界生活,在心理、性格、思维、修养等内在素质铸造方面必须积极做好充分准备,同时在语言表达、社会交往等才能方面也必须打下良好的基础,这样才能顺应未来社会的发展潮流。

现代中、小学生不能只局限于校园和课本,应该广开视野,广长见识,广泛了解博大的世界和社会,不断增加丰富的现代社会知识和世界信息,这样才有所精神准备,才能迅速地成熟地长大,将来才可以自由地翱翔于世界的蓝天。否则,我们将永远是妈妈怀抱中的乖乖宝宝,将永远是温室里面的豆芽菜,那么,我们将怎样走向社会、走向世界呢?

世界文学名著是世界各国社会和生活的结晶,是高度艺术化的精神产品,具有永久的闪光魅力,非常集中、非常形象,是中、小学生了解世界和社会的窗口,简直是走向世界、观摩社会的最佳捷径。这些世界文学名著,伴随着世界各国一代又一代的青少年茁壮成长,具有广泛的影响和深远的意义。特别是带着有趣的欣赏的心态阅读这些美丽的世界名著,非常有利于培养青少年积极的和健康向上的心理、性格、思维和修养,有利于青少年了解世界各国的社会和生活,不断提高语言表达和社会交往的才能,这样就可以早日走向社会,走向世界。

这套世界少年文学名著按照语文新课标指定阅读书目进行了精选,集中体现了语文新课标的精神。我们考虑到广大中、小学生的学识和时间有限,而许多世界文学名著又是卷帙浩繁,不便于中、小学生阅读,我们在参考和借鉴以前译本许多优点和长处的基础上,在忠实原著的基础上进行了高度浓缩,保持了原著的梗概和精华,还配有形象的插图和助读的注解,图文并茂,深入浅出,使之尽量符合时代和社会的发展,尽量适合少年儿童阅读,这就便于广大中、小学生轻松阅读和理解吸收了。

著名语言学家、北京大学教授陆俭明说:“语文负载着传承祖国文化和民族精神的任务,有着极其丰富的文化内涵,极其辉煌的人文精神,应当使语文的工具性与人文性水乳交融。为此,语文课程标准要求,在语言能力发展的同时,培养爱国主义情感,社会主义道德品质,逐步形成正确的价值观念和积极的人生态度,提高文化品位、审美情趣。比如,在阅读中,要求学生不仅做到文通字顺,而且通过阅读作品,向往美好的情境,关心自然和命运,关心作品中的人物命运和喜怒哀乐,向往和追求美好的理想,从中获得对自然、社会、人生的有益启示。”

这就是我们出版这套世界少年文学名著的初衷,因此,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有着极强的启迪性和价值性,非常适合广大青少年阅读和收藏。

出师不利

麦安是一个小城,人们之所以记住它,是因为它是通往巴黎的必经之路。

这天,麦安小城里来了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有一双聪明的大眼睛,一条小巧的鹰钩鼻梁,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相当精神。

这个年轻人就是达达尼昂,他来自加斯哥尼,带着父亲的推荐信,到巴黎去拜访他的同乡特莱维拉,希望能谋个好职位,在巴黎闯出一番事业。

他一路上风尘仆仆,一直到了麦安,他才决定找家小店休息一下。他来到一家客店门前,正要下马,却看见一个世家子弟正朝着他放声大笑。

达达尼昂立即明白这个世家子弟在笑他的马了。他骑了一匹相当难看的马,也是他这次来巴黎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他本想换一匹马,但没有办法,因为他父亲说:“亲爱的儿子,这匹马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它毕竟在我们家服务了一辈子,你就带着它吧!”

达达尼昂虽然不乐意,但他只好接受了这匹马。可无论如何,他都不喜欢人家嘲笑他。于是他恶狠狠地朝那个世家子弟走去。

那个世家子弟大约四十至四十五岁,一双锐利的黑眼睛,苍白的皮肤,很突出的鼻子,穿着一身击剑短衣,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然而,达达尼昂并不怕他,他拍马凑上前去,嚷起来:“喂,先生!你在笑我吗?”

那个世家子弟从容地把眼光从达达尼昂的坐骑移到他的身上,皱了皱眉头,傲慢地说:“我并不想和您说话,先生。”

说完,他又转过身去。

达达尼昂更气了,他把剑从鞘里拔出了一尺,大声说:“你是不和我说话,但你在嘲笑我,先生!”“我并不常常笑的,先生,”那个世家子弟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不过我高兴的时候,我也会笑的。”

这下,达达尼昂被这种又傲慢又俏皮又大方的语气激怒了,他把剑完全拔了出来,大声道:“你转过身来,赶紧转过身来!讥笑人的先生,我从不从背后刺人。”“刺我?”那个世家子弟转过身露出一种又诧异又轻蔑的样子望着他说:“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好朋友,你疯了吗?”

随后,他又用低低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国王正在寻找有胆子的人来补充火枪队,他倒挺合适!”

他刚好说完,达达尼昂就很凶猛地伸出剑对他刺去,但那个世家子弟很从容地避开了。

那个世家子弟镇定地说:“你不是我对手!你还是退下吧!”“哼!”达达尼昂冷笑一下,说:“加斯哥尼人是不会退缩的!”“还是一副加斯哥尼人的老脾气,”那个世家子弟听了他的话,怔了一下,随即喃喃自语地说:“这些加斯哥尼人都是本性难改!”

就这样,两个人你来我往,又斗了几个回合。那个世家子弟技高一筹,而达达尼昂则决不退缩,两人杀得难解难分。

不一会儿,那个世家子弟的两个仆人赶来助阵,形势立即发生了变化。最后,达达尼昂筋疲力尽,手里的剑被人一棍子打成两断。另一棍子则打破了他的额头,他顿时倒在地上,浑身是血,晕了过去。

就在这当儿,大家从四面八方向出事的地点跑过来。客店的老板怕闹出人命,就同几个人把达达尼昂抬到楼上,给他马马虎虎地包扎了一下。

那个世家子弟仍旧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地道:“米莱狄就要来了。但愿这个家伙没打扰到她。”

这时,客店的老板出来了。那个世家子弟对他说:“喂,那个横小子怎么啦?”“他完全晕过去啦!”那个老板道,“不过,在昏迷中他还嚷着要和您决一死战呢!”“真是个魔鬼。”那个世家子弟大声说,“不过,他在昏迷中有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有,他提到

特莱维拉先生

。还说‘将来特莱维拉先生知道有人这样侮辱他所保护的人,看他会如何气愤的!’”“特莱维拉先生?”那个世家子弟忽然怔了一下,然后对老板说,“我去看看他。”

他上了楼,趁达达尼昂昏迷的当儿,搜了搜,从达达尼昂身上搜出那封给特莱维拉的介绍信,看了看信封,就把它放在自己口袋中。然后,他若无其事地下了楼。

不久,达达尼昂醒来了。然而他心里还有些迷糊,挣扎着站起来,往窗外看去。

他第一眼见到的东西就是那个向他挑衅的人。那个世家子弟正在一辆大马车前和车里的人说话。

和他说话的是个女人,她的头从车门里露出来,年纪约二十到二十二岁。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嘴唇粉红,双手雪白,浅蓝色的大眼睛显出多愁善感的神采。她正很激动地和那个世家子弟说话。“所以,主教吩咐我……”车里的贵妇人说,“立即回英国,若白金汉离开伦敦,就直接向主教报告。”“你可得小心点,米莱狄。”那个世家子弟恭恭敬敬地说,完全不见刚才与达达尼昂打斗时的派头。“我会小心的。对了,你不去收拾一下那个无礼的坏小子吗?”

那个世家子弟正要开口,达达尼昂早就忍不住了,在窗口冲他们大喝一声:“是那个无礼的坏小子来收拾别人!”

说着,他就要从楼上冲下来。

那个世家子弟正想抽剑应战,那个贵妇人——米莱狄用眼神制止了他,说:“请你考虑一下。你还是快点回巴黎吧,极小的耽误也能叫全盘计划失败。”“您说得有理。”那个世家子弟高声说,“所以还是请您赶您的路程吧。我呢,我马上回巴黎去。”

他向米莱狄点头致意后,就飞身跨上自己的马,同时那辆四轮马车的车夫也使劲鞭着牲口。于是,两个高谈阔论的人都动身了,朝两个相反的方向赶各自的路程。

达达尼昂下楼时,已赶不上他们了,他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嚷道:“哈!胆小鬼,哈!下流东西!”

不过,他实在太虚弱了,无法支持这样一种剧烈的运动。只跑了十来步,耳朵就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就在街当中倒下来,同时还叫唤着:“胆小鬼!胆小鬼!”

达达尼昂又在店里养了好几天,才痊愈。

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回想着与那个世家子弟谈话的贵妇人。“米莱狄,米莱狄,”他不住地叫着她的名字,“她可真美丽。”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好动身了。然而,他把身上所有的口袋翻了二十来次,还是不见那封信的影子。他明白信被人偷了。

他又一次发怒了,大声对老板说:“快把我的信还给我!我的介绍信!不然我要把你们当作一串麻雀似的,穿在钩子上!”

那个可怜的老板吓坏了,忙说:“信?什么信?我们可全不知道啊!”“少废话,快拿出来!”达达尼昂嚷道,“我警告你,这封信是写给特莱维拉先生的,你若寻不出来,他,特莱维拉先生,一定会打发人来找的。”

这下,老板更害怕了。因为除了国王和红衣主教以外,特莱维拉也许是法国最有权势的人物。只要提起他的名字,老板就感到极大的害怕。

老板正吓得满头是汗,忽然,他记起了什么,大声说:“那封信没有丢!”“怎么?”达达尼昂说。“没有丢。它被人拿走了。”“被人拿走了!被谁?”“就是和您打斗的那个世家子弟。我亲眼见他趁你昏迷的时候去过你的房间。”“你说是那个不讲理的世家子弟?”“对!一定不会错。当时我说您是受特莱维拉先生保护的,他顿时就怔住了。”“那么,他是偷信的贼了!”达达尼昂回答说,“我一定要到特莱维拉先生面前告发他。”

说完,他挺神气地从口袋里取出两个钱给老板。老板把他送到大门口。

他重新跨上那匹难看的马,一路平安地来到了巴黎。

他把那匹马卖掉。又用他所剩不多的钱,走了很多路,才找到一间和他财力相称的屋子。

他对自己在麦安的表现不是很满意,还未到巴黎就被人打昏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不过,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他总算把那个世家子弟给“吓”逃了。

想到这,他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他一觉睡到次日早上九点,才起床去拜见大名鼎鼎的特莱维拉先生——他是法兰西王国第三大人物。特莱维拉先生

特莱维拉先生是加斯哥尼人的骄傲。他从前也和现在的达达尼昂一样,没几个现钱,却凭着自己的勇气和聪明,在巴黎闯出了一番天地。

他是国王的朋友,国王路易十三对他有一种真实的情谊。当然,国王对他的信任也不是凭空而来的,特莱维拉具有猎犬般的服从命令的忠诚,具有锐利的眼光,又具有动作迅疾的手段。他的眼光专门注意国王对哪个不满意,他的手段只去打击那些令国王不愉快的人。

凭着这些,国王让他当了火枪队的队官。这些火枪队员对国王无比忠心,对特莱维拉也无比崇敬。

另外,特莱维拉先生有一个强大的对手——红衣主教。主教在法国被人称作第二国王,他看见国王有这么一伙了不得的火枪队绕在身边,就也组建了自己的卫队。

这样一来,国王的火枪队和主教的卫队就成了互相竞争的势力,他们常常抢着到全国各地选拔那些勇敢善战的人,常常争着得到保护的任务。

国王和红衣主教都不是胸怀宽广的人物,他们总是夸自己的部下比对方好。表面上,他们明令禁止决斗和打架,私下里却悄悄刺激他们的部下向对方挑衅。他们都为自己部下的胜利感到一种火热的快乐。

特莱维拉摸着了国王的弱点。他常常叫部下向主教的卫队挑衅,进而打败他们,再把这件事告诉国王,让国王开心好几天。

同时,特莱维拉对火枪队员赞不绝口,他们爱戴他,尽管这些人都是爱闯祸的人,站在他面前,却像小学生站在自己的老师面前一样唯命是从。

达达尼昂到特莱维拉先生的队部的时候,发现院子里人群拥挤,气象威严,简直像是一座野营。五六十个火枪手全副武装,装备齐全,正热火朝天地忙着练剑。

特莱维拉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接见火枪手,受理控告,发布命令。他得知从故乡来的一位青年来拜见他的时候,非常高兴,忙叫达达尼昂进来。

他看见达达尼昂朝他鞠躬到地,就忙礼貌地还了礼,并且带着微笑接受了他的颂扬。达达尼昂的乡音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青年时代和故乡。

突然,他好像记起了什么,做了个手势,示意达达尼昂稍等一会儿,接着,他走到门口,连续叫了三个人的名字:“阿多斯!波尔朵斯!

阿拉宓斯

!”

不一会儿,有两个人进来了。这两个人形成了一个完全相反的对比:阿拉宓斯是个二十二三岁光景的青年,面貌显得天真坦率,眼睛是乌黑而且和气的,甚至带着点少女的腼腆;波尔朵斯则长得又高又壮,满面红光,说起话来粗声粗气,走起路来大大咧咧。

特莱维拉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踱了几圈,才大声对他们说:“你们可知道国王对我说了些什么?”“不知道,而且我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波尔朵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希望队官给我们一个面子,把事情告诉我们。”阿拉宓斯用礼貌的音调说。“国王对我说,他以后要在红衣主教先生的卫士当中挑选火枪手了!”特莱维拉冷哼了一声说。“什么!”波尔朵斯忙问。两个火枪手气得双眼都发红了。“别问我为什么,你们最清楚。”特莱维拉说,“你们三个昨夜和主教的卫队干了一架对吧?我全听说了,你们被打得大败。国王很不高兴,说你们害他在主教面前丢尽了脸。”“不,不是这样的!”波尔朵斯再也按捺不住了,跳起来说,“事实不是这样的!那些该死的家伙乘我们不备,从背后偷袭我们。我们还未拔出剑来,

阿多斯

就被刺倒了。但我们并没有退缩,以少胜多,杀退了他们。”“他说的没错,我以荣誉保证。”阿拉宓斯也涨红了脸说。“什么?阿多斯被刺倒了?他有没有事?”特莱维拉忙关心地问。

两个火枪手正要回答,门帘被掀开了,门帘下出现了一个高贵英俊的脸,不过脸色白得教人害怕。“阿多斯!”两个火枪手同时高声喊道。“阿多斯!”特莱维拉先生也喊了一声。“您刚才传我吗?先生。”阿多斯用衰弱而宁静的声音说,“我赶来了,请问队官有何吩咐?”“噢,阿多斯!如果我知道你身负重伤,我是决不会叫你来的。你可真是条好汉!”特莱维拉先生忙向他迎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阿多斯的手。

特莱维拉先生觉得阿多斯的手抖得厉害,向他脸上一看,发现阿多斯快要晕过去了。

阿多斯本来身负重伤,接到命令后,就挣扎着赶来了。他集中力量和伤痛斗争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熬不住了,一头倒在地板上。“快找一个医生来!找一个最好的医生来!”特莱维拉大声叫起来,“我的英勇的阿多斯不行啦!”

门外的火枪手忙闯进来,小心地把阿多斯抬了出去,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特莱维拉和达达尼昂两个人了。“上帝,愿他平安无事。”特莱维拉叹了口气说。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达达尼昂的存在,就微笑着对他说:“对不起,亲爱的同乡。我太忙了,忙得将你忘了。对了,我和你父亲很要好,现在我能给你什么帮助呢?”“我想加入您的队伍,当个火枪手。”达达尼昂回答。“这个嘛,可不太容易。我很抱歉地要对你说,要进火枪队必须打过几次仗,或者有过重大的功劳,或是在禁卫军服务过两年。这是国王定下的规矩,我也改不了。”

达达尼昂欠了欠身子,没有答话。既然要经过一番磨炼才能做一个火枪手,他更加想加入了。“不过,”特莱维拉先生用一种非常尖锐声音,说,“不过,亲爱的同乡,你父亲有没有为你写一封介绍信给我呢?”“他写过,先生。”达达尼昂高声说,“不过,被人阴险地偷走了。”

接着,他把麦安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特莱维拉先生听得出了神。“请您告诉我,”特莱维拉听完后说,“那个偷信的世家子弟的脸上是不是有小疤?”“是的,那像一粒枪子擦过去弄出来的。”“他身材高大,黑黄头发?”“对对,正是这样。先生,您怎么会认识那个人?哈!倘若我再碰见他,我向您发誓,我一定要教他尝尝我的厉害!”“他当时可是在等待一个女人?”特莱维拉继续问。“是的,他们还谈了一会儿。”“你知不知道他们谈什么内容?”“他交了一个匣子给那个女人,说里面装着许多命令,并且吩咐她要等到了英国才可以打开。”“那个女人是英国人吗?”“他叫她‘

米莱狄

’。”“是他!”特莱维拉低声说,“就是他!我还以为他不在巴黎呢!”“先生,您认识他?请告诉我他的姓名,我要给自己报仇。”“请你小心,同乡!”特莱维拉说,“你见到他,最好躲得远远的,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特莱维拉忽然疑心一动,就不说了。他怀疑这个推说介绍信被偷的同乡很有可能是红衣主教派来的密探。于是他决定先取得他的信任,以后再对他进行迫害。他又用尖锐的眼光盯着达达尼昂。“他是加斯哥尼人,我知道得很清楚。”他暗自想着,“不过他可以站在我这边,也同样可以站在红衣主教那边。”

达达尼昂可不知道特莱维拉的想法。这个年轻人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就避开他眼光,往窗外望去。

这下,特莱维拉先生更加怀疑他是红衣主教派来的奸细了,他正要开口嘲笑达达尼昂一顿。不料,达达尼昂突然跳了起来,把特莱维拉先生吓了一跳。

达达尼昂气得满脸通红,一面向外面冲出来,一面高声嚷道:“该死的东西,该死的偷信的贼!这一回,他可逃不了了。”“你要追谁?”特莱维拉问。“他,他就是那个偷我介绍信的坏东西!”达达尼昂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不久,他就消失在特莱维拉先生的视线中了。“发狂的家伙!”特莱维拉先生喃喃地说。接着,他又说,“然而这总算是一个巧妙地溜走的法子,因为我看穿了他的目的。”

原来,他还把达达尼昂当做主教派来的密探呢!

不打不相识

达达尼昂怒气冲天,三脚并作两步地穿过前厅,跨到台阶跟前,正预备再快步跳下,这时候,恰巧一个火枪手从特莱维拉先生办公室的另一道小门走出来。

达达尼昂在慌忙中与他撞了个正着。他的额头正撞在那个火枪手的肩膀,那个火枪手吼了一声。“请原谅,”达达尼昂打算继续再往前跑,就这么说,“请原谅,我有急事。”

说完他就要走。不过,有一只铁一样的手抓住了他身上的带子,使他无法走下去。“你有急事!”那个脸色苍白的火枪手高声说:“你撞了我,就这么说了一句,就想象没事一般溜掉吗?”“说实在话,”达达尼昂认出那是阿多斯,他经过医生的治疗正准备回家,就答道,“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说了对不起,就已经足够了,请放开我。”“先生,”阿多斯放开他,说:“您没礼貌,可见您只是个外地人!”

达达尼昂已经走出了几步,被阿多斯这么一说,立即站住了,说:“够了,先生!我虽然是外地人,但也不必受你的讥笑。”

阿多斯轻蔑地看了看他,并不答话。“哈!若不是有急事,”达达尼昂高声说,“若我不是要去追一个人……”“哈哈,胆小的人借口总是多。”阿多斯打断了他的话,回了一句。“什么?您说我是胆小的人?”达达尼昂走上前去,问道。“是的。”阿多斯从容地说,“有急事,到修道院旁边去,与我决斗。”“几点钟?”“中午十二点。”“成!”达达尼昂高声说,“十二点我准到那儿。”

然后,他如同魔鬼附体般使劲向前跑,希望还能找到那个世家子弟。

但是在大门口,波尔朵斯正在和门卫的一个兵谈天。在这两个谈天的人中间恰巧有一个空儿可以让一个人经过。

达达尼昂认为这个空儿足够使他穿过去,于是预备像一支箭似的从那两个人中间奔过去。偏偏正在他快要过去的时候,一股风吹起了波尔朵斯的那件心爱的长斗篷。恰好把达达尼昂罩到里面。

斗篷遮住了达达尼昂的视线,他听见这个火枪手在开口骂人,因此想从斗篷底下钻出来,不巧,他的鼻子正贴在波尔朵斯的脊梁中央。“见鬼!”波尔朵斯一面使劲推开那个在他脊梁后面乱动的人,一面嚷着:“您这样对着人身上扑过来,简直是发疯了。”“请您原谅我,”达达尼昂从这个巨人的肩膀底下钻了出来,说,“不过我有急事,我正跑着去追一个人,并且……”“先生,”波尔朵斯这才发现自己心爱的斗篷被弄坏了,气上心头,“你居然这么对待一个火枪手,我告诉你,你会自讨苦吃的。”“自讨苦吃?”达达尼昂说,“这个字眼真不客气。”

波尔朵斯气极了,做出一个动作想向达达尼昂身上扑过去。“稍许等一下吧,”达达尼昂高声向他说,“等我追完人再说。”“那么一点钟,到卢浮宫的后面。”波尔朵斯说。“一言为定。”

当达达尼昂跑到街上时,他看不见那个世家子弟了。经过两次耽误,即使那个人走得再慢,也走远了。

现在,他额头满是汗,心里倒变得平静下来,开始考虑刚才发生的事了。才刚刚过十一点,而这个早上已经带来了两件不愉快的事情:第一,他从特莱维拉先生的办公室里没有告辞就匆匆抽身往外走;第二,他又招惹了两场决斗,而且两个对手全都是火枪手,他很可能在决斗中送命。

达达尼昂一面漫无目的地走着,一面胡思乱想,忽然看见阿拉宓斯正和三个禁卫军谈天,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阿拉宓斯的手绢落到了地上。

达达尼昂忙过去,想把手绢拾起来。但阿拉宓斯的马踏在手绢上,达达尼昂花了好大的劲才把手绢从马蹄下拉出来,把它交给阿拉宓斯。

阿拉宓斯的脸顿时红了,一把抢过手绢。然而,三个禁卫军却都看见了手绢上绣着的一顶花冠,就笑着对阿拉宓斯说:“哈哈!阿拉宓斯,你可真狡猾,还说波特拉西夫人没和你来往。瞧,她连手绢都给了你了。”

阿拉宓斯听了,脸更红了,他狠狠地瞪了达达尼昂一眼。可怜的达达尼昂这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情。但达达尼昂很不服气,因为自己好心帮人拾起手绢,却还受到指责,于是他就大声对阿拉宓斯说:“我并没做错什么,先生,是您自己对别人说了谎话。”“什么!”阿拉宓斯一听这话,更是怒上加怒,“你损坏了一个贵妇人的名誉,却还敢说这种话!”“我并没损坏别人什么,我只是为您拾起了手绢。”达达尼昂的拗劲又上来了,寸步不让。“那么,也许只有决斗才能平息我们之间的纠纷了。”阿拉宓斯气呼呼地说。“好吧,两点钟,在特莱维拉先生的队部专诚等候您。那时候,我再和您商量合适的决斗地点。”“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两个年轻人互相敬了礼,就各自走开了。达达尼昂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地说:“千真万确,我是死定了。不过,若我被人杀死,至少是被一个火枪手杀死的。”

在巴黎,达达尼昂没有一个熟识的人,所以他没有请一个副手就独自赴阿多斯的约会了。

他简直像飞似的来到了修道院旁。阿多斯早已在那里等他了。

阿多斯在昨天刚和主教的卫队员打了一架,身负重伤。虽然特莱维拉先生的外科医生重新包扎了一下,但是伤口还是感到剧烈的疼痛。他看见达达尼昂,就站起来礼貌彬彬地朝对方致了一个礼。“先生,”阿多斯说,“我通知了两个朋友请他们来做我的副手,不过他们都还没有来。他们的迟到叫我感到诧异,因为他们一向都很准时。”“先生,我感到不安。”达达尼昂也回了个礼说,“我知道您身负重伤,却还赏光和我交手。”“您的话让我怪不好意思的。”阿多斯带着他那世家子弟的姿态回答,“不过,早上您的确把我的伤口撞得怪痛的。”“我希望你能允许我……”达达尼昂胆怯地说。“什么事,先生?”“我有一种祖传的伤药,准保你的伤口在三天内就痊愈。所以我希望您允许把我们的决斗改在三天之后。”“这是一句叫我乐意听到的话。”阿多斯感动地说,“显然您是一个心地光明的人……”

他正说着,忽然止住了话,指着街口一个又高又大的影子说,“瞧,我的第一个副手来了。”“怎么?”达达尼昂一见那人,就高声问阿多斯,“您的第一个副手是波尔朵斯?”“是的,可是这对您有什么妨害?”“没有。那么,您的第二个副手是谁?”“当然是阿拉宓斯了。谁都知道阿多斯、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是总在一块儿的,从不分开,人们都叫我们‘三剑客’呢。”

他们正说着,波尔朵斯走到了跟前,他举手和阿多斯打了个招呼,随后转过头对着达达尼昂,惊讶地问阿多斯:“这是怎么一回事?”“就是我要和这位先生决斗。”阿多斯平静地指着达达尼昂说。“我也要和他决斗。”波尔朵斯说。“不过,”达达尼昂插了一句,“那要等到一点钟才动手。”“我也一样,我也要和这位先生动手。”阿拉宓斯也走到跟前说。“不过,那要等到两点钟才动手。”达达尼昂同样平静地插了一句。“这可是真的,我的朋友?”阿多斯惊讶地问。“是的。”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异口同声地回答。“现在,你们三个人都到齐了,先生们。”达达尼昂拔出了剑说,“我们准备交手吧。”

阿多斯先拔出了他的剑。但是,正当达达尼昂准备战死的时候,红衣主教的一班卫士在茹萨克先生的率领下在修道院的角儿上出现了。“红衣主教的卫士!”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同时高声说,“把剑收好,先生们!”

不过来不及了,那两个交手的人的姿势早已被人看见了,他们想干什么是不容怀疑的了。“啊,”茹萨克一面叫着,一面朝着他们走过来,“火枪手,你们又和人打架了!这是国王明令禁止的。”“关你什么事?”波尔朵斯粗声粗气地说,“你们可别多管闲事!”

这句话激怒了茹萨克,他说:“你们若不服气,我们就对你们不客气了!”“他们一共五个人,”阿多斯低声说,“我们只有三个人,而且我又受了伤,但是如果败给他们,我就没脸去见特莱维拉先生了。”

茹萨克命令他的部下排成了一行,阿多斯、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也立刻靠在了一块。

时间很短,不过是足够让达达尼昂下决心的:这样的一种决定可以决定他的一生,这就是教他在国王和主教之间进行选择,选定以后,就永远不能改变了。

他立即做了决定,转过身对三个火枪手说:“先生们,我和你们站在一边。”“不过,您不是我们的人,而且还要和我们决斗。”阿多斯说。“不,虽然我不是火枪手,却有一颗火枪手的心。”达达尼昂平静地回答。“请走开,年轻人。”茹萨克对他说,“别无事生非,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吧。”

但达达尼昂却不为之所动,反而拔剑对着茹萨克。“好汉,您叫什么?”阿多斯问。“达达尼昂,先生。”“好吧,从此我们四个人就是朋友了。”三个火枪手异口同声地说。

战斗开始了,达达尼昂的心房跳动得很厉害。那倒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他求胜心切。他像一只发怒的老虎似的朝茹萨克冲去,一上就刺了好几剑。

茹萨克原先只把达达尼昂当作一个孩子看待,可没料到他这么凶猛高明。渐渐地,茹萨克招架不住了,达达尼昂见到了他的一个破绽,伸起自己手中的剑一下就把茹萨克的身子刺了一个对穿,茹萨克当场倒了下去。

其他主教卫士见队长茹萨克倒下了,忙四下逃开了,这一仗,火枪手们大获全胜。

人们看见他们四个人彼此挽着胳膊,排得像街面一样宽,并且把半路上遇见的每一个火枪手都挽在一块儿,排成了一个凯旋的队列。

达达尼昂的心在陶醉中荡漾。他紧紧地挽住火枪手,夹在他们队伍中前进。

阿多斯、波尔朵斯、阿拉宓斯每遇见一个火枪手,就把达达尼昂介绍给他。“虽然我还不是个火枪手,”达达尼昂对他的三个新朋友说,“至少我已经被人当作学徒看了。”

事情闹出了很大的风声。对这件事特莱维拉虽然公开训斥了他们几句,暗地里却称赞他们为火枪队争了光。

国王得知自己的火枪队以少胜多,大败主教的卫队后,也十分高兴,重赏了三个火枪手,还破例让达达尼昂加入了禁卫军,等时间一到,就让他当一名火枪手,当然,他也得了一大笔赏金。

火枪手的家务

达达尼昂得到国王的赏金后,就向他的朋友们请教应当怎样使用那些赏金。

阿多斯劝他到饭店好好吃一顿,波尔朵斯劝他找一个跟班,阿拉宓斯劝他找一个称心的情妇。

他们当天就下馆子大吃了一顿。他们的跟班则伺候他们吃着。那顿饭是阿多斯定的,跟班是波尔朵斯找来的。这个跟班叫布朗舍。波尔朵斯当天在桥上经过的时候,看见布朗舍正朝河里吐口水,惊起一圈圈的波纹。

波尔朵斯认为布朗舍那样专心,可以证明他善于深思熟虑,就把他推荐给了达达尼昂。

布朗舍本来是满心欢喜,不过等他见到达达尼昂的家时,他的幻想就破灭了。达达尼昂家只有一张床,而且只有一间前房和卧房。布朗舍睡在前房,卧具就是一条从达达尼昂床上抽来的被子。

阿多斯性格沉默,他谨慎、孤僻、沉默寡言,这使他虽然不过刚刚三十岁,却像个小老头似的。他从不谈女人,只发表一些悲观厌世的论调。

他的仆人叫格力摩。格力摩十分害怕他的主人,他能根据主人的一个手势或者他嘴唇的一个简单的动作来服从他的指挥。渐渐地,他变得和主人一样沉默了。

波尔朵斯呢,正如我们所看见的那样,他的个性和阿多斯完全相反。他不仅爱说话,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高。他的仆人叫莫斯革登,每天有两点钟的自由时间。莫斯革登要比格力摩幸运得多,他跟着他的主人,神情十分快活。

阿拉宓斯有一个神秘的情人,但他一心想做个教士,他的房间布置得像教堂似的,还堆满了经书。

他的跟班叫巴善。由于阿拉宓斯一心指望有一天能做个教士,所以巴善和主人一样,总是穿着黑衣服。他听力和视力不好,却对主人死心塌地。

达达尼昂是个生性很好奇的人,这正和其他足智多谋的人一样。他千方百计地去打听阿多斯、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因为这三个火枪手,都隐藏了自身的原名,尤其是阿多斯,叫人一看就知道他曾是个大领主。达达尼昂向波尔朵斯探听阿多斯和阿拉宓斯的底细,又向阿拉宓斯探听波尔朵斯。

不幸的是,波尔朵斯对于阿多斯的身世也仅仅知道一丁点儿。他只知道阿多斯在爱情当中曾经遭受过巨大的不幸,还有一件可怕的违背信义的事永远侵害着这个正人君子的一生。

至于具体的事情经过,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至于波尔朵斯,除了他的真实姓名和他两个伙伴一样,只有特莱维拉先生知道以外,他的生活是容易了解的。他好虚荣,不谨慎,对他望过去就像望着一片水晶一样。

阿拉宓斯呢,他仿佛毫无秘密,而实际上却城府很深。

有一天,达达尼昂直截了当地问他:“亲爱的朋友,我觉得您和那些贵族人家是颇有来往的,那条使我有幸和您认识的手绢就是证据。”

这一次,阿拉宓斯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用谦逊的神气回答:“亲爱的,请你不要忘了我是想出家的,我逃避一切与女人的约会。您见到的那条手绢绝对不是谁托付给我的,它不过是我的一个朋友遗失在我家里的。”

就这样,达达尼昂尽管费了好些力气,却不能再对他这三个朋友了解更多点东西了。不过,这一点儿也没有妨害他们四个人的友谊。

这四个年轻人的生活是快乐的:阿多斯爱赌钱,不幸他手气不好,老是输,不过他却从不为输钱露出一点儿不高兴的神色。

波尔朵斯也爱赌钱,不过他要是赢了,就洋洋自得,目中无人;若输了,则面色发青,拉长着脸,总有好几天不见他的踪影。

阿拉宓斯则不同,他从不赌钱,总是有正经事要做。有时,一顿饭才吃一半,大家酒兴正浓,他却起身告辞,说是有一篇神学论文要写,弄得大家好不扫兴。

他们在冬天,八点光景就起床,夏天是六点光景,接着就到特莱维拉先生的队部里去领当天的口令和打听新闻。

达达尼昂虽然没有做火枪手,却老陪着三个朋友当中的那个轮值上岗的一块儿上岗,所以他老是在岗位上。火枪队的队部里,人人都认识他,每个人都把他当作一好伙伴看待;特莱维拉先生也很重视他,不断向国王保举这位同乡。

说到那三个火枪手,他们都很喜爱达达尼昂。他们每天都形影不离。当达达尼昂去禁卫军营里值班守卫的时候,就轮到阿多斯他们三个来陪他了。

这四个伙伴玩得很开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四个人花钱都大手大脚,当国王给他们的赏金花光后,生活就很拮据了。然而四个人同舟共济,谁要是弄到钱,就和另三个人共同分享,这教他们的友谊更加深厚了。

波那雷太太

达达尼昂租的房子是在一幢小平房的二楼。房子是属于一个杂货店商人的,他的店就开在楼下。

那个杂货店商人名叫波那雷。达达尼昂觉得他长得相当猥琐,而且他时常看见红衣主教的人在波那雷的店里进进出出,于是,就怀疑波那雷是主教的一个暗探。

有一天,达达尼昂就把这件事告诉他的三个伙伴。“这有可能。”阿多斯听完后,想了一阵子说,“我听说波那雷的夫人在王宫中做事,专管王后的衣服。”“对,准没错,那家伙是个暗探。”波尔朵斯跳起来说,“我们都知道,红衣主教一直对王后很不友好,常常在国王面前说她的坏话。”“真的吗?”达达尼昂奇怪地问。“这也难怪。”阿多斯说,“听说王后在国王面前失宠了,因为传言她与英国的

白金汉公爵

私通。”“话可不能这么说。”达达尼昂打断了阿多斯的话,说,“是国王先对王后不好,而且那个白金汉公爵的确对王后很好,值得她去爱。”

阿多斯不再说话了,他想了一会儿,对达达尼昂说:“朋友,你得小心一点了,也许那个叫波那雷的家伙是主教派来监视我们的。”

达达尼昂听了,点头称是。

他住的屋子与楼下只隔着一层天花板和一层铺作楼板的石块。他把几块石板撬了起来,在屋子里的地面挪出一条空槽,使上下两间屋子只被一层天花板隔开——这下,楼下的声音他就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了。

这天,达达尼昂无意中发现几个红衣主教的卫士正走进波那雷的店里。

他忙掀开石板,把耳朵贴在地板上,偷听他们的谈话。“她快要回来了吗?”一个卫士说。“是的。”这是波那雷的声音。“那你先避一避,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哈,这家伙果然是个暗探!”达达尼昂在心里说,“那他们等的究竟是谁呢?”

这时,波那雷又说:“那我先出去了,不过你们可别伤害她。”

过了一会儿,钟正报着九点,忽然,从楼下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音。先是一阵叫唤声传了上来,随后是被人想法掩住的呻吟声音。“见鬼!”达达尼昂暗自说道,“这像是一个女人:他们正在搜查她,她在抵抗——他们居然对一个女人使用暴力——混账东西!”

达达尼昂素来小心谨慎,他捺住自己的性子,使自己不去干预正在楼下进行的热闹场面。“我对你们说,先生们:我是这所房子的主妇——波那雷太太,我是王后的下属!”那个不幸的女人这样不住地嚷道。“波那雷太太?”达达尼昂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波那雷出卖了自己的太太?”

那些卫士却对她说:“我们等的就是你!”

声音因为渐渐被人掩住越来越变得模糊:一阵乱糟糟的动作弄得楼下的板壁不住地作响。这可怜的女人正尽力抵抗着四个男人。“饶了我吧,先生们……”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他们塞住了她的嘴,他们马上就要带走她了,”达达尼昂跳起来说,“我再也不能忍下去了。”

他拔出了剑,就要往窗口跳下去。他的仆人布朗舍对他说:“千万别这么干,先生。您会被摔死的。”“不许说话!”达达尼昂说。他立即跳了下去,一点儿也没有受伤。

他提着剑,闯进杂货店,二话不说,就刺伤了一个。另外三个卫士见情况不好,忙扶着受伤的,一起逃走了。

危险过去后,达达尼昂转身向波那雷太太望去:那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美丽的妇人,棕色的头发配着蔚蓝的眼睛,鼻头有点微微地翘,皮肤白里透红,十分妩媚。

波那雷太太好不容易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冲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笑——达达尼昂觉得波那雷太太的微笑是最迷人的。“啊,先生,”她说,“您救了我。”“太太,”达达尼昂谦虚地回答,“我刚才的所作所为一点儿也不值得您称赞——任何一个男子汉遇到这种情形都会这么做的。”

波那雷太太望着这个勇敢英俊而又谦虚的少年,心里不禁产生了一股对他的好感。

达达尼昂自从第一眼望见她的时候,情窦初开的他就发觉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位美丽的妇人。

两人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都深情地望着对方,久久不说话。

最后,还是波那雷太太先打破了这种甜蜜的沉默,她轻声对达达尼昂说:“先生,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这里并不安全。”

达达尼昂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走到她跟前,像个醉汉般地说:“太太,您真美丽。”“是吗?”波那雷太太的脸红了,她立即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的心意,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问,“请问,你叫……”“我叫达达尼昂,太太。”达达尼昂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说,“有一句话我觉得可笑,但我不得不说出来,否则憋在心里难受,太太。”“什么话?”“我想,我想我爱你,太太。”达达尼昂鼓起了勇气,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向人示爱。“爱我?”波那雷太太轻轻地感叹了一句,说:“我们才认识不久,你就这么说,年轻人。”“是的,我们认识不久,但我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你想常常见到我吗?”“是的,我想见到你。”“那么,”波那雷太太说,“那么,我们还是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否则,要是被抓住的话,我们就永远也见不着了。”

达达尼昂点头答应了。他们一起出了杂货店,波那雷太太又问他:“您知道我先生在哪里吗?”“不知道。他大概不会有事的。”达达尼昂不敢说出她丈夫当主教暗探的事,怕伤了她的心。“那我们就此分手吧!”波那雷太太说。“我们还能见面吗?”达达尼昂问。“也许。”“你爱我吗?”“也许。”“太太,也许你永远也想不到我心底对你的爱有多深。”达达尼昂又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波那雷太太说,“我们是会再见面的。”“另外,千万别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她临走时又补了一句。

达达尼昂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晚上他第一次失眠了,因为一闭上眼,脑子里映的全是她的影子。白金汉公爵

这一天,正是达达尼昂巡逻的日子。他穿着整齐的禁卫军装,和十几个士兵一起在王宫附近巡逻。

恰好,今天火枪队有事,达达尼昂的三个火枪手朋友就不能来陪他。

当他们正好走到盖耐戈街的破顶时,看见了两个人结伴从对面走来——他们的神气引起了达达尼昂的注意。

这两个结伴的人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妇人。

妇人的姿态很像波那雷太太,男子非常像阿拉宓斯,简直叫人无从分辨。而且,那个男子穿的是火枪手的军服。

妇人斗篷上的风帽是罩在头上的,男子用手绢掩住面部,这种双重的防备显然说明他们不愿意被人认出来。

他们过桥了,因为达达尼昂也要过桥,他就跟他们走了。

达达尼昂没走二十步,就确信妇人是波那雷太太,而那个男子就是阿拉宓斯。

这时,两个人转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达达尼昂心中被疑团包围着,他就借故离开了巡逻队,又跟上了他们。

他觉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勾搭上了,心里感到一阵阵的痛苦。

虽然达达尼昂认识波那雷太太不久,却已将她当作自己最爱的人。现在,他竟把自己看作被人捉弄的情夫,被朋友背叛的可怜虫。

热血和怒火升上他的脸,他决心把事情弄清楚。

前面的两个人也发觉自己被跟踪了,他们加快了脚步。

达达尼昂向前跑去,越过他们。随后他们走到钟楼前,一盏风灯照亮了这个部分。

正在这个时候,达达尼昂转过身子正对着他们。他在他们面前站住了,他们对着他停下了脚步。“你要干什么,先生?”那个男子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他的话带着点外国的口音,可见不是阿拉宓斯。“你不是阿拉宓斯!”达达尼昂嚷道。“看来你认错人了,先生。不过,我原谅你。”“你原谅我?!”达达尼昂嚷道。“对呀,”那个男子回答;“既然你找错人了,就让我过去吧!”“你说的没错,先生,”达达尼昂说,“我并不认识你,但我却认识这位美丽的太太。”“不,你不认识她。”那个外国人说,然后,他转过身,对那个女子说,“请你和我一起继续走,夫人。”

达达尼昂被这一切遭遇弄得不知所措,他双手叉在胸前,对着外国人和那女子不动。

那个外国人向前走了两步,用手推开了达达尼昂。

达达尼昂向后一跳,拔出了他的剑。

那个不知姓名的人同时用闪电一般的速度也拔出了他的剑。“达达尼昂,别冲动!”那女子叫了一声。达达尼昂听出来了,正是波那雷太太的声音。他更气了,他认为波那雷太太又有了个情夫,那么,眼前的外国人显然是他的情敌。

眼看两人要斗起来,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波那雷太太扑到两人当中,双手抓住他们的剑,然后对那外国人说:“公爵,别动手,他不是敌人。”“公爵!”达达尼昂突然记起了王后的事,他忍不住也叫出声,“公爵!对不起,先生,你可是……”“白金汉公爵。”波那雷太太低声说,“这位英国公爵正要偷偷去见王后,你可千万别坏了他们的事。”“公爵,太太,对不起,一百个对不起。不过,因为我爱她,所以起了妒忌心;您懂得什么是爱,公爵,请您原谅我。另外,请您告诉我,我该怎样用性命来谢您。”“你是一个正直的青年人,”白金汉说,一面和达达尼昂握了握手,“你要是真愿为我效劳的话,请您跟在我们后面,送我们走到卢浮宫。若有什么人阻挡我们,请您杀了他。”

达达尼昂把剑挟在胳膊下边,让波那雷太太和白金汉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跟着他们,准备一丝不苟地保护他们。

不过,这一段路他们走得很平安,达达尼昂没有机会向公爵证明他的忠心。等他看见两人平安无恙地从小门走进卢浮宫时,他才转身依依不舍地离开。

波那雷太太领着公爵进了卢浮宫的一个院子,随即把院门关好。她又拉住公爵的手,摸摸索索地走了几步,上了台阶。

这时候,他们来到一扇小门边。波那雷太太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后,一面把公爵推进一间只点着一盏守夜小灯的屋子里,一面说:“您待在这儿等一等,立刻就有人会来。”

随后,她仍旧由那扇门出去,在外面锁好了它。

现在,白金汉公爵孤身一人了,但他一点也不害怕。他走到一面大镜子前,发觉身上的火枪手军服非常适合他。

他这时三十五岁,被人公认为是英法两国最英伟的世家子弟和最出众的骑士。他是英国国王最信任的人,在英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勇敢、胆大、爱冒险。他在一场舞会上偶然认识法国王后之后,便疯狂地爱上了她。王后心中也爱这位英国绅士,但她身为王后,不敢轻举妄动。

不幸的是,这件事被红衣主教知道了。主教平时就对白金汉恨之入骨,他得知两人的恋情后,就叫人伪造了一封信,送给白金汉,谎称王后请他来法国。

主教的计划是等白金汉一到法国,就抓住他,然后以他为人质,逼英国就范。不料,白金汉公爵来法国后,躲过了主教的天罗地网。

白金汉公爵知道自己被主教骗至法国,处境危险,但他仍冒险来到巴黎,求见王后。

正在这当儿,一道暗门开了,接着出来一个妇人,正是王后。

王后约二十六七岁,容颜焕发。她具有女神一样的风仪,亲切而又庄严。

白金汉目眩了一阵子,连忙跪在她跟前,并且在她还未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他已经吻着她的裙袍的边了。“公爵,您已经知道我没叫你来这儿的,这全是主教的阴谋。他想置你于死地!”王后说。“噢!我知道,王后!”公爵高声说,“我知道我做了一个狂人。不过,我能怎么办呢?爱情使我发狂,我明知是陷阱,也要见到您!”“你一直想见到我,却没想到我为此所受到的痛苦。你在拿自己的生命和我的荣誉开玩笑。我这一次见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英法两国很友好,我们又都有各自的家庭,所以,以后我们不应当再见面了。”“对,您说的没错,王后。”白金汉说,“若是其他人,他的爱情碰见这种考验就会消失了,但我对您的爱情经过了考验,却变得更加热烈。为了能和您见上一面,我把我的前途和性命都当作了赌注。”“公爵,公爵,你为了辩护,居然提出好些让你受人指责的事情;公爵,你给我的爱情证据几乎都是重大的罪恶啊!”“因为您不爱我!”白金汉说,“您若爱我,那么对于这一切,您自然会有另有一种看法。”“天啊!”王后叫道,她流着泪说,“这实在叫我难以承受。看在老天的分上,请您离开吧。我不知道我是否爱您,但我恳求您离开这儿。若你在法国遇到意外,若你死在法国,我会永远不得安慰,我会因此发狂。请你赶紧走开吧!”“噢,您这么美!噢,我是多么爱您!”白金汉说。“请离开这,离开这儿吧!我求你!您稍后以别的身份来吧,以大使的身份来,带上您的卫兵和随从再来吧,那么我就不必再为您的生命担忧,而且可以幸福地和您见面。”“噢,您说的这些话可是真的?”“是真的……”“既然如此!请您开恩给我一件信物,一件让我可以日夜对着思念您的东西,一件您佩戴过,我也能佩戴的东西,一个戒指,一个项圈,一条链子。”“若我把东西给您,您一定离开吗?一定马上离开吗?”王后问。“是的。”“立刻就走?”“是的!”“一定就离开法国,回英国去?”“是的,我发誓。一切全照您的话做。”公爵激动地回答。“那请您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王后看了白金汉公爵一眼,眼神充满了爱意和担忧。但公爵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就转身回到自己屋子,接着几乎立刻就又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花梨木大匣子,匣子上用金丝装饰着。“请您收下吧,公爵,请收下吧。”她说,“就用这东西作为送您的纪念品。”

白金汉接过了匣子,又一次跪了下来,依依不舍。“您答应过我的,一拿到东西就走。”王后说。“我会守信用的。现在请您把手给我,王后,我就要走了。”

王后伸出了她的左手,同时闭上了眼睛,依在墙上,她觉得自己快失去了力气。

白金汉热烈地吻了一下她的手,随后站了起来。“在半年以内,”他说,“我若没有死,我一定会来和您见面的。即使把世界闹得天翻地覆我也在所不惜。”

说完,他就退出了那间屋子。

波那雷太太正等着他,她领着他小心地出了卢浮宫。

金刚钻坠子

白金汉公爵平安地回到了英国,这让王后松了一口气,却把红衣主教气坏了——显然,他的计谋又遭到了失败。

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兵器,屋子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一张堆满书籍和纸张的方桌占据了屋子的中央,一幅很大的地图铺在书籍和纸张上面。

办公室里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人,神情高傲,眼光尖锐,额头宽宽的,脸儿瘦瘦的,由于上下嘴唇的胡须的衬托,那张脸显得特别长。

这个人虽然不过三十六七岁,他的须发却快斑白了。他虽然没有佩剑,却像一个十足的军人。

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红衣主教——一个地位和权势仅次于国王的人。

这时,有人进来了。他就是在麦安偷达达尼昂的介绍信的世家子弟。他名叫黎塞留,是红衣主教最亲信的部下。

黎塞留走到主教身边说:“他们彼此见过面了。”“谁?”主教问。“王后和白金汉公爵。”“在哪儿?”“在卢浮宫。”“消息确切吗?”主教铁青着脸问。“确切。是对您忠心不二的雷诺阿夫人告诉我的。”“哼!”主教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慢慢地说,“我们又打败战了,我们得努力报复一下。”“对!我听说她临走时还送了一样东西给白金汉。”“什么东西?”主教顿时来了兴趣。“一个花梨木小匣子。”“雷诺阿夫人可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知道,盛的是国王送给王后的金刚钻坠子。”“这么说,她胆大包天,居然把国王送她的东西,转送给白金汉了?”“是的。”“啊!”主教的脸因为兴奋涨红了,不住地说,“好!好!也许我们没有失败,也许事情会变得更好!”“事实是:我相信主教的神机妙算……”“过去的事,就不要提它了。现在,我们要发起一个出人意料的袭击,打她个措手不及!”“一切听您的吩咐!主教大人。”“你替我把维特莱叫来,”主教想了一会儿,又突然说,“并且告诉他要做旅行的准备。”

不一会儿,维特莱已经穿好了马靴,安好了马刺,站在他跟前了。“维特莱,”他说,“你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伦敦去。一路上不得有片刻停留。到了那边把这封信交给米莱狄。若你能在六天内回来,而且又能把事情办好,重重有赏!”

这个信差一句话不说,鞠了一躬,接了信就出去了。

这封信的内容是这样的:米莱狄:接信以后,你赶紧去参加白金汉公爵最近要参加的舞会。他的衣服上会佩带十二粒金刚钻坠子,你走近他身边,剪下两粒。这两粒坠子一到手后,立即通知我。

主教安排好一切后,就直奔王宫,求见国王。

国王正在无精打采地和几个部下聊天,见到主教后,就站起身来说:“尊敬的主教大人,请问,您来有什么事情吗?”“没什么,国王大人。”主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不过,我听说您和王后最近不太和睦。”“哼!消息倒也传得蛮快的嘛!”国王听了,气呼呼地说。“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的国王。”主教说,“您应该做一个榜样,主动和她化解一下。”“叫我先去迁就她?”国王叫起来,“不可能!”“陛下,我请求您这么做。”“好吧,那我该怎么做呢?”“您做一件能使她高兴的事。”“什么事?”“开一次舞会,您知道王后是多么喜欢跳舞,我向您保证,这样一种殷勤,会使她的怨恨完全消释的。”“红衣主教,您知道我不喜欢一切交际娱乐的。”“是的,王后也知道。所以,您为她开个舞会,她会更加感激您的。此外,您曾送给她一副很漂亮的金刚钻坠子,她还没有时间戴过,若开舞会,那将是她戴坠子的一个好机会。”“我们再看吧,红衣主教先生,我们再看吧。”

说到这儿,红衣主教听见钟敲十一点,就深深一鞠躬,向国王要求退出,同时恳求国王与王后言归于好。

王后得知国王请她参加舞会后,本来不想去。不过在女官们的劝说下,就答应了。她问舞会在哪一天开始,不过,国王却说这一点应该和红衣主教商酌。

国王果然每一天都问主教舞会在什么时候举行,而红衣主教每天都有一种推托,不肯把日期确定。

十天就这么过去了。

在第八天的时候,红衣主教收到了一封来自英国的信,信上写着:我已经得到那些东西了;但由于缺少路费,我不能离开伦敦,请您给我寄一笔钱。收到钱后四五天,我就能到达巴黎。

就在红衣主教收到这封信的那一天,国王又向他提出那个问题。

红衣主教伸出手指算了一算,又用很低的声音对自己说:“大概十二天,她就可以把东西送来。”“怎么样!主教。”国王说,“您算好了吗?”“算好了,陛下:今天是九月二十日;巴黎市议员在十月三日要开一个招待舞会。还有,陛下,您不要忘了在舞会的前一天晚上,对王后说:您想看见她戴上您送给她的金刚钻坠子。”

这是红衣主教第二次向国王提到金刚钻坠子。使国王想到,这个叮嘱中间一定隐藏着某种秘密。

受了主教的怂恿,国王就去找王后了,并且依照他的习惯,一走到她身边就用种种威胁的话来攻击她四周的人——借此攻击王后。

王后一句话也不答,任凭他说个不停。国王原指望王后会和他争执起来,借此从争执中摸到她的心思,现在,他有些失望了。

这个时候,他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他想起了红衣主教的话,虽然主教要他在舞会前一天晚上才说钻石坠子的事,现在,不妨提前向她说。“王后,”他清了清声音说,“马上要举行舞会了。我希望舞会的当天晚上您能戴上我送给您的金刚钻坠子。”

王后一听到这话,脸色马上变得苍白,她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国王。

国王虽然没有猜着王后张皇失措的原因——如果知道王后把坠子送给白金汉的话,他非杀了她,再和英国开战不可!——但是,他却因此感到快乐。他说:“您听见了吗?”“不过,这个舞会在哪一天举行?”王后突然问。“很近,很近。”国王故意用轻松的音调说,“但我得问问红衣主教。”“那么,要您开舞会的可是主教?”王后高声说。“是的,”国王吃惊地回答,“不过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要您劝我戴坠子的可是他?”“是的。可是,王后……”“没什么可是的,国王!我到时一定去就是了。”王后大声回答。“这样好。”国王一面退出去,一面说,“这样好,我相信您。”

国王莫名其妙地走了。“我被断送了,”王后低声说,“断送了,因为红衣主教全知道了,而支使国王的就是他。国王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不久他一定就会都知道了。我被断送了!主啊!救救我吧!”

她跪在一个垫子上祷告着,把头深深地埋在两只颤抖的胳膊中。

她的处境是可怕的。白金汉回英国了,她的亲信全被国王赶走了。王后受到了红衣主教的严密监视,她隐隐觉得有个女官出卖了她,但却不知是哪一个。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简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正当王后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对她说:“难道我不能为您效力吗?”

王后转过身一看,原来是波那雷太太。起先国王进来的时候,她正在一间小屋子里替王后整理衣服,所以,国王与王后的话,她全听见了。“王后,您的坠子不是已经送给白金汉公爵了吗?那就赶紧向他要回来,在舞会前要回来。”波那雷太太说。“是的,非这么做不可。”王后说,“不过,怎么要回来呢?时间又这么紧。”“应当派人到公爵那儿去。”“派谁?我现在还能信任谁呢?”“我的丈夫值得您信任,王后。您写封信,叫他带给白金汉公爵。”“不过,这封信要是落到主教或国王手里,我可就全完了……”“不会的,他虽然小气,但是个好人。”

王后是信任波那雷太太的,她想了一会儿,觉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于是,她就提笔写了一封信。

波那雷太太藏好信,悄悄地出宫去了。

情夫与丈夫

不久,波那雷太太到了家。

她对丈夫的身份一无所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丈夫是个老实的人,却不知他是个危险的暗探。

波那雷先生正一个人在家,他一见妻子回来,就张开胳膊向他的妻子走过去。今天,他刚从红衣主教那里领到一大笔赏金,他一快乐,就决定把自己“光荣”的身份告诉妻子。

波那雷太太伸着额头让他吻。“我们谈几句吧。”她说。“怎么?”波那雷吃惊地说。“是啊,是这样,我有一件极其重大的事要告诉您。”“是吗?那我也有一件重要的问题要和你谈——关于我个人的身份。”他说。“目前我们不说这个,”波那雷太太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说,“现在有一件神圣的事要你去做。”“是吗?”波那雷听了太太的话,怔了一下,说,“什么事这么重要?”“你立即动身,我要交一封信给你。不论什么意外,你都不能丢掉它,而且必须亲手交给收信的人。”她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我去哪儿?”“去伦敦!”“我?去伦敦!哦,太太,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是的,有些人需要你去。”“什么人要我去?告诉你,我可不想象傻瓜一样乱闯。”“一个很有名望的人派你去,一位很有名望的人会接待你。”“又是鬼鬼祟祟的花样!你可别把我当仆人一样支使,太太。告诉你吧,我可是红衣主教的人。”“红衣主教!”波那雷太太嚷道,“你见过红衣主教?”“当然,而且常常见呢!”杂货店老板得意洋洋地说,“他说我是他的朋友呢!”“你可是在给红衣主教做事?”“对了,太太,我是他的一名忠实的暗探。所以,我决不容许你参加任何危害红衣主教利益的事情。我听说王后和英国的一位公爵关系不正常,我是决不让你参加他们的阴谋的!伟大的红衣主教在这儿,他的周密的眼光监视着各处,并且洞彻人心。”

波那雷太太怔住了。这个可怜的女人还以为她丈夫是可靠的,还在王后面前担保了他。不过,她丈夫的弱点,尤其是他的贪财,她是了解的。所以她还是不灰心,仍旧想说服他。“想想吧,去一趟伦敦你就可以得到一大笔赏金。”她做最后一次努力。“赏金?”波那雷从身上掏出一只滚圆的钱袋,使它发出一阵金银的响声,一面对她说,“你的赏金有这么多吗?”“这钱是哪儿来的?”“你猜不着吗?亲爱的太太。”“红衣主教赏给你的?”“对!”他得意地说。“以前,我只知道你是个无用的人,小气的人。”波那雷太太斥责丈夫说,“现在,我才知道你更是一个卑鄙的家伙!”“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他打断了太太的话,他忽然想到太太求他的事,可能与王后有关,就问,“现在,你告诉我,你要我去伦敦做什么事情?”“那你是不必知道的。”

不过,她愈是防备得周密,愈使他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他决定立刻跑去找主教,报告说王后正找人送信去伦敦。“亲爱的太太,有个约会我必须去一下。我会很快回来的。”他撒了个谎。“去吧!”波那雷太太说,她也想静一静,想一想对策。

波那雷吻过他太太的手,很快就走掉了。

当她丈夫出去后,波那雷太太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他做了红衣主教的暗探!可我还答应了王后,天!我该怎么办!哈!波那雷!我从来就不爱你,现在就更不爱了!”

她正在说着,从天花板上传来了一个声音:“亲爱的波那雷太太,请你把你的小门打开,我马上就下楼帮你。”

说话的正是达达尼昂。他进来后,就对波那雷太太说:“你也知道了,你丈夫是个坏东西。”“您听见我们的谈话了?”波那雷太太一面不安地望着达达尼昂,一面激动地问。“全听见了。”“你全知道了吗?”“是的。首先,我知道你丈夫是个又糊涂、又笨的人;其次,你正需要一个人送信去伦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王后的信。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准备为你赴汤蹈火。”

波那雷太太没有回答,不过她开心极了。“你能给我一个保证吗?”她问,“保证你能保守秘密。”“我对你的爱情,就是最好的保证!”达达尼昂大声说,“好啦,什么事,请你说吧。”“不过,”波那雷太太想了一下说,“我怕你一个人完成不了任务。”“那你认识阿多斯吗?”“不认识。”“波尔朵斯呢?”“不认识。”“阿拉宓斯呢?”“不认识。这些先生是什么人?”“都是国王的火枪手,也全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可以帮助我的。”

波那雷太太带着最后一点迟疑,望着他。不过,他眼睛里有那么一种热力,他声音有那么一种说服力,使她不得不从内心相信了他。

于是,她就把送信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达达尼昂因为快乐而笑了。这个他知道了的秘密,这个他所爱的女人,这样的信任和爱情,使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巨人。“不过,”不一会儿,达达尼昂又有点沮丧了,说,“我们四个人去伦敦要花一大笔钱。而我们现在几乎全是穷光蛋了。”“这好办。”波那雷太太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红衣主教给她丈夫的赏金,说,“你把这些钱拿去吧。”“红衣主教的赏金。”达达尼昂哈哈大笑地说。“别出声!”波那雷太太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我丈夫回来了。”“那我先走了。”“等等,我也该走了。他那笔赏金不见了,若我在这里,怎样解释呢?”“那你跟我上楼,到我家里去躲一躲吧。”

达达尼昂小心谨慎地开了门,两个人轻巧如燕地从里门溜到巷子里,一声不出地上了楼。

一回到家,他为了安全起见,又堵住了房门。随后他们走到窗口边,利用百叶窗的一条缝儿,看见波那雷先生正和一个人说话。

一看见那个人,达达尼昂就跳了起来,抽出剑,就要往楼下冲去。

那个人正是在麦安偷达达尼昂介绍信的黎塞留。“你要干什么?”波那雷太太惊慌地说,“你会坏了我们的事的。”“可我发誓要宰掉那个人。”达达尼昂说。“可是,你的生命已不属于你自己了,你答应帮我送信,就要按我的吩咐做事。”“好吧!”达达尼昂想了一下,硬生生地收起了剑,又走近窗子侧起耳朵听。

这时,楼下的两个人进了杂货店。“你能肯定这屋子只有你一个人吗?”“是的。”波那雷说。“你妻子呢?”黎塞留又问。“她回卢浮宫去了。”“她真的有信要你带到伦敦去吗?”“是的。”波那雷说,“而且,她还说要我把信交给英国一个有声望的人。”“所以,你怀疑那是王后的信?”“是的。”“反叛!”波那雷太太听到这儿,骂了一声。达达尼昂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无论如何,”黎塞留说,“你没有假装接受她的使命就是个呆子,否则,你现在可以得到那封信了。并且,你……”“我?”“是啊,你!红衣主教也就会封你做大官了!”“是吗?”波那雷用激动得发抖的声音说,“我这就去找她,把信骗到手。”“那就快去吧!我过一段时间再来了解你办事的结果。”

说完,他就走了。“卑鄙!”波那雷太太又骂了一句。“别出声!”达达尼昂劝了她一句,一面更加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太太,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达达尼昂又轻声说,“不过,我回来后,能得到你的爱情吗?”

波那雷太太的脸红了,这就是她唯一的答复。

达达尼昂正想进一步追问,这时候,从楼下传来了一阵令人害怕的惊叫声。

原来是波那雷发现柜子里的赏金不见了而发出的惨叫声。不久,他就跑出门外,大喊捉贼。“噢!老天!”波那雷太太说,“他快要把全街的人都召集来了。”

然而,波那雷叫了半天,也没有人理他——他平日对邻居不好,所以大家都不想帮助他。

过了好一段时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你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不过,我该出发了。”达达尼昂说。

不久,达达尼昂带上王后的信,披上一件宽大的斗篷,威风凛凛地出发了。

波那雷太太用充满爱意的眼光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当他在街角拐弯以后,她跪下来高声说:“主啊!请您保佑王后!请您保佑我吧!”

作战计划

达达尼昂径直去找特莱维拉先生。

这个年轻人的心充满了快乐。一个既可以获得光荣,又可以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特莱维拉先生正在客厅里陪客人。达达尼昂在火枪队里被当作自家人看待,所以他一直走到了办公室,教人通知特莱维拉先生,说他有重要的事情求见。

特莱维拉先生大约过了五分钟,就出来见他了。“你叫人找我吗,兄弟?”特莱维拉先生问。“是的,先生。”达达尼昂答道,“我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说吧,我听着呢。”“这件事,”达达尼昂顿了一下,这才又说,“至少关系到王后的荣誉,甚至是生命!”“你说什么?!”特莱维拉先生一面问,一面朝四周望了一下,等确信周围没有人后,他才示意达达尼昂继续开口。“王后有个重要的使命交给我,而我则需要你的帮助。”“这个秘密是否属于你自己的?”“不,它是属于王后的。”“王后是否答应告诉我?”“没有,先生。”达达尼昂说,“相反,她还叮嘱我,千万别让别人知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的任务必须得到你的帮助。我害怕你拒绝我,而且,我认为你是个诚信的人,所以决定告诉你。”“那么,”特莱维拉先生想了一阵子,说,“你还是保守你的秘密吧,只说说要我怎么帮助你。”“那好吧,请你帮我从禁卫军那儿请十五天的假。”“什么时候起?”“今天晚上。”“你要离开巴黎吗?”“是的。”“去哪儿?”“伦敦。”“你认为谁会阻止你到达目的地呢?”“红衣主教。”“红衣主教!”特莱维拉跳了起来,他立即明白事情的严重了,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一个人还没走出巴黎就会被人暗杀的。”“是的,先生。”达达尼昂大声说,“所以我希望你允许阿多斯、波尔朵斯、阿拉宓斯三个人一同帮助我。”“好吧,也只有他们才能帮助你了。我马上就给他们开三张准假单。”“谢谢你,先生,”达达尼昂感激地说,“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达达尼昂向特莱维拉先生敬了个礼,然后,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达达尼昂先到了阿多斯家。

阿多斯正一手拿着准假单,一手拿着特莱维拉的信,坐着出神。他看见达达尼昂,就皱着眉头说:“我刚刚收到了特莱维拉队长的准假单,你能不能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队长的意思就是你应该跟我走,阿多斯。”达达尼昂说。“去干什么?”“为王后服务。”

恰巧,这时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也来了。“见鬼!”波尔朵斯说,“真是怪事:究竟从哪一天起,火枪队里不等兄弟们请假就把请假单发给他们?”“自从,”达达尼昂说,“自从我为你们请假起。”“你好像有事要我们帮助。”阿拉宓斯看着达达尼昂说。“是的,我要和你们三位动身去伦敦。”“有什么事呢?”阿多斯问。“有。但我不能说。”“好吧,我们相信你,也愿意和你一起去。但是,去伦敦要一大笔钱,而我们没有。”“钱我有。”达达尼昂举起红衣主教给波那雷的赏金说,“我有一大笔钱,分给你们。这笔钱够我们一个来回了。”“这趟旅行有危险吗?”阿多斯又问。“危险?有!而且非常危险。”达达尼昂说,“我们一路上也许要常常遭人偷袭。”“没问题!”三个火枪手异口同声地说。“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动身?”阿拉宓斯问。“立刻动身,”达达尼昂回答,“连一分钟都不要耽误。”“来人呀!格力摩、布朗舍、莫斯革登、巴善!”四个年轻人齐声召唤他们的跟班,“给我们的马靴擦油,备好马!”

仆人们连忙照吩咐去做了。“现在,我们来定一个作战计划吧,”波尔朵斯说,“首先我们往哪儿走?”“往加来走,”阿拉宓斯说,“那是去伦敦最近的路线。”“很好。”波尔朵斯说,“不过,我还有一个妙计。”“说吧。”“我们四个人一块走不好,太引人注意,照我的想法,我们四个人分开走,让敌人摸不清虚实。”“我觉得波尔朵斯的计划好像是不能实行的,”达达尼昂说,“我只有一封信要送去伦敦,而且这封信没有别的副本,我们也不能拆开它。信就在这儿,在我的衣袋里。”他说到这儿,指了指那只搁信的衣袋,又道:“若我被杀死了,你们中的一个人就把信取出来,大家继续赶路;若他又被人杀死,就归另外一个人接手,就这样依次接下去;只要有一个到得了伦敦,那就能达到目的了。”“我的意见和达达尼昂一样。”阿多斯说,“若我们四个人分开上路,那就太便宜敌人了,而四个人联合在一块就成了一支队伍。我们用长枪和短枪把仆人们武装起来;若有人派一支人马来攻击我们,我们就要作战,而最后活着的人,照达达尼昂说过的那样,把信带走。”“说得对!”阿拉宓斯嚷道,“你平时不爱说话,不过,你说话的时候,简直每一句话都有道理。我赞成阿多斯的计划。你呢,波尔朵斯?”“我也一样,”波尔朵斯说,“若这和达达尼昂的意思相合,他是带信的人,自然是行动的首领,让他作出决定,我们来执行。”“既然如此!”达达尼昂说,“我决定采用阿多斯的计划,我们在半小时内动身。”“赞成!”三个火枪手齐声说。

达达尼昂把钱分成四等份,每人拿了一份,就各自分头去准备了。

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四个冒险家就在黑暗的掩护下,出了巴黎。

在夜色中,他们一直不说话,都不由自主地有一种危险的预感。

但天色一亮,他们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有了日光,大家又快活起来,一路上有说有笑,好像这不是一次冒险,而是一次远游。

冒险征途

早上八点光景,他们看见了一家乡下客店。

四个人在客店门外下了马,走进客堂围着饭桌坐下。

一个赶路模样的世家子弟,和他们同坐一张桌子吃饭,并和他们谈起天气的阴晴。四个伙伴都和他答话。

正当四个人起身要走的时候,那个同桌吃饭的世家子弟却向波尔朵斯提议恭祝红衣主教的健康。“不,如果你要祝国王的健康,我才会和你干杯。”波尔朵斯说。“国王?不,我的朋友,”那个人说,“我的眼里可只有主教大人。”“你这个醉鬼!”波尔朵斯变了脸,气愤地说。

那个人拔出了他的剑,要和波尔朵斯决斗。“你干了一件蠢事。”阿多斯对波尔朵斯说,“不过,事已至此,就先宰掉这个家伙,再尽可能快地赶上我们。”

另外三个人上了马,疾驰而去。只留下波尔朵斯与那个人决斗。“我们少掉了一个同伴。”走了一段时间,阿多斯说。“波尔朵斯会跟上我们的。”阿拉宓斯说。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波尔朵斯仍未跟上来,他们只好继续赶路。

这时,他们来到一段路上。路面上铺的石板已被人移走,十来个人正在那里挖路——看样子是一群修路工人。

忽然,一个修路工扬起一铲土,洒在阿拉宓斯身上,阿拉宓斯就严厉地斥责了他。

突然间,每一个修路工都往后退,退到路旁的壕沟边,从沟里取出藏在那里的火枪。

这样一来,几个冒险者遇到了比他们人数还多的武器,可以说个个都变成了枪靶子。

阿拉宓斯中了一粒子弹,直穿进肩膀,莫斯革登中了另一粒,它嵌到他腰部以下的肌肉里。“这是一个埋伏,”达达尼昂说,“我们还是赶紧走,不要还击。”

几个人冒着枪林弹雨,冲出了埋伏圈。“很幸运!不过,等可怜的波尔朵斯经过的时候,他们会打死他的。”“若波尔朵斯能跟得上我们,”阿多斯担心地说,“他早就跟上我们了。”

他们继续赶路,到了一个叫伤心镇的地方,阿拉宓斯说自己再也不能前进了。现在,他的脸色越来越青。

到了一家小酒店门口,众人就扶他下来,把他安置在店里,并且留巴善照顾他。

等队伍再上路的时候,只剩下阿多斯、达达尼昂、格力摩和布朗舍了。

他们都深知情况险恶——红衣主教一定得知了达达尼昂的任务,千万百计地不让他们到达伦敦。

他们都把马刺紧压着马的肚子。马受到刺激,拼命地往前跑。

到了半夜的时候,他们到了阿棉,在一家名叫金百合花的客店门前下了马。

客店老板的神气像是世上最正派的,他接待了四个旅客。

四个人整夜里提心吊胆,都不敢睡熟,生怕又受到红衣主教的暗算。

不过,一夜平安地过去了。他们退了房,阿多斯去付钱了。达达尼昂和布朗舍都站在临街的门口,老板则在后面的一间矮屋子里,请阿多斯到那儿去。

阿多斯坦然地走了过去。老板接过阿多斯的钱,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着,然后,他忽然大声嚷道这钱是假的,声言他要把阿多斯和他的旅伴都当作伪造货币的人捉起来。“这才好笑,”阿多斯一面向他走过去,一面说,“我要割掉你的耳朵。”

就在这一刹那间,四个武装齐备的汉子从门口走进来,向阿多斯扑去。“我们上当了!”阿多斯大声叫起来,“赶紧逃,达达尼昂!”

后来,他又放了两枪。

达达尼昂和布朗舍不等他再说一遍,就上了马,一阵风似的跑走了。“你可知道阿多斯怎样了?”达达尼昂一面跑一面问自己的仆人。“哈,先生,”布朗舍说,“我看见他放了两枪,打倒了两个人,后来透过门上的玻璃望去,我隐约又看见他在和别人比剑。”“阿多斯真了不起!”达达尼昂低声说,“可是我有任务在身,不得不丢下他。”

他们更加使劲地夹紧了马刺,一口气跑了老远。

走到距离加来的城门百十来米的地方,达达尼昂的马倒在了地上,没法子再叫它起来了。它的眼睛和鼻子里都流出了血;只剩下布朗舍的马了,不过这匹马也跑不动了。

幸好,他们离城只有一百多步远,所以就丢了马匹,径直向码头跑去。

这时,他们发现了一个世家子弟。这个世家子弟正带着他的跟班往前走,彼此相距只有五十来步。

他们迅速地赶上了这个世家子弟,他正向一个船家打听是否能立即渡到英国去。“这原来很容易,”船家说,“不过今天来了一道命令,凡是没有红衣主教的特别许可证,谁也不许走。”“我有这种特别许可证,”那个世家子弟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说,“在这儿。”“您得拿去给港务监督审查一下。”船家为世家子弟指了一个方向。“很好。”那个世家子弟带着跟班朝港务监督的住处走去。

达达尼昂和布朗舍远远地跟在世家子弟后边,到了一片小树林,他见四下无人,就匆匆赶上了那个世家子弟,对他说:“先生,您好像在急着赶路。”“没错,”那个世家子弟看了达达尼昂一眼,边走边说,“我在明天正午的时候一定要赶到伦敦。”“我也一样,先生,”达达尼昂说,“我得在明天午前十点钟赶到伦敦。”“那关我什么事,先生?”那个世家子弟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需要你的特别通行证,先生。”达达尼昂说,“没有它,我到不了伦敦。”“你在开玩笑吧!”那个世家子弟嚷道。“不!”达达尼昂应了一声,同时拦住了他的去路。“我会打破你的头的!”那个世家子弟气呼呼地喊了一句,同时回过去对他的跟班说,“吕班,把我的手枪递给我。”“布朗舍!”达达尼昂也大声说,“你去对付他的跟班,我来对付主子。”

布朗舍觉得这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机会,他的胆子大起来,向吕班扑去,把吕班打倒在地上,然后又用脚踏在他背上,叫他不能动弹。“你干你的活去吧,先生。”布朗舍拍拍手,得意地说,“我把我的活给干完了。”

那个世家子弟看见这种情形,就拔出剑朝达达尼昂刺去,不过他遇到了很强的对手。

达达尼昂在三秒内,令他连吃了三剑,同时说道:“一剑给阿多斯报仇,一剑给波尔朵斯报仇,一剑给阿拉宓斯报仇。”

到了第三剑的时候,那个世家子弟倒了下去。

达达尼昂以为他死了,或者至少晕了过去,于是走过去,拿他的许可证。不过,正当达达尼昂伸出手的时候,那个世家子弟忽然睁开眼,对准达达尼昂的胸部刺了一剑,说道:“一剑给你。”“一剑是给我报仇的!”达达尼昂怒气冲冲地嚷着,同时用第四剑刺穿了他的肚子,把他钉在地上。

然后,达达尼昂拿走了他的特别许可证,冒名到港务监督那里换了出港证,就上船出海了。

时间真是恰到好处,因为船在海面走了半法里,达达尼昂望见一道亮光,接着又听见一声炮响。

这是通知封锁港口的讯号。

达达尼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剑尖只刺着了一根肋骨,沿着肋骨滑过去;此外,他的衬衣被伤口粘住了,伤口仅仅出了几滴血。

他累坏了,在甲板上铺了一块毯子,倒下去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他就到了距英国海岸不过三四法里的地方了。十点半钟,达达尼昂一面下岸,一面大声说:“我终于到英国了!”

不过,目的地还没有真正达到,他们应该去伦敦。于是,两人在驿站租了马,马不停蹄地奔赴伦敦。

达达尼昂在伦敦人地生疏,又不懂英语,但他灵机一动,在一张纸条上写了白金汉的名字,于是,每一个人都向他指点这位公爵的府第。

一到白金汉的府第,达达尼昂跳下马,直奔客厅。

荣誉与爱情

白金汉公爵看了达达尼昂的信,忙请他进来。

达达尼昂刚进白金汉公爵的房间,就吓了一跳。

房间四面的墙壁都遮着绣金的波斯绸子,被无数的白蜡烛照着,显得金碧辉煌。在一个祭台似的东西上面,挂着一幅巨大的王后的画像,画像的尺寸和王后的身材相似,神采逼真,以致达达尼昂吃惊地叫了一声,以为王后要开口说话了。

在祭台上面,画像底下就是那只放着金刚钻坠子的匣子。

公爵走到祭台跟前,如同一个神父在基督面前一样,跪了下来;然后,他打开了匣子。“你瞧,”他一面说,一面从匣子里取出一个很大的蓝丝带结,上面满缀着光彩照人的金刚钻,“你瞧,这就是王后送我的金刚钻,我原本发誓要和它一起到死的。不过,既然王后现在需要它,你就把它拿回去吧。”

随后,他又依依不舍地和那些即将和他别离的金刚钻一一吻别起来。突然,他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什么事?”达达尼昂紧张地问,“出了什么事,公爵?”“什么都完了!”白金汉公爵的脸苍白得像个死人,说:“这串坠子少了两颗钻石,只剩下十颗了。你看,这里还有剪刀剪过的痕迹。”“别急,公爵,”达达尼昂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你知道谁干的吗?”“一定是温德伯爵夫人!”白金汉公爵恨恨地说,“我早就怀疑她是红衣主教的暗探了,而且,这串坠子我只戴过一回。就在上次舞会上,温德伯爵夫人突然亲热地和我跳起舞来——一定是她干的!”“啊,主教的暗探简直布满了全世界!”达达尼昂大声地说。“对,对啊!”白金汉咬牙切齿地说,“他可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不过,王后的舞会将在哪一天举行?”“下周一。”“下周一?”白金汉忽然又精神起来,“那就是说我们还有五天多一点的时间。来人呀!”

一个亲信走了进来。“快,快去把全国最好的那个首饰匠请过来!”他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从现在起,没有我的特别命令,谁也不许出港!”

过了一会儿,首饰匠进来了,他是个爱尔兰人,有着非凡的打造珠宝的经验。

白金汉拿着那串钻石坠子,对他说:“做两颗和坠子一样的钻石,要花几天时间?”“八天,公爵。”首饰匠回答。“后天我一定要。”白金汉一字一顿地说,“后天如果你能做出来的话,我就赏你一大笔钱,要是做不出来的话,哼,我要你的脑袋!”

首饰匠吓了一跳,他又仔细地看了一下钻子坠子,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说干就干,半小时之后,白金汉的房子就变成了一个工场,里面摆满了各种工具。首饰匠和他的几个助手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到了第三天十一点的时候,两粒金刚钻做好了,而且仿造得非常精细,用肉眼是无法看出差别的。

白金汉立即把达达尼昂叫来,对他说:“你要的钻石坠子全在这儿了。请你转告王后,凡是人能做到的事,我全为她做到了!”“我一定会一字不漏地转告王后的!”达达尼昂大声地回答。“好了,”白金汉顿了一顿说,“现在,请你说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年轻人?”“不!我做这件事情是为了王后的荣誉,绝不是为了你的报酬。”达达尼昂说,“而且,你封锁了港口,这就说明英法两国开战了。作为一名勇敢的法国战士,我不得不对你说,在战场上,我遇见你的时候,一定不会手软的!”

白金汉公爵听了他的话,怔了半天,他才说:“你是好样的,年轻人!”

然后,他交给达达尼昂一封信,又对他说:“你去港口找一条金色的双桅船,把这封信交给船长,他会带你平安地到达法国的。”

达达尼昂听完他的话,向白金汉公爵敬了一个礼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他在港口找到了那条双桅船。船长看完白金汉公爵的信后,就立刻升帆起航。

码头上有五十条船准备出港,但由于没有白金汉的命令,它们全等待着。

达达尼昂的船靠着其中的一条船开过去,他看见那条船上站着一个美丽的妇人——她就是达达尼昂在麦安遇上的那个米莱狄。

不过,由于船很急,达达尼昂虽然还想多看她几眼,但不久她就消失在视线中了。

第二天,整个巴黎市都在谈论着本市的议员为国王和王后举行的舞会。

八天以来,市政府就一直为这个盛大的舞会筹备了。市政府里的油烛匠在会场里装了两百支白蜡烛——在那个年代,这是一种极端豪华的装置。

下午三点钟,来了两队禁军,一队是国王的,另一队是主教的。

晚上十二点了,大家都听见了好些喧嚷和一阵阵的欢呼:国王正由卢浮宫穿过好些街道向市政府走来,沿路都点着五颜六色的花灯。

接着,身装长袍的议员们都站到台阶上去迎接国王。不过,每个人都看得出国王的神情是不愉快的,像有什么心事。另外,国王还吩咐,王后一到,就马上通知他。

国王到会后半小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欢呼声,王后驾到了。王后走进会场后,大家都注意到她像国王一样,神情也是不愉快的,尤其显得很疲惫。

有一个小包厢的帘子一直是放下的,王后进来的时候被拉开了,大家看见了在那里的红衣主教苍白的脸。他的眼睛对着王后看着,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容——王后没戴那些金刚钻。

国王穿过了人群,径直来到王后跟前,用变了调的声音对王后说:“王后,很抱歉,我不是告诉你要戴那些金刚钻坠子吗?你为什么偏偏不戴呢?”

王后向四周一看,看见红衣主教在她后面阴险地笑着。“陛下,”王后用抖动的声音说,“东西在卢浮宫,我忘戴了,我可以派人去取。”“快派人去取,王后,派人去取,愈快愈好。因为在一个小时内,舞会就要开始了。”

王后行了一礼,表示遵命,然后就在仆人的引导下去休息室了。

国王也回到了他的休息室。

这在大厅里引起了一阵惊恐和骚动。

所有的人都能注意到国王和王后之间发生了某种不快;不过,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低,所以谁也没能听见一点内容。

过了不久,国王首先从他的休息室里出来。他穿了一件非常出色的猎装。

红衣主教走到国王身边,交了一只小匣子给他。国王打开它,看见里面盛着两粒金刚钻坠子。“这是什么意思?”国王问。“没什么意思,”红衣主教回答,“不过,王后是不是保存着那一整副坠子,我有点怀疑。请陛下数一下,若你只看见十粒钻石,那么请你问王后:谁偷了这两粒钻石。”

国王惊讶地看着红衣主教,正要问个究竟,大厅里每个人都发出了一声喝彩声——王后出场了,她太美丽了!

她戴着一顶插着许多羽毛的毡帽,披的是一件用许多金刚钻小搭钩搭住的浅灰色的罩衣。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胸上挂着的闪闪发亮的金刚钻坠子。

国王欢喜得全身发抖。红衣主教却气得全身发抖;然而他们两个都和王后离得有点距离,没法数清那些坠子。“王后戴的坠子,是十颗还是十二颗呢?”国王和红衣主教都在心中不住地猜想。

国王在王后的对面跳舞,他每次在她旁边经过,总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那些金刚钻的数目,但总不能如愿。

红衣主教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好不容易才等到舞会结束,每一个人都回到座位上。国王趁机来到王后身边,说:“你终于戴上钻石坠子了,王后。不过,我相信你的坠子少了两颗,我现在替你把这两粒找回来了。”

说到这儿,他把红衣主教给他的两粒钻子交给王后。“怎么,陛下!”年轻的王后装出诧异的神情故意大声说,“你现在再给我两粒,那不是要凑成十四粒了?”

国王认真地数了一下,王后的坠子上果然有十二粒钻子——一粒不少!

他招呼红衣主教了:“看呀!这是什么意思,红衣主教先生!”国王气呼呼地问。“这……”红衣主教的脸红了,不知所措,待在一旁。“我希望你以后别再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了!”国王严肃地说。

王后看了红衣主教一眼,微微一笑。红衣主教则恨得咬牙切齿——无疑他的阴谋又一次失败了。

不久以后,舞会散场了,大家都看见王后走时一脸轻松,这和她来时的表情大不一样。

毫无疑问,这一切多亏了达达尼昂。

当时,王后刚刚来到她的休息室——她正为拿不到钻石坠子而苦恼。

这时,达达尼昂也在会场中。他感觉有人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看见一个年轻的妇人正朝他招手。他一眼就认出了波那雷太太。

达达尼昂毫不犹豫地跟她走。爱情和好奇令他万分兴奋。一路上,达达尼昂总想要她停下来,要捉住她,好好看看她。但她却像一只活泼的小鸟,总是从他的双手里滑出来。

他们就这样拐弯抹角地走了一会儿,波那雷太太打开了一扇门,把他带进一间完全漆黑的房间。

她从他手中接过他千辛万苦得到的钻石坠子,然后对他做了一个禁止说话的手势,就出去了。

达达尼昂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会儿,暗自揣测自己究竟在哪儿。但是不久,一道向他这间屋子透进来的光线,那种飘到他身边的香味,那阵阵“王后”的称呼,都清清楚楚地向他指出他正在一间和王后的休息室相连的房间里。

他仍旧站在黑暗里等待着。

王后又得到钻子坠子,显得很开心,同时也深深地感激那个为她化解危机的年轻人——达达尼昂。

达达尼昂看见从壁衣后面突然伸出一条手臂,它的美妙的肤色令人倾倒。他立刻明白那是王后对他的奖励了:他双膝跪下,双手捧着那只手恭恭敬敬地吻了一下。

随后这只手缩了回去,在他手里留下一件东西,他认出那是一枚戒指。那扇门立刻关上了,于是他仍旧待在漆黑当中。

他把戒指套到了指头上,重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波那雷太太才匆匆地走进来。“你终于来了!”达达尼昂高声说。“静一静!”波那雷太太一面掩住他的嘴,一面说,“静一静,你还是赶紧出去吧。”“不过,我什么时候在哪儿再和你会面?”达达尼昂高声问。“你到家的时候,便能找得到一张便条。上面会告诉你的。现在你走吧!这里太危险了,如果让主教知道的话……”

说到这儿,她打开了过道的门,把达达尼昂推到房间外面。

达达尼昂像孩子一样听话,没有抗拒也没有一点异议——他相信他的爱人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乐极生悲

达达尼昂赶忙跑回家去,虽然是早上三点钟,而且穿过的又是巴黎那些最不安全的区域,他却没遇见一点麻烦。

他发现房门是关着的,他敲了几下,布朗舍给他打开了门。“可有人送了一封信给我?”达达尼昂连忙问道。“谁也没有来送过信,先生,”布朗舍说,“不过有一封信是自己走来的。”“你说的是什么话,傻瓜?”“我说我回来的时候,一开门,就发现有一封信在你的桌上。”“信在哪儿?”达达尼昂迫不及待地问。“还在你的桌上,先生。”

达达尼昂忙扑进卧房,拆开了那封信,那是波那雷太太的,写着这样几句话:亲爱的:有种种热烈的谢意要向你表示。请你于今晚十点光景到圣克鲁镇去,地点正在埃斯特莱先生宅子墙角边的高阁对面。

读着这封信,达达尼昂觉得自己的心房不住地剧烈跳动着。

这是他收到的第一封情书,那是对他发出的第一次约会。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爱情融化了。“怎么了,先生!”布朗舍看见主人的脸色接连不断地发红发白,就问,“怎样?我猜得不错吧,又有什么倒霉的事情了!”“你弄错了,布朗舍,”达达尼昂回答,“现在呢,就是这儿有几个钱给你喝一杯酒来为我祝贺。”“那么,先生是感到满意了?”布朗舍又问。“亲爱的布朗舍,我是全人类当中最幸福的了!”“我可以托先生的福去睡觉吗?”“好吧!”“我希望老天把一切的福气降在先生的身上。不过,这封信嘛……”

布朗舍用疑虑的神气摇着头,退了出去。达达尼昂尽管大方地给了他几个钱,却仍消除不了他的疑虑。

达达尼昂独自待着,拿起这封信读了又读,随后吻了又吻,读了二十遍,吻了二百遍。

最后,他睡了,睡着了,做了许多美丽的梦。

第二天早上七点,达达尼昂就起床了。他向特莱维拉先生的住处走去。

这天早上,特莱维拉先生显得特别高兴,因为昨晚的舞会上,国王和王后兴致都特别高,对他特别好——而红衣主教则满脸阴沉沉的,显得特别不高兴。“现在,”特莱维拉先生压低声音,一边用眼光扫视了一下四周,等确信没旁人后,他才对达达尼昂说,“现在来谈谈你的事吧,兄弟。我想,昨晚上红衣主教的不高兴,一定与你的这趟行程有关。你可千万要小心谨慎啊!”“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达达尼昂大声地说,“只要我获得国王和王后的恩宠,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不!”特莱维拉说,“相信我,红衣主教是一个好记仇的人,而且,他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是吗?但我不认为红衣主教知道我去过伦敦。”“你去过伦敦?见鬼!”特莱维拉先生跳起来说,“瞧你手上戴的大戒指,一定是白金汉给你的吧?”“不,是王后赏给我的。”达达尼昂说,“就在昨晚,她还让我亲了一下她的手。”“那就更可怕了!”特莱维拉提高了声音说,“昨晚的事果然是你引起的。”“那又怎么样呢?”“怎么样?你已经睡在火药堆上了,兄弟!你可千万要小心提防!红衣主教手段高明,势力又大,啊,太可怕了。”“他会耍什么花样呢?”“你一出门,说不定就会被冷枪干掉;你睡觉的时候,天花板上会有一块石头掉下来,砸死你……”“好了,我知道了,先生。”达达尼昂说,“我一定会听您的话,小心从事的。”“这样就好。”特莱维拉先生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放下了心。过了半晌,他又问:“对了,你的三个伙伴呢?”“我本来还想向你打听他们的消息呢!”达达尼昂倒退了一步,吃惊地说。“这么说,你还以为他们都回来了?快告诉我,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特莱维拉先生焦急地问。“是这样的先生,”达达尼昂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忙说,“

波尔朵斯

留下来和一个陌生的世家子弟决斗,阿拉宓斯的肩膀中了一颗子弹,也不得不留了下来;至于阿多斯,他被人诬告制造假币,也被困住了。”“他们有危险吗?”“不知道。”“那你还不快去找他们?”特莱维拉诧异地问。“但是,”达达尼昂红着脸说,“但是今晚我有件事,不得不留下来!”“一定又是什么风流事吧!”特莱维拉说,“相信我,兄弟。主教常常使美人计的。你还是现在就动身吧!”“做不到,先生!”达达尼昂说。“你可是跟别人约好了?”“是的,尊敬的先生。”“既然约好了,那你就去吧!”特莱维拉叹了一口气说,“不过,你答应我,你要是能平安度过今晚的话,明天一早就动身去找他们。”“一言为定,先生!”

达达尼昂告辞了。特莱维拉先生对兄弟的关心,让他感激不已。

天刚黑,达达尼昂就怀着激动的心情出了城,往约会地点奔去。

然而,不久,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紧张。树丛里透过来的月光和大树的摇晃,都滋长了他这种不安的心绪,他的心中渐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久,达达尼昂已经跑到一条小路上,他继续往前走,终于到了圣克鲁。不过他并没有进入镇里,而是在一个古堡后面拐了个弯,不久,就到了约定好的高阁的对面了。

但是,波那雷太太一点儿也没有向他发出什么信号,他只好静静地等待着。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达达尼昂站了一会儿,就在路旁的篱笆上靠下了。远处的天空中,稀疏地点缀着几颗星星,在黑暗的夜空中,仿佛是魔鬼的眼睛。

不过,这一切在达达尼昂看来,都披着一层幸福的外衣,一切念头都带着一种微笑,黑暗仿佛也是透明的——约会的时刻就要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钟楼上传来了十下响亮的钟声。

他盯住阁楼看上去,只见阁楼上所有的百叶窗都是关着的,仅二楼上有一个窗子没关。

一道柔和的灯光从窗子里照出来,灯光洒在窗口的两三棵菩提树上,给那些颤动的叶子添了一层银光。

达达尼昂耐心地等了半个小时,然而,依然不见波那雷太太的身影。

他的心里开始感到一丝不安。他随后想到,也许他把约会的时间给记错了。但是,他立刻就否定了这种想法——那封信他看了几百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

钟又响了十一下。

达达尼昂开始担心波那雷太太遇上什么意外。

他拍了三下手,这通常是情人约会的暗号,不过,没有人回答他。他开始想自己去找她了。

他走到墙跟前,想爬上去,不过墙刚粉刷过,他上不去。

幸好,窗前还有几棵树。爬树是达达尼昂的拿手好戏,他一下子就爬了上去,透过窗子,往里望去。

屋内的情景让他不寒而栗:窗子上有一块玻璃被打碎了,门也被打烂了。屋子正中的桌子被翻在一旁,水果丢了一地;屋子里几乎所有的瓷器都被打坏了。更让达达尼昂感到害怕的是:地上还有几条布块——显然是在打斗中被撕下的,上面还沾满了血迹。

达达尼昂怀着一颗惊恐的心从树上跳下来。“波那雷太太被人捉走了,这无疑是主教干的!”达达尼昂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他自言自语道:“特莱维拉先生说的没错,我实在太大意了!”

不过,达达尼昂没有立即回家,他在特莱维拉先生的营地下了马,这一次,他决定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特莱维拉。

达达尼昂相信特莱维拉先生在这件事情当中一定能给他一些有用的指导。而且,特莱维拉先生几乎每天都见得到王后,或许可以帮助他从王后口里打听到一点关于波那雷太太的消息。无疑,波那雷太太对王后的忠心,使她遭受到了这场不幸。

特莱维拉先生用一种严肃的态度听完了他的陈述。等他说完以后,特莱维拉先生看了他一眼,说:“这一定是红衣主教干的好事!”“不过,这该怎么办?”达达尼昂问。“没有办法。这个时候,除了照我说的那样尽早离开巴黎外,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我看见王后的时候,一定会把这件事向她奏明的,显然王后还不知道这种事,这些详细的情形会给她一些有益的指导。等你将来回巴黎的时候,我或许会有一些好消息告诉你——你把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达达尼昂知道特莱维拉先生从不轻易答应人家,一旦答应下来,他一定会尽全力去做的。

于是,他感激地向特莱维拉先生敬了一个礼。特莱维拉先生则有力地握住了他的手,祝他一路平安。

达达尼昂决定立即按照特莱维拉先生的指示行动。

他立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叫来了布朗舍,令他赶快收拾一下行李,说是马上准备出门旅行。“旅行?”布朗舍听完他的话,小声地说了一句,“像上次那样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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