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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3 03: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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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凡尔纳(Verne,J.)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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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新课标《地心游记》

2016新课标《地心游记》试读:

译者序

儒勒·凡尔纳(1828—1905)是法国19世纪一位为青少年写作探险小说的著名作家,特别是作为科幻小说题材的创始人而享誉全世界。

19世纪最后的二十五年,人们对科学幻想的爱好大为流行,这与这一时期物理、化学、生物学领域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以及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密切相关。凡尔纳在这一时代背景之下,创作了大量科幻题材的传世之作。他在自己的作品中描写了许多志向高远的人,他们完全献身于科学,从不计较个人的物质利益。作者笔下的主人公都是一些天才的发明家、能干的工程师和勇敢的航海家。他希望通过自己笔下的主人公,体现出当时的知识分子的优秀品质,体现出从事脑力劳动的人与资产阶级的投机钻营、贪赃枉法之人的不同之处。

凡尔纳的代表作有《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海底两万里》、《神秘岛》、《八十天环游地球》等,为世界各国读者,包括中国读者所熟知。《地心游记》创作于1864年,是凡尔纳早期的著名科幻小说之一。

故事讲述的是德国科学家里登布洛克受前人的一封密码信的影响,带着其侄儿和向导,进行了一次穿越地心的探险旅行。他们从冰岛的一座火山口下去,沿途克服了缺水、迷路、暴风雨等艰难险阻,终于从西西里的一座火山回到了地面。陈筱卿一里登布洛克叔叔

1863年5月24日,星期日,我叔叔里登布洛克教授匆匆忙忙地回到自己的小宅子。他的住宅在科尼斯街十九号,那是汉堡旧城区里一条最古老的街道。

女仆玛尔塔刚把饭菜坐在炉子上,以为自己把饭做晚了呢。“这下可好,叔叔是个急脾气,说饿就饿,饭菜马上就得端上来,否则他会大声嚷嚷的。”我心里在作如是想。“里登布洛克先生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呀!”玛尔塔轻轻推开餐厅的门,紧张惶恐地对我说。“是回来得早了些,玛尔塔。饭未准备好没有关系,现在两点还没到哩。圣米歇尔教堂的钟刚敲了一点半。”我回答她道。“可教授先生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自己大概会告诉我们原因的。”“他来了!我得走了。阿克赛尔先生,请您跟他解释一下吧。”

玛尔塔说完便回到厨房里去了。

我留在了餐厅里。可是,教授脾气急躁,而我又优柔寡断,让我如何去叫教授息息火呢?于是,我便打算溜回楼上我的小房间里去,可是,大门突然被推了开来,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咯噔咯噔地响。屋主人穿过餐厅,径直奔向自己的书房。

在穿过餐厅时,他把自己那圆头手杖扔在了屋角,又把宽边帽子扔到了桌上,并向自己的侄儿大声喊道:“阿克赛尔,跟我来!”

我正要跟过去,只听见教授已经不耐烦地又冲我喊了一嗓子:“怎么了?你还不过来!”

我赶忙奔进了我的这位令人望而生畏的老师的书房。

里登布洛克其实人并不坏,这一点我心知肚明。但是,说实在的,除非出现什么奇迹,否则他这一辈子都是个可怕的怪人。

他是约翰大学的教授,讲授矿物学。他每次讲课,总会发这么一两次火的。他并不关心自己的学生是否都来上课,是否认真听讲,是否将来会有所成就。说实在的,这些事对他来说,都是细枝末节,小事一桩,他不放在心上。用德国哲学家的话来说,他这是在“主观地”授课,是在为自己讲课,而不是在为他人讲课。他是一个自私的学者,是一个科学的源泉,但想从这科学的源泉汲取水分,那却并非易事。总而言之,他是个悭吝人。

在德国,有这么几位教授同他一个德行。

遗憾的是,我叔叔虽身为教授,但说起话来却并不利索。在熟人之间情况尚好,在公开场合就很不如人意了。对于一位授课者,这可是个致命的弱点。确实,他在学校讲课时,常常会突然卡壳,常常因为某个刁钻古怪、生僻难说的词而打住话头。那个词在抗拒着他,不愿就范,以致教授被逼到最后,只好以一句不太科学的粗话说出口来,然后自己便火冒三丈,脾气大发。

在矿物学中,许多名称都采用的是半希腊文半拉丁文的名称,十分难发音,甚至诗人见了都挠头。我这并不是在对这门科学大放厥词,我根本就没这个意思。可是,当你碰到一些专有名词,比如:“零面结晶体”、“树脂沥青膜”、“盖莱尼岩”、“方加西岩”、“钼酸铅”、“钨酸锰”、“钛酸氧化铣”等时,口齿再伶俐的人读起来也会磕磕巴巴的。

在这座城市里,人人都知道我叔叔的这一情有可原的毛病,他们借机来出他的洋相,专门等着他碰上这种麻烦词,看他出错,等他发火,借机开心。这么做,即使在德国人来说,也是很失礼的。来听里登布洛克教授讲课的人总是很多,但其中总有不少的人是专门来看教授大发雷霆,以此为乐的。

不管怎么说,我必须强调一点,那就是我叔叔是一位真正的学者。他虽然有时会因动作笨拙而把标本搞坏,但他却具有地质学家的天才和矿物学家的敏锐观察力。他在他的锤子、钻子、磁针、吹管和硝酸瓶中间,可是如鱼得水、驾轻就熟的。他能够凭借一块矿石的裂痕、外表、硬度、熔性、声响、味道,毫不犹豫地判断出它在当今发现的六百多种物质中属于哪一种门类。

因此,在各高等院校及国家学术学会中,里登布洛克的名字是响当当的。亨夫里·戴维先生、亚历山大·德·洪伯尔特先生、约翰·富兰科林、爱德华·萨宾爵士等,每次路过汉堡,都要前来拜访他。此外,安托万·贝克莱尔先生、雅克-约瑟夫·埃贝尔曼先生、戴维·布雷维斯特爵士、让-巴蒂斯特·迪马先生、亨利·米尔纳-爱德华先生、亨利-艾蒂安·桑特-克莱尔-德维尔先生等也都喜欢向我叔叔求教化学领域里的一些棘手的问题。我叔叔在化学这门科学中,有过许多重大发现。1853年,奥托·里登布洛克教授在莱比锡发表了《超结晶学通论》。这是一本附有铜版插图的巨著,但因成本过高,赔钱不少。

另外,我叔叔还当过俄国大使斯特鲁维先生的矿物博物馆馆长。该博物馆之馆藏在整个欧洲享有盛名。

在厉声呼喊我的正是这个人。他身材高挑,清瘦,腰板结实,一头金发,人显年轻,虽已届五旬,但看上去顶多也就四十来岁。两只大眼在宽大的眼镜后面不停地转动;鼻子细长,像是一把刀具。有些调皮鬼学生,说他那鼻子好似吸铁石,能够吸起铁屑。其实,这是胡编乱造,他的鼻子倒是喜欢吸鼻烟,而且吸得很多。

还有,我得补充一句,我叔叔步子很大,一步可迈出三英尺,而且走路时双拳紧握,表明其脾气之暴烈,因此,别人对他总是敬而远之。

他所住的科尼斯街的小宅子,是一幢砖木结构的房子,山墙呈锯齿状,屋前有一条蜿蜒曲折的运河穿过汉堡旧城,与其他运河相通。1842年曾发生一起大火,但科尼斯街区却幸免于难。

没错,这所老房子是有些歪斜,而且中间凸出,倾向马路。它的屋顶也向一边倾斜,活脱一顶美德协会的学生所戴的帽子。该屋的垂直度也颇为不佳。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是挺牢固的,因为屋前长着一棵根深叶茂的老榆树。每到春天,榆树花便会伸到玻璃窗里来。

我叔叔在德国教授中要算是颇为富有的了。这所房子及其居住在里面的人,全都属于他所有。居住其中的有:他的养女格劳班,芳龄十七,维尔兰人;另外就是女仆玛尔塔和我。我既无父无母,又是他的侄儿,自然就当了他科学实验的助手了。

说实在的,我对地质学也入了迷。我的血管里也流着矿物学家的血液,因此,我不会讨厌那些弥足珍贵的石头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尽管科尼斯街这个小屋主人脾气古怪,但大家住在这里还是很惬意的。叔叔虽然脾气急躁,但还是挺喜欢我的。他生就是这么个急脾气,也无可厚非,知道了也就行了。

4月里,他在客厅的陶土盆里种了些木樨草和牵牛花,你瞧瞧吧,他天天早晨都要跑去拉拉叶子,想让花草长得快些。二神秘的羊皮纸

他的书房简直就像是一间博物馆。所有的矿物标本都工工整整地贴上了标签,按照可燃矿物、金属和岩石三大类别,井然有序地摆放着。

我对这些矿物学里的玩意儿真的是太熟悉了!我经常放弃与同龄的孩子们玩耍,高兴地去抚摩那些石墨、无烟煤、褐煤、木炭、泥煤标本。我还去替那些沥青、树脂、有机盐标本掸去灰尘。另外,我也没忽视那些其相对价值在科学标本的绝对平等面前已完全消失了的那些金属矿石——从铁矿石到黄金矿石。再有就是那些一堆堆的岩石,数量之多,足可以建造一座我们这样的小屋了。要是真的用这些岩石造屋,那对我来说,就宽畅多了。

可是,当我走进这间书房时,我却并未考虑这些珍宝。我脑子里缠绕着的就是我的叔叔。他坐在他那把乌德勒支绒的大扶手椅里,手里拿着一本书,钦羡无比地在观赏着它。“多么了不起的书啊!多么了不起的书啊!”他大声地嚷叫道。

他的赞叹使我立即想起来我的这位教授叔叔闲暇时喜欢收藏图书。但在他看来,只是那些难以觅得且难以读懂的书才是无价之宝。“你看到这本书了吗?”他对我说道,“这可是一件奇珍异宝啊!是我今天上午在犹太人埃弗琉斯的小书店里觅得的。”“真棒。”我装着兴奋的样子敷衍道。

说实在的,不就是一本旧书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书脊和封面看上去都是粗糙的牛皮制的,书页都已经变旧发黄了,里面还夹着一枚褪了色的书签。

可此刻,教授依然沉浸在惊喜之中,仍在不停地赞叹着。“你看,”他在自问自答地说,“这本书漂亮不漂亮?简直是美不胜言啊!你瞧这装帧!这本书翻看起来容易不?很容易,因为翻到任何一页它都平稳地摊开着。它合起来严实不?很严实,因为它的封面与书页紧紧地合在一起,任何地方都不会张开和散落。它的书脊都六七百年了,也没有一点裂痕!啊!这种装帧连伯泽里安、克洛斯和普尔高尔德见了也都会自叹弗如的!”

叔叔边自言自语边不停地翻弄着这本旧书。我虽然对它一点兴趣也没有,但也只得勉为其难地问一声叔叔此书的内容。“这本奇书书名是什么呀?”我表情略显夸张地兴奋地问道。“这本书吗?”叔叔激动不已地回答我说,“是斯诺尔·图勒松的《王纪》。此人系12世纪冰岛的著名作家,讲述的是挪威诸王统治冰岛的编年史。”“是吗?”我假装惊讶地说,“那它一定是德文译本了?”“哼!”叔叔有点动气地说,“译本?我要译本干什么?谁稀罕译本?这是原文版,是冰岛文本!冰岛文很独特,既丰富又简洁,其语法结构变化多端,而其词汇也意义丰富!”“那不是与德文一样吗?”我兴奋地说。“是啊,”叔叔耸了耸肩膀说,“但也有点不同,冰岛文像希腊文一样有三重性,名词像拉丁文一样有变化。”“是吗?”我开始有点惊奇了,“那这本书的字体漂亮吗?”“字体?你在胡扯什么呀,可怜的阿克赛尔!什么字体呀?你以为是印刷版呀?这可是一本手稿,傻瓜,是用卢尼字母书写的。”“卢尼字母?”“是啊,你现在该问我什么是卢尼字母了吧?”“这个我懂,”我未免自尊心受到了点伤害,没好气地顶了叔叔一句。

但叔叔并未动气,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听,只顾滔滔不绝地解释开来。“卢尼字母嘛,”他说道,“那是早前在冰岛所使用的一种字母。据传说,还是天神奥丁所创造的哩!你来看看,无知的孩子,好好欣赏一番由天神所创造出来的这些字母吧!”

说实在的,我真的是无言以对,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我若真的跪拜,天神和国王们就会高兴的,因为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不会觉得我出言不逊了。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情况,中止了我和叔叔的对话:一张污秽的羊皮纸从书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叔叔眼疾手快地将它捡拾起来。他这么着急是情理之中的事,因为他觉得一份古老的文件,藏于一本古旧书中已经年累月,当然是弥足珍贵的了。“此为何物?”他大声嚷道。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把那一小张羊皮纸摊开在桌子上。这张羊皮纸长五英寸,宽三英寸,上面横向排列着一些似符咒般难懂的文字。

下面就是临摹下来的原文。我竭尽全力地依样画葫芦地把这些古怪的符号记下来介绍给大家,因为正是这些古怪符号使得里登布洛克教授及其侄儿进行了一次19世纪最为离奇的旅行:

教授对这些古怪符号研究了片刻,然后将眼镜推到额头上说:“此为卢尼字母,它们与斯诺尔·图勒松手稿上的文字一模一样!可是……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呢?”

我认为所谓卢尼字母,纯粹是一些学者创造出来难为人、捉弄人的,所以,当我发现叔叔弄不明白纸上的那些文字时,我确实是颇有点高兴的。我看见他的手指开始颤抖,而且抖得还挺厉害的。“这确实是古冰岛文呀!”他咬紧牙关自言自语道。

里登布洛克教授应该是能认识这些文字的,因为他精通多种语言。如果说他并不能流利地说地球上的两千多种语言和四千多种土语的话,那起码也是懂其中的一大部分语言的。

面临这种困难,他的急躁脾气自然会表现出来的。我已经预感到他那暴风雨就要袭来,可正在这时候,壁炉架上的钟敲了两下。

与此同时,女仆玛尔塔推开书房门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什么午饭不午饭的,一边去!”叔叔大声呵斥道,“让做午饭的和吃午饭的都一边待着去!”

玛尔塔赶忙走开了去。我紧随其后,懵里懵懂地坐在了我在餐厅里常坐的那个座位上。

我等了片刻,不见教授前来。据我所知,这还是他生平头一次放弃了神圣的午餐。而且,今天的午餐可真是丰盛至极啊!一道香芹汤、一道火腿煎鸡蛋和豆蔻酸模、一道小牛肉加糖煮李子卤,甜食是糖渍大虾,佐餐酒则是莫赛尔葡萄酒。

我叔叔竟然为了一张破旧的纸片舍弃了这么美味的饭菜。说实在的,作为他的颇具孝心的侄儿,我觉得我有义务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他,把这顿午餐吃掉。我还真的是问心无愧地这么做了。“我还从未见过这等事!”女仆玛尔塔在一旁嘟囔着,“里登布洛克先生竟然会不来用午餐!”“真是不可思议。”“这说明要发生什么大事情了!”老女仆摇着头叨叨着。

但我却并不这么认为,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除非叔父大人发现自己的那份午餐被别人吃得一干二净之后,大发脾气。

我正在吃甜食中的最后一只大虾,叔父大人突然一声大喊,打断了我品尝甜食的兴头。我三步两跨地冲进了书房。三叔叔也困惑不解“这明显是卢尼字母,”教授紧蹙着眉头说,“可是,这其中藏有一个秘密,我一定要把它给挖出来,否则……”

他猛地挥动了一下拳头,结束了自言自语。“坐那儿去,”他用拳头指着桌子说,“我说你写。”

我赶忙做好准备。“现在,我来把与这些冰岛文字相应的德文字母读出来,你边听边记下来,然后我们再来看看是个什么结果。不过,你得向圣米歇尔保证,可别记错了!”

我开始听他口授。我尽我之所能尽量准确地记录着。字母一个接一个地读了出来,组成了下面的这些难以理解的文字:

记录完了之后,叔叔立即将我刚写好的那张纸一把抓了过去,仔仔细细地认真研究了良久。“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呀?”他机械地自言自语着。

说实在的,我也不明白,无法回答他。再说,他是在自言自语,并非在问我。“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密码信,”他继续在自言自语着,“信中的含义就隐藏在这些故意弄乱的字母中。如果将它们正确地排列出来,就能得出人们能够看得懂的话来。我猜测,也许这里面隐匿着一种说明或暗示,从而使我们了解到一个重大的发现!”

可是,在我看来,里面什么含义都没有,但出于谨慎,我并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叔叔又拿起那本古旧书和那张羊皮纸,仔细地比较来比较去。“这两份东西并非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叔叔说道,“这封密码信是写于这本书之后的,我已发现一个确凿无疑的证据。这信的起始字母是两个m,这在图勒松的书中是怎么也找不到的,因为这种写法是直到14世纪才被冰岛文字所接受的。因此,手稿与密码信之间起码相差有两百年。”

我不得不承认,叔叔的推论合乎逻辑。“因此,我在想,”叔叔接着说道,“这些神秘的字母可能是这部手稿的某一位收藏者所写的。可是,这个该死的收藏者究竟是谁呢?他会不会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书中的某个地方呢?”

叔叔又把眼镜推到额头上,拿起一个大倍数的放大镜,仔细地检查该书的头几页。在第二页的背面,亦即有副标题的那一页,他发现了一些污迹,乍看上去,像是墨水渍。可是,再仔细地观看,却可以辨认出一些大半被擦去了的字母来。叔叔认为这可是值得加以探究的,于是,他认真仔细地辨认起这些字迹来。凭借那个大倍数的放大镜,他终于认出了以下的这些符号,而且认出那也是卢尼字母,便毫不犹豫地读了出来:“阿尔纳·萨克努塞姆!”他以胜利者的口吻大声地说道,“这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还是一个冰岛人的名字!这是16世纪的一位学者,一位非常有名的炼金术士!”

我怀着钦佩的心情看着我的叔叔。“这些炼金术士,”叔叔继续说道,“诸如阿维森纳、弗朗西斯·培根、雷蒙·鲁尔、帕拉塞尔斯,都是那个时代名噪一时、无出其右的学者。他们的发现令我们惊奇。这个萨克努塞姆为什么就不会在这封不可思议的密码信中隐藏某种重大的发现呢?应该是的!肯定是的!”

教授经过一番逻辑推理,想象力立即活跃起来。“毫无疑问,肯定如此,”我鼓起勇气回答他道,“可是,这位学者为什么非要把某种神奇的发现给隐藏起来呢?”“为什么?为什么?唉!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呀?伽利略不就是把土星的发现给这么隐藏起来的吗?不过,无论怎样,反正我们会弄清楚的,我一定要破译这个密码,把信的内容弄个一清二楚,否则我就不吃不睡。”“嗯!”我暗自寻思。“你也得这样,阿克赛尔。”叔叔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天哪!”我心想,“幸亏我午饭吃的是双份啊!”“现在,”叔叔又说,“我们必须弄清这个密码出自哪一种语言。这事不难弄明白的。”

听了这话,我立即抬起头来。叔叔又继续自言自语:“没有比这事更容易的了。密码信中有一百三十二个字母,其中辅音字母是七十九个,元音字母是五十三个。这差不多符合南欧语言的构词比例;如果是北欧语言的话,辅音字母则多得多。由此看来,此信定是一种南欧语言。”

这个推断言之成理。“那它会是哪种语言呢?”

这个问题有待我的教授叔叔回答,我很敬佩他深刻的分析能力。“这个萨克努塞姆,”叔叔接着说道,“是一位很有学问的人,所以他若不用其母语书写的话,肯定首先选择16世纪文人常用的语言,也就是拉丁文。如果我猜错了的话,那我就再试试西班牙文、法文、意大利文、希腊文和希伯来文。不过,16世纪的学者们通常都是用拉丁文来写作的。因此,我完全有理由肯定,这是拉丁文。”

我一听便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因为我对拉丁文颇有好感,不愿认同叔叔的这一推断,心想:这些古怪的字怎么可能是诗人维吉尔所使用的美妙语言呢?“是的,是拉丁文,”叔叔又继续自言自语,“只不过是前后次序给弄乱了。”“那好呀,”我心中在想,“您要是能把它们给弄顺过来,那就算您有本事了。”“让我们来研究研究。”他边说边拿起我记录的那张纸,“这里是一百三十二个字母,它们明显是无序排列。有些词里只有辅音字母,比如第一个词mm.rnlls,相反,在有一些词中,元音字母又相当多,比如第五个词unteief,或倒数第二个词oseibo。这种排列明显是不符合语法规则的:这些字母是以数学方式、根据我们所不知道的规律排列起来的。可以肯定,作者最初写下的是正确的句子,然后再根据我们尚未发现的规律将字母重新组合。如果掌握了密码的钥匙,这封信就能顺利地读出来。阿克赛尔,你掌握这把钥匙了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原因嘛,自不必说了。我的目光正停留在墙上的一幅迷人的画像上,那是格劳班的画像。我叔叔的这个养女现在在阿尔托纳的一个亲戚家。她不在这里,我很忧伤,因为我现在可以坦白地说出来,这个美丽的维尔兰姑娘与我这个教授的侄儿正在以德国人所特有的耐心和稳重在相恋相爱。我们瞒着我叔叔已私订终身。之所以瞒着他,是因为他一门心思全用在了地质学上,不可能了解我和她的感情。格劳班是个可爱动人的姑娘,金发碧眼,为人严肃认真,但却对我一往情深。而我嘛,则对她简直是崇拜有加,如果日耳曼语允许我用“崇拜”二字的话。此时此刻,这位维尔兰姑娘的倩影正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把我从现实世界带到了幻觉与回忆中。

我脑海中又浮现出我的这位在工作与玩耍中形影不离的伴侣来。她每天都在帮我一起整理我叔叔的那些宝贝石块。她同我一起往石头上贴标签。格劳班小姐是一位令人刮目的矿物学家!她喜欢探究科学上疑难繁杂的问题。我俩一起学习、研究,在一起度过了多少甜蜜美好的时光啊!我常常会对那些被她的纤纤玉手抚摩过的石块心生嫉妒,它们被她亲切抚摩,如此幸福,却浑然不知!

休息时,我俩会走出小屋,走过阿尔斯泰林荫道,朝着古老漆黑的磨坊走去。从湖边望去,那磨坊显得尤为美丽。我们拉着手边走边聊。我给她讲故事,逗她发笑。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易北河畔。河中硕大的白睡莲盛开着,天鹅在其间畅游。我们向天鹅道了晚安,便乘上汽船回到家中。

我正沉浸在这美妙甜蜜的美梦之中,突然听见叔叔猛击桌子的声响,我从幻境之中震醒,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我们来看看,”叔叔说,“我认为,一个人要是想把字母弄乱,他首先想到的必然是把原来横写的字从上往下竖着写。”“真的?”我在想。“我们从上往下写写看,看会是个什么结果。阿克赛尔,你随便在这张纸上写一句话,不过别字母连字母地写,要依次把它们竖着写下来,分五六行写。”

我明白怎么写了,于是立刻动起笔来:“好,”叔叔看都没看一眼便说道,“现在,把这些词排成一横行。”我于是便改写成一横行,立刻得出下列句子:

Jmne,b ee,t’Ge t’bmirn aiata!iepeu“很好,”教授边说边从我手中拿走了那张纸,“看上去有点像那古老的密码信了:元音字母和辅音字母排列得同样混乱不堪;大写字母和逗号竟出现在词的中间,与萨克努塞姆的羊皮纸上的一模一样!”

我不得不承认叔叔分析得非常有理有据。“现在,”叔叔冲着我说,“我并不知道你都写了些什么,但我要将它念出来。我只要将每个词的第一个字母按顺序排列好,然后以同样的方法将其第二个、第三个字母排列起来,以此类推即可。”

于是,叔叔便大声念了起来。结果,不仅他感到惊讶,连我也大吃一惊:

我真爱你,我亲爱的格劳班。“什么?”教授诧异地说。

是啊,我不知不觉地便随手写出了这句暴露了我心思的话语!“啊,你爱上格劳班了?”叔叔用监护人的严厉口吻向我问道。“是……不是……”我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啊,你爱上了格劳班,”叔叔机械地重复道,“好了,现在,我们来把我们的研究方法运用到那封密码信上去吧!”

叔叔重又专心于研究了,已经把我刚才下意识地写出的那句话给忘到了脑后。我的那句话说得确实欠妥,因为学者的头脑是理解不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幸好,叔叔已经完全被那封密码信给吸引住了。

里登布洛克在做这项重大破译工作时,眼睛在眼镜片后面闪烁着。他用他那颤抖着的手指,又拿起了那张古旧的羊皮纸。他激动不已。最后,他用力地咳嗽了一声,用严肃的语气,逐一按顺序读出每个词的字母,并让我边听边记录下来:

mmessunkaSenrA.icefdoK.segnittamurtn

ecertserrette,rotaivsadua,ednecsedsadne

lacartniiilu Jsiratrac Sarbmutabiledmek

meretarcsiluco YsleffenSnI

说实话,记录下来之后,我非常激动,可这些字母在我看来却又没有任何意义,我期待着教授嘴里庄严地说出一句漂亮的拉丁文来。

但是,我未曾想到,他竟然猛地一拳击在桌子上,墨水溅了出来,我手里的笔也被震掉了。“这不对!”他大声地说,“这毫无意义!”

他说着便冲出了书房,冲下楼梯,一直冲向科尼斯街,飞快地向前奔去。四我找到了钥匙“他走了?”玛尔塔听见大门砰的一声,吓得连忙跑了过来,那声响真可以说是声震屋瓦。“是呀,”我回答她道,“他确实走了。”“可是,他还没吃午饭哪。”老女仆说。“他不吃了!”“那晚饭呢?”“晚饭也免了。”“怎么了?”玛尔塔感到莫名其妙地问道。“不吃了,玛尔塔,他从此不再吃饭了,这个家里的人都不再吃饭了。里登布洛克教授要大家都不吃不喝,直到他把一个根本就无法破译的密码解开为止。”“上帝啊!这么说我们全都得饿死?”

我没敢回答,因为照我叔叔的那种执拗的古怪脾气,我们大家全都避不开这一厄运。

老女仆这下子真的有点害怕了,只见她唉声叹气地走回厨房去了。

此刻,我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我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想去找格劳班,把这事告诉她。可我怎么能走开呢?万一他要找我呢?他随时都可能回来的,他是一定要解开这个连俄狄浦斯都解不开的谜的。他若找我,我又不在,那麻烦就大了。

因此,还是老实待着吧。正好,贝藏松的一位矿物学家曾送给我们一些他所收藏的石英晶石,需要加以分类,贴上标签,然后将这些中空的、闪耀着小块水晶的石头存放到玻璃橱里去。

说实在的,这个分类工作我并不太感兴趣。不知怎么搞的,我心里仍旧念念不忘那封古老的密码信。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有一种不祥之感存在着。我预感到有大的灾祸将要发生。

大约一小时光景,我已把晶石全部整理完毕。于是,我便仰躺在乌德勒支绒扶手椅上,双臂垂着。我点燃我那又长又弯的烟斗。烟斗锅上雕有一仙女,横卧在那儿,我看着她被烟熏黑,心中乐滋滋的。其间,我不时地侧耳细听,看看楼梯上有没有声音传来。但是没有。我叔叔现在会跑哪儿去了呢?我脑海里浮现出他在阿尔托纳美丽的林荫道上奔跑着,用手杖指指戳戳着墙壁,猛烈地抽打着野草,惊扰着休憩的天鹅……

他归来时是胜券在握还是沮丧绝望?他究竟能否揭开那个秘密?我心中一边这么寻思着,一边无意之中又拿起了我在上面写下了无法理解的字母的那张纸。我重复地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呀?”

我想把这些字母组成一些词,但却无法遂愿。我把它们两个、三个或五个、六个地拼凑在一起,但怎么也拼不出个有意义的词来。只是第十四、十五和十六个字母组合在一起,成了英文中的ice(冰),而第八十四、八十五和八十六个字母则组成了英文中的sir(先生)。另外,在密码信的第三行中,我还看到了拉丁文的rota(轮子),mutabile(可变的),ira(愤怒),nec(不),atra(残忍)等。“真是见鬼了。”我心想,“这些拉丁文词像是在证明我叔叔关于密码信所用之语言的假设是正确的。”甚至在第四行中,我还看到了luco一词,意思是“神圣的森林”。另外,在第三行中我还发现一个很像希伯来文的词tabiled,而最后一行中的mer(大海),arc(弓),mère(母亲)则完全是法文了。

我真的是头晕脑涨了!一句话里竟然出现了四种文字,真是荒唐至极!“冰”、“先生”、“愤怒”、“残忍”、“神圣的森林”、“可变的”、“母亲”、“弓”、“大海”,这些词之间有什么关联呢?把第一个词与最后一个词连在一起倒还有点意思,因为在一封用冰岛语写的密码信中,出现“冰海”一词是不足为奇的。但是,想弄明白其他内容就不容易了。

我在与一个无法解决的困难进行着斗争。我的脑袋发热发胀,眼睛里在冒火。这一百三十二个字母仿佛在我眼前飞舞着,像是一颗颗星星在跳动闪烁着,简直让我血液沸腾。

我陷入一种幻觉之中,我喘不过气来,我需要空气。我不自觉地拿起那张纸来当扇子扇着,于是乎,纸的正面和反面交替地在我眼前闪现。

在纸张快速闪动时,有一次,纸的反面突然在我眼前一闪,让我惊讶不已地看到一些完全可以清晰辨认的词,是一些拉丁文词,比如craterem(火山口)和terrestre(地球)。

我眼前突然一亮。这些词使我隐约看到了一把钥匙:我发现了密码的规律。若要读懂这封密码信,只要将那张纸翻转过来读,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的教授叔叔的聪明的假设被证实了。他对密码信所运用的语言的认定以及对字母的排列组合,完全是正确无误的!他只需稍加点东西就可以把这句拉丁文话语从头至尾地读出来,而所需的这点东西却被我无意之中发现了。

可以想象,我有多么激动!我的眼睛变得模糊,几乎看不清东西。我把那张纸摊放在桌子上。我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把其中的秘密给破解了。

我终于平息了我心中的那份激动,强逼着自己在书房里走了两圈,稳定一下情绪。然后,我便在那张宽大的扶手椅上又坐了下来。“现在读吧。”我深吸了一口气后命令自己。

我伏在桌子上,用手指指着每一个字母,顺顺当当地大声读出整个句子。

读完之后,我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啊!我仿佛被人猛地狠击了一下,傻呆呆地坐在那儿。什么?我耳朵里听到的是什么?一个人竟然胆大包天,敢于下到那里吗?……“啊!”我跳起来大呼道,“不!不!不能让叔叔知道这事!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去尝试这种探险的,那可就糟了!他是个固执的地质学家,无论如何也会去铤而走险的,而且还会把我也给带上!那我们就甭想回到世上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我心情惶恐、激动,难以描述。“不!不!绝不能让他知道!”我横下心来说,“我现在还是可以阻止这个暴躁乖戾的人得知此事的,那我就一定要瞒着他。如果他把这张纸反复地、颠来倒去地审视研究的话,他迟早会发现这个秘密的。我干脆把它给销毁掉算了!”

壁炉里尚有余烬。我不但拿起了那张纸,而且还拿起了萨克努塞姆的羊皮纸。我正焦急不安地把颤抖的手伸出去,准备将它们付之一炬,这时,书房门突然开了。叔叔回来了。五叔叔念那张羊皮纸

我赶忙将那该死的密码信放回桌上。

里登布洛克教授走进书房,似乎仍在全神贯注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他时刻都在想着那封密码信,他在外面散步时肯定在脑子里进行了仔细的思考与分析,他现在回来是要着手试验某种新的破译方案。

他坐到了扶手椅上,拿起了笔,开始写出一些类似代数的算式。

我留神地看着他那颤抖的手,注视他的每一个动作。他是否会突然发现点什么?我不知何故,也在颤抖。这好没来由呀,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且是唯一的答案了,其他的任何解译方法都是徒劳无益的。

叔叔在长长的三个小时里,一直在专心研究,头都不抬,只是一个劲儿地在纸上写呀写的,没完没了。

我很清楚,假如他能把这些字母按所有可能的次序加以排列组合的话,他肯定能读出这句话来的。可是,我同样十分清楚,单单二十个字母就可以有2,432,928,008,176,640,000种排列组合,而这句话中共有一百三十二个字母,那它的排列组合变化该有多少种啊!简直是无法计算,难以想象!

要解决这一问题,可是费时费力的,我心里不免有了一丝慰藉。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逝去,夜幕已经降临,街道的喧嚣已经止息,但我叔叔仍在伏案工作,对其他事情一概充耳不闻,连玛尔塔推门进来都没有发觉,也没听见这位老女仆说:“先生用晚餐吗?”

玛尔塔见主人没有应答,便怏怏地出去了。而我,困意已袭了上来,挺了一会儿,坚持不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而叔叔则仍然在写了画、画了写的。

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时,我发现不知疲倦、废寝忘食的叔叔仍在工作着。他双眼通红,面色苍白,头发因焦躁被手抓挠得乱蓬蓬的,而且面颊发紫,说明他与那难以破解之谜进行了多么顽强的斗争。这一夜,他费尽了多少心血,损伤了多少脑细胞!

说实在的,我都有点开始怜惜他了。无论我心里对他有多大的意见,但我渐渐地在可怜他了,难免有所动容。这个可怜的地质学家,一门心思全都用在了这封密码信上,我真怕他心中的那股火找到正当的发泄途径,会突然像火山似的爆发出来。

我只需说一句话,就足以让他那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可是,我并没这么去做。

我这也是出于好心。我之所以此时此刻闷声不响,完全是为我叔叔的利益考虑的。“不,不,”我心中反复地这么念叨着,“绝不能告诉他!他的脾气我还能不知道?让他知道了,他是非去不可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的。他的想象力十分丰富,为了做其他地质学家未曾做过的事,他是会铤而走险的。我必须守口如瓶,必须把我的发现深埋在心中。告诉他的话,无异于害死他。如果他自己能猜得出来,那就让他去猜好了,我可不愿日后因为我将他引上死亡之路而后悔莫及。”

我心里这么盘算好了之后,便在一旁袖手旁观。可是,我始料不及的是,几小时后却出现了一个意外。

玛尔塔正准备出外买菜,却发现大门落了锁,而且钥匙也不在锁上。是谁将钥匙拿走了?毫无疑问,叔叔昨晚散步回来,随手将钥匙拿走了。

他这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偶然?他是不是想让我们大家挨饿呀?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也太不像话了。这件事与玛尔塔和我毫不相干,难道也让我们跟着受罪呀?我因此而回忆起几年前的一件事来。当时,叔叔正在专心于那伟大的矿物分类工作,已经四十八小时没有吃饭了,全家人都得陪着他一块为了科学事业而忍饥挨饿,以致我这个食欲旺盛的孩子竟然被折磨得都胃痉挛了。

看来,这天的这顿午饭一定又像昨晚的晚饭一样,被免了。我豁出去了,饿了也得扛住。玛尔塔却觉得问题相当严重,不免伤心不已。而我,我觉得出不了门倒比饿饭更加地严重,原因是不言而喻的。

叔叔仍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他一心要搞个水落石出。他身在人世间,可却能不食人间烟火。

将近晌午时,我的肚子咕咕地叫得厉害,难受极了。昨天晚上,玛尔塔竟然未多留个心眼,把剩菜剩饭全都打扫光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不过,我仍旧在硬挺着,不能丢掉面子。

下午两点,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了。我的眼睛睁得老大,开始在心中嘀咕,自己对这封密码信的重要性未免过于夸大了。叔叔也未必相信它。他也许会认为这纯属荒诞之事。即使他真的想去冒险,我也能想法阻止他。何况,如果他自己最终破解了这个谜语的话,我岂不是白挨饿了?

昨晚,我对自己的这些想法还嗤之以鼻,可现在看起来,却是非常有道理的。我甚至都觉得等这么长时间简直是太没道理了,所以我决定把秘密告诉叔叔。

我正准备找个什么理由向他说明情况而又不显得很突然,这时,教授叔叔却站起身来,戴上帽子,准备出门。

怎么!他又要出去?把我们关在家里!那可不行!“叔叔。”我喊了他一声。

他像是并未听见。“里登布洛克叔叔!”我又大声地叫了一遍。“嗯?”他好像突然醒过来似的。“那钥匙怎么样了?”我问道。“钥匙?什么钥匙?大门上的钥匙?”“不是,”我大声说道,“密码信的钥匙!”

教授透过眼镜上方看着我。他显然看出我的神情有点异样,因为他在用力地抓住我的胳膊,说不出话来,光用目光在询问我。很明显,他已猜到我已有所发现了。

我点了点头。

可他又怜悯地摇了摇头,仿佛觉得我是个疯子似的。

我却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立刻闪出强烈的光芒,他更加用力地抓住我的胳膊。

面对这种场面,连最漠然的旁观者也会对我们这种无声的交流感兴趣的。我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他会兴奋得搂紧我,使我窒息。看得出来,叔叔心里十分着急,我不得不说话了:“是的,那钥匙,那谜底,我偶然……”“你说什么?”他激动无比地嚷叫道。“您瞧,”我边说边把我写过字的纸递给他,“您自己念吧。”“这有什么可念的呀!”他说着便把纸揉成了一团。“如果您从头念的话,那确实是没什么意思,但是,要是从后面念起……”

还没等我说完,叔叔便惊呼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吼了起来。他压根儿也没想到,所以脸都扭曲了。“啊!我聪明的萨克努塞姆!”他叫嚷道,“原来你是先把你的话反过来写的呀!”

他抓过那张纸,两眼模糊,激动不已地从下往上地念出这封密码信。

密码信是这么写的:

In Sneffels Yoculis craterem kemdelibat umbra Scartaris Juliiintra calendas descende,audas viator,etterrestre centrum attinges.

Kod feci.Arne Saknussemm.

这句古老怪诞的拉丁文可译为:

7月之前,斯卡尔塔里斯的影子会落在斯奈菲尔的约库尔火山口,从该火山口下去,勇敢的旅行者,可以下到地心深处。我已经到过那儿。阿尔纳·萨克努塞姆

读完之后,叔叔好似触电一般,突然跳了起来。他勇气倍增,信心十足,快乐至极。他踱来踱去,双手抱住脑袋,搬动椅子,把书堆积起来,随手抛着那些珍贵的水晶石。他这儿捶一下,那儿拍一下。最后,他终于安定下来,好像筋疲力尽了似的瘫坐在扶手椅里。“几点了?”沉默片刻之后,他问道。“3点了。”我回答说。“哦!都3点了!我好饿啊!先吃饭,然后再……”“再怎么?”“再替我准备行囊。”“什么!”我大声吼道。“你也得准备行装。”教授边往餐厅走边冷酷无情地说。六叔侄辩论

听叔叔这么一说,我不禁猛地一颤,但我立即克制住了自己,还装出无所谓的神气来。我知道,只有用科学论据才能阻止教授叔叔的疯狂举动,而这样的论据多得是,而且能非常有力地证明这种探险之旅是不可能的。到地球中心去!疯狂至极的想法!不过,我得先去吃饭,然后找机会与他辩论。

叔叔见餐桌上什么也没有,不禁诅咒连天,但问题很快便得以解决:玛尔塔获得了自由,赶紧跑向菜市场,动作麻利地便在一小时之内解决了我们的吃饭问题。

用餐时,叔叔心情愉悦,还开了一些不失学者身份的无伤大雅的玩笑。吃完饭后甜食,他以手示意我跟他去书房。

我跟随他进了书房。他在写字台的一边坐下,我便坐在了另一边。“阿克赛尔,”他语气温和地说,“你是个聪明孩子。在我绞尽脑汁,一筹莫展时,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然的话,我还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哩。这一点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孩子,你将和我一起分享我们将来一起得到的荣光。”“行,”我心中暗想,“他现在心情不错,该与他讨论一下所谓荣光的问题了。”“最重要的,”叔叔继续说道,“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事必须严格保密,知道不?学术界嫉妒我者不乏其人,他们中有不少人也想做一次这种地心探险,但必须让他们在我们之后,步我们的后尘。”“您认为真的有那么多人想冒此危险吗?”我说道。“当然有!这么大的荣誉,谁不趋之若鹜?假若这封密码信公开了,绝对会有大批大批的地质学家去追寻阿尔纳·萨克努塞姆的足迹的!”“这我可不信,叔叔,因为无法证实这封密码信的真实性。”“怎么?我们可是在那本书里发现它的呀!那本书难道还不可信?”“我相信那些话是萨克努塞姆写的,但这并不说明他真的进行过这次旅行。这张羊皮纸会不会是故弄玄虚啊?”

这最后一句话有点冒失,我刚一说就有点后悔了。教授一听便眉头紧蹙,我担心这场交谈会不欢而散。幸好,并没那么严重。严厉的教授嘴角浮出一丝笑容,回答道:“这一点我们以后会知晓的。”“啊!”我有点沉不住气了,“请您允许我把自己对这封密码信的所有不同意见说出来。”“你说吧,孩子,没关系的,你完全有发表意见的自由。从今往后,你不再被看作是我的侄儿,而是我的同事了,你就说吧。”“那好。我首先要知道约库尔、斯奈菲尔和斯卡尔塔里斯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词我还从未听到过。”“是这样。最近嘛,我在莱比锡的一位朋友奥古斯特·彼德曼送了我一张地图,真的是太有用了。你去把书橱第二栏第四格z字头的第三本地图册拿来给我。”

我站起身来,准确地找到了叔叔所说的那个地图。他打开地图说:“这是安德森绘制的,是冰岛最好的地图之一,我想它可以解答你的疑问。”

我俯下身子来看地图。“你瞧这座由火山构成的岛屿,”教授解释道,“要注意,这些火山都被称为约库尔。在冰岛语中,约库尔意为‘冰川’。由于冰岛系高纬度,那儿的火山爆发时都必须穿过冰层,因此岛上的火山全都被称作‘约库尔’了。”“那斯奈菲尔又是什么呢?”我又问道。

我还以为这个问题叔叔回答不出,可是我猜错了,他继续说道:“你看冰岛西海岸这一带。你找到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了吗?找到了?很好。在受到海水侵蚀的海岸线上,有着无数的峡湾,你顺着它们往上看去,注意北纬六十五度下面一点点的地方。你看到了什么?”“一座半岛,宛如一根没有肉的骨头,顶端好似一块巨大的膝盖骨。”“你比喻得非常恰当,孩子。那你在这块‘膝盖骨’上又看到了什么呀?”“看到一座好像是伸入大海的山。”“对!那就是斯奈菲尔。”“斯奈菲尔?”“对,就是它。此山高约五千英尺,是冰岛最著名的山峰之一。如果通过它的火山口走进地心的话,那它就会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山了。”“这是不可能的!”我耸了耸肩,大声反驳道。“不可能?”里登布洛克教授厉声问道,“怎么不可能?”“因为火山口肯定堵满熔岩,所以嘛……”“它要是一座死火山呢?”“死火山?”“是呀。目前地球表面处于活动状态的火山一共只有三百来座。而大量的火山都是死火山。斯奈菲尔就是死火山。自有历史记载以来,它就只喷发过一次,是在1229年。此后,它就没再喷发过。”

叔叔言之凿凿,我无言以对。于是,我不得不转换话题,提及密码信的其他疑点。“那斯卡尔塔里斯又是什么意思呀?”我又问道,“它同7月又有什么关系呢?”

叔叔思考片刻。我刚觉得又有点希望,可他又立即回答我道:“你所提的疑点,对我来说却是一种启发。这说明萨克努塞姆希望以一种巧妙的方式把他的发现告诉我们。斯奈菲尔由好几个火山口组成,因此就必须指明其中的哪一个火山口是可以通往地心的。那位聪明的冰岛人通过观察发现,6月底,快到7月时,这座山的一座山峰斯卡尔塔里斯的阴影会落在那个火山口上,于是他便把这一点写进了密码信里。他的这一提示难道不是最巧妙又最准确无误的吗?这么一来,当我们到达斯奈菲尔山顶的时候,就无须在选择走哪一条路上颇费踌躇了。”

总而言之,我的所有疑点都被叔叔一一解答清楚了。我知道,再想以这张古旧的羊皮纸上的内容去难倒他,已是不可能的了。因此,我不再从这个方面去说服他,而是提出了一些学术方面的不同意见,我觉得这些意见还是颇具说服力的。“嗯,我不得不同意您所说的,”我说道,“萨克努塞姆所说的话明白无误。而且,我也承认密码信之真实可靠。这位学者确实到过斯奈菲尔火山的底部;他也真的是看到过斯卡尔塔里斯的阴影在快到7月时落在火山口的边缘;他的确是从当时的传说中听到过该火山口可以通往地心。不过,他本人是否真的到过地心?到了地心之后是否真的能够活着上来?这我就觉得不可能了,而且绝对不可能!”“为什么绝对不可能?”叔叔语带嘲讽地反问道。“因为按照所有的科学理论,这种事情都是绝无可能的。”“是吗?所有的科学理论都证明了这一点?啊!可恶的理论!真够捣乱的!”

我知道他是在揶揄我,但我仍旧继续说道:“是的。众所周知,从地球表面往下,每下去七十英尺,温度就上升一摄氏度。如果温度与深度的这种比例恒定不变的话,那么,地球半径为三千七百五十英里,地心温度则高达二十多万度。因此,地球内部的一切物质都是以炽热的气体形式存在着,哪怕是金属、黄金、白银以及各种坚硬岩石,都抗拒不了这么高的温度。所以我倒是想问一问,跑到这种地方去,可能吗?”“你是害怕自己被烧化了?”“您自己回答好了。”我没好气地顶了叔叔一句。“好,我就来回答你好了,”里登布洛克教授神情傲岸地回答道,“你同所有的人一样,都不清楚地球内部的情况,因为我们只不过了解了地球半径千分之十二的情况,以下的地方就不甚了了了。可是,我们知道,科学理论是在不断地被完善,而又不断地被打破的。在傅立叶之前,人们不是一直深信星际空间的温度是在不断地递减吗?可我们今天却知道,宇宙间最低的温度不会低于零下四十到五十度。因此,地球内部的温度难道不也会如此吗?到达一定的深度之后,温度也会达到一个极限的,不会继续攀升,致使最耐热的金属都会被熔化掉。”

叔叔已经把问题引入假设的领域了,那我还怎么说呢?“我告诉你,有一些名副其实的学者,包括布瓦松,都已经证明,如果地球内部真的存在二十万度的高温的话,被熔化的物质所产生的炽热气体就会具有一股地壳无法抵御的力量,那么地壳就必然会像锅炉的外壳那样,因蒸汽的作用而爆炸的。”“这只不过是布瓦松的看法而已,叔叔。”“是呀,但是其他著名的地质学家也持有同样看法,认为地球内部并不是由气体或水构成的,更不是由我们所知道的沉重的大石块组成的,否则地球的重量就要比现在轻两倍了。”“哼!数字是可以让人随心所欲地去想证明什么就证明什么的。”“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孩子?自地球诞生之日起至今,火山的数量不是一直在减少吗?由此,不是足可以证明,如果地球内部真的存在热量,那它也是在逐渐减弱的吗?”“如果您老这么假设来假设去的,那我就无法与您讨论下去了,叔叔。”“可我却必须告诉你,孩子,一些博学的学者的看法是与我一致的。你还记得1825年著名的英国化学家亨弗里·戴维对我的登门造访吗?”“那我当然记不得了,我是在他拜访之后十九年才出生的。”“亨弗里·戴维是路过汉堡时前来拜访我的。我们交谈了很长时间,也曾谈到地球内部是否由液体组成的问题。可我们二人都认为这种假设是不可能成立的。我们所根据的理由是很有力的,至今为止,没有一种科学理论能驳倒它。”“什么理由?”我颇为惊讶地问道。“如果地球内部是液体的话,那这种液体就会像海洋一样受到月球引力的影响,那么,地球内部每天都得有两次潮汐。而地球在潮汐的掀动之下,会引发周期性的地震。”“可是,地球表面明显地表明它曾经燃烧过,所以可以假设地球的外壳最先得以冷却,而内部则仍蕴藏着热量。”“这么说是不对的,”叔叔回答道,“地球变热是由于表面的燃烧,而非其他原因所致。这表层地壳是由大量的金属物质——如钠和钾——所组成,而它们只要一遇到空气和水,就会燃烧起火;而雨水在逐渐深入地壳缝隙时,便会引起新的燃烧,造成爆炸和火山爆发。这就是为什么地球形成初期会有这么多的火山的缘故。”“真聪明,这种假设!”我情不自禁地叫嚷道。“这是亨弗里·戴维提出的假设,而且他用一个非常简单的实验证明了它。他用钠和钾做了一个圆球,代表地球。当他把一滴水滴在球体表面时,圆球立即膨胀、氧化,形成一个小山包。山包顶端裂开一个口,火山爆发随即发生,整个球体变热,很烫,手不敢触摸。”

说心里话,我已开始被教授的论据给说动了,而且,他通过自己的激情和活力使得自己的论据被描述得生动感人。“你看,阿克赛尔,”叔叔接着说道,“地质学家们对地核的状态的假设是各不相同的。关于地心存在热量的假设也没有任何证明。就我看,地心并不存在这种所谓的热量,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这一点我们以后会知道的,我们会像阿尔纳·萨克努塞姆一样去搞清楚这个问题的。”“对,我们会搞清楚的!我们会亲眼看到的,如果到了那里我们的眼睛还能看得见东西的话。”我也跟着有点兴奋地回答道。“为什么看不见东西呀?我们可以借助电现象照明,在接近地心时,甚至还可以借助大气压力所产生的光亮。”“没错,没错!”我说道,“这是很有可能的。”“当然有可能,”叔叔胜券在握地说道,“不过,此事切莫声张,必须守口如瓶,别让任何人动此念头、捷足先登!”七准备出发

这次难忘的辩论就这样结束了。我心里一直激动不已。我有点头晕目眩地走出我叔叔的书房。汉堡的马路上空气不够新鲜,因此我便朝易北河畔的蒸汽渡轮码头走去。该渡轮是连接汉堡市和哈尔堡的铁路的。

我真的相信了刚才所听到的一切了?我是不是被里登布洛克教授的精神所感染了?他去地心探险的决心是真的吗?我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是出自一个疯人的胡言乱语,还是一个伟大天才的科学论断?凡此种种,哪些是真实可靠的,哪些是虚假错误的?

我在成百上千种彼此矛盾的假设中间游移着,始终得不出一个结论来。

不过,我记得自己已经被说服了呀,怎么现在却有点动摇了呢?我真希望现在立即出发去探险,免得夜长梦多、思前想后的。是呀,我当时就准备好行囊的话,也就不会这么游移不定了。

但是,一小时之后,说实在的,我已经再没有丝毫的激动了,我已经完全摆脱了,仿佛从地心深处回到了地球表面上来。“荒谬至极!”我叫嚷道,“莫名其妙!毫无意义!他不应该对一个颇有理智的男孩提出这么一个不严肃的建议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我做了个噩梦。”

我正沿着易北河畔走着,绕到了城市的另一边。顺着码头走了一段之后,我走到了通往阿尔托纳的公路上。有一种预感一直在支配着我,它很快便得到了证实:我看到我亲爱的格劳班正迈着轻盈的步子,神情专注地向着汉堡走来。“格劳班!”我老远瞧见她便大声喊道。

格劳班听见有人在马路上这么老远地在喊她,不禁一惊,停下了脚步。

我三步两跨地奔到了她的身边。“阿克赛尔!”她惊讶地叫嚷道,“啊!你是来接我的!一定是的,对吧?”

她看了我片刻,发觉我显得有些焦虑不安。“你怎么了?”她抓住我的手问道。“是这么回事,格劳班!”我大声说道。

我只说了几句,美丽的维尔兰少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我并不知道她的心是否像我的心一样在剧烈跳动着,但她那被我紧握着的纤纤玉手却并没有颤抖。我们默然无语地一起走了百十来步。“阿克赛尔!”她终于开口叫我。“我的格劳班!”“这将是一次奇妙的旅程。”

听她这么一说,我惊异万分。“是的,阿克赛尔,你可别辜负你这个科学家的侄儿的称谓。一个人能做出一件别人做不出的大事来,那是很了不起的。”“什么!格劳班,你不反对我去做这样一次探险?”“不反对,亲爱的阿克赛尔。如果你和你叔叔不嫌我这个女孩子是个累赘的话,我非常乐意与你们一同前往。”“此话当真?”“说话算话!”

啊!女子的心好难揣摩啊!你们或者是最胆怯的人,或者是最有勇气的人!你们考虑问题从不从理智出发。格劳班是在鼓励我参加这次疯狂之旅!她自己也毫不畏惧地要去冒险!她在怂恿我,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我有些惶恐,且颇惭愧。“那好,格劳班,我看看你明天是不是还会这么说。”我回答她道。“亲爱的阿克赛尔,明天我将仍会同今天一样说。”

我俩手拉着手默默地继续往前走着。白天的激动已使我感到十分疲惫。“反正,”我在寻思,“离7月还早哪,其间会出现许多意外情况的,叔叔说不定会打消他去地心探险的疯狂念头的。”

我们来到科尼斯街时,天已经黑了。我以为屋里会寂静一片,叔叔会像平时那样早早就上床就寝了,只有玛尔塔在餐厅里收拾一番后就要去休息了。

可是,我低估了叔叔的急脾气。我看见他在大声嚷嚷,挥舞着手臂向在石子路上卸货的工人发号施令。而老女仆则跟在后面忙得团团转。“快来,阿克赛尔,”叔叔一见我回来,立即冲我喊道,“你快着点,你的行李还没整理哩;我的证件也没办齐;旅行袋的钥匙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我的护腿到现在还没有送来。”

我惊呆了,话都说不利索了:“怎么!我们现在就出发?”“是呀!傻小子!你现在先去溜达一会儿,别待在我这儿碍事。”“我们这就走呀?”我有气无力地又重复了一句。“是的,后天早晨就出发。”

我听不下去了,赶忙逃到我的小房间里去。

毋庸置疑,叔叔肯定是利用下午的时间购置了这次地心探险的一应物品。石子路上堆满了绳梯、结绳、火把、水壶、铁钩、铁棒、十字镐,够十个人搬运的!

我艰难地熬过了一个可怕的夜晚。第二天,我早早地就被叫醒了。我本打算不理会,不去开房门的,可是,那声“亲爱的阿克赛尔”让我丧失了抵御的能力。

我开开房门,走了出来。我怀着一线希望,盼着格劳班见我一脸憔悴、苍白以及因失眠而双眼发红会心有不忍,改变初衷。“啊!我亲爱的阿克赛尔,”她见到我时说道,“我看你现在好多了,经过这一夜,你已平静下来。”“平静!”我惊讶道。

我立即冲到镜子前,一看,脸色还真的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凄惨。我简直无法相信!“阿克赛尔,”格劳班说,“我已经同我的监护人详谈了一番。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一个勇敢的学者。你可别忘了,你的血管里也流有他的血。他已经把他的计划以及为何与如何达到目的,统统地告诉了我。我敢肯定他一定会获得成功的。啊,亲爱的阿克赛尔,一个人能全身心地致力于科学多美啊!等待着里登布洛克教授及其同伴的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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