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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7 01:3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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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查尔斯·金斯莱 著,王清溪 译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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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孩子

水孩子试读:

译者序言

查理斯·金斯莱Charles Kingaley为他的四个儿子各写了一篇故事或者一本童话。那时,当他的幼子三岁的时候,他一天想起:“罗赛、马立斯、玛丽各人都有一本童话,独这小孩子还没有。”于是他沉思了一会儿,不到半小时,小汤姆的故事就构成了,就把他写作的“水孩”作为

第一章

。全书八章写成的时间极短,但未出版。书中不时出现“我的小孩子”的一个短句,应当对读者说明,这本童话式完全为一个小孩子写的。全书活泼,动情,生趣,充满了欢笑与悲伤,是金斯莱给他的孩子们所写的最杰出的一本童话。

在本版预备付印时,编者仅删削了不必要的几段,使它成为一本最动人、最美妙的童话——作为孩子自修的读本,固无不可;作为全班的校本也很适宜。被删去的几段,好在都是无关重要的,毋须片言只字,以弥补其漏隙;同时在读者看来,汤姆的故事并不受丝毫的影响。第一章

从前有一个通烟囱的小孩,名字叫做汤姆。这名字很普通,你从前也听到过的,所以很容易让人记住。他住在北国(注一)中的一个大市镇里,那里有许多烟囱要通扫;所以汤姆可以为他的主人赚许多钱。他不能读书,也不会写字,而且也不注意这些读书写字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洗过澡,因为所住的尽头巷没有水。他从来没有学过祈祷,除去你(注二)没有听到过的卑鄙龌龊的话之外,他也从来没有听到过上帝或基督的福音这种坏话。如果他从没有听到过的话,那是很好的。他的日子一半是哭,一半是笑。当他爬上黑暗的烟囱,摩擦着可怜的膝盖和肿痛的两肘的时候,他哭了;当烟尘落在眼里的时候,他哭了,这在一星期中天天遇到的;当主人殴打他的时候,他也哭了,这在一星期中也天天受到的;当他饥饿的时候,他也哭了,这也是一星期中天天遇到的。还有一半日子,他是嬉笑着,是当他和别的孩子在一起掷铜子,或者在廊柱间做跳背游戏的时候,或者当马匹跑过,对着马腿丢石子的时候;若在旁边有一堵墙壁可以躲匿,那就非常好玩了。至于通烟囱、挨饿、受打,他都当作必然之事,像雨、雪、雷一样,勇敢地站着,用背去迎受,直至完了为止,恰如他的老驴子在大雹之下所忍受的一样。那时他摇摇两耳,得意洋洋;而且想到快乐的日子终将到来,他长大了做一个扫烟囱的主人,拿着一瓶啤酒和一只长烟斗,坐在酒店里,赌牌要用银币做输赢,穿起假丝绒的衣服和长靴,而且养了一只灰耳朵的白猎犬,将它的几只小狗放在衣袋里,这样俨如一个大人。他要尽他所能地招收学徒——一个、二个、三个。他要怎样地威吓他们,殴打他们,就如他的主人对待他一样,而且差遣他们把烟尘抬回家来,同时他却骑在驴子上,在他们前面跑,嘴里衔着烟斗,纽扣孔里插了一朵花,像一个国王在军队前面一样威风。是的,有许多好的机会将会到来。于是当主人给他喝一口残余的酒的时候,汤姆就要算全镇里最得意的孩子了。

一天,有一个伶俐的马夫骑马来到汤姆住的尽头巷来。汤姆正躲在墙后,举起半块砖头,要对准他的马腿掷去,就像那村中“欢迎”来宾的规矩一样。但这马夫看见他,连忙招呼问他:“通烟囱的格勒姆斯先生住在哪里?”要知道格勒姆斯先生是汤姆自己的主人,但汤姆是一个善于营业的、对待顾客非常有礼貌的孩子,所以他悄悄地把那半块砖头放在墙后,跑上前去领命。

格勒姆斯先生预备在第二天早晨到约翰·哈沙佛老爷的府上去,因为原来给他通烟囱的人,被拘进牢狱里去了。而烟囱正需要通扫,于是马夫骑着马赶来了,但并没有给汤姆一个机会,去问一问那通烟囱的到牢狱里去做什么。这在汤姆看来是一件有趣的事,因他自己曾到过牢狱里一两次,并且,这马夫看来很整洁,洁净的、红扑扑的圆脸,戴着一条很时髦的胸针,因此汤姆对于他的样子,怒而嫌恶,而且觉得他很骄傲,别人拿钱做漂亮的衣服给他穿,而他却盛气凌人。他跑到墙后,终于抬起那半块砖头,却没有掷,想起他是照顾生意来的,于是立刻悬起了免战牌。

主人对于新顾客的到来非常高兴,竟顺手将汤姆推了个跟头。为了第二天早晨能准时起来,主人当夜比平时多喝了好多酒,因为一个人醒来的头愈痛,他起来呼吸新鲜空气时也愈快乐。果然他在第二天清晨四点钟就起来了,他又把汤姆推了个跟头,教训他(如同少年人往往在训育室里所受到的教训一样)在那天必须做一个格外好的孩子。好像他们到一个大家庭去,若能够使人家满意,定可以得到一笔很好的生意。

汤姆也这样想,就是不推他,他也会好好地去做。因哈沙佛府第(他从未看见过的)是地球上一切地方中最奇异的地方,而约翰老爷(他已看见过,被他关过两次牢狱)是地球上一切人类中最可怕的人。

哈沙佛府第,就是在富饶的北国中,也要算一个大地方:一幢极大的屋宇,甚至在那次工人暴动中(注三),汤姆还记着呢,公爵惠林登率领一万大兵和大炮,轻松地镇压下去;辟有充满麋鹿的园囿,汤姆觉得那些麋鹿是惯吃小孩的怪物;有数十里山禽水族的藏蓄所,格勒姆斯先生和做苦力的孩子不时到里面去偷捉,有时候汤姆看见山鸡,就寻思着它们的滋味不知究竟怎样;有广大的蛙鱼河,格勒姆斯先生和他的朋友们,喜欢在河里私下偷捕,但必须涉入冷水中,因此他们最终兴致不大了。总之,哈沙佛是一所巍巍的府第,约翰老爷是一位赫赫的老人。就是格勒姆斯先生也尊敬他,因他不光能把格勒姆斯先生在每星期应受责罚的时候,送到牢监里关了一两次;不光掌握了几十里内外一切田亩;不光是一位欢乐、忠厚、明达而常常豢养着一群猎犬的老爷,对于邻舍们尽他应尽的义务,对于自己取他应取的东西。并且,更甚的,他的体重足足有两百多磅,他的腰围究竟有多少尺,从来没有人能知道,稍稍用一点力,就可以把格勒姆斯先生压扁了,在那里四周能像这样做的人实在很少。亲爱的小孩子!(注四)他这样做,是不对的,一个人能够做而且做极喜欢的事情,有很多是不对的。所以格勒姆斯先生骑过市镇的时候,对他脱帽致敬,而且称呼他“壮汉”,对比他年轻的女儿们称呼“美姑娘”(这两种称呼是北国中尊贵的赞语),他以为这样可以博得他们的欢心,就不谴责他私捕约翰老爷的山鸡了。

现在我敢说,你绝不肯在仲夏的早晨三点钟就起身了。有些人那时候起来是要去捉蛙鱼;有的是要爬阿尔卑斯山;还有许多是同汤姆一样的,必须得起来。我实话对你说,在仲夏早晨三点钟的时候,是一切三百六十五日中和一切二十四小时中最爽快的时候,人们在那时候不肯起来,我实在莫明其妙,除非他们都是决意去摧残自己的神经和容颜,把日里可做的事情都放到夜里去做。但汤姆在七点钟就睡了——那时他的主人往酒店里去了——睡得如同死猪一样;因这个缘故,他变成像雄鸡一样鲁莽(他常常很早起来,唤醒婢女们),当他预备起床,恰恰是阔绰的少爷和小姐们正在预备就寝的时候。

于是他和他的主人动身了,格勒姆斯骑着驴子在前面走,汤姆背了扫帚在后面跟着;出了巷口,走上大街,经过关上了的百叶窗和睡眼朦胧的疲乏的警士,看见屋顶在黑暗的曙光中现出灰色的光彩。

他们走过矿工的村庄,一切都屏息着,沉静着,然后经过栅栏门。最后他们到了真正的旷野,沿着黑铁渣筑成的墙壁中间,在暗而脏的道路上踯躅着,除了远处开矿的引擎的呻吟声和撞击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不久道路出现白色,墙垣亦然,墙脚上的长草和美丽的花沾满露水。等他们听不到引擎的呻吟声,却听到一只天鹅在空中高高地唱着早祷之歌,而黄莺在芦苇中宛转,犹如它终夜歌唱着一般。

万籁无声,年老的地球夫人还熟睡着,并且像许多可爱的人们一样,她好似熟睡比清醒更为有趣。大榆树在金绿色的草原中高高地睡着,母牛睡在树底下。不但如此,在周围的几片白云也同样酣睡着,显出非常疲惫的样子,俯卧在地面上休息。长的、白的碎片和条纹,散布在榆树的枝条中和沿着溪边的柏树梢头上,等待太阳出来命令它们起来,在皎洁的蔚蓝色的天空中,从事日常工作。

他们向前走去;汤姆望了而又望,因他从没有到过这样远的乡下,而且想跳过墙门去探毛莨花和在篱笆中找寻鸟巢;但格勒姆斯先生是一个商人,不允许他有这种举动。

他们不久就追上了一个贫苦的爱尔兰女人,她背上背着一个包裹,艰难地走着。她的头上披着一条灰色围巾,身上围着一条深红色的围裙,于是你可以断定她是从格耳威来的。她光着脚跛行,就像是因疲乏而脚痛;但她却是一个高挑而美丽的女子,生着闪烁的灰色眼睛,密层层的黑发披在她的两颊上。她引起格勒姆斯先生的妄想。他走到跟她并肩的时候,喊她:“这条路,对于你这样袅娜的脚,实在是难行的呀。好姑娘,你肯骑在我的驴子后面么?”

或许不喜欢格勒姆斯先生的注视和说话,她沉静地回答:“不要,谢谢你;我要在这里和你的小弟弟走得快一些。”“你不要客气。”格勒姆斯先生狠狠地说,继续吸着烟。

因此她走在汤姆的旁边,跟他说话,而且问他住在哪里,知道些什么东西,和一切关于他的事情。这样的交流,使汤姆感到自己从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爱说话的女人。最后,她问他做祈祷没有,当他告诉她“不知道祈祷”的时候,她似乎有些忧闷的样子。

然后他问她住在哪里,她说住在遥远的海滨。汤姆问她海是怎样的。她告诉他,在冬夜里,那海水在岩石间是怎样的奔流而怒号,在明亮的夏日中它是怎样的宁静,给孩子们洗澡而嬉戏,并且还有许多故事,竟至使汤姆满心期望着,要去看一看那海洋,而且也在其中洗澡。

后来走到山脚下,来到一条泉水旁边。这是一条真正的北国石灰泉,同西西里或希腊的泉水一样,古时的异教徒幻想着水妖们在炎热的夏日中在那里纳凉,同时牧童们从灌木丛的后面窥望她们。从石灰岩底下低矮的岩穴中,大泉水镇静地、沸涌地、潺潺地流出来,如此皎洁,甚至你不能说出何处是水面和空气相接的地方。它在蓝色的风吕草、黄金色的球形花、野覆盆子和带着雪似的垂花的樱桃树中,向路下奔流下去,变成一条大溪,力量足以转动磨轮。

格勒姆斯在那里驻足观看,汤姆也注视着。汤姆猜疑有没有什么东西住在那黑暗的洞中,夜里出来在草原中飞翔。格勒姆斯一点也不惊愕。他一言不发地下了驴子,跨过低低的路墙,跪下去,用他丑陋的脑袋浸在泉水中,把泉水弄脏了。

汤姆尽力地探摘花朵。爱尔兰女人在帮助他,教他怎样把花朵捆扎起来,扎成一束美丽的花球。但他看见格勒姆斯真的在洗脸,就十分惊异地停住了;当格勒姆斯说洗好了,甩干两耳时,他说:“怎样了?先生!我以前从没有看见你这样洗过。”“大约不再洗了吧。我这样说,并不是为清洁,不过凉爽一下罢了。像掘煤炭的脏孩子一样,每个星期洗一次脸,我会羞耻的。”“我希望浸一下我的脑袋,”可怜的汤姆说:“这一定同浸在市镇里的抽水器下面一样有趣,并且这里还没有役吏来驱逐孩子。”“你起来吧,”格勒姆斯说:“你要做什么呀?你昨夜又没有像我一样喝了半加伦的啤酒。”“我不理你。”顽皮的汤姆说,跑到溪边去洗他的脸。

格勒姆斯十分震怒,因这个女子喜欢汤姆而不和他交好,所以他一面凶狠地说着,一面冲到汤姆面前,把他一把扯起,打他。汤姆习惯了挨打,他的头平平安安地钻在格勒姆斯先生的脚跨下,努力去踢他的两胫。“你自己不羞耻么?沙漠司·格勒姆斯!”爱尔兰女人俯在墙上喊着。

格勒姆斯向上一看,很奇怪她知道他的姓名,但他所回答的是“有什么,从来没有什么羞耻的。”仍继续打汤姆。“对呀。倘若你有羞耻心,就早已悔改,回到凡台耳去了。”“你对凡台耳知道些什么呀?”格勒姆斯叫着,但他停住了打汤姆。“我知道凡台耳,并且知道你。例如三年前马丁来司宴(注五)的夜里,在亚耳特莫耳森林中所发生的事,我也知道。”“你知道么?”格勒姆斯喊着,丢开汤姆,跳过墙来站在那女人的面前。汤姆以为他去打她,但她却异常凶狠地注视着他的脸孔。“当然,我在那里的。”爱尔兰女人镇静地说。“照这么来说,你并不是爱尔兰女人了。”格勒姆斯说了许多坏话之后说道。“不要管我是谁。我总看见我所看见的事,但以后你若再打这孩子,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格勒姆斯似乎十分害怕,骑上驴子再没有说一句话。“且慢!”爱尔兰女人说:“我还有一句话要对你们两人说,因为你们两人最终还要看见我的。若有愿意洁净的,他们就会洁净;若有愿意污秽的,他们就会污秽。记住!”

她转过身来,穿过栅门走入草原中。格勒姆斯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好像失了知觉一样。过一会之后,他又追着她,喊着:“你回来!”但当他跑到草原中,那女人已经不见了。“她藏起来了么?那里并没有藏匿的地方。”格勒姆斯向四面探望。汤姆也探望着,因为他对于她的突然隐没,也同格勒姆斯一样的奇怪;但任凭你何处搜寻,她已不在那里了。

格勒姆斯重新回来,简直像木头一样静默,因为他有点惊骇了,于是跨上他的驴子,又装上一管烟吸着往前走,让汤姆慢慢地在后面跟着。

现在他们走了三英里多路,到约翰老爷的府第大门了。

这府第极宏大,铁门和门柱也极大,每根柱子的顶上雕着一个可怕的妖怪,生着牙齿、两只角和一条尾巴,这尾巴是约翰老爷祖宗的胄翎,在罗赛司的战争中戴过,那是极有智虑的人们所戴的东西,凡一切敌人看见他们就要奔避逃命。

格勒姆斯在门上按了门铃,随即一个守门者把门开了。“我是奉命等候你的。”他说:“现在请你从这条甬道进去,当你回来时,不要让我在你身上找出一只野兔或家兔来。我告诉你,我要仔细搜查的。”“倘若它在口袋里,那是没关系的呀。”格勒姆斯说,并且因此笑起来;守门者也笑着说道:“若是这样,那我最好和你一同走进大厅。”“我想你最好如此。留心你的事务,是你的职责,朋友!并不关我什么的呀。”

于是守门者和他们一同进去,他和格勒姆斯沿路谈着,兴致勃勃,使得汤姆惊疑起来。他不知道一个守门者从外边跑到里面就是一个偷取鱼鸟的人,而偷取鱼鸟的人从里边跑到外面来就是守门者。

他们走上一条大菩提树的甬道,足足有一英里长,在菩提树的树干之间,汤姆颤抖地窥见睡鹿的角从凤尾草丛中露出来。汤姆从未看见过这样高大的树木,他仰起头来一看,幻想着那碧蓝的天空,是俯倚在它们的梢头上的。但他被怪异的嗡嗡声困扰着,这声音一路随在他们的后面,十分令人困惑。最后,他大胆地问那守门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很有礼貌地说,而且称呼他“老爷”,因为比较怕他,但这样却引起守门者的好感,便告诉他,那些围绕在菩提树花四周的,是蜜蜂。“什么是蜜蜂呀?”汤姆问。“酿蜜的东西。”“什么是蜜呀?”汤姆又问。“不要多问!”格勒姆斯说。“让这个孩子问好了,”守门者说:“他是一个有礼貌的小孩子,倘若他和你再长住下去,就越发有礼貌了。”

格勒姆斯笑起来,因他把这个当作赞美的话。“我愿做一个守门者,”汤姆说:“住在这样美丽的地方,而且穿起绿色丝绒的衣服,纽扣上挂了一只真的狗笛,像你一样。”

守门者笑了,他实在是一个仁善的人。“有时候,孩子!好的让它好,而坏的也随它去好了。你的生命,无论如何,比我更安全——唉,格勒姆斯先生,是不是呀?”

格勒姆斯又笑了,于是两个大人开始低声谈话,但汤姆能够听出来,这是关系几件盗取鱼鸟的争斗的事;而后来格勒姆斯暴怒地说:“你有什么攻击我的事么?”“现在没有。”“那么不要来问我什么,直到有的时候再说,因为我是一个懂得自重的人。”

于是,他们两人又一齐笑起来,而且以为是一件很好的玩意。

这时候,他们走到前门的大铁门前。汤姆从门口凝视着蕊香和杜鹃花,这些都已盛开了,再望着屋宇而惊疑着:这里面有多少烟囱?这房屋造好有多少年了?造这房屋的人名字叫什么?这样大数目的钱是否由他营业得来的呀?

这一切问题是非常难回答的,因哈沙佛府第是在九十个不同的时期中和十九种不同的式样造成的,看来好像什么人用各种异样的形式造成一条全街的房屋,然后用一只羹匙把它们拌乱在一起似的。

汤姆和他的主人没有从大门走进,因为只有做过公爵或主教的才有资格走的。他们绕过后路(绕过来时一条很长的路),从一条小小的后门进去,那里畚灰的孩子,打着一连串的呵欠,让他们进来。一个女管家在走廊中迎着他们,她穿着一件印花布长衣,因花样相同,汤姆看错了,当成我的女人了。她严厉地命令格勒姆斯:“你要当心这样,你要当心那样!”好像是他正爬上烟囱,并不是汤姆。格勒姆斯听了,嘴里时时刻刻说着:“你要当心着!你小乞儿呀!”汤姆小心翼翼地应着,无论如何他尽力留心着。此后那女管家领着他们到一间完全是棕色纸糊起来的大房间中,大声呵斥着吩咐他们动手做事。于是在呜咽了一两声和被主人踢了一脚之后,汤姆走进炉栅,爬上烟囱。同时在室内有一个看守器具的女仆,格勒姆斯壮着胆子调戏她,却没怎么收到搭理。

我们不知道汤姆通了多少烟囱,不过通到后来,他已经是精疲力竭而又昏乱了。这些烟囱和市镇里的不同,可是这些(你只要爬上它们的顶上一看,恐怕你就不欢喜干了),你在乡间的古式房子中还可以看得到——大而弯曲的烟囱,弯了又弯,直到它们互相错杂着。因此,汤姆很容易地在其中迷乱了。虽然在黑漆漆的黑暗中,他不十分介心,因他在烟囱里的时间比住在家里的时间还多,恰如田鼠在地下一样。但下来以后,他以为是原来的烟囱,哪知下错了,只见自己站在一间房里火炉旁边的毡毯上。这房间的形状,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汤姆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房间,从来没有到过绅士们的房内。他只在扫烟囱时,当地毯卷起,帷幕放下,用具杂乱地挤集在包布的下面,图画用饭兜和尘罩罩着的时候看过。他常凝思着,若这一切东西都布置起来,预备闲坐,那房间是怎样的。现在他看见了,他想,这种样子真是非常有趣的。

房间完全是用白色装饰起来——白的窗帷、白的帐子、白的器具和白的墙壁,只有几条玫瑰色的直线疏疏地散布着。地毡上满是美丽的小花朵,墙壁上挂着图画,装在镀金的镜架里,这是最使汤姆喜欢的。有姑娘和阔人的图画,有马和狗的图画。马是他欢喜的;可是狗,他不甚介意,因其中没有一只猛犬,就是猎狐的犬也没有。

但引起他的幻想最深的是两幅画。一幅是一个穿着长袍子的男子,四周围绕了许多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他用两手放在孩子们的头上。他想这是一幅很有趣的图画,却挂在一位姑娘的房里——他从各处所放的衣服看来,这明显是一位姑娘的房间。另一幅是个男子钉在十字架上,这使他异常惊骇。他回想起来,好像他在一家商店的橱窗中看见过的。但它为什么挂在这里呢?“可怜的人呀,”汤姆想:“他看来是如此温良而沉静。但那个姑娘为什么要把这种悲惨的图画挂在房中呢?或许这是她的亲戚吧,他在异邦中被野蛮人杀害了,她保存这幅图画以作纪念啊!”汤姆感到忧闷而恐惧,于是转过头来看别的东西。

他所看到的第二样是一座梳妆台,这又使他思索起来。梳妆台的上面放着水瓶、脸盆、肥皂、刷子、手巾,并且还有一只盛满清水的大浴盆——怎么要用这么多东西来洗濯呀!“她必定是一个脏的不堪的姑娘,”汤姆想:“照我主人的规例,只要尽量擦抹就是了。她必定又是很狡猾的东西,在洗后,把污腻的东西,巧妙地放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在房子的四周我看不出一点污物来,就是手巾上也没有半点积尘。”

以后,望着卧床,他看见了那污秽的姑娘,惊讶地呆了。

在雪白的被下,在雪白的枕上,睡着一个汤姆见所未见的极美丽的小女孩。她的两颊差不多和枕头一样白,她的头发如金丝一般披散在床上。她的年纪和汤姆不相上下,或者比他大一两岁;但汤姆是想不到的。他只想着她的娇柔的皮肤和黄金色的头发,而且怀疑她是不是一个活人,或者还是一个他在商店中见过的蜡制的娃娃。但他看见她呼吸,他才确定她是有生命的,于是站着凝视她,好像她是从天上降下来的天使一样。“不对,她不会弄脏的,她绝对不会弄脏的。”汤姆自己想。接着他又想道:“所有人洗澡之后都像这样的么?”他看着自己的手腕,试试去擦去烟尘,并且疑思着它会不会擦去。“倘若我的生活完全和她一样,我当然要比她更美丽了。”

转过头一望,他忽然看见一个小的、丑陋的、黑的而且褴褛的形状站在他的旁边,两眼泪汪汪的,白的牙齿狞露出来。他愤怒地转过身子对着他。这样一个小的黑猢狲在这芬芳的年轻姑娘房内做什么呢?看啊,这是他自己映在一面大镜子里,这种形状,汤姆在过去哪里恰见到的。

汤姆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是龌龊的,于是因羞怒而流泪,想重新回去潜匿在烟囱里,但他踏翻了火炉的铁门,火炉的一切用具都掉下来了,发出的声音,犹如一万只马口铁罐子,聚在一万只疯犬的尾巴上一样。

雪白的小女孩从床上跳起来,一见到汤姆,就尖锐地喊叫着,声音像孔雀一样。从隔房冲出一个肥胖的老乳母,看到汤姆,就觉得他是来偷窃、抢掠、捣毁和放火的。当汤姆正要盖上那块铁门的时候,她迅捷地冲到他的前面,一把抓住他的短衣。

但她没有捉住他。汤姆被警察抓过许多次,都是脱手逃走了的,并且,若他被这样笨拙的老妇人捉住,他在他的朋友面前不是要羞死的么?所以他从那仁慈的老妇人的手下一溜,跑过房间,瞬息之间已逃出窗口去了。

他用不着跳下来,其实呢,他能很勇敢地跳着;他也不用从水管爬下来。这种爬法,是他的老把戏,从前有一次,他从一个水管爬到一座教堂的顶上(他说是取鸦蛋但警察说他是偷铅器),当他在屋顶上被看见之后,一直坐在那里。直至太阳太晒了,他才从一条别的管子上爬下来,让警察们空车回到警察所里去吃午餐。

窗口下面只有一棵树,散布着大的叶子和几乎与他的头颅一样大的芬芳的百花。我想这一定是木兰花,但汤姆一点也不知道,而且也不在意,因他像猫一样从树上爬下来跑了。穿过花园的草地,跳过铁栏杆,跑到花园的尽头,直向树林里去了,留那老乳母在窗边呼喊着:“杀人呀!放火呀!”

年少的园丁正在刈草,看见汤姆就丢掉他的镰刀,却误触在腿上,把脚经割开了。因此,他须在床上休息一个星期;但在急忙中他并没有觉得,只顾追赶可怜的汤姆。制牛酪的女仆提着一只盛满乳酪的罐子,听到声音,忽然绊倒,身子压在乳罐的上面,把所有的乳酪都倒翻了;但她仍爬起来追赶汤姆。一个马夫在马栅里洗刷约翰老爷的马车,跑出来,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脚跌得麻木了,足足有五分钟,但他还跑出去追着汤姆。格勒姆斯在新铺的天井中倒翻了烟尘,弄得一塌糊涂,但他也跑出去追着汤姆。那年老的管家匆匆地开了花园大门,结果他小马的下巴挂在门的钉子上,无论怎样我知道它还挂在那里,但他跳了出来追逐汤姆。那耕田的农夫,把两只马匹丢在田头上,一只马跳过篱笆把别一只连着耕犁和一切东西拖倒在水沟里,但他跑上去追逐汤姆。守门主正从捕鼠机上拿出一只黄鼠,却怕那只黄鼠逃走了,反而把自己的手指夹住。但他跳起来追在汤姆的后面,而我想起他所说的话和他的态度,若汤姆被他捉住了,我应当为他叫冤。约翰老爷从他书窗上望出来,仰望着乳母,恰巧一点灰尘从屋顶掉下来落在他的眼睛里,因此他后来不得不请医生来医治,但他仍出来追着汤姆。那爱尔兰女人也走到这家求乞(她必是从那条侧路绕过来的),但她抛开了她的包裹,也追着汤姆。只有被汤姆错看作我的女人的那个女管家没有去追,因她把头伸出窗外时,她的假发掉在花园中,她必须唤上女仆,秘密地遣她下去拾取,她受了这样的打击,所以进来未参加。

总之,在府第中,从没有听到过——就是在植物园里的几亩广阔的碎玻璃和好几顿的破花盆当中打死一只狐狸时,也没有听到过——像那天这种声音,喧嚷、嘈杂、骚动和一切毫无尊严、平安、次序的事情,那时格勒姆斯、园丁、马夫、制牛酪女仆、约翰老爷、管家、耕夫、守门者和爱尔兰女人,全部跑到花园里狂喊着:“贼子慢跑!”恰如汤姆至少偷了一千金磅价值的珠宝,放在他空空的两袋中一样。而且那些喜鹊和斑鸠也跟着汤姆痛叫着,犹如他是一只受伤将死的狐狸。

可怜的汤姆赤着小小的两脚,不住地跑上花园,像一只黑猿跑进树林里去一样。可怜的他呀!树林中哪里有大母猴来帮助他呀——一掌抓出园丁的脏腑,再一掌把牛奶棚的女仆掷到树林中,第三掌扭断约翰老爷的脖子,再用牙齿咬破守门者脑盖,好像一颗椰子或一块铺地的钻石一样容易。

但汤姆绝不想他是有父亲的,所以并不找父亲来救自己,只能靠自己提防。至于奔跑,他能够和一辆马车并着跑两英里。若有一个铜子可以得手,他能用手脚推动轮子连转十几次,这比你厉害的多了。因此追赶他的人要捉到他是困难的,而我们也希望他们最后捉不到他。

汤姆当然向树林中跑。他生平从没有到过树林中,但他很伶俐地知道可以隐匿在树林中,或爬到树上,总之,那里比在旷野中有更多的好机会。倘若这一点也不知道,那他要比耗子或者鲦鱼更愚笨了。

但是当一到树林里,他立刻感觉到这地方和想象的大不相同。他挤进一处深密的蕊香花的草丛中,就知道自己落在陷阱里了。树枝戳着他的两腿和两臂,刺在脸孔和肚子上,使他两眼紧闭着(虽然没有多大损失,可是鼻子前一码远的东西不能明明白白地看见了);当他穿过蕊香花的时候,那秣草和管草从他的头上滚下来,很憎恨地割伤他可怜的手指;齿杨条重重地鞭笞他,好像他在伊东做过一个贵人,并且满脸都受过责罚(这种笞打没有趣味,凡是勇敢的孩子都同意);而且荆棘似鲨鱼刺似的绊倒他,扯破了他的两胫,这是荆棘最欢喜干的事。“我必须离开这里,”汤姆想:“或者我将等在这里,直到有人来救我——这又是我不愿意的。”

但怎样脱离,倒是一件难事。真的,若他不是骤然用头颅撞在墙壁上,我想他未必能脱离了,只好一直留在那里,等雄的知更鸟用树枝把他掩闭起来。

现在用头撞在墙壁上是不畅快的,除非它是松软的。一切石头都用轮边向外堆叠着,一块尖角的石头触在你的两眼中间,要使你满眼看到美丽的星火。星火固然美丽;但很不幸,它们会在二十万分之半秒中就消失,而接着而来的痛苦,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所以汤姆撞伤了他的脑袋,但他是一个勇敢的孩子,毫不介意。他猜想,过了围墙外面的草丛就可完了,于是攀上墙垣,像松鼠一般跳了过去。

他到了广大的沙鸠荒地——乡民把它叫做哈沙佛荒山——芦苇、沼泽和岩石伸展着,直与天际相衔接。

现在汤姆是一个狡猾的小东西——像一只老的爱克斯摩牡鹿一样狡猾。有什么不可以呢?虽则他还只有十岁,可是他比大部分的牡鹿要出世得早,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有更多的诡计。

他同牡鹿一样知道,倘若向后退下来,他可以离开那些猎犬;所以当爬过墙后,他第一件所做的事,就是用异常灵敏的眼睛,注视他的右边,一面沿着墙下跑去,约有半英里远的路。

这时约翰老爷、守门者、管家、园丁、耕夫、制牛酪女仆和所有大叫捉贼的人,一齐在围墙旁边,向相反的方向跑过了半英里,因此,汤姆在墙外和他们相距有一英里远。听到他们的喊声在林中渐渐消失了,他对着自己快乐地呵呵笑了。

后来他来到了一座山坡,一直跑下去,然后勇敢地离开围墙向荒场跑去,因他知道和敌人中间已有一座小山隔住,可以一直上去不被他们看见了。

只有那个爱尔兰女人,看见汤姆向哪一条路跑了。她一直跑在他们的前面,既不是缓步徐行,也不是匆匆奔跑。她十分平和而且袅娜地走着,她的脚步瞬闪着,甚至你不能知道哪一只脚上前,哪一只脚落后。因此,他们互相询问,那个陌生女人是谁?因为没有更好的解释,大家都一致认为,她必定是汤姆的同党。

当她走到果木场时,他们便看不见她了。他们无可奈何,因她静静地跨过墙垣,跟在汤姆的后面,无论他跑到哪里。约翰老爷和其余的人再也不能看见她,不见了也就算了。

这时汤姆一直跑到芦苇中,经过一带荒地,恰如你生长的地方一样,不过那里到处散布着一些大岩石和小石子。他离开荒地,走上平坦的原野,浅浅地变成了起伏的小山峦,汤姆勉强走上去,百忙之中还眺望了下那新奇的风景。这对他简直是一个新世界了。

他看见了庞大的蜘蛛,它们的背上有冠冕和十字的条纹,坐在蛛网当中,看见汤姆来了,连忙拨动蛛网隐匿了。然后他看见黄灰色夹杂着绿色的蜥蜴,他还以为是要来咬他的蛇;但它们和他一样惊怕,一溜烟似的跑向芦苇中去了。然后,在一块岩石之下,他看见了很有趣的东西——一个大的、棕色而尖鼻的狐狸,尾巴上有一束白的东西垂下,四周有四五只污秽的小狐狸。这样有趣的东西,汤姆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她仰卧在地上,滚来滚去,她的腿儿、头项和尾巴在明亮的阳光之下伸展着。那小兽跃过她,在她的周围跑,咬她的掌,拖曳她的尾巴,她似乎非常得意地享受这种乐趣。但有一只自私的小兽,从群众里偷溜出来,走到近旁的一只死鸦那里,把它拖去藏匿着,尽管死鸦几乎也有他那么大小。于是他的一切小兄弟们,咬着追他,但一看见汤姆,全部跑回来。狐夫人跳起来,口里衔着一只,其余的摇摆着跟在她的后面,跑到岩石中黑暗的洞里去,这一幕就结束了。

其后,当他爬上一座岩石的峭壁上时,他却受到了一次惊吓——呼尔……普夫……普夫……啯克……啯克……踢克——好似什么东西,带着一种恐惧的声音,在他的面前掠过去。他以为地要破裂了,世界要到末日了。

当他睁开眼睛一看(因他闭得紧紧的),发现仅仅是一只老的雄沙鸠,因缺水的缘故,像亚拉伯人一样在沙滩中洗浴,当汤姆轻步走到他的前面,他就飞跃起来,带着一种同特别快车一样的声音,让他的妻和孩子去逃避,而他自己像一个老懦夫,远远地飞开叫着:“喀……鲁……呜……呜克……喀……鲁……呜……呜克——杀人呀,盗劫呀,放火呀——喀……鲁……呜……呜克……踢克——世界末日到了呀——踢克……踢克……啯克……踢克!”他常常叫唤,世界末日到临的时候,一切东西都要撞到他的鼻子尖了。但世界的末日没有到,再过去十二个“八月”也不会到的,虽然老沙鸠俨然地深信着。

如此,老沙鸠过了一点钟之后,回到他的妻子和孩子们那里,严肃地对他们说:“啯克……啯克……踢克……我的爱呀,世界末日还没有完全到来,但我老实对你们说,到后天,末日就要到来了——啯克。”可是他的妻子听得多了,不但全都知道,且明白一些。此外,她又是一家的母亲,有七只小鸠,每日要去洗浴、喂饲,这样她便成为一个很能干而且稍稍有点严酷的女人;所以她所回答的只是:”踢克……踢克……踢克——找蜘蛛去吧,找蜘蛛去吧——踢克……”

于是汤姆向前走了又走,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欢喜这广大、辽远而新奇的地方和那凉爽新鲜而抖搂精神的空气。他愈走上山顶,他的脚步也愈慢,因山地实在太难行了。没有柔软的草皮和有弹性的灌木,他却遇到扁的大块石灰岩,犹如建筑不良的侧道,而且在岩石中间有深深的罅隙,长满凤尾草。因此,他不得不从石头上一块一块地跳过去,而且有时还在石头的中间滑倒,触伤他的脚趾,虽然他的脚耐苦而强壮。但他仍继续走上去,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倘若他看见了那个在路上一同追逐过的爱尔兰女人,走过荒山,跟在他的背后,汤姆要怎样说好呢?但不知他是往后少看的缘故,还是她躲避在岩石和土墩的后面,只有她能看见他,而他总不能看见她呢?

现在他开始觉到一些饥饿了,口里也很渴。他跑了许多路,太阳又渐渐地升高了,岩石同火炉一般发热,空气在石上舞起金钱舞来,犹如在石灰窑的顶上一样,四周的一切,好似在闪耀的阳光中震动而溶化了。

但是无论哪里,他看不到一点可吃的东西,而且更少可喝的。

灌木中满是山桑子和覆盆子,但因为是初夏,它们都还在开花。至于水呢,谁能够在这石灰岩的山巅上找出来呀?有时他走过一个深黑而可吞人的地穴,一直通到地,仿佛是地下矮人的房屋的烟囱;他走过去,脚下听到流水滴滴叮叮的声音已不止一次了。他是如何热望着,下去凉一凉他可怜的焦燥的两唇呀!虽然他是勇敢的通烟囱的小孩,但是终究不敢爬下这样的烟囱。

于是,他继续向前上去,一直走到他的头被热气蒸得昏眩了,而他却以为听到教堂的钟声,在远处鸣着。“啊!”他想:“有教堂的地方必定有人家的,或者有人肯给我一些吃的和喝的东西呀。”于是他再上去找寻那所教堂,他确信很清楚地听到了钟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停住说道,一边辽望着四周:“唉,世界是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呀!”

原来如此,因他在山顶瞭望——还有什么,他不能看见呢?

在他的后背底下是哈沙佛府第和苍鬰的森林,与灿烂的鲑鱼河;在他的左边,下面是市镇和青烟绕绕的煤矿中的烟囱;远远之外,河流伸展着,流到光亮的海洋中,许多白的小斑点,那是船只,俯伏在它的胸膛里。在他的眼前施展开如同一幅地图,横卧着广大的平原、农场、村舍,在浓密的树丛中,它们一切都在他的脚下显现出来。但他却清楚地知道他们离他太遥远。至于他的石边,荒山起伏,丘陵相叠,直到他们变成苍色,消失于碧蓝的天空中。

但在那些荒山的中间,在他的脚下,他看见一些东西,决定向那里走去,因这是他所需要的地方。一处深奥、碧缘而多岩石的山谷,非常狭隘,满生着林木;可是经过了树林,在几百尺的下面,他能看到一条清洁的溪水闪耀着。呀,若他能够,只要下去走到溪边就好了!在溪边,他可以看见一座小小的茅舍和一个小小的花园,整饰着许多方地和苗床。在花园的里面,有一点细小的、红的东西移动着,没有苍蝇那么大。如果汤姆在下去看后,他才知道这是一个穿空裙的女人。啊!或许她会给他一点东西吃吧。教堂的钟声又响了,向那里走去定有村庄的。好了,没有人会知道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府第中所发生的事情了。就是约翰老爷把全国的警察都派出来捉拿他,消息一时也不能传到那里,而且他在五分钟之内就可以下去了。

汤姆离开那些呼喊捉贼的人以后,他不知不觉地走上相距哈沙佛府第有十英里远的最近的一条路。但他以为五分钟可以下去的路却大错特错了,因那茅舍距离有一英里多远,往下去足足有一千尺。

无论如何,他像一个勇敢的大人一样下去了,虽然脚趾疼痛,还有疲乏与饥渴。同时教堂的钟非常响亮,他才想到那钟声必是在他自己的脑袋里,而河流在远处锵锵玎玎地响着,在唱这样的歌:

清洁呀凉爽,清洁呀凉爽,

在欢笑的浅水和梦幻的池塘之旁;

凉爽呀清洁,凉爽呀清洁,

在灿烂的砾石和飞沫的坝闸之侧;

21f61岩下,画眉儿歌唱着,

绕着长春藤的墙下,教堂的钟声响着,

洁白归于洁白的,

母与子呀,在我的旁边玩,在我的里边洗吧!

密雾呀淫雨,密雾呀淫雨,

横过烟尘迷离的城市,散在朦胧的烟囱的顶盖里;淫雨呀密雾,淫雨呀密雾,

沿着埠头、阴色和泥泞的道路;

黑暗而又黑暗的,我更向前踯躅,

龌龊而又龌龊的,我更成了富足;

谁敢与满身的罪恶玩耍呀?

母与子呀,趋避我,离开我吧!

强健呀自由,强健呀自由,

水门洞开,远流到海的里头;

自由呀强健,自由呀强健,

净洗了我的溪涧,当我匆匆地向前——

到那金色的沙渚和起伏的沙滩;

那不曾沾污的潮水,遥遥地等待我,

当我投身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呀,

正如一颗蒙罪的灵魂重大得赦。

洁白归于洁白的,

母与子呀,在我的旁边玩,在我的里面洗吧!

于是汤姆走下去,他始终没有看见爱尔兰女人跟在他的背后。

第二章

走了一英里,下了一千尺,汤姆寻到茅舍了。他只要用一块石子,就可以掷到那正在园里除草的穿红裙女人的背上,或者掷过山谷到对面的岩石上。

山谷的底下,只有一坵田那么阔,一边有一条小溪流着,在小溪的上面,灰色的21f61岩,带色的砂墩,灰色的石级,灰色的荒地一直通到天际。

一个安宁、幽静、富饶而快乐的地方;一个狭隘的裂口深深地裂入地中——这样深幽又这样偏僻的地方,就是凶恶的幽灵也难找到的。

初时,汤姆下了三百尺的灌木的峻岭,混合着散松的褐色砂石。这对于他可怜小脚儿犹如锉刀一般,很痛苦地摇摆着、踬着、跃着走下山坡。他仍然觉得能够用一块石子掷到花园中。

以后他走了三百尺地毡似的青石,但那里没有灌木,只是一级低一级的,笔直的,犹如乔治·惠特用尺量过,又用凿切成的一样。

先走下一条小小的青草斜坡,铺满了极美丽的花草,玫瑰花和虎耳草,茴香和紫苏,以及其余一切香草。

其后踏下一格二尺高的青石石级。

再是一些草和花。

再踏下一格一尺高的石级。

再是一些草和花,十尺高;那里他必须站住,沿着旁边蠕行过去,以便找到一个可以踏稳的隙缝,满是绿梗的凤尾草,同那些装在花蓝里挂在会客室中的一样,他用两膝和两肘匍匐下去,像下烟囱似的,但那里还有草坡,还有石级,如此一直下去——呀,天呀!快点完了吧,他也这样希望着。但他仍然觉得能够用一块石子掷到老女人园中。

最后他走到一条幽雅的灌木隄岸——生着大的、银色叶背的叶子的苹果树、山槐树、以及橡树——在灌木之下,尽是21f61岩和峭壁,大片的凤尾草和木荆芥。同时他从灌木中能看到溪水闪烁,听到水声在雪白的小石子上呢喃。他并不知道这溪水还在三百尺之下。

倘若往下一看,你恐怕要眩晕了,但汤姆是不会的。他是一个勇敢的通烟囱小孩,当到达一座高高的峭壁之上,他不但不坐下号哭,反而说:“唉,这才称我的心呀!”虽然这时候他已经疲惫不堪。他往下走去,经过树梗与石子,管草和山椒,矮树和芦苇,好像生来是一只快乐的小黑猴,两只手当作四只的一样。

他始终没有看见那爱尔兰女人跟在后面。

但现在他异常疲乏。燃烧的太阳照在山野中,几乎把他吞没,而那么多树木的21f61岩的潮湿的热气,也吞没了他,汗珠从手指到脚趾奔流着。

然后他走到山底,但看呀,这还不是山底呢,有许多人下山的时候常是这样感到的。在21f61岩的脚下是一堆一堆地滚下来的大小不同的青石,从你的头颅那么大起,一直到那旅客车那么大止,当中有许多罅隙,满生着芬芳的野凤尾草。汤姆还没有走过这里之前,他的身体又曝晒在明亮的阳光之下了,此时他骤然地感到,恰如人们常常感到的一样,他已筋——疲——力——竭了。

我的孩子呀,假若你要过一个大人所应过的生活,那你一生中必须等待几次筋疲力竭的时候,愿你尽力地养成强壮与健康的身体;当遇到时,你会知道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呢。我希望在那时候有一个强壮健全而没有感到疲乏的朋友立在身边;若你没有,那最好像可怜的汤姆一样,在你所在的地方躺下来,等到精神恢复。

他不能再走了,虽然太阳在烁烧着,但他觉得混身寒冷。他十分饥饿,却感到非常的饱餍。相距茅舍只有二百码的平滑草地,但他走不下去了。他听到溪水淙淙的声音,只隔一坵田的距离,可是看来犹如远在一百英里之外。

他在草地上倒下,直至甲虫爬上他的身体,苍蝇聚在鼻子上。若没有蚊蝇来和他做朋友,我简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起来了!蚊子响亮地在他的耳朵中吹起号角,而苍蝇同样地在两手和脸上寻觅没有沾上烟尘的地方吮咀。因此,他最后醒来了,脚步重重地走开,跨过一堵矮墙,走到一条狭路中,向茅舍的门口跑去。

这是一所干净美丽的茅舍,修剪短的扁柏篱笆围绕着花园,园里也有扁柏。从开着的门口透出一种声音,犹如蛤蟆报告明天的天气酷热一样——它们怎么知道,我是不晓得的,你也不晓得,而且没有人能知道。

他慢慢地走到开着的门口,门的四周挂着卷须藤和玫瑰花,于是他带着一半惧怕从门口窥望进去。

一个从未看见过的极娴雅的老妇人,坐在那放着一盆香草的空火炉旁边,她穿着红裙,短斜纹布寝衣,戴着一顶洁净的白帽,帽上盖着一条黑色的丝手帕,在下巴下打了一个结。她的脚边坐着一只猫儿的老祖父,在他对面的两排长凳上坐着十二个或是十四个干净的、玫瑰色的胖小孩儿,学习字母。他们大声念着。

这是一间很有趣的茅舍,有明净的石地,墙壁上挂着奇异的古画,有一只古旧的黑橡树橱子,放满了明亮的镴和铅的碗碟。在房角中有一只催耕鸟时辰钟,当汤姆出现的时候,开始鸣叫起来——不是它惧怕汤姆,实在那时候正是十一点钟。

所有的孩子看见汤姆那脏黑的样子都惊跳起来。女孩子开始大哭,而男孩子开始大笑,大家都无礼地指着他,可是汤姆实在太疲倦了,没有去理会这些事情。“你是什么东西,你要什么呀?”年老的女教师喊道:“原来是一个通烟囱的孩子呵!请回去吧。我这里用不到的。”“水呀!”汤姆说,他快昏迷了。“水么?在那小河里是很多的。”她很严酷地说。“但我走不到那里了,我饥渴得要死了。”于是汤姆在门口倒了下去,他的头触在柱子上。

女教师从眼镜里对他看了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然后她说道:“他病了,孩子终究是孩子,不管通烟囱或不通烟囱。”“水呀!”汤姆说。“上帝恕我吧!”她放下眼镜,起来走到汤姆前面:“现在喝水对你不太好,我去拿牛奶来。”她摇摆摆地来到隔壁的房间,拿来一杯牛奶和一片面包。

汤姆把牛奶一口饮尽,才向上望了一望,精神复原了。“你从哪里来呢?”女教师问。“跨过那荒山,在那边呀。”汤姆说,向上指着天空。“跨过哈沙佛荒山么?而且下了柳斯惠得峻岭么?你真的不说谎么?”“我说什么谎呢?”汤姆说,他的头倚在柱子上。“你怎样跑上那里的呢?”“我从那府第过来的。”汤姆因疲乏而失望,他没有心思和工夫来解释事情经过,所以只用几个字就把一切事实说出来。“祝福你勇敢的精神!以后你没有偷窃过么?”“没有。”“祝福你勇敢的精神!我敢担保说没有。因这孩子是洁白无罪的,所以上帝领导他到这里来!从那府第过来,跑过哈沙佛荒山,又下了柳斯惠得峻岭呀!倘若没有上帝引导他,谁能听到这种事情呢!你为什么不把面包吃了呢?”“我不能吃。”“这是好吃的,是我自己做的。”“我不能吃。”汤姆说,他的头俯在两膝上,问道:“今天是礼拜日么?”“不是,怎么今天会是礼拜日呢?”“因为我听到教堂的钟打着。”“祝福你可爱的精神!这孩子是病了。同我来,我要找一个地方给你睡一下。倘若你稍稍整洁一些,我定叫你睡在我自己的床上。到这里来吧。”

汤姆试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他过于疲乏和眩晕,因此她不得不帮助他,扶他起来。

她把他安置在一间边房中柔软而芬芳的干草上,铺着一块旧毡毯,吩咐他休息一下,过一点钟之后,她退了课再来看他。

于是她又进去,希望汤姆立刻就睡着。

但汤姆没有睡去。

他睡不着,辗转反侧,两脚向四处乱踢,并且觉到全身非常热,因此他想到溪水中去凉爽一下。后来他半睡半醒,在梦中听到雪白的小姑娘对他喊:“若有愿意清洁的,他们就会清洁。”最后他又听到教堂的钟声,非常响亮地在耳边敲响,因此他断定今天必定是礼拜日了。不管那女教师怎样对他说,他总想要到教堂里去看一看教堂里边是怎样的。因为可怜的汤姆,在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踏进教堂过。像他这样满身烟尘的污物,人家都不许他进去的。他必须先到河里去洗一洗。他大声地叫着:“我一定要清洁,我一定要清洁。”虽然他是半醒半睡,但他一点不知道。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不是在边房的干草堆上,而是在青草地的当中,隔开一条路,那溪水就在面前。他继续地说:“我一定要清洁,我一定要清洁。”他在半醒半睡中,用自己的两脚走到那里的,犹如孩子们不舒服的时候,常常从床上起来,在房内瞎跑一样。但毫不惊奇,溪底的每颗石子都明亮而洁净,同时银色的小鳟鱼看见他的黑脸孔,惊骇着向各方散开了。他用手浸在水中,觉得凉快,凉快,非常凉快。他说:“我愿变成一条鱼,我愿在水中游玩;我必须清洁,我必须清洁。”

他匆匆地把一切衣服脱下,因此有几件扯破了,这种褴褛的衣服是极容易扯破的。他将可怜而火热的疼痛的两脚浸在水中;然后两腿也浸下去;最后他全身泡到水里去了,教堂的钟声在他的脑袋里响得更厉害。“啊,”汤姆说:“我必须赶快洗,现在钟打得十分响,不久就要停止了,那时门要关 ,我就进不去了。”

他始终没有看见那爱尔兰女人,这次她不在他的背后,却在他的前面。正当他到溪边的时候,她已走入凉快而清洁的水中了;她的围巾和裙子在后面飘浮,水神们从水底上来,围在她的臂膀上扶她下去,因她或许是她们中的女王。“你到过什么地方呀?”她们问。“我曾抹平病人的枕头,用甜蜜的梦低声地传送到他们的耳朵里;打开茅舍的窗扉,透出堵塞的空气,把孩子们从热病繁殖的沟渠和污浊的池水中引诱出来;我能做的一切都是帮助那些不能帮助自己的人——收效虽微,但我已感觉到工作的劳苦了。我带给你们一个新的小弟弟,我保护他一路平安地到这里。”

仙子们想到有一个小弟弟来了,都快乐而大笑。“但注意着,少女们呀,他必不可以看见你们,或者知道你们在这里。他现在还是一个野蛮人,而且同野兽一样,他必须在野兽当中学习一下。所以你们不必同他玩,或对他说话,或被他看见你们。只要保护他不要受伤就是了。”

于是众仙子因不能和她们新来的小弟弟玩耍,都忧闷起来,但她们也都遵命做去。

她们的女王在河里漂浮下去,从这边到那边去,又从那边到这边来。这一切,汤姆自然没有看见,或者听到;倘若他看见了,这故事就要受到变化。他又热又渴,并且想着去洗一个凉快的澡,因此他很快地跳入清洁而凉爽的水中。

他在水中不到两分钟就睡熟了,极幽静,极畅快,极安乐的睡眠,简直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次;他梦到早晨走到绿油油的草地上,看见高大的榆树和熟睡的母牛;其后,他没有再梦到什么了。

他得到这样快乐的睡眠,原因是极简单的,但什么人要探究它出来,倒是不大容易,这不过是那些仙子把他带去就是了。

有许多人以为没有神仙。是呀,或者没有的。但这是一个广阔的世界,我的小孩呀,有很多的地方可以给神仙安居,不为人类所看见的——当然,除非他们在相当的地方显现出来。要知道,没有被人看见的东西,是世界上最惊异、最稀奇的东西。你的身体当中有生命,你的生命使你生长、行动、思想,可是你不能看见它。所以在世界上或许有神仙的。无论如何,我们装着相信有神仙好了。这不是最后的一次,有许多故事我们还要装着相信的。不过终究没有什么要紧。因为这是童话,所以必定要有神仙。一个童话怎么可以没有神仙呢?

你不知道这个逻辑么?恐怕不知道吧,那么你现在也毋须研究像这样的许多理论的逻辑,在你未老之前是会知道的。

仁慈的女教师,在十二点钟退课后来探望汤姆,但汤姆不见了。她在四周找他的足迹,可是地上土太硬,一点足迹也没有。

于是她回过身来,十分生气,想那小汤姆是用虚伪的事情来愚弄她,假装有病,然后又逃走了。

但到第二天,她的心境就变了,因为那时约翰老爷和其余的人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结果汤姆又逃走了,于是大家回去,像呆子一样。

当约翰老爷从乳母那里听到许多故事之后,他们都呆了。当时爱丽小姐——洁白的小姑娘,告诉他们全部故事,他们愈来愈呆木了。她所看见的仅是一个可怜的小而黑的通烟囱的孩子哭着咽着回到烟囱上去。当然她是毫无疑义的惊怕。一切就是这样,那孩子并没有在屋内拿什么东西:他们从烟囱上的足迹来看,他并没有离开过火炉的地毡一步,直到那老乳母来捉拿他,这完全是误会。

于是约翰老爷吩咐格勒姆斯回家去,而且允许给他五先令,倘若他对孩子好一点,不打他,这样他一定可以知道实情了。因他预料,格勒姆斯也如此想,汤姆已逃到家里去了。

但当夜汤姆并没有回到格勒姆斯家里,他到警察署去告诉他们追寻孩子,但得不到汤姆的消息。至于他跑过那大荒山到了凡台耳山谷中,无疑他们梦想着他已跑到月宫里去了一样。

因此格勒姆斯在第二天早晨带着忧容跑到哈沙佛府第;当他到那里的时候,约翰老爷已跨过山岭进去了,于是格勒姆斯先生不得不整天坐在外面仆人住的房里,喝着烈酒,消散他的愁闷,可是在约翰老爷回来之前,他的愁早已消散了。

仁慈的约翰老爷当天夜里睡得很不安心。他向他的小姑娘说:“我亲爱的,那孩子必定跑到少鸠荒山中迷路了,他总沉重地横在我的心上,可怜的小孩,但我有办法了。”

于是他在第二天早晨五点钟就起来了,洗了脸,穿了猎衣和猎靴,走进马厩中,像一位漂亮的英国绅士,有玫瑰花一般红的脸孔,桌子一样硬的手,公牛一样阔的背。他吩咐马夫们带上猎马,马夫骑在他的马上走来,后面跟上猎夫。第一鞭手,第二鞭手,副马夫,他用一条皮带牵着一只善闻血腥的腊犬——一只大狗,同小牛一样大,右子路的颜色,耳朵和鼻子是红木色的,嗓子像教堂钟声。他们把它带到汤姆所逃入的树林中,在那里,猎犬用有力的声音,告诉他们,它一切都知道了。

然后它领他们到汤姆爬过的墙上,他们把墙推倒了,一齐走过去。

然后这只猎犬领着他们走过泽地,又经过荒山,一步一步十分缓慢,因气味是一天之前的,并且因酷热与久旱的缘故,已经很微弱了。因此,聪明的老约翰老爷在清晨五点钟就动身了。

最后它跑到柳斯惠得峻岭的顶上,它在那里狂吠着,注视他们的脸孔,犹如说:“我告诉你,他是从这里下去的!”

他们不相信汤姆能跑这样远,当看到这可怕的悬崖,他们绝不相信他胆敢冒险下去。但这只猎犬是如此说,不由得他们不相信了。“上苍恕宥我们罢!”约翰老爷说,“倘若最后寻到他,我们也一定看见他僵卧在山底下了。”他用大手掌猛击在粗大的腿上说:“谁肯向柳斯惠得峻岭下去,看一看那孩子是否还活着的呢?唉,若我年轻二十年,我定要亲自下去的!”他可以这样做,像他境内的个个通烟囱者一样。然后他说:“谁把那孩子活着带来给我,我奖赏他二十金镑!”这是他自己的计划,他怎样说,他当然怎样做的。

现在全队的当中只有一个小马夫,那实在是一个极小的马夫,就是那一个骑到巷叫汤姆到府第来的人,他说道:“不管有没有二十金镑,倘若这仅仅是为那可怜的孩子的缘故,我决意从柳斯惠得峻岭下去,因为他是一个在通烟囱者当中,说话最有礼貌的小孩子。”

于是他从柳斯惠得峻岭走下去。在山顶上,他是一个极漂亮的马夫,可是到了山底,他却变得极褴褛了:他撕破了绑腿布,撕破了短裤、撕破了短衫,拌裂了攀肩裤带,挣裂了镀靴子,失落了帽子,而且更可惜的是遗失了衬衫上的扣针,这是他最珍爱的,因为是金子做的,但他终没有看见汤姆的影踪。

约翰和其余的人马不停蹄地向右边绕行过去,足足跑了三英里路,然后折转来走到凡台耳山谷中,再到峻岭的脚下。

当他们走到老女教师的学校时,所有小孩子都跑出来看。老女教师也出来了,她看见约翰老爷,很恭敬地对他行礼,因她是他的一个租户。“唉,教师,你好么?”约翰老爷说。“愿你的幸福同你的背一样厚,哈沙佛!”她说(她没有叫他约翰老爷,只叫他哈沙佛,这是北国中的习俗):“欢迎你到凡台耳来,但你在这个时节不是来猎狐么?”“我不是来打猎的,而是领略新奇的野味。”他说。“祝福你,愿你心中平安,今天早晨有什么事使你这样愁容满面呀?”“我来寻觅一个迷失的小孩,一个通烟囱的,他逃走了。”“呀,哈沙佛,哈沙佛,”她说,“你真是正直的、慈悲的,倘若我把他的消息告诉你,你可以不伤害这可怜的孩子么?”“不会,不会,教师。我很担心,因为我们在不幸的误会中把他从屋子里追逐出来。这只猎犬带领我们到柳斯惠得山巅,而后——”

老女教师突然喊出来,没有让他说完他的故事。“所以他把一切实情告诉我,可怜的小宝宝呀!唉,初起的思想是最好的,肉体的心会指导它走正路。倘若肯听从它。”以后她把一切告诉约翰老爷。“把狗带来,往前追!”约翰老爷只说这句话,很重地咬紧他的牙齿。

这只狗立刻展开四足,向茅舍后面跑去,跑过了大路,跑过了草原,再穿过一带赤杨树林,在一棵赤杨树的断枝上,他们看见汤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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