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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7 14:3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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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项维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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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局者

终局者试读:

终局者项维 著版权信息

终局者

项维 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1

谭师傅站在自己的铲车旁边,看着眼前那片泥土,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跟香烟,抽了一支,点上,狠狠地吸了起来。

这是谭师傅的老习惯了,每天开工之前,先抽完一支烟。

谭师傅眼前的那块山地有三分之一已经平整了,还有三分之一是坑坑洼洼的,至于其余的三分之一,还是带着树桩凹凸不平的坡地。

一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树林。

是见证了谭师傅的成长树林。

三十八年前,谭师傅出生时,父母就生活在树林外面的小村落里,三十八年过去后,小村落变成了大城市外围的郊区。

城市发展很快,规模也日益扩大,这意味着对土地的渴求也很急切,城市周边的农田,稻田便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商业中心,一幢幢楼房,原本属于郊区的地方也变成了城市的一部分,并继续蚕食着更多的山地。

谭师傅生活的郊外也不例外。

自从政府把南空区这方圆百里的范围划为开发区后,许多土地开发商便进驻了过来,原本平静的郊外民居人声沸扬起来。

对于尚落后于城市中心的郊民来说,这或许是好事情——开发意味着商机,意味着工作,意味着他们的居住处所也被纳入城市发展建设的规划里,生活亦因此能产生起色。

谭师傅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人群里的一员,更别说他此刻是身为顾氏土地开发公司里的一名员工。

谭师傅抽完了那根烟,打开铲车驾驶室,爬了上去,开动车子驶向了那块林地,铲车平稳地开过了平整的面积,颠簸着开过了坑坑洼洼的地面,来到了那片凹凸不平的坡地前面,他如今的工作,是将坡地铲掉,将其夷为平地。

工作很简单,也很枯燥。

谭师傅操作手柄运作工作泵,升出铲斗,铲掘坡地泥土与石块,再将挖掘下的泥土与石块倾倒到一边。

谭师傅如此作业了几个来回后,在倾倒一斗泥土时,看到有白色的形状很怪异的石头混在了其中,还有什么东西闪耀了一下。

谭师傅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倾倒在地的泥土时,吃了一惊,他停下了铲车,打开驾驶室的门跳了下去,而后走到了刚刚倾倒的那堆泥石旁边,看真切了那些白色的石头——压根儿不是石头,而是人的骨头,其中甚至有露出眼窝洞的骷髅头骨。

谭师傅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他意识到自己是挖出了不知道什么人的尸骨来了。

冷静下来后,谭师傅才慢慢地又走到了那夹杂着尸骨的泥土旁边。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从来没听说有哪户人家在原本山林的这个地方葬过什么死人的,因此不应该是他无意中挖了谁家的坟了,再说,如果是坟的话,坟头应该有坟木或坟碑才是,或者树林被砍伐之前,坟主就应该收到通知迁坟,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会被告知注意。

那这是谁的尸骨呢?

谭师傅第一时间拨了电话通知工队的头儿,在得到指示中止作业后,谭师傅在等着工头带人来处理的当儿,又细细地看着那些白骨,发现之前闪耀的东西,是个戒指,戒头似乎是颗绿色的宝石,在阳光下萤萤发光,半掩埋在泥土里。

谭师傅伸手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仔细擦了擦,看到金色的戒托后印着个字,像是个“辰”。

谭师傅握着戒指想放进口袋里时,视线落到了那些尸骨上。

这人的尸体腐朽得只剩下白骨,或许只能凭借随身物品辨认身份了。

谭师傅犹豫了片刻,把戒指重新塞进了泥土里。

不消片刻后,工头带着几个人匆匆赶到,谭师傅赶紧迎了上去,在边讲述边带他们到白骨边时,他注意到工头带来处理这件事的人,是顾雍顾总经理。

顾总经理看着泥土里的白骨,问:“确定这范围内是没有任何坟头的吗?”

工头与谭师傅均点头肯定。

顾总经理犹豫了一下,“报警吧!”“啊?”“这种事情瞒着也是不行的,就说我们在施工场地发现了不明尸骨,要警察方面过来查看一下,走个形式也是要的,别被新闻媒体知道了责怪我们办事不周。”“好的。”“负责工作的是你吧?是,谭师傅?”顾总经理看了一眼谭师傅工作服上的名字。“是的。”“你就先休息几天,等警察方面说能行了,你再开工。”“哎,好。”谭师傅拍拍衣服,打算去办公室交代一声下班,走出一段路,忍不住回头,看到顾总经理蹲了下去,似乎很懊恼的样子。

据说,这块地是顾氏在政府拍卖时高额竞价才获得开发权的,而顾总经理作为顾氏家族的长孙,顾董事长的继承人,刚升任集团的总经理时间没多久,顾氏家族的人、顾氏企业的所有员工,都等着看顾总经理的能力究竟如何,如今出了这种意外,难怪他会紧张。2

王勇全无意中知道了一个秘密。

王勇全是顾氏连锁百货其中一个分店门面的经理,从小小的柜台售货员一直干到经理,花了他大半生的时间。

他用这份工作抚养长大的一个女儿,如今也在同一家百货公司里,更别提他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儿子已经作为管理阶层的储备干部,调到了公司总部进行培训。

王勇全如今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那个秘密,如果他告发了,不仅对百货公司的营业,甚至是顾氏名下的其他行业产生恶劣的影响,那就会危及到自己,甚至是儿女的工作。

但如果自己秘而不宣,任其发展下去,对顾氏企业的危害,亦是无法想象的,或许,在殃及他老东家名下的其他业务时,毁了整个企业的根基。

提到老东家,王勇全心里不由自主地便升起了一股感激之情。

想当年,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正是那时顾家的大当家、如今的顾老爷子救了他,还给了他一份赖以生存的工作。

那以后王勇全便一直给顾家办事,看着顾家从一个小小的商铺,慢慢扩大,发展成为本市首屈一数的百货大家,再在此基础上,发展起了酒店业务跟房地产业务,成为当地不可撼动的企业巨商。

而王勇全,也从默默无名之辈,变成了今天别人口里的王经理。可以说,顾氏一家,都是他一生的贵人,正是因为顾家对他的扶持,他才得以活到了今天,甚至还儿女双全。

那双孝顺能干的儿女是王勇全的骄傲。

尤其是儿子王大力。

当下的年轻人有多浮躁,王勇全是深有体会的。

他知道现在的时势不同他打拼的那个年代了,新兴的行业很多,尤其是互联网产生以后,一些闻所未闻、他也无法理解的企业诞生了。

但其中某些行业,却在看似繁华的泡沫中,对年轻一辈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比如说,不好好学习,不好好掌握一门技术,也不好好找一份工作的年轻人,弄些什么视频访谈之类的东西,放在互联网上,靠什么点击观看数赚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再自称是什么网红之类的名人。

王勇全对这类年轻人没半点好感,但这类年轻人却越来越多了。

他隔壁邻居的女儿就是这样,好好的正经大学不去上,天生的脸蛋,学明星去动刀子,然后削尖了脑袋去参加什么真人秀,再花父母的钱买些名牌包名牌衣服,做什么无稽的排列组合后,拍照放什么网站上,竟然也能糊弄一群头脑不清的女人,张口闭口就是什么时尚教主。

让王勇全感到这种风气演变得愈发激烈的是上个星期,各个百货分店的经理开会,闲时谈到彼此的儿女,他的老朋友老林,一起勤苦工作了那么多年的莫逆之交,谈起自己的儿子,慨叹自己生不逢时,只能洒泪抛血工作几十年才能换来高薪,不像现在他的儿子,在互联网上嘴巴动两下,笔杆子写两行,煽动了一群毫无辨识力的观众,就能轻易赚到他们当年这个年纪赚不到的钱了。

王勇全才知道,老林的儿子,如今成了年薪百万的励志人物,还有个炙手可热的名衔。

他看了那些号称催泪的文章,像是高考应试作文,漏洞百出,狗屁不通,对此王勇全嗤之以鼻。

老林的儿子有多少斤两,自己这个从小看他长大的伯伯是心里有数的:大力上小学的时候,他在街道二流子当中混迹;大力上中学的时候,他因为聚众斗殴进了劳教所;大力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因为搞大了同龄少女的肚子被少女的家人打断了一只胳膊;等大力上完高中,在送完女儿上大学后咬紧牙关省吃俭用送了大力去海外留学的时候,他早结婚又离婚,好吃懒做得压根儿找不到工作,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励志人物?

王勇全心里对这种年轻人鄙视不已。

若真论什么时尚教主,什么励志人物,怎么不见顾家的女人们,男人们出这个风头?怎么不见其他行业金字塔尖上的精英来写他们的见解跟评论?要听人生大道理,问他王勇全,他这个见过风浪的老员工,或者问问他们家里那些有出息的人物,也好过问那个二混子。

不过,或许,这些人,包括他自己,都因为深谙什么都不说,就是什么都说了的真理。

于是,最有资格、最有权威的那群人不吭声,这群做人不成功,无一技之长的年轻小辈倒是出卖自己廉价浅薄的皮毛来做为谋生手段了,也竟然被那么一群肤浅的人奉为玉帛?

于是乐此不彼地,虚幻的光晕越来越大。

这些哪里称得上是新时代的文化?不过是泡沫而已,若太多的人沉迷其中,甚至是有可能摧毁了年轻一代人文意识的精神鸦片。

幸亏大力不是这样。

王勇全看老朋友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感,却觉得昔日恨铁不成钢的儿子如今出息了、满怀得意的时候,轻轻地为自己松了口气。

大力本分,踏踏实实地学,勤勤恳恳地做,从来没有一步登天那些华而不实的想法。

王勇全不是老古董,在新形势下不懂得变通。他知道社会上有市场,所以才催生了这批靠脸蛋靠胡说八道吃饭的人,然而,多年的社会经历告诉他,那些都是泡沫。

能在那么多行业里站稳根基的,从古至今,都是靠实干。如果没有那些脚踏实地创下实业的人,社会的经济根本不会发展。就如同工业革命之后,没有创下实业的国家,落后愚昧,而现在是,没有积极探索科技力量的国家,停滞荒废。

多少忽悠人的人,多少被忽悠的人,麻痹在喧嚣的虚无里无法自拔,泡沫消去后,他们只会发现自己更无能,更无法在社会上立足,因为那些蓬勃发展起来的新兴实业中提供的工作机会,几乎都会被那些冷静理智的人捷足先登获得了。

王勇全庆幸自己的女儿与儿子不属于不负责任的忽悠人的人,也不属于那些没有主见被忽悠的人,他看得到一双儿女光明的未来。

然而,现在,他知道的这个秘密,极有可能危及到儿女的前途。

王勇全心里焦虑不已。

顾家的企业发展得好,他王勇全才有这么优厚的工作,顾家的企业继续发展得好,他一双儿女的职业才越来越有提升。

他王勇全一家的命运与顾家的事业发展是休戚相关的。

他要怎么处置这个秘密呢?

他之前想直接去找顾董事,但却怕愧对顾总经理。

特别是被贿赂不成遭到威胁后,他如果轻举妄动,或许在阻止事态恶劣发展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就被扫地出门了。

然而,即使他保持缄默,若日后顾氏企业出了问题,他们一家三口的前途也就都没了。

王勇全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还是得去告诉顾董事。

毕竟,这关系到日后顾氏家族企业所有员工的前途,如果公司没了,他们也没了立足之地。

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存焉?3

周阿吉是吉祥宠物店的执业兽医,也是宠物店的店主,妻子李丽祥则在顾氏酒店的礼宾部工作。

今天是周六,难得换班休息的妻子就在隔壁喝着下午茶。

周阿吉把手里打完疫苗的小狗放进了狗窝,看着寄养区里各种各样的宠物:乖巧的八哥,用爪子搔着铁栅栏的哈士奇,不甘心乖乖听话只能低声抗议的博美……他不时逗弄着这些小动物,然后走到饲养区,扫了一眼便叹了口气:“阿福你又溜到哪里去了?”

阿福是一只白色间带黑斑纹的短毛猫,因为胖呼呼憨厚得像年画上那个小男孩阿福,所以得名阿福,然而阿福看起来是老实的一只猫,其实是汇聚了猫所有特性的一只猫,不安分,不粘人,总喜欢往外钻,但每过一段时间——短则一两个星期,长则两三个月,总会弄得浑身伤痕、脏兮兮地回来,而每一次,都是小美负责把阿福弄干净,嘴里又是埋怨又是心疼:“阿福啊,吃了亏要长记性,呆在这有吃有喝的,多舒服,别跑出去了,知道吗?”

阿福每次都很无辜地竖起猫耳朵听着,在宠物店没呆几天,便又溜了出去,毕竟是猫,听不懂人的教诲。

这一次,估计也是旧态复萌。

阿吉不知道小美得知阿福再次偷跑出去了会是什么表情,大概,又会像之前每一次一样埋怨;“阿福还不如我男朋友家养的那只毛丝鼠贝贝老实呢!”

小美是他们雇用的四个帮手之一,是店里的主管。

阿吉下了楼去。

吉祥宠物店分两层,阿吉的工作范围在第二层,楼上主要是为宠物看诊治病,存放一些客人寄放的宠物,以及宠物店自养后拿去销售的动物,楼下则是宠物买卖的活动区,还有贩卖一些狗粮以及相关宠物商品,更主要的是宠物美容区。

阿吉下去的时候,两个工作人员正为一条萨摩耶犬洗澡,另一个工作人员在给一只贵宾犬剪毛,小美本人则在接一个电话,边听边频频点头:“明白了!”

在她挂上电话的同时,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兴冲冲地推门跑了进来:“布克布克,我来接你了。”或许是没看到布克,他扯住了小美的手:“我的布克在哪里?它没事吧?”“啊,小学啊,布克没事,好好的……”小美转头,看到了阿吉,把小学领到了他面前,“阿吉,你记得小学吧?”

阿吉点头,小男孩叫顾嘉学,是顾家的最小的孩子。他的宠物布克是条仅有一岁的杜宾犬,因为患了细小,送到宠物店来治疗,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经过他的照料康复了,正等着主人领回家去。“你的布克恢复得很好,走,我带你上楼领它去。”“太好了!”小学拍起了手掌。“那,拜托你了,我刚接了个电话,是酒店打来的,说有急事找祥子姐。”小美说,“她是在隔壁店里喝咖啡吧?我去叫她一声。”“好。”阿吉边领着小学上二楼,便问:“小学一个人来接布克啊?”“不是,我爸爸给我去买红豆双皮奶去了,马上就过来。”

小学的父亲便是如今顾氏集团新上任的总经理顾雍。

顾雍此刻站在吉祥宠物店隔壁的安心甜品店的柜台前,等着服务员把他点的甜品打包带走。

不一会儿,一个印有“安心”店名的纸袋便递到了他面前:“一碗红豆双皮奶,一杯蓝山,谢谢惠顾,慢走。”

顾雍拎过纸袋便走,没走两步,他便停了下来,把纸袋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打开了纸袋:里面的咖啡杯没放好,咖啡溢了出来,把纸袋弄湿了。

顾雍皱了一下眉,把里面的双皮奶,咖啡,两小包砂糖,还有一次性羹匙都拿了出来,重新装好,这才拎着纸袋走出门去,进了隔壁吉祥宠物店。

早把自己的杜宾犬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小学兴奋地朝他喊:“爸爸,爸爸,看,布克全好了,一点事也没有。”

顾雍笑着点点头,提起纸袋示意儿子要的甜品也买到手了,牵着儿子的手往外走,边冲阿吉点头,“麻烦你了!”“应该的。”阿吉点头,隔着玻璃门看两父子上了车,小学冲自己扬手再见,他也举手挥了挥,看到回来接电话的妻子又往外走,“祥子?公司有什么急事吗?”“啊,没什么,说是要接待一名重要的客人,让我明天注意安排好迎接工作。” 李丽祥边推门边说,“我刚叫了咖啡,还没来得及喝呢,我过去喝了回头再跟你说。”

李丽祥回到安心甜品店,坐到了摆放着自己没来得及喝的咖啡的桌子上,看到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棕色的液体污渍,随手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把落在托盘外的一包砂糖放回去。“老板娘。”

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坐到了她对面。“是集子啊!”李丽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抿了抿嘴,“是来给你家贝贝买东西吧?”

贝贝是集子养的一只银斑龙猫。“对啊!贝贝的浴沙要换了,一会儿就去你们店里买!”集子点头,这时服务员给她端上了一杯奶茶跟甜品,集子先把一块小小的曲奇饼干放进嘴里嚼着,然后揭开包装小袋把两块砂糖放进了奶茶里,品尝了一下,皱了下眉毛。

集子是李丽祥上司的女儿,集子皱眉的样子,在李丽祥看来,跟她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李丽祥看着集子拿了糖包继续加糖进奶茶里,心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没了胃口,站了起来,“那你慢慢吃啊,我先回店里了!”“好。”集子看着服务员把李丽祥喝剩的咖啡撤走了,慢慢地就着奶茶吃完了一碟曲奇饼干,这才起身,到吉祥宠物店买了浴沙,由司机开车送回了家。

集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父亲陈太源正在花园里悠然自得地在花匠的指点下,栽培花草,看到女儿回来了,微笑着举起沾满泥土的手,朝她挥了挥:“哟,集子啊,我的宝贝女儿回来啦?”“是的,爸爸!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种花。”“好哇!”

集子做了个鬼脸,一溜小跑进了屋去,把浴沙交给了兰姨——在她家帮佣的工人。

父女俩玩泥巴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天色黑了,兰姨叫两人进屋吃饭。

集子的母亲似乎依然还在外头,赶不及回来与丈夫跟女儿吃晚饭。

集子集感到恶心是在当晚上床休息后。

因为胃部如被火烧般疼痛,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第一反应是想呕吐,当开口想叫兰姨时,才发现喉咙亦有灼烧感,痛得厉害。“兰……兰姨……”集子想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乏力,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倒在了地上,她干呕出几口血水,痛苦地抽搐了几下,身体便慢慢躺平了,再无动静。

第二天,兰姨准备好了早餐,却只有陈太源一个人用餐,原本想叫醒集子的,陈太源看了看时钟:“今天是家庭聚会日,去大宅子之前,让集子多睡一会儿!”

一会儿过去了一个小时后,陈太源看看时间,差不多要出发了,于是让兰姨去敲女儿房间的门。“集子?起床了,集子,先生叫你起床了!”兰姨没听到房间里有回应,轻轻地把门打开了,一眼看到了附躺在地上的集子,吃了一惊,慌忙走进去把她扶了起来,“集子,你是怎么了?”

接触到集子的身体,兰姨才惊觉集子的肢体僵硬,而且冷冰冰的,再看集子的脸,苍白得失去了生气,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吃完早餐的陈太源正在书房看着报纸,迅速寻找着什么新闻,视线不停地飘向书房里的电话上,乍听到兰姨尖叫,吓得他一下站了起来。

放置在书房角落里的矮几上、呆在笼子里的龙猫贝贝似乎也被惊吓到了,爪子不停地挥舞着,发出奇怪的叫声。“兰姨,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陈太源冲出了书房,循声走到女儿的房间,看到女儿躺在地上,而兰姨跌坐在另一边,离女儿远远的,满脸惶恐,陈太源惊诧片刻,瞬间明白过来,一个箭步跪到了女儿旁边,抱起了女儿:“集子?集子!”“先生,集子她,她死了。”

不用兰姨说,陈太源也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陈太源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失去冷静地吼:“你是怎么照顾我女儿的?为什么她出事了你居然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啊,先生,集子,小姐她,昨天还好好的啊!今天,今天就……我真的不知道,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小姐她是怎么了?”“快报警,快去。”

陈太源紧紧地抱着女儿,看着兰姨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久久不愿撒手。“集子!集子!你醒醒,给爸爸醒醒!”“集子啊!”4

刘安凡把手里的书放了下来,忽然问了一个问题:“除了欧洲的食人族,真还有人知道怎么把人肉煮得美味吗?”“啥?”“什么?”

跟他同一个刑警小组的李其与秦爱冉均异口同声,纳闷,秦爱冉看到刘安凡放在桌面、那本叫《食欲百道》的书,明白过来,笑了,“书里的东西又惹着你了?”“这里有个人,说是什么老饕,一生追求各种美食,但是呢,尝遍美食后,再也找不到他没尝过的菜肴了,老饕的这种欲望渐渐得不到满足了,于是开始精神萎靡,对人生失望,打算选择去死,而后他妻子为了挽救老饕,于是割肉喂夫,老饕尝了以后,惊为顶级珍品,当得知是妻子用自己身上的肉烹饪的,竟然大为感动,于是选择不去死了。”刘安凡说得飞快。“这故事听着很正常啊!”李其插话道,“妻子那么做确实让人很感动。”

刘安凡不说话,盯着李其,秦爱冉拍拍李其,让他别插嘴,而后冲刘安凡点头:“你继续。”“这存在着一个逻辑问题。老饕之所以是老饕,肯定是品尝过许多味道一流的珍肴佳品,怎么他一尝妻子做的那道菜就觉得味道好极了呢?”“他妻子是做菜高手不行吗?人肉就是味道好极了不行吗?”李其说着,舔了下嘴唇,去看自己的光胳膊,似乎在考虑自己的肉好不好吃,神情有点骇人,秦爱冉不得不再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啊,首先,是老饕的话就应该知道,不管食材再怎么好,也得讲究一个烹饪方法,决定烹饪之前如何处理食材,然后选择是煮是炖,是炒是煎,是焖是焗,都要根据食材的特性、还有食客的要求来做,所以同一个食材会有不同的做法,如同鸡肉,我们可以做出白切鸡,酱油鸡,葵花鸡,辣子鸡等等。不仅如此,主料食材还得跟其他作料食材讲究搭配,比如说,甲鱼不能与苋菜同煲,吃了会肚子痛;鸡肉不能炒芥菜,吃了会伤元气;豆腐其实不宜跟菠菜熬汤,不然很容易‘冬瓜豆腐’。再加上老饕肯定是挑剔的,妻子若是烹饪自己的肉时,要是随随便便做的话,绝对满足不了老饕。”“那你的意思是?”“所以故事不就缺少逻辑了吗?就算妻子是做菜高手,我们假设老饕正是因为这一点跟妻子结婚的,现在妻子遇到了一个难题:她眼前是她——不,还有其他正常的人类都不会遇到的食材,她要怎么做才令老饕吃了满意呢?”刘安凡坐正了身子,问秦爱冉,“爱冉,你学做一道新菜,需要多少次?”“我手艺不行,按照食谱的话,一般五六次才能做得好吃,很多时候做了七次八次都是失败的。”“对,普通人按照食谱,也要尝试多次才能做成功,这个成功当然指的是味道一流,因为烹饪过程中还会出现很多不可控因素,比如火候啦,调味啦,时长啦,等等等等,所以我们普通人经常没办法一次成功。老饕的妻子比普通人的厨艺好,但也必须有这个尝试过程,对吧,她的食材我们可以比做是,三文鱼吧?三文鱼的肉质味道好吧?但是,世界上的厨师刚开始尝试做三文鱼的时候我敢保证很少有人是一次就做成功的。”“所以,你的重点是?”“老饕之所以是老饕,是因为他口味特别刁,比普通食客的要求更高,综合以上因素,妻子没可能一次就把食材做出令老饕满意的菜的,因此,她可能尝试了一次两次三四次甚至更多次,选择了用炖用炒用煎用焖用焗等等烹饪方法,才能够做出令老饕感动的菜品的。”刘安凡竖起手指敲打着那本《食欲百道》滔滔不绝,“这么算来的话,妻子从她身上割下一块肉是远远不够的,她还必须割更多的肉,才能进行多次尝试,做出绝味的菜肴让老饕满意。但是,要是她在自己身上真割下了那么多肉,她或许早就因为疼痛送进了医院,或流血过多而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做菜给老饕?”“我知道了,她拿的是别人的肉?”李其一拍膝盖。“对,我怀疑这妻子是个杀人凶手。”刘安凡一本正经地说,“她压根没割肉喂夫,她是杀了其他人取了死者身上的肉进行多次尝试后才做出了成功的菜肴给老饕的,老饕压根儿不应该感动,而是应该把她送进我们局子里。”

秦爱冉抢过了刘安凡手里的《食欲百道》,快速地浏览完,瞪了他一眼:“好好的一个故事,就被你的歪理给毁了。”“啊,我说的可是事实。”刘安凡摆摆手,神情相当严肃,“这些人啊,以为这是什么青菜萝卜啊?乱炖做菜下汤煎药,要遇上个搭配的习性相冲相克,有他们好受的。”“刘安凡!”外头有人喊。“在。”“大队找你。”

当刘安凡带着秦爱冉抵达案发现场的时候,看到屋子外面已经停了许多车子,还有一群人围在了屋子门口,刘安凡一眼瞥见了其中穿着制服的张局长,而张局长也一眼看到了他,从人群里快步走到了他面前:“刘安凡,你们怎么现在才来?”“队长分派了任务我们马上就来了,一刻也没有停留。”刘安凡在张局长的示意下走到了那群人当中。“顾老爷子。”张局长微微低头,向那群人里穿着双襟唐装的老人介绍,“这是我们局里破案率最高的刘安凡刘警官,有他在,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您放心。”

刘安凡听张局长称呼老人“顾老爷子”那一刻,一下明白了这老人的身份。

自己眼前的这位老人是顾家最有权威的老当家,顾世良,也是一手创下如今顾氏庞大基业的开山人,当即肃然起敬,再看围绕在顾老爷子身边的面孔,都是些在新闻媒体报纸新闻上叱咤风云的顾家人物,就他认出来的,有顾世良的长子、顾氏企业的主事人顾董事顾礼杰,新上任顾氏集团的总经理、顾礼杰的长子顾雍,连锁百货的总经理顾雅,顾氏酒店的副经理、死者的父亲陈太源,倒是没有看到死者的母亲顾礼芳。

死者顾集,十六岁,是顾老爷子的最后一位孙辈,亦是唯一的外孙女。

死者于今天早上九点左右发现暴毙于自己房内,初步的现场勘察,死者身体上只发现轻微的擦伤,估计是死者从床上摔下来所致,亦非导致死亡的原因,死者脸部表情扭曲,甚为痛苦,估计生前遭受过某种折磨,加上现场发现死者生前的呕吐物,不排除中毒的可能性,确切的死亡原因需要进一步做尸体解剖才能确定。“中毒吗?”

在吩咐查找屋子里的毒性物品的同时,刘安凡让人把死者居所里的一切食物保持原封不动,一并送往局里的实验室化验。

根据陈太源,以及帮工李兰的证词,死者昨天夜里的表现一直很正常,在晚饭进食后亦无任何异常反应,与死者享用过同样食物的两人到今天为止安然无恙,或许可以排除死者在晚饭中进食时中毒的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已经随着菜肴全部都处理干净,无从得到证实,至于死者晚饭后是否曾经吃过其他零食,不得而知,死者房间里的食物也被送往了实验市分析。

在尸体解剖结果出来之前,刘安凡调查了死者前一天,即周六那天的生活轨迹:

早上八点起床;

八点三十分用早餐;

九点到十一点,在花园里练小提琴;

十一点到十二点,逗弄龙猫,并给龙猫洗澡;

十二点到下午一点,吃午饭;

一点到两点左右,午睡;

两点到三点左右,收看午时新闻,与父亲聊了一会儿天;

三点到四点,去吉祥宠物店买浴沙;

四点四十五分左右的样子回到家,与父亲一起学习栽种藤本月季,直到晚饭;

晚饭后的一个小时,大约是七点到八点,与父亲在住宅区内的林荫道上散步;

九点沐浴;

十点回到了房间,兰姨期间进去过房间一次,看到顾集在房间放着音乐看书;

十一点房间里的灯灭了,应该是熄灯休息了。

再发现死者时就是第二天早上的九点左右了。

如果死者真是中毒致死的,最大的可能是跟她昨天吃过的食物有关。从顾集前一天的所有活动来看,最主要的,是查清楚她在家里以及在外面吃过什么。

顾集在家里吃过的食物有三次,早餐,午饭,晚饭,都是李兰准备的,鉴于吃了同样食物的其他人,花匠,司机,以及厨师李兰本人都没事情,加上找不到李兰以及家中工人的杀人动机,基本上可以排除顾集因家中的食物中毒的可能性,那就只有她接触到的外头的食物了。

顾集外出的次数有两次,一次是与父亲在小区内散步,一次是出外到宠物店买浴沙。

陈太源确定女儿与自己在小区散步时没有吃任何东西,而司机则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在去吉祥宠物店买浴沙之前,顾集去了安心甜品店,说要去喝下午茶,在里面呆了大约二十来分钟。

因为是周日,安心甜品店里的人比往常多,陈安凡与秦爱冉跟柜台收银的店主说明来意的时候,店主一脸惊诧;“要昨天的小票?为什么?”“目前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不过,警方办案,麻烦良好市民配合一下,谢谢。”

陈安凡之所以这么说,是在来这里之前,就让留在局里的李其调查有没有关于安心甜品店的顾客投诉,亦在同时留意以前、最近,特别是昨天和今天,有没有因为在安心甜品店吃过食物而导致中毒的报案,结果为零。

店主把一摞打印小票堆到了他们面前,刘安凡与秦爱冉分开寻找,总算找到了昨天下午三点三十分左右的几张小票,刘安凡把自己在顾集钱包里找到的安心甜品店的小票对照了一下:一杯英式奶茶 25元,一碟焦糖曲奇35元。

一模一样。“昨天,顾家的顾集光顾过你们?”“是的,她是去吉祥宠物店的,我们店里的人都知道,她每次去宠物店给她的栗鼠买东西的时候,都会来我们这里喝点什么。”店主点头,明白过来了,“你们是找她在我们店里消费过的小票?如果直接说,我们会告诉你的,她出什么事了吗?”“你能把当时的情形跟我们说说吗?”“可以。昨天大概是,三点过后吧,应该是那个时间,那个时间段是下午茶时间,人流开始多起来了,她进来后下了单,就去找座位了。等等,阿铃,你来一下。”

服务员阿铃刚给一位客人端上姜撞奶,听店主叫他,直接走到了柜台前面,“什么事?”“他们想了解一下昨天你给集子送奶茶的情况,你给他们详细说说。”“有什么好说的?我在取食区那边拿了食物,看谁下的单,坐在几号桌,就给她端过去了。”阿铃惊讶。“喔,那她坐在几号桌子?”“她当时坐在2号桌子,那边那个位置。” 阿铃指了一下靠墙的一排桌子的第二行的位置。“她是坐在那边?你确定?”陈安凡远远地望了一眼。“对,她常来光顾我们,我马上认出她来了。”“她一个人吗?”“哦。”阿铃停顿了一下,“不是。”“她约了人?”“不,说不上,那张桌子,原本是有人的。”“是谁?”“就是隔壁宠物店的老板娘,祥子姐,她每个周末周日都到我们这里喝下午茶,昨天她叫了一杯咖啡,我刚给她送过去,小美就过来了,说有她的电话,是急事,于是祥子姐叫我保留她的座位,接了电话再回来喝,顾家小姐就是在她喝着咖啡的时候坐到她对面的座位上的。”

陈安凡与秦爱冉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两人有发生过什么吗?比如冲突,争执之类的?”“会发生什么?”阿铃笑了,“祥子姐连咖啡都没喝完就离开了,两人交谈不超出三句话吧!”

根据阿铃所说,顾集当时用过的杯子与碟子马上被送到了后厨,后厨清洗工负责清洗干净了,因此若想从这方面查到点什么,已经无迹可寻。

陈安凡与秦爱冉推开玻璃门走进吉祥宠物店的时候,一种解释不清的现象发生了:原本宠物店里喧哗不停的动物:唱着调子的画眉,学舌的鹦鹉,笼子里不知疲倦爬着的仓鼠,洗澡时不情愿地吠着的拉不拉多犬,被修剪着爪甲偶尔哼唧两声的牛头梗……都安静了下来,宠物店前所未有的安宁。

小美看看店里平时调皮得让她头痛,如今却异常沉默的宠物,惊讶又好奇地看着两位来客。“这真是奇怪。”刘安凡身边的秦爱冉也察觉到了,“你们开宠物店的果然很厉害啊,把动物都调教得服服帖帖的,他们都好乖啊,哪像我家那两只小猫小狗,吵死个人去。”“哪里。”小美苦笑,既然知道女客人已经养有宠物了,那大概是来买狗粮猫粮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吗?”

陈安凡环顾了一下四周,把警员证展示给小美看:“昨天,顾家的顾集来过你们店里买……”

刘安凡忘了顾集买的是什么了,望着秦爱冉,秦爱冉补充:“浴沙,是吗?”“对的,是给她的贝贝用的,贝贝,就是她养的龙猫,贝贝的浴缸,食物,还有浴沙,都是由我们提供的。”小美解释。

刘安凡觉得李丽祥不在店里,“你们老板娘呢?”“在楼上,跟我们老板阿吉在一起,我去叫她下来。”“不用,我们上去好了。”

刘安凡大踏步上了宠物店的二楼后,一楼的动物们恢复了常态,唱的唱啼的啼,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小美看看店里的宠物,低声嘀咕了一句:“怪事。”

二楼饲养区以及寄养区的动物,在刘安凡出现的那一刻,与楼下的动物的行为如出一辙,马上停止了吵闹,就连正在手术台上别扭不肯打针的比熊犬也安静了下来。“你们是?”阿吉抱住了钻进自己怀里的比熊犬,而作为丈夫临时帮手的李丽祥则转过身盯着两为不速之客。“警察。”刘安凡开门见山,“我们有事情想找老板娘了解一下。”

当李丽祥得知是找她了解昨天喝下午茶的情形时,敏锐地意识到这当中可能出了什么问题,这问题严重到令警方需要调查清楚,于是毫不推委地便把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不上班的时候,我有去隔壁喝下午茶的习惯,都是三四点的样子,店里不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抽空去的,昨天,我去那里叫了一杯黑咖啡,坐在2号桌,阿铃刚给我端上来,小美就来叫我,说酒店打电话找我有急事,所以我就让阿铃帮我留着那个位置,咖啡也放在原位,回到店里接了那个电话,说完后就又回到隔壁。坐下没多久,集子,就是顾集就坐到了我对面,我喝了两口咖啡,就又回店里了,就是这么多。”“顾集当时看起来怎么样?”“很正常,她跟我说是来店里买浴沙的,我也知道她来这边都是来我们店里给贝贝,贝贝就是……”“她的宠物,龙猫。”刘安凡表示知道,让她继续说下去。“对,她来是给龙猫买东西的,顾家的人养的宠物,基本上是我们店里负责照顾的,出什么问题也是我丈夫,就是阿吉给料理的。我了解的就是这么多。”

刘安凡思索了片刻,问:“你离开甜品店接电话,然后又回到甜品店喝咖啡?为什么不把咖啡带回来喝呢?”

李丽祥苦笑了一声,看了看四周安静地注视着他们的动物,“我喝下午茶讲究心情,在自己店里没这个心情呢!”“可是,你后来回到甜品店,没喝完咖啡就走了呢?是因为那个时候,你也没了心情?还是因为顾集?”

李丽祥坦白,“因为顾集。”

刘安凡等着她的解释。“我在顾家的酒店上班,集子的父亲陈经理,是我的上司,我不擅长跟她那个年纪的孩子打交道,也不知道跟她聊些什么,继续跟她坐在一起聊下去,我担心自己会说错话,或者得罪了集子,要是陈经理知道了,那对我的工作会有影响的。”“你在酒店是什么职位?”“我是礼宾部的职员。”“那,昨天那个找你的电话,是陈太源打给你的?”“不,陈经理休息,是酒店大堂经理打给我的,说落实了明天有一位重要的客人要住进酒店,提醒我明天要提前到酒店上班准备好接待事宜。”

刘安凡点点头,“那,你身体如何?”“什么?”“你昨天喝了隔壁安心甜品店的咖啡吧?到今天为止,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丽祥诧异地看着陈安凡,摇了摇头。

顾集的尸体解剖结果很快出来了。

死亡时间确定为凌晨一点到两点。

根据死者胃内残余食物的检验,并无发现有害物质。

死者表面皮肤除额头有轻微的擦伤外,无任何伤口或针管注射的痕迹,排除暴力致死的可能性。

根据死者的病历以及历年(包括三个月前刚完成)的体检报告来看,死者身体健康,无隐匿病患,亦无任何可导致瘁死的病因,排除因疾病,如脑出血或心脏病发作造成突然死亡的可能性。

虽然死者,鼻腔,呼吸道口经检验无异常,但死者内部器脏,包括大小肠道,胃,肺部以及肾部呈现出血症状的斑点,肺部充血现象严重,且有大量积水,是短时间内器官快速衰竭的异常导致,亦造成死者中枢神经失效,引发痉挛以及呼吸抑制。

毒理测试结果显示,死者血液里出现了红血球凝聚现场,综合上述,吻合蓖麻毒素中毒迹象,在完成试纸检测后,证实死者确系蓖麻毒素中毒身亡。“蓖麻毒素?”李其惊讶,“会是自杀吗?”“从顾集毒发之前那一天的活动来看,并没有自杀倾向。”秦爱冉摇头。

若顾集有自杀倾向,那她就不会在那天早上还练习小提琴,也不会在发现龙猫的浴沙没有了之后,还特地到宠物店购买;而根据父亲以及顾家的工人的描述,顾集生活无忧,性格开朗,并没有遇上什么挫折会让她想要了结生命的;另外,顾集只有十六岁,或许根本不知道蓖麻毒素这种东西,即便知道,一个少女怎么弄到这种毒性物质?“所以,是他杀?”李其吹了声口哨,“顾家的小姐被人下毒害死,可是大新闻呢!”“啊,这可不好办了。”秦爱冉看着刘安凡道,

对死者的调查排除了顾集的自杀倾向,那顾集的案子便是谋杀。而解剖结果排除了针管注射以及吸入的可能,那顾集摄入蓖麻毒素的途径便是直接吞服,即食物中毒。

从顾家带回来的食物亦经实验室鉴定过,没有发现任何有毒物质,包括蓖麻毒素,但如果凶手是针对顾集一个人的,那么很有可能只对顾集可能吃下的食物下毒,在得逞后很快处理掉了,因此不可能在顾家的食物中发现毒素,但如果顾集不是在家里的食物中毒的话,那调查的范围便要扩大了。

蓖麻毒素的发作有一个潜伏时间,根据中毒者的体质,以及吞服量,一般最快在6到8个小时内发作,而最慢也能延迟到24到36个小时。假设顾集的身体健康,各项免疫系统运作良好,但却无法确定她体内的蓖麻毒素含量有多少,因此,按照最慢的发作时间来推测,或许,在周六之前,即周五下午那一天,就已经被人投毒了。

而顾集就读于本市一所著名的学校——华英私立学校,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周一到周五学生都必须住校,周六日学生才能被家长接回,换句话说,顾集周五一整天都在学校,接触到的人应该很多,必须要针对顾集周五那天下午在学校的所有活动,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全部查清楚。

有没有可能是顾集在学校与什么人发生过冲突,招来怨恨对她下毒呢?“不,不,这不可能。”华英私立学校的刘校长,频频摇头。

华英私立学校被视为是市里教学水平最高的学校,市里的大部分的头脸人物,平时多行捐赠或投资等的义举,想为其子女在学校里谋得一个名额,亦为自己的子女提供更好的校园环境,顾家几个年幼的孩子都是华英的学生,而顾老爷子也一度为华英的名誉校长。“顾集啊,她可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们的学生普遍水平都是拔尖的,而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刘校长说,“说到学业上的竞争而导致的冲突,会有的,但那都是些良性的冲突,我们学校也有很好的办法解决,而我们老师亦注意学生这方面的心理,帮助他们克服这种冲突带来的挫折感,防止将良性冲突演变成恶性事件,至于说到课外的竞争,那在我们学校是极少见的,而顾集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性子温和,与同学间相处和睦,甚少产生纠纷,更不会有同学存了心思毒害她的。”“这都是校长你的一面之辞,实际情况可难说了。”

秦爱冉不信,刘安凡不语。“不,我们的教育,主旨是要培养每个学生既不妄自菲薄,在其他人面前不惭愧渺小,亦不盲目尊大,以为高人一等优秀过人,这样教育出来的学生不偏激,也不会在遇到冲突或困难时过于极端,做出什么恶劣性质的事情来,因此下毒这种事情,万万不像是我们的学生做的。”“因为你们是精英教育,所以精英教育出来的学生都是好学生?”“我们确实是精英学校,至于学生这一点,你可错了,在我眼里,学生没所谓好坏。我们被外界称为是精英教育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们能够让学生明白,每个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他们在各领域体现出来的资质也是不同的,但只要了解自己与别人不同的地方,明白自己的价值,那么学生就不会无缘由地自卑,也不会无故因地骄傲,这样更容易发掘学生的潜质,而我们教育者,也能更好的观察学生的这些特质,采取相应的教学手段,帮助学生发展所长,此所谓因材施教。”“你确定你们学校的老师能做到吗?”“当然,我们的聘请的都是有海外高级职称的教育学者,他们有毕业于麻省的,哈佛的,普林斯顿的,剑桥的,等等等等,他们本身便学识丰富,素质过硬,同时我们还安排了与澳洲,加拿大等国,特别是美国常青藤学校之间的教学交流,我有信心,再没有其他学校像我们华英一般师资雄厚。”“那你们的升学率怎么样?”秦爱冉似乎问得有点过于详细,刘安凡显得有点不耐烦了。“那玩意儿。”刘校长摇摇头,“不同于公立学校,华英不存在那东西。我们的小学部,初中部以及高中部都没有实施体现升学率的考制。华英虽然没有创办大学的资格,但我们学校尽力提供机会让学生申请适合于他们的才能发展的学校,在学生初中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与国外的学校进行交换生计划,以及课程互动,其他国家的很多学校了解华英保证了生源的素质,都很欢迎华英的学生申请他们的学校,录取机会也达到了85%。如果家长是担心将来学生无法就读国内的大学,也是杞人忧天的,假设,普通的公立高中上国内前10名大学的学生的比例是10:1的话,重点公立高中的比例是10:5,而我们是10:7左右。就是说,在我们的教学制度下,即便是与其他教学制度重点公立高校相比,学生的成绩也是出类拔萃的。”

在调查过为学生提供饮食的厨房后,刘安凡与秦爱冉在刘校长的带领下,去到了顾集就读的班级,推开门,进去教室后,他们才发现布置得如同闲适的起居室里的房间里只有八个人,七个年龄相仿的学生——或坐在椅子上,或盘腿坐在地毯上,还有一名模样看起来是教师的男人站在他们前面,要不是看到男人背后的黑板,秦爱冉简直以为走错了地方:“是这里吗?”“是这里。”“其他人呢?”“没有其他人,就他们,他们就是顾集的同班同学。”“吓?”

看他们进来的那个男人,就是班主任,冲他们点点头,然后拍掌:“大家应该都知道了,集子周日出事了,这些警察是来调查集子的学校生活的,这是警方调查案件的正常程序,大家若知道点什么的,不妨对他们直说,这是我们能帮到集子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七名学生的神情原本有点拘谨的,听班主任江教授这么说,气氛一时缓和了下来。

江教授分别介绍了七名学生给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其中一名学生叫顾嘉显。“你叫顾嘉显?顾集是你的?”秦爱冉问。“姑妈。”

顾嘉显是顾雍最大的儿子,而顾集则是顾雍的父亲、顾礼杰的妹妹顾礼芳的女儿。“你们有谁讨厌顾集吗?”刘安凡直接问。

七名学生面面相觑。“那么,换个说法,你们觉得顾集身上有哪些缺点?”

不一会儿,有三个人举起了手,其中便有顾嘉显。“为什么?”刘安凡首先问顾嘉显。“我觉得她有点虚伪。平时在大家面前都不许我叫她姑姑,只能叫集子,但我跟她一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就拿出姑姑的身份来威胁我,说什么‘我是你姑妈,你敢不听我的?’” 顾嘉显学得唯妙唯俏。

学生中有人笑了,然后马上又安静下来。“我觉得集子,有点骄傲,因为学科综合成绩她总是班上第一名,每次成绩单下来总爱拿着它在我们面前炫耀,好像自己很了不起一样。”其中一个鼻子上很多雀斑的少女说。“所以,你妒忌了?”“有点吧,不过也没什么,因为老师说学科综合的成绩不代表我们的真实学习水平,再加上很多学科,比如说家政,社会环境学之类的,长大了未必每个人都用得上,集子每科的成绩好,不过是代表未来用得上这些学科知识的时候比我们处理得好,但我们都有比她学得好的学科,我们只要按照老师说的,研究能发挥自己才能的学科就好了,其他的不要太在意。”少女耸耸肩膀,“要说我妒忌的话,我倒是妒忌集子会拉小提琴呢,她的小提琴技巧简直碾压我的水平。”“你不生气吗?对于这一点?”“为什么要生气呢?我钢琴弹得比她好啊。集子一点都不会弹钢琴呢,而我钢琴已经过了八级了。”雀斑少女托着下巴叹了口气,“不过是我依然觉得会小提琴的人很拉风啊!在这一点上,我真羡慕集子。”

剩下的那个也是个少女,梳着辫子,性格似乎有点腼腆,最迟举手的也是她,说起话来也犹犹豫豫。“我觉得,集子,她,太喜欢,吃甜食了,每次我从家里带来的糖果,她总是喜欢乱抓一把的,上个周五,她还拿走了我的一罐巧克力太妃糖,害我都没得吃了。”

刘安凡与秦爱冉一下重视起这个少女说的话。“她吃了吗?”“不知道,我们那天下午的课程,不一样,我们是分开上课的,所以,不清楚,要是她没吃,应该放在她宿舍吧!”“领我们去顾集的宿舍看看吧!”刘安凡说,拉上了辫子少女,“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华英学校的学生宿舍,都是每人一个房间,很小巧,却一应俱全,有独立卫生间,单人冰箱,还有简易厨房,但就是没有洗衣机。据说是为了培养学生独立的个性,让学生懂得料理照顾自己,学校的餐厅一周会选时间不定的一天,向小学四年纪以上的学生停止供应晚饭,但会派人在每个宿舍里发送蔬菜水果,促使学生自己动手煮饭做菜。“那万一不会做饭怎么办?”“自己想办法啊。吃水果,或者是吃冰箱里的零食也行啊,有时候,饭菜做得好的人也会把他们做好的晚饭分享出来,还有,大家可以约好一起做饭嘛。”辫子少女说着,打开了顾集房间的冰箱,“啊,都在这呢,是这一罐,好像还没开封呢。”

刘安凡示意把顾集房间里的所有食物都装好,需要送到实验室做毒性鉴定。“你们,一个班就只有八个人?”

辫子少女点头:“学校规定一个班最多不能超过十二个人。”“不觉得太冷清了吗?”秦爱冉感叹,“我当年上初中的时候,班上可是有四十多个人呢,可热闹了,听说华英好,我也打算让儿子到华英这里来呢,不过,今天这么一看,这种精英教育似乎,会剥夺我儿子童年的很多乐趣呢。”“那么,阿姨你现在跟你的初中同学还有联系吗?”“啊哈,那倒没有。”秦爱冉笑了,有点尴尬。“所以还是我们老师说得对,与其浪费时间在与更多人相处上,还不如把这些时间花在发现自己更多方面的才能上面,因为这个时候我们交的很多朋友,在今后我们的人生里基本上毫无用处。”辫子少女看着秦爱冉,同情,“还有,我们一点也不觉得冷清,我们有很多知识要学,有很多东西想尝试,这些都能带给我们很多乐趣,我们光是做这些,都不够时间用呢!”“说得对。”陈安凡看着在书桌上找到的,顾集那张密密麻麻的课程表,一点不意外地道,“你去上课吧。”“啧,现在的初中生,都是这么可怕的吗?”等辫子少女走了,秦爱冉摇头。“这叫可怕吗?”“这不叫可怕吗?听听她说的话,什么有用没用的,交朋友就为了有用吗?真是的,这种年纪这种思想,太世故了,小孩子的天真都没了,你还觉得不可怕?”“天真那种东西,身为人类,在这世界上活久了反正都会没有的,早点丢掉还能少吃点苦头。”“你怎么这么说话?啊,对了,”秦爱冉似乎意识到什么,拍了刘安凡一下,“你小子也是精英教育出来的啊!”“现在才想起来啊!”“难怪你无动于衷的。哎,你精英教育出来的,怎么做起警察来了?”“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觉得警界需要我拯救一下,所以就来了。”“胡说什么呢?”“没胡说,我认真的,看看,现在警察的风评那么糟糕,就因为没有代言人把警察的好形象竖立起来,形象工程很重要啊!像我这种受过精英教育的,精英中的精英,智慧过人,火眼金睛,再加上我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再没有人能把警服穿得像我这么好看了,等我做了警界的老大,人们发现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帅的警察,还那么能干,马上就会对我,当然,也对我代表的警察同行五体投地,崇拜佩服。”刘安凡一脸严肃,“我现在踏出了第一步,已经是局里的破案一把手了,接下来我们就把这个案子破了,争取到顾家的好感,顾老爷子一高兴呢,或许就会跟张局长说,这个刘安凡啊,真是了不起,这个公安局长你别做了,让给刘安凡做吧。等我做了局长呢,就提拔你做副局,再过一两年我把正局的位置让给你,而我就向更上一级靠拢,争取升迁到花城市公安厅,然后再到……”“行了,我佩服你有那么远大的理想,目前,现在,我们就先查案吧!”

按照顾集的课程表,陈安凡与秦爱冉调查了她上周五的所有行踪,调查了与她接触过的所有学生以及授课老师,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而送回实验室的食物,也没有任何发现。“怎么看,顾集都不像是与人结下了深仇大恨的孩子,怎么会有人对她下毒呢?”“或许,下毒的人针对的不是顾集本人,而是她的父母?”“就是说,是为了报复顾集的双亲才干的?”“是为了报复陈太源呢?还是为了报复顾礼芳?”

当承受住妻子扇出的那巴掌时,陈太源没有躲闪,也没有愤怒,反而是把脸迎上去,好让顾礼芳打个痛快。“你,你是怎么照顾集子的?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照顾集子的?”双眼通红的顾礼芳的眼泪止不住地簌簌往下掉。

顾集是她唯一的女儿,而且还是在她二十九岁的时候怀上的。

作为顾家这一代唯一活下来的女性,相比她的大哥在十九岁就生了顾雍,三哥在十八岁就生了顾瞿,顾礼芳到二十九岁才有了顾集,而且还是唯一的一个孩子。

对于这个女儿,顾礼芳从小到大是捧在怀里,疼在手心,珍惜不已,不敢丝毫怠慢,就连她的父亲,人们口中敬畏的顾老爷子,不怎么亲近孩子的顾世良,对他唯一的外孙女也疼爱有加,再加上集子虽然偶尔会耍点孩子脾气,但大部分时间都很懂事,机灵,顾家谁也不忍心伤害集子分毫,而现在,自己不过因为工作飞到欧洲四天而已,回来的时候那个活蹦乱跳的集子竟然被人毒死了?“是谁干的?是谁竟然敢杀了我女儿?你给我把他找出来,我要杀了他,我也要杀了他。”

顾礼芳的愤怒听在陈太源耳朵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陈太源是入赘顾家的女婿,当然,这是他自愿的,自己的女儿冠以顾姓,他也乐意。

在陈太源眼里,无论姓顾还是姓陈,集子都是他的女儿,再加上顾氏偌大的企业,这么多年来,都是靠家族委员会运作的,如果不是顾家的血脉,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姓顾的,将来就无法进入顾氏企业的董事会,也分不到顾氏企业的股权,为了女儿未来前途着想,陈太源也觉得集子姓顾比较好。

集子是他跟顾礼芳结婚后当年生下的,那一年陈太源才二十三岁,还是个朝气蓬勃的青年,他与比自己大六岁的顾礼芳结婚,不可谓说不是想借助顾家当时的金钱还有地位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才甘心入赘了顾家,然而,之后的发展却与他所想象的自己如虎添翼大展宏图的愿望大相径庭,顾老爷子,当时顾氏的大当家,根本没想过提供机会给踌躇壮志的他发挥所长,只是随便安排了他个闲职,至于顾家的其他子女,亦不是省油的灯,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想要获得更高的权力,当然不会允许他这个外姓人来横插一脚分一杯羹,对他的态度也向来是孤立排斥。

在重视血脉与姓氏的顾氏企业,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除了,他的女儿,集子。

郁郁不得志的陈太源,将自己的期待放在了集子身上,集子是顾家的血脉,也是他的血脉,比起做母亲的顾礼芳,他与女儿的关系更加亲密——顾礼芳是顾氏酒店的总经理,海外几家顾氏酒店的管理运营,也是她在一手操作着,她的工作比起陈太源重要很多,也繁忙很多,很多时候顾礼芳都在酒店,至于频频飞往国外料理酒店业务,也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因此从集子出生到现在,准时上下班的陈太源花了更多的时间在集子身上,在外人看来,陈太源便是时下所说的家庭主男,只不过他不需要亲手照料集子——顾家自有请进来的奶妈,保姆,他作为父亲,陪着集子,偶尔提供一下所谓成年人的经验之谈罢了。

也正因为这样,作为在事业上不得志的补偿,陈太源尝受到了做父亲的乐趣,他清楚女儿的一切喜好,指导女儿的功课,而集子,也把他当作英雄来崇拜,这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集子是个善良的孩子。

他还记得,在集子八岁那一年,他亲自挑选了一条比熊犬送给集子,两年后比熊犬因为疾病死亡后,集子伤心了整整一年,到后来他表示再送一只小狗给集子时,集子表示一定要可以陪伴她很久的动物,于是他选择了寿命相对来说较长的龙猫,贝贝的名字还是他跟女儿一起取的。

然而,如今,贝贝还健康地活着,集子却不在了,陈太源感觉自己的生活的支柱猛然崩塌了。

电话铃响了许久,沉浸在失去女儿的哀伤中的陈太源充耳不闻,他看着抓着食物吃个不停地贝贝,伸手轻轻地摸了摸。

妻子说得没错,要查清楚是谁害死了集子,他也饶不了凶手的。

陈太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谁敢害死他的女儿,他就要谁血债血偿。“先生,是顾先生的电话!”兰姨不知道什么站在书房门口,拿着话筒怯生生地道。

自从集子出事以后,一向和蔼温和的先生变得暴躁易怒,兰姨变得有点害怕。“哪个顾先生?”“是顾雍先生。”

陈太源接过了听筒:“什么事?”“集子的事,节哀顺便。”

陈太源沉默了半晌,电话那头的顾雍也没说话,好一会儿,顾雍才再度开口:“但是,我交代你的事情,你还没办好?”

陈太源心里一阵愤怒:“你……”话说到一半,他却不得不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你答应我的事情,也没见有结果。”“我说了,就这一两天,会有消息的,因此,按照约定,你给我尽快安排好你答应我的事情,要是你没办好,事情有多严重,你应该明白的吧?”顾雍口吻里没半点同情,“尤其是现在,集子死了的情况下?”

陈太源的脸抽搐了几下,咽下了口水:“明白了!”而后啪地一声挂上了电话。

顾雍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断线后的嘟嘟声,愣神了片刻,默默把电话挂上了。“先生?”顾家的用人桂姨问。“什么事?”“这杯咖啡,还喝吗?”

印着的“安心”两个字的纸袋,里面只剩下一杯原封未动的咖啡跟两小包砂糖。

顾雍瞥了一眼,打开了手里的公司文件:“不要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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