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号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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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长安·第一卷试读：
引子一盘古大陆
很久以前，沐云听说过这片大陆是如何诞生的。“很久很久以前，”坐在篝火边的老兵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在人类的古母星上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灾难，有十二艘星舰从古母星出发，寻找新的家园，最终有七艘星舰到达了宇宙的支臂，发现了新的星球。”
根据盘古大陆的传说，人类的祖先刚刚来到这颗星球的时候，星球的表面覆盖着冰与火，海洋与天空中盘踞着巨龙，大陆尚未形成。
于是我们的祖先造了七个机甲巨人，它们如同天地本身一般高大。这七个机甲巨人驱逐了恶龙，创造了这片盘古大陆，据说它们被深深地埋藏在地下，用自己的身躯支撑起这片大陆。
在那之后，人类在新大陆上生生不息，一个机甲文明的时代诞生了。
引子二乱世长安
沐云是在日落时分来到长安城的。
从远处传来庄严的钟声，与绕墙而走诵经祈福的僧侣的喃喃声、巡逻的飞行器在风中穿梭的声音、城门里巨大的机械齿轮缓缓转动的声音，交织成一首长安城的晚歌。
沐云站在巍峨的城门外，看着那一轮硕大的日头慢慢地沉入城墙的背后。
夕阳的余晖给古老的城墙镀上了一层红金。传说中，长安的城墙是以真龙的龙骨作为骨架结构，以盘古大陆上最坚固的重合金浇筑而成，巍峨的城墙延绵千里，犹如一条钢铁铸就的巨龙守护着这座城池。
沐云伸手去摸了摸，钢铁铸就的城墙上还残留着弹痕铁锈。
很久以前，沐云听说过这片大陆的历史。
长安城，是这片大陆上最古老的城市。它是人类的祖先在盘古大陆上建立的第一个城市，人们将它命名为“长安”，以此纪念人类古母星上这座曾经存在过的最伟大的城市之一。
大陆的历史，便是从长安城建立起的那一刻开始――以“建安”为纪年元年，拉开了序幕。
以长安为中心，人类建立的无数城市散布在这片大陆上，大大小小的城市之间形成联盟，成为城邦，城邦与城邦之间的战争绵延千年，将大陆的版图划分为五个势力板块：
以长安作为主城的长安幕府，盘踞在大陆的中心，长安城里入主大明宫的那个人，是整个大陆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在长安幕府的统治下，西方大陆的黑山、东方大陆的东林、以及南方大陆的丰川，这三派势力在盘古大陆上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与此相辉映的，是大陆北方一统海盗势力的红骑士苏穆甘，他所建立的“北境铁盟”向长安幕府效忠，令四方势力平衡，开启了盘古大陆长达百年的太平盛世。
而后，长安城内乱，大明宫易主。新入主大明宫的女大人年纪尚稚，长安幕府近百年来对大陆的统治开始松动，各方觊觎长安的势力蠢蠢欲动，城邦之间战争不断。与此同时，荒凉的西北大漠中，出现了一支前所未有的强大军队。这支被人们称为“西北苍狼”的凉月大军，一路吞并比它弱小的城邦，扩张势力，挥军南下，彻底打破了盘古大陆上的势力平衡。
长安，这座曾经在盘古大陆上最繁华也是最古老的都城，正在战争的烽火之中摇摇欲坠。
就在这个时候，大明宫里那位年纪尚稚的女大人做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决定：密令西北苍狼驻扎长安，奉旨护城。
驻守在长安城外的恶狼，令觊觎长安的各方势力不敢轻举妄动；而这条恶狼若想要进入长安城，则是给了各方势力围剿它的借口，这也令恶狼不敢轻易亮出爪子。这个微妙的局面，令长安幕府至今仍然在名义上维持着对盘古大陆的统治地位。
至于这样微妙的一步棋，究竟是出自大明宫里那位年幼的女大人之手，还是长安城中另有其人在执子布局，这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事了。
沐云自然也不会知道。
他来到长安城，只是因为听说这里有一场骑士大赛。每年元月都会在长安城里举行的骑士大赛，今年又恰逢大明宫里那位女大人的生辰，因此也会举办得格外盛大。
引子三骑士大赛
骑士，在这片大陆上是一个非常特殊的阶层。
以开天辟地的七个机甲巨人为原型，人类打造出了盘古大陆上的第一代机甲。它们摒弃了太空机甲的笨重外形，以更加适合地面战争的机型吨位，成为大陆板块争夺战的主力军。
所谓的骑士，就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机甲战士。在战场上，骑士的单兵作战能力很强，数名骑士组成的骑士团就能成为突破敌阵的攻坚力量。在大规模战争当中，由四十吨级机甲骑士作为主攻大将，率领二十吨级机甲骑士形成前锋中队，与机械步兵配合进攻，是盘古大陆上最常见的作战方式。
一名优秀的骑士能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战局，这让骑士成为了盘古大陆上英雄的化身。在盘古大陆上，每个少年都有一个成为骑士的梦想。
这也是为什么长安城一年一度的骑士大赛，能够成为整个大陆的一件盛事。
长安城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都是为了这一年一度的盛事而来的人们。
沐云整理了一下衣冠，跟着前方的人流，往长安城门的安检入口走去。“来看骑士大赛的？”城门口的老大爷上下扫了一眼沐云。这些天，他见多了像沐云这样年纪的少年，他们都有着年轻的面孔，带着一脸的兴奋，三五成群，从大陆的四面八方赶来长安城。
与那些兴奋的少年相比，独自一人的沐云显得有些落寞。天气很热，他身上却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斗篷，在盛装打扮的人群当中，显得有些寒酸，有些格格不入。“买到票了吗？”老大爷扫描完了沐云的身份信息，又好心多问了一句。今年的骑士大赛可谓是一票难求，他看这少年的打扮，不知是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生怕他进了城便找不着北，不由得多提醒了几句，“要是还没买着票，你可得抓紧了，进了城往东走是铜雀台……”“我不需要买票。”沐云说。
他知道这老大爷是一片好心，可老大爷唠唠叨叨地说下去，他身后排着长队的人可不答应，更何况他还有正经事要问。“我就想问一下，要参加骑士大赛，进城之后应该去哪里登记报名？”“啥？你说大声点？”老大爷眨巴着眼睛，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你要报名登记啥？”“我要参加骑士大赛。”沐云大声说道，“我是一名骑士。”
老大爷让沐云把声音放大，他就真的把声音给放大了。于是，排在沐云身后的那些人都听到了这个穷酸的乡下少年大声宣称自己是一名骑士，不免都哄笑起来。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的人在笑什么，前面的人给这么一形容，后面的人便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然后，沐云的声音就被四面八方传来的笑声给淹没了。
骑士，那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吗？在这片大陆上，有一句话叫作骑士是天生的贵族。
且不说一台机甲的价值如何昂贵，哪怕是机甲日常维修保养的费用，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家倾家荡产，再加上操作机甲必须要穿的骑士铠甲，以及武器能耗这些林林总总的开支，不要说平民子弟，就连底子虚一点的贵族家庭，都未必能供得起。
所谓的骑士阶层，是这片大陆上最最货真价实的贵族。
这也是为什么这片大陆上有那么多的平民少年向往成为骑士，但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在长大成人之后，找份与骑士毫无关系的工作，在兜里有了点闲钱之后，买一张骑士大赛平民席的入场券，来缅怀一下少年时的梦想。
说白了，你自称是骑士，好歹得拿出点高帅富的样子来吧。
沐云身高七尺，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算得上高。高到他那条不知哪个年代的旧军裤都不够穿，裤筒底下露出两截光溜溜的小腿，插在一双宽大的旧军靴里；他的长相，如果仔细打量的话，也能称得上是端正硬朗，甚至有几分帅气。只是他少年白头，尽管将头发剃得极短，紧紧贴着头皮，却仍似一层白霜覆盖在头顶上。通常人们看他的第一眼，注意力就会被他那一头白发给吸引，只觉得这少年长得怪异，甚至有几分不祥；至于说到富，沐云的浑身上下，跟这个字是一点关系也找不出来的。
说到底，沐云这个样子，自称是骑士，还真是有点没有说服力。“我真的是一名骑士。”沐云认真地说。
这回连看城门的老大爷也乐了，捧起茶杯喝一口茶，对沐云说：“吹，接着吹。”
长安城外的人们也在等着看这个吹牛的少年还能再吹出什么花样来。
可是沐云的话已经说完了。
他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但他原本也不需要说服什么人。
他是一个骑士，就是一个骑士。骑士只需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
所以他只是站在那儿，等着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他只想知道参加骑士大赛应该去哪里报名登记。
排在沐云后面的人们开始不耐烦了。
面对这个倔强的少年，看城门的老大爷也没辙了。“我就一看大门的，你觉得我能知道参加骑士大赛该去哪儿报名？”老大爷无奈地对沐云说，“你进城之后自己找找，啊，自己找找。”
打发走了沐云，长安城外的队伍又恢复了秩序，继续往前挪动起来。
关于长安城外这个自称骑士的少年，起先还有人拿来谈笑，但安检口排队的人更换了几波之后，很快就被人给遗忘了。
只有老大爷还隐约记得那个少年的身份信息，好像是叫那啥来着。
白马城，沐云。“我是一名骑士，我要报名参加骑士大赛。”
这一天，沐云把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
他碰了很多壁，遭受了很多白眼，绕了很多弯路，终于找到了骑士大赛的报名登记处――在长安城的北衙里头。可那个时候，负责报名的事务官都已经下班了。
沐云也不着急，找了个墙脚蹲下来，准备在这里窝上一宿，等天亮北衙开门办公。
他并不是真的穷到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相反，他有一笔对普通人来说数目不小的钱。
但是他不能花那些钱，至少，他不能把钱浪费在睡觉上。每一分钱对他来说都很宝贵。
况且，长安城的夜一点也不冷。夜里的风吹在身上，比白天凉快多了。长安城的街上也没有沙子，不像西北荒漠，要是露宿一宿，沙子能把人给活埋。
到底是精力充沛的少年。沐云在墙脚窝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北衙的门卫刚刚上岗，打着呵欠拉开两扇大门，他就精神抖擞地站在了北衙的大门口。
事情倒是比沐云想象中要顺利。“你说你是一名骑士，那么请问你的封号是什么？”
负责报名的事务官扫了一眼沐云，没有被他那一身寒酸古怪的打扮给吓到，也颇有涵养地没有盯着他那头怪异的白发多看几眼，很是冷静地边喝大麦茶边问道。看来每天跑到北衙自称骑士要参加骑士大赛的少年也不是一个两个，事务官已经习以为常，都懒得发脾气了。“我没有封号。”沐云说。他感到自己的耳朵有点发烫。“那么你是一个雇佣骑士了。”事务官点点头。除了贵族出身的骑士，有些家底殷实的小生意人的后代通过个人拼搏也能成为骑士。他们要通过出色的个人表现获得某个领主的赏识，在战争中建立战功，才能获得封号。通过骑士大赛来赢取奖金，博得名声，倒也是雇佣骑士出人头地的一种方式；尽管事务官觉得沐云看起来连一个雇佣骑士的侍从都不够格。“长安城不比其他小地方，没有封号的骑士，想要参加骑士大赛，那就得有长安幕府认可的引荐人。你的引荐人是谁？”事务官啜了一口茶，继续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没有引荐人。”“既没有封号，也没有引荐人，很抱歉，我没法让你参加骑士大赛。”事务官觉得自己问了那么多问题，这乡下小子也该知道想要在这儿捣乱不容易，应该知难而退了。他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表示门就在那儿，你小子赶紧走吧，别再浪费大爷我的时间了。
可是沐云不走。“我有一台机甲，而且我会驾驶机甲。让我参加骑士大赛，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一个真正的骑士。”沐云认真地说。
事务官有点头痛，心想这乡下小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非得让他招呼士兵把他给扔出去才肯走？事务官已经想要开口骂人了，但看到沐云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这小子搞不好说的是真话。
如果是哪个骑士的侍从，又或是哪个军营里的机修兵，偷了主子的机甲想要来报名参加比赛，那问题可就不是一般严重了。这是相当严重的重罪。“你从哪里弄来的机甲？”事务官一边严厉地问道，一边悄悄地招呼士兵，准备先从沐云嘴里套出机甲的下落，再把他逮捕起来，慢慢审问。“是一个朋友的遗物。”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沐云脸上露出了悲切的神情。
看起来这个乡下小子是从某个战死的骑士那里搞到了机甲，事务官心想。“你可以证明机甲是属于你自己的吗？”
少年迟疑了一下：“它目前还不属于我。”沐云老实地回答，他想了一想，又加上一句，“我把它抵押掉了。”“我会把它赎回来的。只要我能拿到骑士大赛的冠军。”
那个人对他说，想要赎回这台机甲，就用骑士大赛的冠军来换吧。
他必须赎回机甲，它是重要的遗物，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他的东西。
所以，他必须来到长安城，必须参加骑士大赛，必须拿到冠军。“所以，你是打算用不属于你自己的机甲参赛，再弄个冠军来当当？”事务官已经忍不住要冷笑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小子，自以为交了好运搞到一台机甲，就能够在长安城里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我一定要拿到冠军。”沐云认真地说。
对于这个狂妄的乡下小子，事务官懒得再多费口舌了。他是主持骑士大赛的事务官，不想自降身份去讥讽一个乡下小子。“你可以到监狱里去拿个冠军当当。”事务官说，两个士兵从左右上来押住沐云的胳膊，“盗窃机甲是重罪，如果你主动交代机甲的下落，可以免除死罪，但活罪免不了。你可以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做才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我没有偷窃机甲。”少年倔强地挣扎着，从士兵的胳膊底下挣脱出一只手，举起一张皱巴巴的字条，“这张字条可以证明我说的是真话。我有权利参加骑士大赛。”
士兵从沐云的手里拿过字条，有些迟疑要不要交给事务官。“那种东西，扔掉就可以了。”事务官说，从那乡下小子身上拿出来的东西，他怕上面有虱子，“把他押下去，别浪费我的时间。”
士兵并没有执行事务官的命令。“大人，”那个士兵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您最好还是看一下这张字条。”
事务官皱起眉头，有些不情愿地从士兵的手里用两根手指夹起纸条。只看了一眼，事务官的脸色也变了，变得很难看。
那张字条上只有一行简单的字，字的内容平淡无奇，只是说白马城沐云将战甲西风抵押于我，此次特许他用此机甲出战。
但那行字下面的落款却很可怕。
那是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图案。
一个狰狞的狼头，用黑色的印盖在字的下方，狼嘴大张，就好像随时都会破纸而出，扑出来咬人一口。
谁都知道，这只黑色的狼头在盘古大陆上代表着什么。
狼首。
西北苍狼的狼首。
西北大陆上的恶狼，凉月大军的首领，凉月诚。除了大明宫里的那位女大人之外，如今长安城里最有势力的那个人。
长安城里的天气很热，但事务官额头上滴下来的汗却有点冷。
哪怕只是印在纸上的狼首，也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迫使他不敢再多说什么，立刻让士兵释放了沐云，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帮沐云办好了参加骑士大赛的手续，再亲自把沐云送出了北衙的大门。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之后，事务官立刻锁了门，从座位底下打开了一条加密的直线。
很快，事务官的案几对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非常好看的人影。拟真影像完美地显现出他华丽的衣冠和手里轻轻晃动的羽扇。
光从衣着来看，便知此人的级别要比事务官高出不少。事务官看到这个人影出现，便立刻躬身行礼。
毕竟，事务官说是骑士大赛的主持，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台面上打杂跑腿的杂役。真正在幕后主持骑士大赛的，却是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官员。
军机阁第六人，长安刺奸，文犀先生。
事务官知道文犀先生的地位很高，如果不是他恰巧被指派来主持骑士大赛，事务官根本不会有直接与他对话的机会，哪怕是对着他的全息影像说话。
因此，他尽量简洁明了地报告道：“西北苍狼终于派人出战了。”“哦？”文犀先生轻轻晃了晃扇子，“凉月军自从驻守长安以来，一直都很谨慎，唯恐被人抓住话柄，窥破其对长安的野心。骑士大赛固然是骑士与骑士之间争夺胜利的战场，却也是各方势力展现武力震慑天下的大好机会。狼首为了避嫌，不惜放弃这大好机会，当众下令他手下的雪风骑士团不得在骑士大赛上出战，如今就算他想要出尔反尔，却又还能再派哪个骑士出战？”“是……”事务官原本想说是个寒酸的乡下小子，可沐云既然拿着狼首的字条，事务官哪里还敢蔑视他。可要事务官承认沐云是个骑士，却也实在是有点为难他了，无奈之下，只能含糊地说道：“是个古怪的少年。”
接着，事务官便把沐云前来报名的情况形容了一番。
文犀先生听完这番报告，也皱起了眉头，“看起来西北苍狼是打算利用这少年，在骑士大赛上做一番动作。这少年若是输了，对西北苍狼来说倒是无关痛痒。可这少年若是真的拿下了冠军，到时候整个大陆有目共睹，西北苍狼的雪风骑士团一人未出，仅仅派一个无名小子，就把整个长安城的骑士都给踩在了脚下。这样一来长安幕府可就丢尽了颜面。”
到时候西北苍狼再借机造造声势，不用狼首自己开口，自然会有人替他声讨长安幕府懦弱无能，甚至发动百姓请愿，请狼首入主长安，担任大明宫里那位年幼的女大人的保护人。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
只是这古怪的少年，真的能拿到冠军吗？
文犀先生心想着，轻轻晃动着羽扇。他号称长安城智慧第三，擅长从一颗棋子的动向推断出整个棋局。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这盘棋局，却有点看不懂这颗棋子。“莫非就连先生也觉得，这少年真的有实力在骑士大赛上拿到冠军？”事务官看着文犀先生脸上的表情，终于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给问出了声。“哈，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又没见过那个少年，怎么知道他的实力如何？”文犀先生摇了摇扇子，“我只知道，西北苍狼的狼首很少亲自拿笔写字，因为他认识的字实在不多，会写的字就更少了。能够让狼首亲笔留下字条的人，整个大陆上也没有几个。光凭这一点，那小子多少也算有点本事吧。”
事务官想了想，那张字条上的字，的确写得很难看，仔细看的话，还有几个字写错了笔画。
能让狼首不惜暴露自己没文化，也要留下字条，这少年，莫非真的有几分本事？
要是这古怪的少年真的拿了冠军，那到时候的场面……简直没法看了。想到这儿，事务官越发愁眉不展了。
倒是文犀先生，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事似的，嘻嘻一笑，隔空用扇子拍了拍事务官的肩膀，“你也别发愁，就算西北苍狼的如意算盘打得响，那少年想要在长安城里拿个冠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咱们长安城里……不是还有那个人在吗？”
那个人……虽然文犀先生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但事务官的眼睛却是一亮，“那个人已经许久不曾出手了，难道这次他也会出战？”“由我出面去请他出战，他还是会卖我几分面子的吧。”
文犀先生说完，便要退出通话了，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对了，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来着？”“叫沐云。”事务官连忙回答，“白马城，沐云。”“白马城……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文犀先生用扇子抵住下巴，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地方，“也罢。记住这个名字，去查查他的底细。”却不再是对事务官说，而是对真实在他身旁的某个人吩咐道。“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长安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名字了。”
白马城，沐云。
第一章
建安一一二八年，长安城，铜雀台。
一场骑士与骑士之间的决斗在这里缓缓拉开序幕。
沐云用拇指轻轻擦过主操纵杆的前端把手。在他的面前，是铜雀台广阔的竞技场。正午的阳光洒在铺得整齐的青砖上，明晃晃的一片，天青色的合金机甲闪耀着傲人的光芒。
他能够站在这里，是因为他身下这架战甲西风已经打败了十九个对手。
十九个长安城里有名的骑士，全都败给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名字。
白马城，沐云。
他驾驶着天青色的战甲西风，每次都是沉默地出现在决斗场上，沉默地击败对手，再沉默地离去。从不走出机甲向观战席上的人们致意，也从来没有留下过一句话。
没有人会知道，那个风尘仆仆地赶到长安城，却连如何报名参加骑士大赛都不知道的乡下少年，究竟遭受了多少耻辱与嘲笑，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只有那天在长安城门外的人们，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古怪的少年，穿着一件奇怪的旧斗篷，大声说自己是一个骑士。
主持骑士大赛的事务官也还记得，那一天，有个衣着寒酸的乡下少年前来报名，不但号称自己是一个骑士，而且还认真地宣告他要在长安城的骑士大赛上拿到冠军。
如今，只要再赢一轮，那个少年就真的可以拿到骑士大赛的冠军了。
他的面前，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对手。
他的对手是李靖。
长安骑士团第一骑士，李靖。光这一身份，就足以说明一切。
长安骑士团，这是一支与长安城一样古老的骑士团。它与长安城同时建立，凭一己之力守护长安城长达千年之久，在围绕长安城展开的各种势力斗争当中屹立不倒，被誉为盘古大陆最强骑士团。长安骑士团第一骑士，能够担得起这个位置的人，势必是盘古大陆上最强的第一骑士。
这是千年来从未改变过的事实。
沐云不知道他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他只知道，他必须赢。哪怕对手是李靖。
长安骑士团第一骑士，李靖。
一阵悠长的号角撕开了午后的宁静，停在铜雀台四角楼阁上的群鸦猛地飞上青天。在战甲西风的正对面，一道城门缓缓打开了。城墙上的仪仗兵开始擂动大鼓，沉闷的鼓声震动着四方的空气。沐云感到自己的心脏也正如同这鼓声一般，在他的胸膛底下沉重地擂动着。
因为那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长安骑士团第一骑士，李靖，机甲天下一人。
这是盘古大陆上第一代四十吨级的特种机甲，年长的士兵们仍然记得它是如何在战场上肆意冲杀，以一人之力挡下一支二十吨级骑士团的冲锋，并以右手重剑佛屠直接劈下敌方机甲头部的驾驶舱，同时脚步不停，左手等离子炮轰出，直接在敌阵中扫荡出一条血路。
整整一支骑士团在天下一人的狂舞疾攻下覆没。
那场被铭记在史诗中的长安之战，最后屹立在战场上的，只有一人。
见佛灭佛，见鬼杀鬼，天下一人，只留一人。
正午的盛阳直射地面，在强烈的光线下，这架传说中的名甲竟仿佛自身会发光一样，周身笼罩着银白色的光芒。重剑佛屠拖曳在地，犹如来自远古的战神一般肃穆而立，胸甲右上方漆黑色四字，天下一人。虽不是出自名家之笔，但却笔锋豪迈，字字棱角，仿佛要挑破沐云的瞳孔一般刺眼。
沐云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汗水沿着他的睫毛落下来，有些刺痛。驾驶舱内的自循环系统良好地运作着，空气中的含氧量和水分皆是恰到好处，但是沐云却感受不到一丝凉爽。他觉得自己好像赤裸裸地站在炙热的太阳底下，似乎回到了他十岁那一年，作为一个白马军营里的学徒兵，因为没有擦干净机甲上的一块泥巴而被绑在柱子上鞭打。
那种屈辱的回忆突然在烈日炎炎之下复活了，沐云用力握住了手中的操纵杆，手心里全是汗水。突然之间，他感到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绑在柱子上的男孩。弱小，无助，不知所措。
沐云的战甲西风，和李靖的天下一人，同为四十吨级的特种机甲。可是从天下一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压迫着沐云的内心，竟让他在进入长安城以来，头一回产生了一丝退意。
这最后一战的对手，真的要比自己强大太多了。
但，我未必会输！
再强大的对手也会有弱点。找出对方的弱点，运用合理的战术，就有获胜的希望。无论对手有多强，都要认真地打败他！
沐云就是凭着这样的信念，一直战斗到了这里。
他要战胜的，不是一场比赛，一个对手，而是自己的命运。只有赢，才能让战甲西风真正属于自己，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输了，就一无所有。
所以，必须赢！
一声脆裂的锣响，蓦然把沐云拉回现实之中。
天下一人，已经步出城门！只见机甲在向前迈进的同时，右手重剑往下一振，右臂腕部机械翻转，横剑，翻腕，收臂，抱剑，一气呵成。左手肘部推进器一进一缩，抬掌握拳，等离子炮蓄力胸前，已是蓄势待发，正是天下一人最经典的起手式――一人破军！
天下第一骑士，李靖，天下一人，出阵！
沐云的瞳孔霍然收缩。他很清楚，只要天下一人右手重剑挥下砍中对手，在对手吃招后战甲中枢系统无法做出反应的瞬间，他左手的等离子炮就会直捣对手胸前，贴身轰出，破坏对方战甲的核心引擎。然后连拳出击，将对手一击轰杀。
他早已钻研了数种对抗一人破军的战术，只怕李靖不以此招起手，临场生变。但此时此刻，纵使他已经做好万种准备，真的面对一人破军，他仍然感到了那种无可言状的压迫感，握住操纵杆的手指居然开始微微发抖。
烈烈骄阳之下，天下一人那纯白色战甲如同冬日之雪一般肃杀，竟令他心头感到一丝寒意。
不能再动摇了！沐云在心中呐喊，尚未交战，已被对手的气势压倒，还谈什么一决胜负！
心念闪动之间，战甲西风已是光剑在手，脚下喷射器突然发力，犹如一道蓝色雷电，骤然之间劈裂青天！
白马城沐云，抢攻！
第二章
举座皆惊！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决斗竟然会是沐云抢攻！铜雀台的竞技场四周，二十万观众齐齐站起。就连站在城墙上方督战的长安刺奸文犀先生，也不由自主地向前探出半个身子，发出了“噫”的一声。
世人皆知，一人破军起手强势，尤其是重剑佛屠的冲击力无人可挡。
而沐云，居然想要用光剑去对抗李靖的重剑！
光剑，顾名思义就是利用激光切割原理来战斗的激光束剑，属于轻剑。它的优势是收发自如，灵活性大。但光剑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攻击力弱，防御力差，要彻底切割开机甲外壳，对内部结构造成伤害，至少需要持续输出一分钟以上。而在战场上，除非是机甲里的骑士死了，否则谁会站在那里让你挥着光剑砍上一分钟？
想用光剑扛住天照合金的重剑？恐怕两把剑接触的一瞬间，光剑的光束就直接被佛屠给斩断了。然后呢？趁一人破军收招的空隙，用光剑偷袭？除非李靖在机甲里睡着了，战甲西风才有机会砍上一分钟把他砍死。
人们的眼里，仿佛已经出现了下一秒钟，天下一人等离子炮直捣黄龙，一顿连击，把战甲西风的引擎直接给轰出来的惨状。
这小子是吓昏了头吧？居然一起手就出了这么一个自寻死路的昏招。
莫非这小子真的指望李靖太漫不经心，在机甲里打瞌睡？虽然以李靖过去的作为，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不过这个赌注也太重了吧？
绝大多数的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有些嘴快的人干脆已经叫出了“小子找死”！
但是，站在城墙上督战的长安刺奸文犀先生却看得很清楚，就在沐云光剑出手，飞身扑上的那一瞬间，一枚肩头导弹已经悄然发射，悄无声息地向天下一人直扑而去。“这是！”文犀先生心中一惊，因为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位置，他才能看到这枚肩头导弹。原来沐云那看似莽撞的光剑起手，竟是为了掩护这枚导弹的发射。
算准李靖在驾驶舱内的监视器视角，利用自己的动作和光剑挥舞的光芒，来制造李靖视觉上的死角，悄悄地射出一枚导弹。
这虽然是一枚隐形弹，但导弹脱出弹道的那一瞬间，多少会有硝烟，机身也会有轻微的震动，但沐云凭借着那看似莽撞的光剑一冲，竟硬是掩盖了过去。铜雀台上那么多人，包括李靖在内，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发现这枚导弹的存在。
这个小子，才那么一点年纪，就已经老谋深算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步了？文犀先生的心中暗暗想道。
这一次，莫非李靖那第一骑士的头衔，真的要易主了？
但是等到文犀先生再定睛一看，不禁又是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站在他身侧的随军都是一愣：文犀先生什么时候居然这么不矜持了？
因为文犀先生发现，这枚悄无声息地发射的隐形导弹，居然是一颗慢速追踪弹！
怎么会这样！在文犀先生的猜想当中，沐云用光剑抢攻来掩护这枚导弹，目的自然是要破天下一人的大招一人破军。那么这枚导弹，就应该是具有强大冲击力的远程高速炮，它的弹道是直进式，一旦被贴身，它的命中率极高。就算是李靖这样的第一骑士，在仓促之下，未必有把握就能拦下一枚呼啸而来的远程高速弹。
但是从沐云射出的那枚导弹的螺旋形弹道来看，它偏偏是一枚慢速追踪弹！
这是什么意思！欺负我老人家看不懂啊！文犀先生的内心直接抓狂了。就你那导弹慢悠悠在空中画着圈的速度，说不定你冲到李靖面前了导弹还没有到啊！就算李靖一开始没有看到你偷偷放了枚导弹，就算是隐形导弹，但是只要进入天下一人的火力监控范围内，照样还是会被发现的啊，小朋友！
说到底，沐云这小子还是在赌李靖是不是在机甲里打瞌睡吗？
这没出息的！
文犀先生发现自己心态挺微妙。他身为长安刺奸，力邀李靖出战，按道理应该是盼着李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小子给打趴下，好好地耀武扬威一番。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深处居然在期待这名崭露头角的少年，能够有什么惊艳的发挥。虽然不至于一口气把李靖给打趴下，但好歹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大概李靖在第一骑士这个位置，真的坐得太久了，久得连他的支持者都看不下去了，居然期望着这场决斗能带来点惊喜，让李靖在机甲里打瞌睡的时候能来个激灵。
沐云这小子，到底还是太嫩啊……文犀先生心想。
正在关注着这场决斗的人们，心里也产生了这样“居然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沐云并不知道人们的心里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去在乎。这一路上，他就是顶着被人耻笑的压力，一场又一场地打出了自己的地位，让人们对他从轻蔑、失望，到现在的尊重、期待。这种事，他已经太过习惯了。
别人说什么，很重要吗？
他只会沉默地坚持自己的想法，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战术。
就像现在――
追踪弹比战甲西风到得更慢的事终究没有发生，但这慢吞吞的速度却也没比西风全速冲锋的速度快到了哪里去，两者几乎是一前一后同时冲到了天下一人的面前，间隔不到一秒。
就如同文犀先生所料的那样，天下一人纹丝不动，只有右手重剑竖起，往下一坠，看似笨重的重剑佛屠，居然以极其细微的操作，捕捉到了这枚追踪弹的弹道――
挡下了！文犀先生的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沐云的心里却是在欢呼着同样的三个字：挡下了！
他就是要李靖挡下这枚追踪弹！
第三章
沐云心中明白，就算自己利用操作视觉死角骗过李靖，成功射出了那一枚导弹，但李靖是什么人？如果他会被这种小手段偷袭，那么第一骑士的名号可以趁早让出来了。
沐云很清楚，如果自己射出的是一颗高速炮弹，李靖一定会挡下或躲开。而那个时候，由于导弹速度远高于战甲西风冲刺的速度，因此李靖格挡导弹的那短短一瞬间，根本不会给战甲西风的冲锋带来任何机会。等到战甲西风冲到天下一人面前，李靖早就让重剑回到一人破军的起手式，在那儿恭候他的大驾了。
所以他发射的是一枚与他全速冲刺速度相近的慢速追踪弹。尽管这枚导弹的杀伤力不强，但是它一旦锁定目标之后，就会有十秒钟的追踪时间。所以李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用重剑挡下这枚追踪弹。
一切都跟沐云计算的一样。
就在重剑佛屠突然坠下，恰好截住追踪弹弹道的那一瞬间，战甲西风已经冲到了天下一人的面前！与此同时，光剑出击――
目标不是重剑，而是天下一人握住重剑的手腕与上臂之间的机械接口！
这才是沐云的真正目标！
他早就计算好那枚追踪弹的弹道，知道李靖想要格挡，势必会反手让重剑下垂，之前天下一人抱剑在胸时，手腕与上臂之间的机械接口被隐藏在合金护腕之下，被保护得天衣无缝。而此时此刻，反手这个姿势，恰好是让整个接口暴露在外！
他要等的，就是重剑反手的那一瞬间！
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在李靖高超的操作技术之下，有可能连他如何反手都看不清楚，但是对于沐云来说，那一瞬间已经足够！
他的攻击操作屏幕上，已经锁定了目标。天下一人白色机甲下露出的黑色机械接口，在屏幕上显得无比清晰。对于沐云来说，尽管只有零点一秒，但在这零点一秒之内，就连反手之间的齿轮转动，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转瞬之间，光剑已经露出锋芒！
就算天下一人的战甲护腕是全大陆强度最高的天照合金又如何？光剑的激光束虽然攻击力不强，但对付完全暴露在外的接口机械联动齿轮，却是绰绰有余！
连轴齿轮一旦被斩断，天下一人的重剑就算废了，只剩下一台等离子炮。天下一人的近战再骁勇，只要不与他正面对敌，这场决斗就是稳稳拿下了。沐云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天下一人倒下的画面。
就在此时，铜雀台四周的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惊呼！
他们看到，沐云手上的光剑剑芒，突然往前一吐，长了一截！而这一截突然变长的锋芒，恰好就是李靖可以撤剑回身的那段距离！
这也就是说，即使李靖发现了沐云的意图，他也根本无法避开这一剑了！
这一剑，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就连督战的文犀先生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因为这一剑，已经超出了光剑应有的攻击范围！
通过沐云之前赢下的那十九场决斗，战甲西风的性能早已被摸透，光剑驰雨的攻击范围也已经被计算得清清楚楚。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光剑驰雨竟可以通过增长剑芒的方式，来增加一个身位的攻击距离！
文犀先生更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一脸老实的乡下小子，居然会在之前的十九场决斗中故意保留实力！
光剑驰雨从未在之前的十九场决斗中亮出过这截剑芒，直到这一刻――
这一剑，竟是沐云专门留给李靖的！
光剑驰雨，就在这一瞬间，终于露出了璀璨的锋芒，直刺天下一人！
开场才一交锋，就打出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铜雀台上的观众们都惊呆了。
而更令他们感到震惊和可怕的是，天下第一骑士李靖，天下一人，竟然一招未出，就要败在一个崭露头角的少年手中！有些人甚至因为过于震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老了。文犀先生心想。这是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真的是要改朝换代了啊。”他喃喃着，低头看向锋芒毕露的战甲西风，仿佛要透过那天青色的机壳，看到它里面的操作者――
白马城，沐云！
此时此刻，沐云的心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在那一瞬间，天下一人从他已经锁定的攻击屏幕上消失了！
他精心准备的那一剑，终于刺了出去，青色剑芒劈开空气，如一条飞驰而来的闪电。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刺中。
这原本可以载入史册的华丽一剑，居然落空了！
这怎么可能！
沐云不敢相信，他已经演算过数百遍，这一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落空的，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监视器屏幕出现了问题。
然而，他很快就停止了伸手去校准屏幕的动作，因为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声响，仿佛石破天惊，佛神从天而降，重重踏破地面。
那是天下一人，四十吨级重机甲，在空中腾跃之后落地的巨大声响。
所有的观众都哗的一声，全部站了起来。
如果说沐云刚才的那一剑，让他们觉得出乎意料的话，那么天下一人的这一跃，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想象力。
这是要什么样的操作速度，才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间，让天下一人完成重剑支地，随后发动腿部喷射器和背后推进器等一系列动作，令这个四十吨级的庞然大物，在一瞬间屈膝跃起，一个筋斗，从战甲西风的机甲头顶上翻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他的身后？
要知道尽管机甲采用的是神经元传感系统，行走出拳等常规动作，固然可以直接通过传感器捕捉感应驾驶舱内骑士本身的动作来完成。但是加速腾跃、空中倒翻、受身落地这三个复合动作，却是需要大量手动操作的穿插辅助，在打开腿部喷射器和背后推进器、加大动力输出、调整机身扭矩等一系列手动操作的前提下才能够完成的。而完成这一系列体控与手控交叉切换操作的时间，仅仅是在战甲西风的光剑吐出锋芒，众人齐声惊呼的那一瞬间。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样精准而又高速的操作？“第一骑士！这就是第一骑士！”有人已经忍不住喊了出来。渐渐地，“第一骑士”的呼声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席卷了整个铜雀台。“果然，这才是第一骑士啊……”文犀先生感慨着。什么老了？没能看出李靖能避开这一剑，老的不是李靖，明明是自己啊。
这个看似懒散的家伙，原来还藏着这么强大的实力吗？
你这个家伙，果然还是不服老啊。文犀先生在心里嘀咕着。
要知道通过神经元控制系统，用真人动作操控机甲，会消耗骑士大量体力。在体控动作与手动操作之间来回切换，更是需要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速度，而且必须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注意力高度集中。这样一来会更加急速损耗骑士的脑力和精力。
尽管庞大的机甲和有限的核心能源，决定了机甲的战斗时间有限，但一场短短几分钟的决斗，也足以令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筋疲力尽了。所以通常骑士一过三十岁，就不再亲自御甲上阵，而是退居幕后，担任骑士团的参谋官一类只需要动动脑子和嘴皮子的职位了。
而李靖，这一年正是三十岁。
相对于十六岁的沐云来说，李靖已经是一个站在骑士暮年的老人了。
这样爆发性的高速操作，你还可以发挥几次呢？文犀先生有点担忧，又不免有点好奇。
沐云却完全没有心情去关心李靖的状态。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声落地，已经让沐云明白大事不妙了。一剑落空，又被天下一人绕到身后，他现在是连头也不敢回，更别提转身了。因为他已经听到背后重剑劈出的风声，如果现在回头，势必会被天下一人逮个正着，一拳等离子炮打入胸甲正前方的核心引擎。
不能回头！
无法判断天下一人的动作，沐云不敢再玩花样，只能让战甲西风全速向前直冲。
但就在此时，他感到机身剧烈一晃，驾驶舱内猛然亮起红色的战损警报，战甲西风的移动顿时一滞，身后重剑佛屠已经斩落――
沐云清晰地听到背后传来合金机壳被撕裂的刺耳金属声，同时在他的身周，全息操作屏幕上刺眼的红色战损警报一个接一个地闪烁不停！
沐云已经顾不得去查看那些战损报告了，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第一个红色袭击警报。那就是刚才击中战甲西风令他动作变缓，最终没能逃过背后重剑的那致命一击的原因。
红色警报界面中的导弹形状和型号都显示得很清楚，那是一枚追踪弹。但并不是天下一人打出的追踪弹。
迎面击中战甲西风的，竟是他自己刚才打出的那枚追踪弹！
这是怎么回事！追踪弹在刚才被李靖的重剑格挡之后，弹头应该已经报废，变成一颗废弹了！怎么可能又出现在这里，迎面击中自己！
沐云感到自己已经被打晕了。难道，李靖刚才根本没有格挡下那枚追踪弹？
这有可能吗？
沐云回想起之前天下一人的动作，他只看到重剑佛屠坠下，挡住了追踪弹的前进弹道，但天下一人是何时撤剑？那个时候，沐云的攻击操作屏幕是全屏跟踪锁定在天下一人反手握剑的手腕机械接口处。他对这志在必得的一剑太过专注，回想起来，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重剑佛屠格挡住那枚追踪弹！
然后，天下一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直接腾跃翻身落地，绕到了战甲西风的背后。那枚追踪弹锁定目标之后，既然没有被格挡掉，自然也跟着天下一人掉了个头，向着往前直冲的战甲西风迎面飞来。虽然追踪弹可以辨识母机进行规避，但无奈它的转向速度太慢，根本无法避开全速冲来的战甲西风。
说到底，竟然是因为自己背对天下一人全速冲刺，才会迎面撞上这枚原本会规避自己的追踪弹！而追踪弹最终没有避开自己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千算万算，选了一颗速度和自己全速冲刺差不多的慢速追踪弹！
难道李靖竟然可以料到沐云做出的反应，故意没有格挡那枚追踪弹？沐云对李靖的那一剑，是在赌李靖不会换一人破军的起手式之后，在决斗之前经过千百次计算机演算，自认为万无一失的结果。
而李靖竟然在那么短短几秒钟之内，就看穿了自己的全部计算，并且将计就计，反而把他逼入了绝境。这种事情，真的是人类可能做到的吗？
沐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这才是天下第一骑士的真正实力？
从决斗开始就一直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恐惧，在这一瞬间终于爆发出来，席卷了沐云的全身。
要输了！这是在他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第四章
背后，重剑佛屠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击挥出，卷起的狂风携带巨大的冲击向战甲西风直扑而来，仿佛要将这架庞大的机甲完全撕裂一般。沐云凭着本能拉下加速操纵杆，向前一冲，只听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划过耳膜，观战席上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连续两下重击，战甲西风的背部推进器已经完全毁坏了。
这意味着，他在这场决斗中已经丧失了最宝贵的速度与制空权。战甲西风的背部推进器是可脱卸式的，其滞空时间和推进速度远远超过天下一人。但是现在，这个巨大的优势，已经被天下一人的重剑完全摧毁了。
铜雀台上的人们静静地注视着竞技场上的决斗，战甲西风的一味奔逃让他们有些失去了兴趣。而现在，他已经没有机会再逃了。他们已经看不出来，沐云还有什么可以取胜的办法了。这场决斗，看似已经进入了尾声。
但是，我还没有认输！！！！
沐云在驾驶舱内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手拉下操纵杆，同时脚下不停，手指在装备控制板面上飞快地移动，竟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丢弃背部推进器的按钮，升起攻击控制板面――
好小子，居然还是这么有冲劲！站在城墙上督战的文犀先生轻轻晃动羽扇。之前见战甲西风那一剑落空之后不敢回头，落入被天下一人重剑一路斩杀的狼狈处境，文犀先生已经用扇子掩住嘴，悄悄打起了哈欠，以为这场决斗已经丧失了悬念。但现在，他的眼前却是一亮――
只见战甲西风的背后推进器突然脱离机身，向外弹出，刚好卡在天下一人的冲锋路线上，逼得天下一人手中重剑攻势不得不转向，竟是一剑落空，斩落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战甲西风已经抓住这个空隙，操纵杆一抖，腾空而起，脚下火箭喷射滑轮伸展落地！
少了背部推进器的重量，战甲西风顿时负重减轻，在火箭喷射滑轮的高速之下，立刻在地面上切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一个飞快的转向之后，地面擦起一道火花四溅的光芒――
战甲西风，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向了天下一人的正面！
此时此刻，天下一人的肘部推进加速器一振一收，重剑上翻，已是重拾攻势在手。战甲西风谨慎后退，保持与天下一人的距离，沐云的几根手指在攻击控制板面上同时按下，随即举起双臂，交叉胸前――
只见战甲西风通过神经元系统传感器，模拟着沐云的动作，左右武器臂同时举起，交叉胸前，两枚激光导弹从武器臂的上臂弹匣中飞驰而出，如同两颗流星，在空中划过闪电般的弧线，一左一右，直扑天下一人而去！“漂亮！”文犀先生忍不住在城墙上一击掌。他已经看出，这两枚激光弹的角度是掐得多么微妙，这一左一右的两枚激光弹，已经是封死了天下一人的左右两路！
如果天下一人拦截左路导弹，则恰好落入右路导弹的攻击弹道之中，反之亦然！如果天下一人死守中路，避开左右两枚激光弹，则两枚导弹将会在其身后聚合爆炸，就连重剑也无法防住两枚导弹同时爆炸的威力，天下一人势必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给掀翻在地！
这两枚激光弹形成的夹攻之势，竟是无解！
不能挡，只有退！
但是，来得及吗？
只有沐云清楚这两枚激光弹撞击爆炸之后将产生的冲击波，攻击半径会几乎覆盖整个竞技场，只有他自己所站的这个位置是绝对安全的。
经过刚才那一剑落空，他已经知道，李靖的可怕远在自己的想象之上，他绝不会心怀幻想，认为李靖会解读不出那两枚激光弹的弹道。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李靖预估到这两枚激光弹可以产生的巨大冲击波，而不得不退避！
是的！这两枚激光弹，不是进攻，而是防守！
这两枚激光弹，是战甲西风所装备的武器当中冲击力和直接攻击力最高的王牌武器，沐云现在放出这个原本准备留做最后的胜负手的大招，不是为了求胜，只是为逼得天下一人疾速退后，与自己拉开距离！
就算背后推进器被摧毁，失去速度优势与制空权，但只要与近战型的天下一人保持足够的距离，战甲西风就能发挥它强狙机型的最大威力，争取求胜的机会！
刚才一剑失利而引起的巨大恐慌，已经完全被沐云给压制了下去。现在，他的头脑非常清醒，在两枚激光弹送出之后，他已经在攻击控制面板上排布好了数枚导弹的弹道，只待天下一人向后疾退的那一瞬间，便会全数打出。
然而，天下一人不退！
不退，反进！
就在两枚激光弹会合爆炸之际，天下一人的背部推进器突然完全张开，如同一张白色的羽翼，就在激光弹的冲击波所形成的巨大光眩之下，天下一人屈膝腾跃，庞大机甲凌驾空中！
就算在空中，也仍然在冲击波的攻击半径之内！
纵有背后推进器展开作为缓冲，机身不至于受到重创，但背部推进器毕竟不是盾牌，扛不下冲击的威力与爆炸的火势。
只见天下一人背后推进器的六根主喷射式推进管已经完全着火，整个推进器闪着噼啪作响的光电火花，竟是已经完全报废了！
但是，冲击波产生的巨大推力，却让天下一人仍在空中，疾速俯冲！
目标正是――战甲西风！
不好！沐云在心中暗叫！就在天下一人背后推进器展开，不退反进之时，沐云已经在以最快速度向后退去，同时战甲西风武器臂中的数枚导弹也已经尽数打出。
但是，激光弹的冲击波所造成的巨大推力，甚至远远大于天下一人背后推进器的加速！沐云发现尽管自己已经全速后撤，但天下一人与战甲西风之间的距离，却仍然没有拉开，反而越来越近！
在这样的高速之下，数枚导弹也尽数落空，被天下一人抛在身后。
战甲西风，已是无路可退！
天下一人自空中俯冲而下，背后着火的推进器犹自展开，犹如一双战神的火翼，左武器臂闪着隐隐蓝光，拳握等离子炮，同时右武器臂高高举起，已是重剑在手，凌空斩落――
一人破军！
竟然仍是一人破军！
战甲西风发出巨大的金属哀鸣，这一招，沐云从一开始躲了又躲的一人破军，终究还是落到了西风的机身上！
重剑斩落之后，左手等离子炮随即当胸轰出！
战甲西风避无可避，只能硬吃下这一重击！被等离子炮击中的机身震荡，让驾驶舱里的沐云也是一阵晕眩，但他仍咬紧牙关，打开装备控制面板，手指舞动，飞快调出不受中击后中枢系统反应延迟影响的纯机械攻击武器。
还没有输！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我还没有输！西风的胸甲部分采用强度最高的天照合金，哪怕吃下这一击，也不会造成致命影响，我还可以继续战斗下去！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彻底摧毁了沐云的信念。
抵住战甲西风胸前的等离子炮，轰出的不是一炮，而是整整五炮！
即使是天照合金，也经不起等离子炮毫无间隙的五炮连轰。西风的胸甲彻底开裂，引擎在一片蓝光中发出哀鸣，骤然熄火！
驾驶舱内的控制面板一下子灰下去了一大半。沐云呆坐在那里，仍然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这怎么可能！
铜雀台上观战的人们也纷纷发出惊呼！
等离子炮需要大量充电之后才能轰射，就算是一阶等离子炮蓄力完成也需要8秒，这就是为什么李靖会选择一人破军作为起手式的原因；因为在双方距离尚远的情况下，他才有充裕的时间让等离子炮蓄力。
但是刚才的一人破军，天下一人的等离子炮却是达到了五阶，形成了五炮连击！
这种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沐云死死地咬住嘴唇，他似乎还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已经被打爆了的事实，手指仍是僵硬地放在控制面板上，却是如化石一般，迟迟没有动作。其他人虽然也对这五连击惊异万分，却终究不能和他感同身受这样的震撼相提并论。
一片惊呼喧哗之中，沐云的耳朵隐约捕捉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哎呀，充了那么久的电，终于用掉了。”
李靖！尽管通过机甲扬声器发出的声音会带有机械感的变调，但是这种懒洋洋的语气，确实是李靖！
一连串纷乱的念头在沐云的脑海中闪过，难道事实竟然是……
不，他不敢相信，这绝不可能是真的！就算是天下第一骑士，这也实在太过……“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只打算用一招一人破军？！”不知不觉之中，沐云已经把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既然只用一招就能够打败对手，又何必再用其他招式呢？”那个懒洋洋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答他。
原来如此！沐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天下一人的左手武器臂从起手式等离子炮上手，就没有再切换过状态，一直在充电当中！
整场决斗，李靖居然敢只用单手重剑对敌！这是沐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因此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去干扰天下一人的左武器臂，打断等离子炮的充电状态，就这样子让李靖好整以暇地把等离子炮从一阶开始，8秒一阶，轻轻松松地充到了五阶。然后一招一人破军得手，一口气把五阶等离子炮全部轰出，直接爆了战甲西风的核心引擎。
自己，居然是输在这个疏忽大意上！
沐云已经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懊恼了，但同时，一个念头在提醒着他：整场决斗当中，他有察觉到李靖只用了单手在对付他吗？根本没有！除了那落空的一剑和那两枚激光弹，整场决斗，他一直被完全压制着，处于被动的劣势。
就算他一开始就察觉到天下一人的等离子炮始终在蓄力，他真的有能力去打断它吗？
沐云已经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了。这个问题，让他越想内心越恐惧。从这场决斗一开始，他就发现李靖的可怕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而随着决斗中的一次又一次变化，他一次又一次地调整着自己对李靖的真实实力的判断，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李靖的实力，他根本判断不出来！“原来，这就是天下第一骑士啊……”沐云喃喃地说道。
在他被一人破军打爆之前，他一直坚信着自己还有获胜的机会。但是现在，他终于醒悟，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过一丝胜算。
战甲西风，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随着天下一人最后一下重剑挥出，倒下。
长安骑士团第一骑士，李靖，天下一人，胜出！
第五章
李靖走出了驾驶舱。
站在天下一人的面前，这个天下第一骑士，看起来竟是如此矮小瘦削。
几个长安骑士团的侍从，立刻簇拥上前，给李靖披上穿在骑士铠甲外的斗篷。白底镶红色皮革的斗篷，领口和袖口上绣着长安骑士团的红色团徽。披着这样一件华丽的斗篷，也没能给李靖的脸上增添几分血色。他的脸色苍白，像是没什么精神似的，一双眼睛总是微微眯起，仿佛带着笑意，又仿佛是在讥讽，叫人有些难以捉摸。
面对满场的欢呼，李靖举起一只手，有些敷衍地随便挥了几下，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竞技场的城门。
上了城墙，只见老朋友文犀先生已经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你这家伙，还是那么残暴。”文犀先生说道，“对付一个毛头小子，居然下手那么狠。”“决斗啊兄弟，”李靖看了他一眼，严肃道，“管他对手是谁，都要全力以赴。这就是骑士精神。”
这个家伙，居然有这么认真的时候！文犀先生不由得肃然起敬，然后又转念一想，问道：“那，你差不多全场只用一只手跟人打，这也叫全力以赴？”“这嘛，开场时有点犯困，一时忘了等离子炮还在充电，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充满了，就随手用掉了。”李靖认真地拍了拍文犀先生的肩膀说道，“我习惯在这个时候睡午觉，你知道的。”
知道你妹啊！文犀先生抓狂了。搞了半天，原来那个时候，你这家伙还真是在机甲里打瞌睡啊！那什么看穿对方战术，千钧一发之际凌空一跃，反借对方追踪弹布下陷阱，原来都是旁人脑补出来的啊！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在打瞌睡的时候被对方冲到面前，吓了一跳，出于本能反应惊跳起来了吧！就这人还谈什么全力以赴，谈什么骑士精神，被那边那个被打得失魂落魄的小子知道，恐怕得当场吐血了吧！
这个家伙的实力，难道已经可怕到了在机甲里打瞌睡也能把人给打趴下的地步了？
文犀先生心里惊疑不定，跟这个家伙认识了那么多年，还是看不透他的实力啊。
正想着，文犀先生的目光不经意地向下一瞥，却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李靖的双手原本掩在骑士斗篷宽大的袖口底下，但刚才跟文犀先生一搭肩，那手就露在了外面。那是一双像演奏家一样完美的双手，手指干净纤长，一尘不染。
但就是这双手，刚才操纵着天下一人的双手，现在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原来，与那位白马城少年的决斗，李靖也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轻松啊。
文犀先生不禁有些恍然。他回想起之前观战的时候，自己也好几次以为沐云会出奇制胜。沐云身上那种少年人的冲劲，和与他年龄根本不相符的冷静计算，打出了不少差点就可以成为一场决斗的胜负手的精彩表现。
那个时候，李靖真的坐在机甲里打瞌睡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现在被打趴下的人，就是李靖了吧？
之前决斗中的超高速操作，让文犀先生觉得李靖还没老，而现在，看到这双颤抖的手，文犀先生却发现，李靖终究是老了。
只是，李靖还没有服老！
文犀先生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之前观战时他思考的那个问题：第一骑士李靖，你究竟还能在第一骑士的这个位置上坐多久呢？
李靖也在同时望向了文犀先生，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你啊……”文犀先生欲言又止，只能摇摇头，“我还真是看不透你。”
李靖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你的水平，看不透我很正常。”“你――”文犀先生牢记维持风度，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你妹啊”给咽了下去。他还想拉住李靖跟他好好理论几句，但是李靖的目光却已经不在他身上了，而是飘向了他身后――
那里站着的，正是长安骑士团的一众骑士们。
文犀先生发现，李靖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长安骑士团，它的历史与长安城一样古老，是盘古大陆上的第一支骑士团，由十二名骑士组成。除了第一骑士李靖之外，还有十一位骑士。
然而，在他们的第一骑士与人决斗的时候，这十一位骑士并没有在现场观战。直到这场决斗结束，他们才匆匆来到铜雀台。
从决斗结束到他们进入铜雀台的这段时间里，自然有人向他们报告了这场决斗的结果。但是，从他们的脸色来看，仿佛输掉这场决斗的人是李靖，居然个个神色黯然。“你又赢了。”
十一名骑士和同李靖一样，在骑士铠甲外披着红白色斗篷。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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