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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3 10:3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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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方

出版社:现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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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亮的日子

闪亮的日子试读:

第一章

纸厂在城市的北部,那里被人称作江北。

纸厂是当年小日本建造的,那时这里全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山上有很多两个人才能抱住的树。到了“八一五光复”,树已被小鬼子砍光了,连小树也长不起来了。

纸厂用木头生产纸,在纸厂工作的各家各户,烧的全是树皮。这福利很让石山市别的单位羡慕。

知识青年刚开始下乡那会儿,纸厂缺职工,向市里打报告要解决孩子就业问题。市里批了,除安排本厂职工的孩子外,还安排市里协调过来的一百多人。

后来岗位安排满了,老职工每年退不了几个,纸厂的孩子就得下乡了。厂里特意设立了两个知青点儿,一个在老虎沟,一个在柳树河,让自己的子弟在那里下乡,条件比市里的知青点儿好些。老虎沟离纸厂有一百多里地,柳树河离纸厂近些,也有八十多里。纸厂职工大多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进厂的,差不多家家都有下乡的孩子。

吴艳华一边将成卷的卫生纸装袋一边看着墙上的挂钟,马上就到下班的时间了,有的人已经停下手中的活计。徐亚丽边脱套袖边念叨:“下班啦,多干也不多给钱。”

吴艳华停下手中的活儿:“我寻思着把这一点儿干完。”“急啥呀,不是有下一班吗?听说西边的副食店来了刀鱼,运气好也许能买上。”“刀鱼不要票吗?”“好像不要。”“我家的鞍钢老想吃肉,可肉票早用完了。”“我家也用完了,你说这孩子咋都这么能吃呢?”

吴艳华急急慌慌地向衣柜走,她责备说:“你也不早说。”

副食店在外面开了个窗口,在那里卖鱼。一大群人疯狂地挤着。看到这情景吴艳华心头一凉,她知道挤进去太难了。徐亚丽叹了一口气说:“要不咱们回去吧,我看今天够呛,没准儿一会儿就抢光了。”

吴艳华不甘心地指着另一边说:“你看,那边人少点儿,咱俩从那边挤。”

两人来到另一边,买到刀鱼的人拼命向外挤,她们很快就被里面的人带了出来。

一个男人双手举着刀鱼艰难、用力地向外挤着,他过于用力,在他快要冲出重围的时候,人群似乎有些松动,这个男人猛地蹿了出来,把最外层的吴艳华撞倒了。

徐亚丽也被这个男人带了个踉跄,待她站稳后发现吴艳华跌倒了,忙跑过去拉吴艳华:“你说这人缺德不缺德,向外挤也不看着点儿。”

徐亚丽发现吴艳华没什么反应,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发现吴艳华的颈部正撞到水泥台阶上。“吴姐,你怎么啦?快醒醒呀!”

买鱼的人仍用力地向里挤着,他们对有人跌倒没什么反应。徐亚丽看到车间的大孟在人群的另一边:“大孟,快来帮我一下。”

大孟小跑着过来,徐亚丽带着哭腔说:“大孟,吴姐被人撞倒了,脑袋磕到了台阶上,这可怎么办啊?”

大孟说:“什么怎么办,快送医院呀。”“怎么送啊?”

大孟把手中的布兜向徐亚丽手中一塞:“我背她。”

徐亚丽忙把吴艳华扶到大孟身上,两人小跑着向医院奔去。

放学的路上,魏合营与大成、王伟、顺子打打闹闹地向前走着。合营打了大成一下,大成追他。合营在跑的过程中还不忘骚扰一下前面的王伟和顺子,惹得王伟和顺子也跟在后面追。大成追上了合营,两个人摔起跤来,忽然王伟喊道:“大成你爸来了。”

大成与搂抱着的合营分开。果然,大成的爸爸骑着自行车从街道远处过来:“早晨不是让你在校门口等我吗?”

大成胆怯地说:“在校门口没看到你,以为你不来了呢。”

大成爸爸不高兴地看了大成一眼:“上车。”

大成高兴地坐到了自行车的后架上,三个孩子羡慕地看着大成坐在车上走远。

合营喃喃地说:“大成家可真趁钱啊,他家是飞鸽自行车。”

顺子不服气地说:“我爸说了,过了年要买辆比飞鸽更好的自行车。”

王伟一脸看不起顺子的表情:“吹牛,飞鸽就是最好的车,哪儿还有比飞鸽更好的车?”“这你就外行了吧?凤凰,永久,都比飞鸽好。”

王伟与顺子争辩:“没听说过。”

顺子想寻求合营的支持:“合营,你说王伟多土,他居然没听说过凤凰和永久。”“凤凰当然好啦。我们家前趟房的老麻头就买了一辆凤凰,全链盒,前后胀闸的。飞鸽的是撸圈闸。”

王伟问:“为啥胀闸比撸圈闸好呢?”

合营说:“这你都不懂?撸圈闸用得时间长了,把车圈上的电镀全撸掉了。电镀一掉,不就生锈啦?”

王伟频频点头。顺子讥讽地说:“这回明白了吧?我爸说,他已经找人了,我们家买永久的。”

王伟白了他一眼:“找人就能买到了?现在得用票,没有票,找人也白搭。”

顺子得意地说:“我爸找人就是弄票。”

合营说:“你家买新车,得让我骑一圈。”“那当然。”

王伟跟着说:“也让我骑一圈。”“你不是说飞鸽好吗?去找大成骑飞鸽吧。”“小气样儿。”

三个人吵吵嚷嚷地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街,小街上行人稀少。合营拾到了一个纸卷,上面缠着细细的小绳。合营漫不经心地解着纸卷上的小绳,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合营把王伟和顺子叫到身边来,趴在他们的耳朵边上说着自己的想法,三个人笑了起来。

顺子说:“这样真是太好玩了。”

合营说:“那把你的钢笔拿出来吧。”

顺子说:“不行,要是把钢笔弄坏了,我爸该打我啦。”

合营看了看王伟,王伟赶紧说:“我还没钢笔呢,我爸一直没给我买。”

合营一脸瞧不起他们的表情,他打开自己的书包,从文具盒里拿出了钢笔。合营小心地将线绳拴到笔帽上,四处观察着地形,把钢笔小心地放到地上,慢慢地放线。

三个人躲到了一户人家的木板障后面。

街道的一边走过来一个男人,他很快就走到了合营放置钢笔的地方。男人心事重重地走着,根本没在意脚下有什么东西。顺子喃喃道:“低头,低头啊。”合营紧张地拽紧手中的线绳,准备随时将钢笔拉回来。

那个男人一直想着心事,对路旁的钢笔看也不看。

王伟埋怨着:“你放的地方太不明显了。”

顺子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

合营一直看着那边的街道:“来啦,别说话。”

一位中年妇女拎着包从街道的另一边向这里走,她很快就看见了钢笔。当她弯腰要捡时,钢笔像长了腿一样快速向一边移去。中年妇女愣了,疑惑地向合营他们隐身的地方张望。

三个孩子跑到巷子深处笑了起来。

合营把钢笔放回书包里,顺子觉得意犹未尽,他央求着:“合营,咱们再整一回吧,太有意思了。”“再整一回可以,得用你的钢笔。”“用我的就用我的。”顺子一边说着,一边爽快地从书包里掏出钢笔。

一个男人走得很快,像是有什么急事。他看到钢笔弯腰去拾,笔很快就移动了地方。男人的反应更快,他上前一步用脚踩住线绳,把钢笔拽了下来。

看到自己的钢笔被人拿走了,顺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连哭带喊地对合营说:“全怨你,全都怨你。”

合营一脸无辜地说:“怎么怨我?是你要再整一回的。”

顺子哭着:“你不快点儿往回拽,快点儿不就没事儿了吗?”“我是快点儿往回拽来的,谁想到他更快呀。”“你赔我钢笔。”“我凭什么赔你钢笔呀?”

王伟见那人越走越远,忙说:“我们去找他要钢笔。”

三人从木板障后面跑出来。王伟边跑边喊:“叔叔!把钢笔还给我们吧。”

男人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三个孩子。合营发现,这个男人的眉心长了颗黑痦子。

黑痦子男人问:“凭啥还你们?这钢笔是你们的吗?”

王伟说:“叔叔,钢笔是我们的。”

黑痦子男人说:“那为啥在大道上,我一捡它还跑?”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话来。

顺子哭着央求:“叔叔,把钢笔还给我吧。”

王伟也帮腔说:“你要是不还他,回家他爸该揍他了。”

听王伟这么说,顺子又哭了起来。黑痦子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钢笔:“用绳系上,人一捡就跑,这不是害人吗?谁教你们这么干的?还揍你,我看你爸揍得轻。”他说完又要走。

王伟拦着那个男人:“叔叔……”

男人停下脚步。王伟说:“他们犯了错误,你批评他们吧。但你不把钢笔还给他,他晚上怎么写作业啊?”

黑痦男人看了看王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他笑了笑:“他们犯了错误,没你的事儿!”“我在旁边看来着。你把钢笔还他吧。”“还给你们也行,说吧,谁是主谋?”

王伟和顺子的目光都看向合营,合营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黑痦子男人用钢笔指着合营说:“你小小的年纪,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可不行啊。今天我急着破案子,没时间收拾你们。以后再这样,我肯定不会轻饶你的。”

黑痦男人把钢笔塞到了合营的手中,急匆匆地走了。

合营瞪了一眼还在抽泣的顺子说:“刚才还说要再来一回呢,现在倒成了哭巴精。”

已是初冬,街口的井台上结了冰,有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那里起劲儿地抽打冰猴儿。

魏宪法与邢三儿、大愣、嗑巴从胡同里游荡过来。宪法和最出名的邢三儿混到一起好长时间了。说起邢三儿,他太有名了。石山市有句顺口溜是这么说的:江南小地主,江北看邢三儿。

三个孩子看见邢三儿过来,警觉地把冰猴儿拾起揣进兜里,转身要走,邢三儿拦住了他们。“再玩一会儿嘛。我看你玩得最好。”邢三儿指着其中的一个小孩说。

被夸的小孩笑了一下。邢三儿鼓励他说:“你再玩一会儿,我看你是怎么抽的。”

旁边那位穿绿毛衣的小孩忍不住了:“他玩得好?他没我玩得好。”

被夸的小孩不服气:“我比你玩得好!”

绿毛衣小孩说:“吹牛。”

邢三儿在旁边加纲:“谁玩得好比一比不就知道了。”

两个小孩掏出各自的冰猴儿抽了起来。邢三儿装作在那里看,趁被夸的小孩不备,他突然将被夸小孩的冰猴儿抓起,揣进了自己的兜里。看到邢三儿抢冰猴儿,穿绿毛衣的小孩忙将自己的冰猴儿揣进怀里跑远了。被抢的小孩立刻大声号了起来:“把冰猴儿还我。”“借我两天,过几天就还你。”“我不认识你,凭什么借你?”

宪法劝邢三儿:“算了,要那玩意儿干啥?”“这冰猴儿多漂亮,给你家鞍钢。”

宪法摆摆手:“鞍钢玩不住,早晚得叫人抢去。”

街道远处过来三个男生,一个向宪法喊道:“宪法,你弟弟在市场被人打哭了,快过去看看吧。”

宪法抬腿就跑。邢三儿也想走,那小孩拽住他的衣服不撒手,他只好把冰猴儿扔到地上。

魏海柱准备下班。两个换好衣服的工人路过魏海柱的身边,一个向魏海柱晃了晃手中的饭盒,里面的铁勺发出响声:“我说标兵,还不下班?”

另一个说:“标兵嘛,到点就下班还算标兵?”

魏海柱没说话,两个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空旷的车间。

魏海柱的徒弟过来了:“主任那里来人了,找你有事儿。”

魏海柱皱了皱眉:“找我有事儿,什么事儿偏得在下班后找我?”“听说是保卫科的。”

老虎沟集体户的厨房里烟雾腾腾,唐秀雯和李红一边咳嗽一边做饭。做饭的灶不好烧,呛风,两个人忙活了好长时间饭也没好。门开了,赵军、大头几个知青收工回来,他们立刻被烟呛得咳嗽起来。

赵军说:“这是干啥呢?熏蚊子啊?”

唐秀雯抹着熏出来的眼泪:“今天呛风,再加上这柴火湿……”

赵军向灶台那边凑了凑,用手摸了摸锅盖:“饭好没好啊?吃完饭还有事儿呢。”“锅刚开,还得等一会儿,二十分钟吧。”

大头不高兴了:“二十分钟?你说你们能干啥吧?让你们刨粪抡不动镐,让你们做饭吧,烧火烧不明白。”

趴在那里烧火的李红噌地站起来:“说啥呢?早就说没有引柴了,让你们割两捆蒿子,哪个去了?引风机早就坏了,让你们修修,哪个修了?说风凉话倒有本事了,有本事把引风机修好哇?”

大头见李红急了,忙为自己辩解:“我这两天不是到豆房榨豆油了吗?”

李红把烧火棍向地上一摔:“得了吧,那引风机坏了多长时间了?没有两个月也有一个多月了吧?”

大头不吭声了。大头真名叫于得海,因为脑袋大,大家都叫他大头。大头虽然脑袋大,但也就是起个哄什么的有能耐,真让他出主意,反而不行了。人都说他脑袋大算是白长了。

魏解放开门进来,抱着一捆蒿子。唐秀雯一见,高兴地接了过去:“魏姐,这蒿子留着明早引火用吧?”

解放看了看锅:“我看再加两把蒿子饭就好了。用吧,还有三捆呢。我和姚小兰到东沟送粪,一看蒿子真多,可我俩没带镰刀啊,只好连踹带折地每人弄了两捆。”

唐秀雯忙把蒿子捆打开,折了一把向灶里送,灶里的火一下子大了起来。李红白了大头一眼:“你吧,就是会说个嘴。今天不也去送粪了?你看魏姐怎么就想着这事儿?”

大头为自己辩白:“我送粪去的是南沟啊。”

李红生气了:“南沟就不长蒿子啦?”

解放说:“李红别跟他掰扯这些了,快点儿把饭菜弄好,一会儿前屯有电影,大家肯定都急。”

李红高兴了:“前屯有电影啊?不会又白跑一趟吧?”“这回是真的,不信你问赵军。”

大头在那里接话道:“刚才赵军不是说吃完饭有事儿?”

李红抢白他说:“那也没说有电影啊,你的事儿多多啊。什么替郭老蔫家挑水,为白寡妇家修戏匣子。你不会是看上了白寡妇家的那个小狐狸精了吧?那小狐狸精可是迷人啊,走起路来屁股恨不得扭到衣服外面来……”

赵军不耐烦地说:“说话注意点儿,怎么像个农村老娘们儿?”

李红瞪起了眼睛:“我就这样,你管得着吗你。”

唐秀雯问:“魏姐,电影啥名啊?”“听说是《铁道卫士》,前面还有一个加演。”

李红放弃了和赵军斗嘴:“是《铁道卫士》啊,我太想看了。上回在厂俱乐部演过一回,可没买到票。魏姐,咱户今晚上不留人值班行不行?”

赵军正在翻厨房,想找点儿东西吃:“你怎么这样呢,轮到自己值班总想躲过去,这就是小资产阶级的臭毛病。”

李红不服:“什么小资产阶级思想?我想去看电影有什么不好?这不也是一个学习和接受教育的过程吗?”“以后值班都说自己有事儿,这个制度还执行不执行?”“谁说不执行啦?我这不是和户长商量呢吗?”

解放说:“你们都去看吧,我留下来。正好前院马大嫂要过来让我教她元宝针。”

赵军心里不平衡:“就没见过你这号人,上次回家,也是解放替你值的班。”

李红对赵军做了个鬼脸:“我就这样,气死你。”

唐秀雯掀开锅盖,一股热气升了上来。大头从小板凳上站起来:“饭好喽!开饭喽!”

农贸市场的边上,个子比魏鞍钢高一头的两个孩子正在推搡着鞍钢,鞍钢不时地抹着眼泪。看到跑来的宪法,那两个孩子撒腿就跑。

宪法抓住了一个,另一个没跑多远让邢三儿抓住了。宪法把那小子拎到鞍钢的面前:“鞍钢,怎么回事儿?”

鞍钢边哭边说:“我买了五分钱瓜子,他们要,我没给,他们就打我。”

宪法一下子怒了:“妈的,你们是土匪啊?”

宪法拽过来那小子就要动手,魏五反挤进了围观的人群:“宪法,你干啥?快放开他。”

宪法看了看二姐,手并没有松:“这俩小子打了鞍钢。”“告诉他们以后别打就是了,别再惹事儿。”“那不行,鞍钢不能白挨打。”

五反过去拽他:“松手,你惹的事儿还少啊?”

宪法松了手,他出其不意地给了对方两个耳光,对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五反推了宪法一把:“你干什么?走!”

宪法极不情愿地被五反推走,他向邢三儿使了个眼色,邢三儿将他们抓到的那个孩子按倒在地上猛踢。

看到魏海柱进来,韩家明站了起来:“海柱啊,这是保卫科的两位同志,说是要找你了解情况。”

魏海柱站在门口也不向里走:“啥事儿不能明天说?现在已经下班了,我得回家。菜吃完了,老婆不敢下菜窖,我不回去,他们今晚就吃不上饭啦。”“他们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韩家明把魏海柱拉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保卫科的两个人冷冷地打量着魏海柱,魏海柱满不在乎地扫了他们一眼:“有话快说,我还要下菜窖取菜呢,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相面。”

高个保卫干事的眉心长了颗黑色的痦子,他说:“我姓钱,他是武干事。今天找你问个事儿,你要是不说明白是回不了家的。”

听了这话魏海柱有点儿生气:“你们可真能整,和你们在这里说话给加班费啊?”

武干事说:“我跟你说一下情况。下午厂职工培训学校发现放在保险柜里的八百多元钱不见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魏海柱笑了一下:“你们找我给他们看钱啦?”

钱干事撇了一下嘴:“你不用嘴硬。”“他们丢了钱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韩主任可以做证,我一天都在车间里干活。”

韩家明附和着:“是啊,魏海柱今天一直在车间干活。”

武干事说:“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据说,这只保险柜今天一天都没有打开,也可能钱是昨天夜里就被人盗走了。”

魏海柱马上说:“那你们找那个小偷啊,你们不是保卫科的吗?就应该干这个呀,你看见我偷啦?”

钱干事说:“找你是有原因的。保险柜没有被撬的痕迹,学校的会计说,你曾经开过他们的保险柜。”“我开过。保险柜的钥匙丢了,到机修车间来求援。韩主任让我去,我只好去把保险柜打开了,这犯法吗?”

武干事说:“这当然不犯法,问题是那保险柜里的钱现在不见了?你说是谁偷的?”

魏海柱反问道:“谁偷的我怎么知道。”

钱干事说:“可是你能打开那只保险柜。”“我能打开就是我偷的?”“那你说是谁偷的?”“我说是你偷的你认吗?”

钱干事动了动嘴,他被噎在那里。

武干事插话说:“那你说还有谁能打开那只保险柜?”“不知道。这样的事儿别问我。”

天色暗了下来,魏援朝和方志东赶着牛爬犁从张三儿沟里往回走。志东发牢骚说:“我说这最后一趟就不去了,你却偏不听,户里早就开饭了。”

援朝不在意地说:“晚吃点儿怕什么。”“我就不明白,这样干能当先进啊?”“咱干良心活儿。”援朝向牛腚上打了一下。

赵军和大头吃完了饭,穿戴整齐正要出发,政治队队长老齐头来了,说是队里母牛病了,要灌药,高强跟他去了。

李红悄悄对解放说:“魏姐,援朝和志东还没回来。”“我让他俩去张三儿沟送粪了。”

李红有些惊讶。解放说:“都害怕坟圈子,没人愿意去。”“你总是把不好干的活让援朝干。”

解放笑笑说:“谁让他是我弟呢。”

李红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那我把饭放到锅里热着吧。”

市医院急诊室里,一位戴口罩的男医生正在给吴艳华做检查。徐亚丽前言不搭后语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她吓坏了。医生察看了一下吴艳华的眼睛,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头:“病人非常危险,咱们医院治不了,得马上转省医院,快通知病人的家属吧。”

徐亚丽胆怯地问:“马上?”

男医生凝重地点了点头。“好,好。”徐亚丽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援朝和志东走进院子,志东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今晚户里怎么这么静啊。”

援朝扭头看了看:“男生屋黑着灯,女生屋倒是有人。”

志东首先想到的是有人捉弄他们:“不会耍咱俩吧?”“咱俩还怕他们?”援朝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厨房的门,一股热气扑了出来。听到开门声,解放从女生屋里出来。

见男生的屋里没人,援朝问:“姐,人都哪去了?”

解放掀开锅盖:“前屯演电影,都去看电影了。”

援朝说:“是吗?早咋不知道呢。”

解放把饭菜端了出来:“听说是过路片。”

援朝拿起两个苞米面饼子就向外走,志东也拿了两个跟了上去。解放追了出来:“要不拿点儿咸菜……”

话还没说完,她发现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魏跃进正坐在炕上玩羊拐,羊拐是跃进用一副红绸头绳跟邻居老周家小丫换的。合营用木头刻着一把手枪,手枪已经有了一个枪形,只是扳机那里的圆孔还没钻开。鞍钢坐在炕梢,捧着小人书《敌后武工队》看得入迷。

徐亚丽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见屋里只有三个孩子,她结结巴巴地问:“你爸……爸爸呢?”

跃进乖巧地站起来说:“徐阿姨,我爸还没回来呢?”

徐亚丽又问:“你大姐……不是……你二姐呢?”合营说:“到学校排练节目了。”

徐亚丽又问:“宪法也没在家?”

鞍钢说:“他出去玩了。”

徐亚丽蒙了:“那,那跃进就快点儿做饭吧。”

徐亚丽说完又急急地跑了出去。

两个人的车轱辘问话让魏海柱不耐烦:“我再说一遍,那钱不是我偷的,我也不知道谁还能打开保险柜。你们要是有证据就把我抓起来,如果没有,那对不起,我回家做饭了。”

魏海柱说着要向外走,钱干事拦住了魏海柱:“你知道,我们也是为了工作。”“那你也不能不让我吃饭吧?”

门突然打开,徐亚丽闯了进来:“我的天啊,海柱你怎么还不回家啊。吴姐出事了,正在医院抢救呐。”

魏海柱一惊:“她咋的啦?”“她摔了,现在人事不省,正在市医院抢救呢,说是要往省医院送。”

魏海柱什么也不顾地向外跑,武干事在后面喊:“哎哎,我们还没说完呐……”

前屯的场院上,两根高高的木杆上支起了一块白色的银幕。孩子们搬来了各种形状的板凳和椅子,甚至还有一些木桩和石头。放映机开始对光,开始的影像大了些,随后又变小,最后影像终于和银幕的大小一致了。淘气的孩子全都跑到放映机前,用手在上面做出狗脑袋的造型。

赵军等人陆续来到了场院的一角。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场院里的一切变得影影绰绰。场院里的人越聚越多,只见六七个男生说说笑笑地拥进场来,从打扮上看应该也是知青。

这帮人站在了李红和唐秀雯的旁边。他们中的祥子和二傻打闹,喜子在旁边看热闹。祥子将二傻一推,二傻就撞到了唐秀雯的身上。唐秀雯气愤地瞪了二傻一眼,向旁边挪动了一下。祥子又推了二傻一下,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故意的,二傻又撞到了唐秀雯的身上。

唐秀雯生气了,她随口骂了一句:“不要脸。”

二傻问:“说谁不要脸呢?”“说你。”“我怎么不要脸啦?”“为什么老往我身上撞?”“他推的。”“他推你就撞啊?”“要是别人那么推你,你能控制住啊?”

唐秀雯瞪了他一眼:“瞅你那德行。”

二傻看了一眼唐秀雯:“长得还挺震人啊。”

二傻一边说着,一边把身边的那个男生用力一推,那个男生没防备,又撞到了唐秀雯的身上。

看到这情形,李红真生气了,最初她觉得唐秀雯小题大做。李红走上前来:“别耍流氓好不好?”“什么叫耍流氓?你耍给我看看呀。”

李红啐了一口:“真不要脸。”

听到女生这边有动静,赵军问:“李红,怎么回事?”

李红指了一下二傻:“他耍流氓。”

赵军怒气冲冲地看着二傻,二傻有些害怕,他求救似的扭过头来看着喜子。喜子满不在乎地说:“怎么?想遛一遛?”

赵军当然不服气:“遛一遛就遛一遛。”“好,有骨气。”

赵军挥拳就打,但他平时很少打架,根本不是喜子的对手,很快就被喜子踹倒了。赵军爬起来再打,他没支持多久又被喜子放倒了。集体户的男生一齐扑了过去,与对方打起了群架。老虎沟集体户的人比对方少了一个人,对方很快就占了上风,大头甚至被二傻和另一个人追得向场院外面跑去。

援朝走在前面,忽然看见大头向这边跑:“大头,你不看电影瞎跑什么?”大头带着哭腔说:“不好啦,打起来了。”“和谁打起来了?”

大头喘得不行:“外户的,把赵军打倒了。几个人追我。”“快带我们去。”“领头的叫喜子,好像会点儿武把操。”

援朝说:“那他们是炼油厂的,我听说过这个人。”

赵军被喜子打倒在地,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集体户的另几个人被祥子、二傻等人围在中央,做出决斗的姿势。

赵军挣扎着要爬起来,喜子走过去,用脚踩住了赵军的头:“你叫我一声爷爷,说服了,我就放过你。”

赵军扭动着脑袋:“呸!我就服你妹子。”

喜子咬了咬下嘴唇,猛地朝赵军的肚子踢了一脚,赵军立刻疼得蜷曲成一团。喜子感到肩膀上有一只手搭在了那里,刚一回头,立刻被援朝一拳打倒了。

援朝走过去把赵军扶了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喜子,援朝走了过去,他用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喜子站起来:“我不占你便宜,你站起来咱们接着比画。”

喜子慢慢地站起来。“我叫魏援朝。早就听说过你。不过你今天做的事不仗义,人倒了你还动手?”

喜子不说话,将流到嘴里的血吐出去:“你打赢我再说。”

喜子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冲了上去。喜子打得很有章法,看样子是练过。援朝左躲右闪,还是挨了喜子好几拳。援朝看到一个空当,他把喜子扛起来顺手扔了出去。

喜子摔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二傻和祥子马上围过去。好半天,喜子才睁开眼睛。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一条腿像是用不上力一样,刚一站起,又摔倒在那里。赵军冲上去要打喜子,被援朝拦住。

赵军委屈地说:“你不知道,刚才他可把我打惨了。”

赵军说完又抬腿要踹,援朝用力把赵军拉到了一边。

赵军向喜子吐了一口唾沫:“你不是牛×吗?你不是自称没人敢惹你吗?现在怎么没钢性了?”

援朝劝赵军:“少说两句,嘴上占个便宜有什么用?”

喜子躺在那里看着援朝,他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二傻和祥子搀扶着喜子向场院外走去。

志东和大头拿着木棒过来,见援朝、李红、唐秀雯等人站在那里感到奇怪,志东问:“人呢?”“走了。”

志东挥了挥手中的木棒:“我还没过瘾呢。”“算啦,打仗能过什么瘾啊?让大队知道就坏了。就算让厂里的胡领队知道了,也是麻烦事儿。”

电影开演了,银幕上出现了《新闻简报》四个大字。志东嘱咐大家:“手里的家伙先不要扔,防备他们突然袭击。”

李红很兴奋地站在援朝的身边:“援朝,你行啊,身手挺利索啊。”

援朝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跟他们闹着玩呢。”

看电影的过程中,李红不时地偷窥着援朝。援朝也向李红那边看,但他看的却是唐秀雯。

市医院看吴艳华的病情危急,他们不仅派出了救护车,还安排了一名医生随车。路上,随车的医生不时地察看吴艳华的情况,忽然他表情一变,喊了一声:“停车。”

车子停了下来。医生发现吴艳华的脉搏已经没有了,医生立刻开始心肺复苏的抢救。忙活了好长时间,医生已经累得虚脱了,吴艳华的脉搏却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

魏海柱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发现自己帮不上一点儿忙。

最后,医生的双手停了下来,他无力地摇了摇头,说:“人不行了。”

魏海柱惊愕地看着这一切,当他听明白了这句话时,忙恳求大夫:“再救救她!请再救救她!”

医生看了看魏海柱,又开始心肺复苏的抢救。做了一阵儿,医生还是摇了摇头。看着医生的脸,魏海柱大声地哭了起来。

医生和护士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救护车驶回市里。

吴艳华被抬入太平间。魏海柱控制不住自己的悲痛,他呜咽着对徐亚丽说:“麻烦你给解放和援朝打个电话,让他们回来。”

徐亚丽连连点头:“好的,我这就去。”

魏海柱又说:“你不要说艳华已经走了,就说艳华正在医院里抢救。”

徐亚丽忙说:“我知道我知道,不能把孩子吓着了。”

在前屯的村外,二傻要扶着喜子走,喜子推开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脚崴了一下。”

二傻说:“听,电影已经开演了。咱们要是这么回去,那也太窝囊了。”“我觉得咱们应该这么办。”祥子说完,把他的计划和二傻、喜子说了,然后阴险地笑了笑。

二傻半信半疑地问:“这样能行吗?”“怎么不行?你吧,就是色胆大,真正遇见事儿了,屁用不顶。”

二傻不服气地说:“谁屁用不顶?到时候看我行不行。”“这样的事儿我做不来。”喜子一瘸一拐地独自走了,留下的六个人聚在那里商量着如何实施报复。

看完了电影,志东让女知青在前边走,几个男的拎着木棒跟在后面。

男生宿舍里有人在洗脚,援朝侧躺在那里抽烟。

赵军说:“如果不是援朝拉着,我非让他脑袋开花不可。”

高强笑了:“你小子我还不知道,就是能吹。”

赵军生气了:“我怎么是吹?你不信问援朝。”

援朝不说话,他慢慢地吐出了一串烟圈。

赵军见援朝不说话,又转身问大头:“大头,你看见了吧?如果不是援朝拉着,我早就把喜子废了。”

大头故意不顺着赵军的话:“我哪知道啊?我和志东找棍子去了。”

赵军气得要命:“说实话你能死啊?”

志东说:“赵军,大家伙都知道你打仗勇敢,听说你敢和咱家属区最牛的大刚叫板,结果被大刚打得住进了医院?”

赵军一听泄了气:“你这是表扬我呢还是埋汰我呢?”

第二章

月光静静地照着老虎沟集体户的三间砖瓦房,四周的雪地一片寂静。忽然从东房山墙那边冒出了六个黑影,随后一些砖头瓦块飞向了东屋的玻璃,只听一阵脆响,屋里传来了女生们刺耳的尖叫声。

二傻愣了一下:“妈的,砸错了,这边是女生的屋子。”

他们马上向西边男生的屋里砸砖头。二傻看到有人影冲出来,忙喊:“快跑!有人冲出来了。”

冲出来的是援朝,他只穿着线衣线裤,疯了一样追着向外逃窜的二傻等人。由于路不熟,跑在最后的祥子被援朝扑倒了。等到方志东、赵军等人过来时,二傻他们已经跑没影了。

赵军冲过来对着祥子一阵猛踢,高强把赵军拦住:“别打,要是打坏了,要进公安局的。”

赵军又踹了祥子一脚:“豁出去了,就是蹲监狱我也认了。”

二傻等人聚在村头。二傻说:“祥子被他们抓住了,这咋办呢?”

一个男生说:“回去和他们要人。”

胖子说:“要人?把人家砸成那样,要是你你给啊?”

二傻说:“那咋办?咱们不能在这里等着冻死啊。”

胖子说:“这怪祥子,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说是把玻璃砸碎冻冻他们。这下好了,被人抓去,能有好果子吃?”

二傻说:“别说没用的。你,到公社派出所去报案,就说他们把祥子抓去了。别的先别说,把人救出来要紧。剩下的都去要人,省得祥子吃亏,咱们手里得拿着家伙,防备他们冲出来。”

胖子去报案了。二傻找了个柴火垛,抽出几根结实的木棒发给大家。

冷风不停地向女生的屋里灌着,在这初冬的夜里让人越发感到寒冷。女生们都起来了,穿戴得很齐整,有的人不仅围上了围巾,甚至还穿上了棉猴。解放和李红正在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李红看了看窗户说:“魏姐,没有玻璃可咋住啊?”

解放正要说话,高强领着赵军、大头走了进来,拿着一条被单就往窗户上钉。

唐秀雯看着被单一惊一乍地:“这是谁的被单啊?”

赵军说:“我的,怎么啦?”

唐秀雯仔细看看:“上面怎么还有小地图啊?太脏了吧?”

高强和大头互相看了看,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他们很清楚,那是赵军梦遗的结果。听唐秀雯这么说,赵军的脸一下子红了。

大头说:“行啦,将就将就吧,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不把自己的拿出来钉上呢?还不是怕把自己的被单弄脏弄坏了。人家赵军自觉地奉献,这得多高的觉悟啊?你反倒嫌被单脏了。哪来的这些小资产阶级的臭毛病呢。”

高强和赵军跳上跳下地钉被单,最后又在上面钉了一层塑料布。

李红对唐秀雯有气:“人家唐秀雯家讲究,据说她家的地板一天至少得擦两遍,在家里像个小姐似的……”

李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喊:“哥们儿——我们可以谈谈吗——”

一听到喊声,大头马上蹿了出去。他和志东把祥子弄到院子里,把祥子的棉衣扒下用绳子捆了,让他跪在那里。志东向外吼道:“院外的哥们儿听着。不是想来狠的吗?不是想冻得我们晚上睡不了觉吗?这招谁不会呀。这小子今天先在这里待两个小时,然后再谈。”

高强正在窗台上忙着收尾的工作,听到方志东的话,忙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志东净扯淡,赵军咱俩看看去。”

赵军巴不得收拾那小子一顿:“没事儿,教训教训他们。”“把人冻坏了事就闹大了。”

赵军不以为然地说:“放心吧,这天儿两个小时冻不死。”

解放不放心:“高强你快去,把人冻坏了不是闹着玩的。”

高强手里拎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锤子走出屋去。

吕老疙瘩正坐在值班室里编筐,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吕老疙瘩拿起电话:“喂?哪里啊?啊,是啊。找谁?魏解放?魏援朝?他们是哪儿的呀?老虎沟集体户的?那也不在大队啊。什么?他们屯里的电话坏了?那怎么办呐?我这里离他们那里有六里路呢?要是近的话我可以去替你找。可我去找谁替我值班呢?什么?她妈妈病危了?好好好,我想想办法吧。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通知他们。不用谢,我还不知能不能找到人告诉他们呢,叫魏援朝和魏解放是吧?”

这个电话让吕老疙瘩犯了嘀咕,去不去传这个消息呢?书记说过,除了公社的紧急通知,其他一律不管。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吕老疙瘩还是决定告诉人家一下。要不是重病,人家哪能深更半夜地打电话呢?

吕老疙瘩来到黄老六家,敲了半天大门,总算把黄老六家的灯敲亮了。黄老六披着件破棉袄出来了。“老六呀,我接了个紧急电话。老虎沟集体户的魏解放和魏援朝妈妈病危了,让他们马上回去,你去送个信呗?”

黄老六揉了揉眼睛:“这都啥时候了?我跑个来回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吕老疙瘩赔着笑说:“老六呀,人有病它不分时候啊。”

黄老六打了个哈欠:“六里多地呢,来回不得俩小时?你给我记工分啊?”“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谁家没个三灾六难的呢。”

黄老六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去。要是别人也就跑一趟了,我最烦他们知青了。老刘家的鸡被他们偷了,狗也被他们弄死了。什么知青,净是些祸害人的玩意儿。”“那怎么整?人家老妈躺在医院里呢。”“这扯犊子的事儿你别和我说。”

吕老疙瘩想了想:“那这样吧,你到大院来帮着我看电话,那里能睡觉,我去跑一趟。”

黄老六极不情愿地随着吕老疙瘩向大队部走。

祥子跪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高强站在方志东的身边劝着:“志东,听话,把人弄屋里来。”

援朝走出来,看了看跪在那里的祥子:“算了,让他进屋吧,把绳子给他解开,能跑哪儿去?”

方志东过去想让祥子站起来,因为跪得太久,祥子的身体有些僵硬。

赵军一直在厨房察看着外面的动静,看到有人爬大门,他拎着一个铁锹出了门:“兔崽子们,不怕死的就到院子里来。你们可听好了,私闯民宅,打死你们也不犯法。”

二傻手抓着大门,脚刚刚离地,听到赵军的话他失去了进去的勇气:“真的有这样的法吗?”“谁知道啊,以前好像听说过……”

远处飘过来四个人影,二傻警惕地握紧手中的棍棒。胖子喊:“二傻,是你们吗?”

院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一群人走了进来。打头的是警察老姜,他很威严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高强迎过去说:“我们正在睡觉,他们砸我们的窗户。”“你们不是公安局,随便绑人是犯法的。”

援朝说:“那他们随便砸窗户就不犯法吗?”

站在老姜身边的潘警察说:“当然犯法。但你们应该报案,抓他们是我们的事儿。”

援朝说:“不把他绑起来跑了怎么办?指望你们破案?也太高看自己了,你们的破案率是多少?”

郭警察一听火了:“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把他带走。”

高强等人围了上去:“凭什么抓人?”

老姜说:“这不是抓,这是把人带回去核实情况。”

援朝对大家说:“不用为我担心,我和他们走一趟就是。我还就不信了,他们砸我们窗户有理,我们抓了他们就有罪了。志东,把我的帽子拿来。”

解放从女生屋里冲了出来:“援朝,你不能跟他们去。有什么事让他们明天再来,我们又跑不了。”“他们在这里大家也睡不好觉。和他们走一趟就是了。”

志东把援朝的帽子拿来,援朝向大家潇洒地挥了挥手。

吕老疙瘩一头热汗地来到集体户,推推门,大门纹丝不动。他想从大门跳进去,可门太高,他根本无法翻跃。吕老疙瘩只好放开嗓门喊:“魏解放!魏援朝!”

两个屋的灯全亮了,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大家根本就没睡着,高强下地穿鞋。高强穿着线衣线裤,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院子的大门。看见高强,吕老疙瘩忙问:“你是魏解放?”

高强说:“我是高强。这里的户长,你找魏解放和魏援朝有什么事?”“你们电话不是坏了吗?电话打到大队上了。说魏解放和魏援朝的妈妈病危了,让他们俩回去。”

高强问:“真的?”“不是真的,我能半夜跑这么远的路撒这谎啊?”

高强一听事情严重,马上向屋内跑。“也不说谢我一声,这六里多地算是白跑啦。这帮白眼狼,再有什么事我也不管了。”吕老疙瘩嘟嘟囔囔地走了。

听到喊声,解放来到厨房,她正在系棉衣的扣子。高强上牙打着下牙地说:“刚才,一个大队的人,说你妈病危了,要你和援朝回去。”

听到妈妈病危了,解放的手也变得哆嗦起来,说什么也系不上扣子。

高强说:“你别急,我帮你想办法。我先回去穿衣服。”

赵军看到高强又穿棉衣感到不解:“怎么啦?”“解放她妈病危,让解放和援朝回去。我想套个爬犁送她到参场大站,那里兴许有回市里的货车。”“万一要没货车呢?”“不行就坐票车。票车那里也比咱这边早。”“我也去。”赵军爬起来穿衣服。

援朝随着警察们来到派出所。老姜说:“今天值班不顺呐。”

潘警察说:“你这才碰到几次事啊,我这个月值班从没消停过。”

桌旁有一把椅子,援朝走过去坐了下来。

郭警察一脸的不耐烦:“唉唉唉,往哪儿坐呢?”

郭警察走过去把援朝拽起,朝墙角一指说:“蹲那儿。”

援朝看了看墙角,他站在那里没动。

郭警察说:“不服是不是?”

郭警察把援朝推向墙角,喝道:“蹲下!”

看援朝站在那里不动,潘警察说:“算啦,把他先铐起来,明天交给大队处理得啦。”

郭警察说:“不能便宜这小子。你没听到这小子怎么埋汰咱们公安吗?显得他多有水平啊。”

郭警察从腰里掏出手铐说:“把手伸出来。”

见援朝不理他,郭警察冷冷地笑了一笑:“不服是不是?想装好汉是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把手伸出来!”“我又没犯法,凭什么铐我?”“凭什么?就凭你太狂了。这里我说了算。”

援朝不屑地说:“那你也没权力铐我。”“你看我有没有权力。”郭警察猛地向援朝的腹部打了一拳,援朝没有防备,他慢慢地倒了下去。郭警察打开手铐铐住援朝的一只手,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在一张桌子腿上。

援朝倒在地上:“姓郭的你给我记着,你打了我。”“我是打了你,能怎么着吧?”“现在落在你手里,没办法,但你记着,这事儿不算完。”“你以为我怕你?”

潘警察说:“别和他费舌头了,快休息吧。”

三个人向外走,走在最后面的潘警察关了灯。

援朝慢慢地坐了起来,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但援朝心里气得不行。他用力拽了拽手铐,手铐把他的手卡得死死的,痛得他龇牙咧嘴。援朝研究铐着手铐的那张桌子,他费尽气力将桌子的卯榫拔开,把手铐摘下来。门被老姜从外面锁住了,窗子上全都是铁栅栏,根本无法逃出去。

援朝发现天棚有一个气窗,他伏下身把桌子的卯榫安好,然后站到桌子上,高度差了很多。加了一把椅子和一摞书,他的手刚好能接触到天花板。援朝小心地把气窗打开,慢慢地攀了上去。

两匹马拉的爬犁在月色中小跑着,赵军仍挥舞着鞭子。高强见马出了汗:“跑了快一个小时了,该让它们走走了。”

赵军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马平时很少干活,现在是它们出力的时候了。”“咱这是山区的马,老跑要累病的。”“管那么多干吗?”“套爬犁就没和队长说,再把马弄病了,怎么交代?”

坐在爬犁后面的解放说:“别让马跑了。”

赵军停止挥舞鞭子,马爬犁的速度慢了下来。看到解放瑟缩地抱着肩膀,高强把自己的大衣扔给了解放,他跳下爬犁,跟在爬犁后面慢慢地跑着。

赵军说:“上来吧,也不差你一个人。”“没事儿,跑一跑暖和。”

赵军眼神复杂地看着高强的大衣,他马上把自己的大衣脱给了解放:“穿我的大衣吧,我的大衣是皮的,暖和。”

解放看了看赵军,接过他的大衣穿上。赵军看高强还在跑,他把高强的大衣穿到自己的身上。

绕过一个山口,可以看到参场车站的灯火了。赵军在爬犁上站起来:“快看,站上有货车,车头正是石山市的方向。”

听到赵军的叫喊,高强追了上来,他超越马爬犁,抄近道向车站跑去。

高强很快来到站台,只见车长正瑟缩着肩膀拿着旗和灯站在那里。高强汗气腾腾地问:“同志,车到石山市吗?”

车长上下打量了高强一眼,知道他是想蹭车,于是神态高傲地啊了一声。“真是太好了。”高强把一盒烟递了过去。

车长接过了烟:“上吧上吧。”

高强解释说:“不是我,是户里的人,她妈妈病危……”“我不是说上吗,车马上要开了。”车长看了看表,开始将手中的灯画圈。

高强向身后喊:“解放,快跑,车要开了。”

赵军和解放手忙脚乱地跑了过来。货车停靠的不是站台中央,守车的车梯悬在空中,高强把解放推了上去,自己也要向上爬,这时货车已慢慢地启动。赵军急了,他把高强推到旁边,自己跳了上去:“我陪解放回去吧,户里没你不行。”

一大早,高强与方志东来到派出所,郭警察一脸哈欠地坐在那里。高强从怀里掏出介绍信:“这是大队的介绍信,我们是来领魏援朝的。”“我还正要找你们呢,昨天晚上他就跑了。”

高强一愣:“跑了?我们从户里来,没看到他啊?”“他叫什么?魏援朝是吧?你看,把我的桌子弄坏了,还踩脏了老姜的书。”郭警察指着桌子上留有脏脚印的书说,“这事没完知道不?跑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从火葬场回来,宪法捧着母亲的黑框照片进了屋,魏海柱从解放的手中接过吴艳华的骨灰盒放到柜上,示意宪法把照片放到骨灰盒的后面。

鞍钢和跃进在炕的最里面哭,忽然,炕上的跃进哭了两声晕了过去。合营在跃进的身边喊:“跃进!你咋的啦?”看到跃进晕倒,大家纷纷围了过去。

徐亚丽拿出一叠干豆腐,分成一多一少的两份,她把多的那份包好,拿上要走:“老李呀,你把干豆腐做一做,我出去一下。”

老李说:“干啥呀,快到吃饭点儿又上哪呀?”“我到老魏家看看,把干豆腐给他们送去。”“那,这干豆腐咋弄啊?”

徐亚丽没好气地说:“还不知道咋吃啊?我要是像吴艳华似的,嘎嘣一下子死了,你还吃不上饭啦?”“你看你这人,说这些吓人道怪的话干啥。”

徐亚丽在门口换鞋:“人家老魏对吴艳华可有情意了。这都三四天了,他一直不吃不喝的。”“不吃不喝的就有情意了?”“那可不?要是你啊,早就在琢磨找下一个媳妇了。”

魏海柱伤心地翻着家里的相册,不时地擦着眼睛里涌出的泪水。

解放坐在屋内的空地上洗衣服,五反用拖布擦地,宪法坐在那里摆弄着一顶军帽,合营手里拿着一把还没有完工的木头手枪左看右看,跃进翻看着语文书,鞍钢玩着几张印  唧的模子。

徐亚丽走了进来:“魏大哥,还没吃饭吧?”

魏海柱神色凄楚地说:“吃不下去呀。”

徐亚丽劝道:“这人不吃饭怎么行啊?艳华姐是走了,可我们活着的人还要接着活呀。你要是不吃,孩子们能吃得下去吗?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耽误孩子啊。”

魏海柱含着泪点头:“你说得对,我马上给他们做饭去。”“我做吧,孩子他爸买了二斤干豆腐,我拿来了一些。”“我们家摊上这事儿,把你忙坏了。”“说这些干啥?我和艳华姐认识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见徐亚丽去做饭,解放擦了擦手要跟过去,魏海柱喊住了她:“解放,让你徐阿姨做吧。全都过来,咱们开个会。”

看孩子都围了过来,魏海柱慢慢地说:“你们的妈妈就这么走了,这么突然,这是我说什么也没有想到的。她以前天天为你们操劳,你们却不那么听话。现在呢,她到那边享福去了,把你们留给了我……”

魏海柱说不下去了,他用颤抖的手点着了一支烟:“当年我一个人从山东来到石山市,进了造纸厂。那时我年轻啊,手脚勤快,师傅也愿意教我,很快就成了技术能手。那时你们的妈妈刚进厂,她是在乡下待不下去了。你们的姥爷给定了个地主,乡下搞土改,常挨批斗。其实呢,你们的姥爷也就是个土地主……”

鞍钢听不懂,他低声问:“爸爸,什么是土地主?”

魏海柱吸了一口烟说:“土地主就是守着一点地,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那种人,也舍不得供孩子上学。以你妈妈家里的条件,当时供她上个大学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你姥爷只把你妈妈供到中学就再不让她念了。我的师傅把她介绍给我,我还想,她那么漂亮怎么可能看上我?没想到她还真同意了。四七年我们结了婚。第二年就有了解放,因为石山市就是四八年解放的,所以就叫解放。后来有了援朝,当时正是抗美援朝。老三呢,赶上了‘三反五反’,所以叫了五反。虽然女孩子叫五反不太好听,但一个名儿嘛也就是让人叫的,好听你也不会多个啥。生老四的那年正赶上国家修改宪法,生老五时正赶上国家大搞公私合营,生老六时正赶上大跃进。生完了老六,我和你妈就决定不再生了。可后来还是有了老七,那年正好赶上鞍钢投产。当年你们都小啊,爸妈也挣得少。这两年稍微缓过点儿劲儿来,没想到你妈妈又走了。她虽然走了,可是我们还得活下去。刚才我也想了一下,你妈妈她一天从早忙到晚,没享过什么福。从早晨起来,她就开始做饭,把你们打发走了她还要上班。下班又做晚饭,你们的缝缝补补,家里的洗洗涮涮,谁也说不清她一天得干多少活。现在你妈走了,可我们这个家还要过下去。这些以后就得大家一起干了。我说一下以后家务的分工。今天早晨呢,早饭是老大解放做的,过几天她得回集体户。以后呢,早饭由我来做。我会多做些,带出中午的。关键是晚饭,晚饭以后由五反负责,跃进帮着你姐做,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的柴火由宪法负责,来了树皮要负责晒。每天把菜窖里的菜拿上来。合营负责收拾屋子、擦地。鞍钢呢每天要把做饭的柴火拿到厨房来。洗衣服的活儿,每个人的衣服要自己洗。以后每天早晨只要我一喊起床,你们就得赶快起来。谁再赖着不起来可不行了,爸爸可没有你们妈妈那个耐性,而且爸爸做饭也慢,弄不好你们都得迟到。听懂了吗?”

大家都说听懂了。

解放说:“我和援朝不在家,五反你就是最大的了。爸的衣服你就帮着洗了好不好?”

魏五反有些不满地说:“大姐,你没看分给我的活最重吗?每天做晚饭,那不是一顿两顿,我哪儿还有时间啊?”

魏解放没想到五反会这样说:“那爸天天还上班呢。你洗自己的衣服时把他的衣服带着洗一洗有什么不行?”

五反还要争辩,魏海柱制止了她:“我的衣服我自己洗。你们把自己的洗好就行了。”

赵军坐在家中摆弄着母亲的半导体收音机。袁秀艳正用缝纫机补着赵军的裤子。

赵军说:“妈,收音机我听得了,你在家也不听。”

袁秀艳头也不抬地说:“不行。谁说我不听?”“家里不是还有大收音机吗?”“这半导体拿到集体户,几天就造完了。妈做饭时可以放到厨房里听听歌儿什么的。”“你让我爸再给你买一个,集体户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儿。”“再买一个?你当家里是开银行的呀?那个电唱机,你非得拿,怎么样?那些唱片呢?一张也没拿回来呀。”

赵军不耐烦地说:“唱机都坏了,唱片还有什么用?”

赵军不高兴地把半导体关掉,转身躺在炕上,顺手把大衣盖在自己的头上。袁秀艳看了看那件大衣:“谁的大衣啊?我问你话呢,你的大衣哪去了?怎么变成这个了?”“我的魏解放穿着呢。”

袁秀艳回到缝纫机旁接着忙活:“我说小军啊,你可别犯傻。我知道你相中了那个解放,但她可不行。”“为啥不行?”“你是真傻还是脑袋让驴给踢了?你爸是科长,她爸是啥呀?厂里一工人。她家几个孩子?七个。咱家就你和俩姐。你大姐现在当兵,用不着家里钱。你二姐在食品厂也挣一份工资。妈病休但工资一分不少。她家能和咱家比吗?”“找对象是找这个家,还是找这个人啊?”“两方面都得看。你只是觉得她长得好,那不行。真结了婚,她家就是无底洞。别说她妈现在走了,就是没走,那她家的负担也不轻。再说,她还比你大一岁呢,你没听说过吗,女大一,不是妻。”“那你还比我爸大三岁呢。”“那不一样,女大三,抱金砖。”

赵军忍不住笑了:“妈你可真能美化自己。你老说前趟房大埋汰他爸……”“他妈比他爸大九岁呢。”“不就是一不小心多抱了两块嘛。”“你这孩子,净和我抬杠。”

外面传来敲门声。一位农民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两只面袋子。袁秀艳拍了一下脑袋:“唉呀,你是那个……”“胡超。”“对对对,老赵把你的活儿安排了吗?”

胡超连忙说:“安排了,安排了。都干了好几天了。我妈让我来谢谢舅舅。没啥好送的,黏豆包、蘑菇和冻豆腐。”

魏家已经吃完饭,正收拾桌子,赵军走了进来,他喊了一声魏叔,魏海柱向赵军点了点头。解放马上迎了上去,赵军把一袋黏豆包交给解放。解放小声问:“什么呀?”“一个亲戚拿来的黏豆包,家里没人爱吃。”

合营拿着一把未完工的木头手枪在那里摆弄,赵军摸了摸合营的头问:“喜欢枪?”

合营点了点头。赵军拿过那把没完工的手枪研究了一番:“哪天我给你做把好的。”

解放和五反忙着厨房里的活儿,洗碗、刷锅、收拾垃圾,将剩饭剩菜归在一起,五反显得笨手笨脚。

跃进趴在炕梢那里写着作业,宪法凑过去问:“你的作业不是写完了吗?”

跃进说:“前些日子我不是没上学嘛,我把那些天老师留的作业再写一遍。”

宪法不以为然地说:“会了就行呗,多写一遍能有啥用?”

外面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哨声,跃进抬头看了看宪法:“找你的,今天就别出去了。”

宪法瞪了跃进一眼,怪她多事。他看了看屋内的魏海柱,悄悄地向门外溜去。

赵军夹着一块厚木板走进门来,袁秀艳的火又上来了:“木板哪里弄来的?”“找冯叔要的。”

赵军从抽屉里找到一根铅笔,在木板上画了起来。袁秀艳着急地说:“你先回去多好,还能多挣两天工分。”“一起回来的,不一起回去怎么行?”“黏豆包你弄哪儿去了?”

赵军装糊涂:“什么豆包?我不知道。”“小胡背来的那袋。”

赵军笑嘻嘻地说:“不是说只有蘑菇和冻豆腐?”

袁秀艳把赵军手中的铅笔夺下:“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妈我还没糊涂到那个份儿上呢。是不是给解放他们家了?”“我一看那东西就烦,你不是吃了也胃疼吗?我扔垃圾堆了。”

袁秀艳把铅笔又扔了回去:“你就给我编吧你,肯定是送给解放家了。全给他们了?咱们家也留点儿啊。”“留点儿谁吃啊?你胃不好。”“你爸就不能吃啊?”“我是害怕你和我爸吃出病来。”

袁秀艳的气消了。

集体户里,姚小兰正叠衣服,李红用手捅了她一下:“解放走了这么多天也不回来,她妈该不会有啥事吧?”

姚小兰停住了手:“看样子不太好,如果没啥事儿,依解放的性格早就回来了。”

李红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道援朝知不知道他妈妈有病。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问谁呀?”“问赵军不就得了,他家有电话。”

解放向五反交代一些事情:“姐明天就回集体户。你现在是大人了,妈走了,姐又不在家,你得把这个家担起来。这是副食本,要常打听着点儿,什么时候放糖,什么时候放肥皂,过期就不好买了。粮不多时就提前到粮店领,不要等吃没了再去。苞米面也有卖光的时候。合营淘,他的衣服破了,就给他缝上,穿破衣服出去让人笑话。还有鞍钢……”

五反不耐烦地说:“行了,爸不是说家里的事儿他管吗?”“妈这一走,对爸打击太大,你要多替爸担着点儿。”“我还得上学,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啊。”

解放不解地看着五反:“姐知道你不容易,但爸不是更难吗。”“姐,我除了上学,还得参加宣传队的排练。管宣传队的老师说,市里的青年文工团要到我们学校选拔人呢,我不能因为家里的事儿耽误排练吧?”

解放无奈地摇摇头:“姐不是要你不参加排练,只是要你多帮爸想想家里的事儿。”“你不能光指着我。不是还有宪法吗?你们不在家的人,说说当然容易……”

魏海柱被叫到保卫科,钱干事问:“魏海柱,这两天你想得怎么样了?”“我没工夫想你们的破事儿。”

武干事说:“我可告诉你,对你够客气啦。韩家明说你妻子去世了,这两天才没找你,对你还不够仁慈吗?”

魏海柱撇了撇嘴:“你们最好不仁慈,把我直接抓进监狱。”“你不要嘴硬,你以为我们不敢关你?”“那你们关啊!”“魏海柱我问你,你认为保险柜是不是很容易打开?”“我不是说大话,如果不破坏保险柜,就你那脑袋,一年你都打不开。”

武干事气得站了起来,钱干事示意他坐下:“这不就得了吗,你能打开,现在钱丢了,我们冤枉你吗?”“当然冤枉。”

武干事气急败坏地喊:“魏海柱,别以为就你聪明。”“我当然聪明,我能打开保险柜,你能打开吗?再给你一个脑袋你也打不开呀。”

武干事拍了一下桌子:“放肆!”

魏海柱也拍了一下桌子:“你吓唬谁呀?”

双方沉默着不说话。钱干事和武干事交换了一个眼神,钱干事说:“你不识好歹是不是?”

武干事拿出了手铐,想把魏海柱铐起来,但他没有魏海柱力气大,撕扯中反被魏海柱按在那里。钱干事过去帮忙,总算把魏海柱铐到了暖气管子上。

魏海柱气喘吁吁地说:“你们就是这样办案子的?我早晚要向厂领导反映。”

钱干事说:“你上哪儿反映都行,你就是向毛主席反映我们都不怕。”

武干事对钱干事说:“中午了,咱俩出去喝点儿吧?”“我带饭了。”“我不是没带吗?一起喝点儿。”

两个人说着就要向外走,魏海柱说:“你们出去吃饭,我在这里怎么办?”

钱干事说:“你在这里好好想想下午怎么交代。”“我得回家吃饭。”“吃饭?你还吃饭?你就在这里吃吧。”钱干事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

……

钱干事和武干事从厂食堂出来,武干事说:“今天这酒有点儿上头。”钱干事打了个饱嗝儿作为回应。

武干事说:“魏海柱如果下午还不交代,我就大嘴巴抽他。这样的人,你不来点儿狠的他是不会招的。”

两个人来到保卫科门前,见魏海柱从外面往回走。

武干事说:“哎哎哎,你怎么出来啦?”“我上厕所为什么不出来?你想让我尿屋里呀?”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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