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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4 11:5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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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巍,王鹤晴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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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致命龙袍

1915致命龙袍试读:

第一章 欲与天公试比高

一、皇帝的新衣

1914年1月,北京中南海,亭台楼榭,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袁世凯端坐在居仁堂的办公室里,正绞尽脑汁琢磨事儿。

不久前,袁世凯当选中华民国正式大总统,并让参众两院全体议员“停职休假”,代之以御用机关——中央政治会议,耳根子清静了不少,处理国事也舒服多了。不过,仍有一件大事让他耿耿于怀。“二次革命”失败后,革命党人死走逃亡,但革命党人制订的《临时约法》仍未废除。这对老袁来讲,就像一柄悬在头上的利剑,让他寝食难安。况且,临时大总统都“转正”了,《临时约法》也该转正啦,名正言顺,还等啥。

于是,袁大总统提起毛笔,略加思索,刷刷点点,给政治会议下了一道命令:造法机关应如何组织,其职权范围及选派议员应如何规定,均须克日答复,以便公布施行。

要知道,政治会议的议员老爷们都是袁世凯千挑万选的能人,接到“圣旨”后,哪敢怠慢,加班加点,点灯熬油,争取赶在春节前鼓捣出一个实施方案,也让“老头子”过个好年。

1月26日(甲寅年正月初一),政治会议向袁世凯报告“工作成果”:

一、造法机关可定名为约法会议,其职权以讨论增修《约法》为限;

二、约法会议议员共六十人,由中央及各省共同分配,议员由选举产生,选举人必须曾任高级官吏,或有举人以上的功名,或有财产一万元以上者为合格;

三、约法会议议员的被选举人先由政府编造名册,当选人以在名册内者为限。

以上条件是高了点,但由“精英”选出的“精英”,才是真正的“精英”嘛。

所以,对于这个《约法会议组织条例》,袁大总统还是基本满意的。不过,为了做做样子,摆摆姿态,他大笔一挥又加了一条:约法会议作为代立法机关,对本大总统平行行文,不必呈文。

能与袁大总统平起平坐,这个面子不小了。

经过“推荐”、“提名”、“选举”,最后由袁总统圈定,顾鳌、严复、王揖唐等60位约法会议议员名单很快揭晓。

3月18日,约法会议在北京开幕,孙毓筠、施愚当选为正、副议长。

孙毓筠这个老同盟会员,是老袁用来撑门面的。施愚是当时的“法制专家”,也是袁世凯夹带中的高级法律顾问,在约法会议里实际上说了算。

袁世凯高度重视,派代表到会场致辞。

他先是把《临时约法》骂了个狗血喷头:“《临时约法》为南京临时参议院各省都督指任参议员所议决,无论冠以临时之名,必不适用于正式政府也。即其内容规定,束缚政府,使对于内政外交及紧急事变,几无发展伸缩之余地。本大总统证以种种往事之经验,身受其苦痛,且间接而使四万万同胞无不身受其痛苦者,盖两载于兹矣!”

两年了,苦不堪言,我容易吗。

开幕式差不多成了诉苦大会,袁总统“忆苦思甜”,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琴瑟不调,改弦更张……”老袁清清嗓子,接着说:“诸君富于学识经验,声望素著,其于吾国民情国势,必有灼见真知,而能谋福利以为根本之解决者。况共和国家,所借以巩固者惟宪法,方今吾国宪法,既因事实上之障碍,而猝难发生,若长守此不良《约法》以施行,恐根本错误,百变横生,民国前途危险不可名状。故本大总统对于此次增修《约法》,固信诸君发抒伟论,必有良好之结果,尤愿诸君宝贵时日,能为积极之进行也。”

最后,袁总统振臂高呼:中华民国万岁!中华民国国民万岁!

决不能辜负总统的期望和重托。约法会议的议员们想总统之所想,急总统之所急,夜以继日,紧张工作。40多天后,在袁总统所提出的“修改约法七条大纲”基础上,一部新《约法》终于“三读通过”,新鲜出炉了。

5月1日,袁世凯正式签署公布《中华民国约法》。

当天,袁世凯非常开心,微笑着对身边人说:“予今日始入政治新生涯矣。”

也难怪大总统这么高兴。

新《约法》共10章67条,全篇贯穿着“大一统”、“定于一”的思想,与《临时约法》和《天坛宪法草案》相比,最大的特点就是把总统的权力扩大到了极致。

比如,新《约法》规定:大总统代表中华民国,对国民之全体负责任;大总统召集立法院,宣告开会、停会、闭会,甚至可以解散立法院;大总统制定官制官规,任免文武职官;大总统为陆海军大元帅,统率全国陆海军,决定军队的编制及兵额。

更为重要的是,新《约法》白纸黑字地写着:“行政以大总统为首长,置国务卿一人赞襄之。”全篇再也找不到“内阁”的字样。

这表明,中华民国的政体无形中由责任内阁制变成了总统制。

对于集权于总统及国家政体的改变,约法会议给出的解释是这样的:

首先,所谓国法,是由社会心理孕育而来,而社会的共同心理,又由一国的历史地理风俗习惯所铸造而成。所以,造法必求适合于国情国势,千万不能附和苟同,更不可“数典而忘其祖也”!

从历史上看,国家的治乱兴亡与政权的统一与否密切相关。一般情况下,政权统一则国家兴盛,政权分裂则国家衰亡。中国国体由帝制骤然变为共和,“实出于因而不出于创”,根本没有社会基础。因此,老百姓心理上还是重政府而轻议会。如果国家元首无权,或权力较小,政权无法集中,群情涣散,恐生大乱。

从地理上看,中国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幅员广阔,南北各异,要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统一管理,各自为政,分崩离析,那就离亡国不远了。

其次,建国伊始,百废待兴,风雨飘摇,当此千钧一发之时,遇事应该当机立断,如果权力分散,意见不一,多方掣肘,必然一事无成,危亡立见。而《临时约法》极力扩张立法权,极力缩减行政权,导致党争不断,哓哓不休,政令不畅,贻误全局。因此,必须“改订约法,扫除障碍”,才能达到刷新政治的目的。

再者,值此国家多难之际,如将挽救危亡的责任交给人民或议会,操作难,见效慢。况且,现在民智未开,程度低下,难以运用议会政治治理国家。所以,“不如得一强有力之政府以挽回之,其收效速而易”。

总而言之,约法会议的“精英”们谈古论今,强征博引,得出一个结论:议会政治万不适宜今日之中国,必须以总揽统治权,属之于国家元首。名以隆大总统之权,实以重大总统之责!

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袁总统也觉得这个弯子拐得比较大,有点不好意思,便出来解释一番。

他说:“本大总统以耄耋无能之日月,处民国建设之时期,责任虽有所难宽,职权窃虞其过重。惟事关国家根本大法,究非一人所敢自私,亦非本大总统所能滥用……”

给我担子太重了,我老袁也不想这样,可事关国家大计,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为国为民,我只好豁出去了。

比较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新《约法》给袁大总统披上了一件“皇帝的新衣”。从此,袁世凯在合法的状态下,有恃无恐,为所欲为,成为世界上权力最大的总统。

当新《约法》尚未公布时,《申报》就转载了《论中国政局之将来》一文。文章直言不讳地指出:袁总统拥共和之名,行专制之实,将如何持久?今所谓共和,徒存虛名,易其名则帝制成矣!

二、相国出山

就在新《约法》颁布的当天,袁总统下令撤销国务院,在总统府内设立政事堂,“凡一切军国大事皆由政事堂议决施行”,特任徐世昌为国务卿。

袁世凯一天都等不了了。

在此之前,老袁已经略施手段,让“第一流人才内阁”自行解体了。

在1913年7月组建的“人才内阁”中,进步党人士熊希龄、张謇、梁启超、汪大燮分别任总理(兼财政总长)、农工商总长、司法总长和教育总长。袁系人物朱启钤、孙宝琦、段祺瑞分任内政、外交和陆军总长,掌握实权。

尽管如此,进步党人仍额手相庆,沾沾自喜,准备依靠袁总统的力量实现自身的政治理想,大展宏图。用梁启超的话说,就是“非进步党国家无以保存”。

在梁先生的积极谋划下,“人才内阁”的施政方针很快出台。对内:澄清吏治,整饬纲纪,精兵简政,添设新税,裁汰军费,奖励工商;对外:爱重和平,尊重主权,敦睦友谊,速结悬案等等。

不难看出,“人才内阁”踌躇满志,很想有一番作为。

以梁先生为例,就任司法总长后,四十出头的梁启超雄心壮志不减当年,更加以身作则,励精图治。

他“排日到总统府、国务院、司法部三处,日接客数十,夜则拟法案”。

他多次上书袁总统,要求确保司法独立,实行司法改革。特别强调要“在使审判之际,专凭法律为准绳,不受他力之牵制”。梁总长还认真开展普法工作,将有关法律条文、司法程序制成通俗易懂的布告,在城乡的大街小巷广为张贴,每月一次,广而告之,提高人民的法制观念,以建立法治国家。

对于进步党人这种“给根棒槌就当针”的行为,袁世凯“于心不喜”,颇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些所谓一流人才,都是些穷酸秀才,“仅能提笔作文,不能胜任国家重任”。

袁世凯所控制的政治会议更是对熊希龄、梁启超等人提出的地方和司法制度改革“反对最烈”,以致“各省几至全然办不动”。

其实,袁总统对这拨高级知识分子早就心存顾忌,欲除之而后快了。“二次革命”爆发时,进步党议员曾在国会中质问当时的赵秉钧内阁擅借外债、外交失败、穷兵黩武、压制言论,惹得老袁一肚子火没地方发。而梁启超更是恃才傲物,指桑骂槐,还说什么“以最下流之人当一国之中坚,其人格之卑污下贱,则举国无出此辈之右”云云。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那时,袁世凯需要利用进步党对付国民党,进而达到当选正式总统、解散国会、修改约法等一系列政治目的,只好忍了。

但是,忍了不意味着忘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好戏更是袁总统的保留节目。

现在,袁总统的计划都一一实现,进步党人还蹬鼻子上脸,熊希龄甚至提出要划清总统与国务院的权限,老袁终于出手了。

借口是现成的,熊希龄的小辫子一直在老袁手里攥着呢。

1914年年初,北京、上海各大媒体重新热炒“热河行宫盗宝案”,添枝加叶,绘声绘色,轰动一时。

案件的当事人熊总理坐不住了,心想这件事袁总统不是压住了吗,怎么又翻腾出来了,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这叫我这个总理可怎么当?无可奈何之下,熊总理只好放下身段,写了一封亲笔信,让内务部转交警察厅“查究其事”。

按照我国惯例,上司给下属打招呼“办事”,正常情况下,下属一定屁颠屁颠地把领导的事当做自己亲爹的事,办好办巧办到位,让领导生活舒心,工作安心,事事放心。

可这次很不正常。警察厅长看了熊总理的信后,把嘴一撇,批了八个大字:“交地方检察厅办理。”

更不正常的事发生了。地方检察厅也不含糊,认为总理来信纯属私人函件,不符公文程序,又批了八个大字:“饬具诉状,原件却回”。

堂堂国务总理落得如此下场,熊希龄大梦初醒,如果还赖在位置上不走,后果不堪设想啊。

2月12日,随着“盗宝案”愈演愈烈,熊希龄称病辞职。袁总统立即照准,并任命孙宝琦(袁总统的亲家翁)代理内阁总理。

几天后,梁启超、汪大燮也认清了形势,以“一介书生、未谙从政”为由翩然而去,只剩下张謇因放不下借款疏淮工程而暂时留任。

随着“第一流人才内阁”的垮台,进步党与袁总统的蜜月期结束了。

多年后,梁启超回忆他这段从政经历时说:“当时很有点痴心妄想,想带着袁世凯走上(立宪)政治轨道,替国家做些事情……然而,在中国政界活动,实难得兴致继续,盖客观的事实与主观的理想,全不相应,凡所运动皆如击空也……自此以往,除学问上或与二三朋辈结合讨论外,一切政治团体之关系,皆当中止。”

学究下台,政客上场。

徐世昌,号菊人,1855年出生于河南卫辉。他比袁世凯大4岁,16岁那年与袁结识,二人惺惺相惜,引为知己,结为金兰之好,袁称呼其为“大哥”。在学业上,徐世昌要比袁世凯强得多,而立之年中进士入翰林,那时袁世凯还是个“北漂”青年。

不过,徐大哥在仕途上却略逊于袁老弟,从小站练兵那阵担任营务处总办,到内阁大学士兼协理大臣,一直都是袁最重要的助手和谋士,论资历、威望,在北洋系统中仅次于袁世凯。

几十年的宦海浮沉,使徐世昌深谙中庸之道,老谋深算,处世圆通,人送绰号“水晶狐狸”。

大清国没了之后,已被清廷授予太保加太傅衔的徐世昌决心向伯夷同志学习,表示坚决“不入贰臣之传”,不食民国之禄,跑到青岛租借做起了遗老,高风亮节,不问世事,像个给亡夫守节的小寡妇。

其实,徐世昌是看当时民国初建,党政不断,形势混乱,不想引火上身罢了。

袁老弟做了大总统,自然不会忘了徐大哥。

老袁看出了此中端倪,有意成全老徐,连说:“俟我将这一起浑小子(指国民党人)撵了,再预备着迎接老大哥。”并三天两头写信问候,遇有重大事情还要随时电商。

据袁总统的身边人唐在礼回忆,在民国第一届的唐绍仪内阁中,“小事由赵秉钧一人独挑,大事就必与徐世昌相商,实际上徐好比是宰相,而赵秉钧、王士珍、段祺瑞、梁士怡等是各部大臣,唐内阁不过是遮场的幂幕吧。”

袁世凯将“浑小子”们赶跑后,从1913年7月起,急忙派出吴笈荪、王揖唐、李经羲、袁克定等重量级人物,多次前往青岛“劝驾”,请徐世昌出山组阁,老徐都借故推脱了。

老袁之所以这么急着让大哥帮忙,除了二人是最好的“哥们”、最佳的搭档外,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对此,记者黄远庸做了透彻的分析:“官僚派则固欲有利用徐氏者,有以今日政局非有总统信任之人为百揆长,不易统一……他人当家,人有异言,徐氏当家则必唯命是听;又如军人派,即以向曾多受徐氏指挥之故,深望徐之复出;其他则积恨朋党之把持者,谓非徐出则不足以扫清;更有一派新学家向曾受徐恩遇者,则深望徐之出以开新近之路……”

老袁正是看到了徐世昌这种不可替代的作用,才三番五次请徐出山组阁。更何况,深谙驭人之术的袁总统深知,从古至今,中国文人真心做隐士的基本没有几个,徐世昌也不可能例外。

袁总统签署的任命发表后,又派孙宝琦、段祺瑞“造庐劝驾”,请徐世昌“万勿推辞”。

据黄远庸分析:“关于徐之出处共有三说,一说谓徐决不出;一说谓不晓得徐几时来京,一时恐不见来;一说则谓徐非俟见正式命令后,必不来京。记者今日则深信后说为确。盖徐本甚消极,非待至水落石出,决不出也。”

实际上,徐相国也不好再拨总统的面子,半推半就启程赴京了。不过,他还是表白了一番:“世昌夙承知遇,仍当以散员居留京寓,遇有所见,随时献纳,仰备咨询,庶得稍赞高深,以尽其一民之义务。”

有人问了,来都来了,还忸怩什么!

俗语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要知道,徐相国这次出山压力还是蛮大的。

就在老徐进京前一晚,他的弟弟徐世光问他:“大哥,你到北京干什么?你以前对我说的一时权宜、不忘清室的那些话,言犹在耳,才两年多,你忘了吗?你现在竟要做民国的官,太后和皇帝封你太傅衔太保,隆恩殊遇,有清一代能有几人。议和之际,你曲从袁谋,已为世人所不谅。今党人已败,你若再为袁效力,盖棺论定,将何以见先太后先皇于地下。”

听了弟弟的话,徐世昌含泪低头,一言不发。

路过天津时,他的老友华世奎又当众质问他:“两年前,你在北京怎么和我说的,我并没有忘,你怎么忘了呢?现在你要做袁的官,这是为什么?”几句话,问得老徐哑口无言,弄个了大红脸。

这时,多亏有位高人在旁解围:“假如出山,也不过是为民国服务,不算做官。”

徐世昌进京后,袁世凯如获至宝,设宴款待,请老徐出任国务卿一职。

徐世昌还是那套嗑:鄙人“衰朽迟钝、世情淡忘、政务隔阂、不敢一试”等等,屡屡辞谢。

袁世凯认准了菊人大哥,认为“非徐莫属”,就又劝道:“难进易退,此为君主时代属于一家一姓者言之。若夫共和政体,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同服义务。但当学伊尹之任,不当学伯夷之清。”同时,老袁又派出说客,各方敦促者纷至沓来,说什么“当胸怀天下、做官为全国百姓、不为袁氏一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菊人兄只好“向前走了一步”,答应只是暂时“帮忙”,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了国务卿这把交椅。

由于国务卿承总统之命监督行政事务,总统发布命令须国务卿副署,地位有点像古代的宰相。因此包括袁世凯在内,大家都称呼徐世昌为“相国”。

可徐相国却比较低调,始终坚持“合则留,不合则去”的原则,自书“后乐堂”匾额,悬于政事堂醒目处,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意,表示自己确实不是来做官的。

政事堂设在中南海遐瞩楼,在国务卿下设左、右两丞,分别由杨士琦、钱能训担任,内设法制、机要、铨叙、主计、印铸等五局和一个司务所,分别由施愚、张一麐、张元奇、吴廷一、袁思亮任局长,吴笈荪为司务所长。其中,机要局总揽政务,权力最大;主计局履行了财政部、审计局大部分职能,握有财权。原国务院各部的重要公文经国务卿核阅后,呈报大总统拍板定夺。

政事堂与各行政部门没有隶属关系,原国务院各部直接对总统负责,政事堂发布的政令上要有“政事堂奉大总统令”的字样。实际上,政事堂只是大总统的一个办事机构,真正的决策权掌握在袁世凯手中。

尽管如此,外间对徐世昌出任国务卿还是好评如潮,声称“如由他人当家,恐误国事于无形之中,而若由菊人当家,则后辈必然唯命是听”,希望众望所归的老徐用中庸之道,止杀息争,文治天下。

政事堂成立后,原总统府秘书厅裁撤,袁世凯权衡利弊,不失时机又进行了一番人事调整。

首先,将秘书长梁士怡调出总统府,改任全国税务督办、公债局总理。

作为老袁的贴身“大秘”,梁士怡知道的事情太多,又兼着交通银行总办,人送绰号“梁财神”、“二总统”,手眼通天,不可一世。

袁克定、杨士琦等人也总在袁总统那说梁的话坏,什么“心怀叵测、勾结军人、欲为总统”云云,多疑的老袁不能不防。

据说,在这次行政机构改革前,梁士怡曾向袁世凯建议说:“如欲扩张总统府,网罗人才,可将秘书厅扩大组织以容纳之,不必另设国务卿了。”老袁听后目瞪口呆,不置可否。

所以,梁士怡及其“交通系”树大招风,功高盖主,老袁这么调整也在情理之中。

拿下了“文臣”秘书长梁士怡,再拿下“武将”陆军总长段祺瑞。

袁段之间的亲密关系自不必说,可段总长久掌兵权,门生故吏遍布军中,性格又刚愎自用,盛气凌人,难免引起老袁的猜忌,渐生芥蒂。

为此,袁总统举重若轻地又露了一手,事先瞒着老段,在总统府设立了陆海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亲自处理陆军部、海军部、参谋部的重要事务(其他人都是他的“办事员”),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老段知道后,大发牢骚说:“当年朝廷不信任项城,今天倒好,总统也不相信我了。如此下去,他还能信谁呀?”

袁总统听说后可不在乎,给了老段一个统率办事处大办事员的虚衔(大办事员还有荫昌、王士珍、萨镇冰、刘冠雄、陈宦等,其中王士珍作用最大),让其靠边站了。

段总长一气之下也闹起了情绪,把陆军部的活儿一股脑儿都交给了次长徐树铮,自己在家当起了病号。

有一次,袁世凯问段祺瑞一件公事,段祺瑞回答说“要到部查明”。老袁听后一愣,一脸狐疑地说:“怎么还要查明,你不是已经上报呈文了吗?”原来,段祺瑞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都是由次长徐树铮代劳的。

袁总统本来就烦小徐,这下更不高兴了,事后大发牢骚:“咱们北洋团体还成什么样子,华甫要睡到12点以后才起床,芝泉老不到部办公!”

随即,袁总统一纸命令发给段祺瑞:“本人总统为国家爱惜人才,未便过听其劳,致增病势,特着给假两个月,并颁给人参4两,医药费5000元,以资摄卫。该总长务以时局多艰为念,善自珍重,并慎延名医详查病源,多方施治,切望早日就痊,立即销假。其在假期内如有军务重要事件,仍着随时入内会议,以抒嘉谟而裨国计。”

袁总统表明上挺客气,暗地里下了手。他指使肃政厅弹劾徐树铮浮报军费,借此将徐免职。

另外,为了安抚进步党人情绪,袁世凯又拿出了“仨瓜俩枣”作为“安慰奖”。比如,任汤化龙为教育总长(后辞职)、张謇留任农工商总长、梁启超为币制局总裁,以示“皇恩浩荡”。

三、终身世袭总统

国会解体后,政治会议和约法会议作为咨询和立法机构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可名不正言不顺的,难免引起非议,绝非长久之计。

因此,袁总统特意在新《约法》中规定:立法机关采取一院制,名曰立法院。立法院未成立前,设立参政院为总统的咨询机关,并代行立法院的职权。

参政院都由哪些人组成呢?

袁总统给画出的道道是:有勋劳于国家者;有法律政治之专门学识者;有行政之经验者;硕学通儒有经世著述者;富于实业之学识经验者。

老袁这么安排,一来是做做样子,笼络人心;二来也是让立宪派们画饼充饥,聊以自慰罢了。

为了把这出戏唱好,袁总统在示好进步党人同时,派人拿着他的亲笔信跑到青岛、大连等前清遗老们的住所,说什么“共和宣布,系政体之更易,并非清室之已亡,望勿以此芥蒂于怀,同出匡济,以救中国之危”,劝说老爷子们出来捧场。再加上“参政”这个头衔津贴不菲,待遇优厚,因此“首阳诸公均连翩而至”,济济一堂,皆大欢喜。

1914年5月26日,参政院正式成立了。

袁大总统任命汪大燮为参政院副院长,林长民为秘书长,前清遗老瞿鸿机、赵尔巽,进步党人熊希龄、梁启超以及袁系的梁士怡、杨度等70多人为参政院的参政。

让谁来当院长呢?

政治会议和约法会议分别让李经羲、孙毓筠牵头,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效果不错。参政院这么重要的机构,更要找一个靠谱儿的人,才能和袁大总统唱好“双簧”。

老袁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合适,不过此人不在北京,在武汉呢。此人就是中华民国副总统兼参谋部总长、湖北都督黎元洪同志。

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黎元洪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过得那叫滋润。

起初,大总统对副总统也还不错。老袁挥毫泼墨,书写了四个大字:“民国柱石”,外加100万银元,一起送给老黎,以资鼓励。

随后,袁总统心细如发,又亲自题写了“中华民国副总统府”的匾额派专人送到武昌,替换下了“中华民国湖北军政府都督府”的旧牌匾,以正名位。对此,黎元洪对袁世凯感激涕零。

不过,随着国内形势的变化,黎副总统的好日子到头了。

勉强当选正式大总统的袁世凯,对副总统黎元洪仍心存猜忌。虽表面上看不出黎元洪有什么不臣之心,但难保在一定条件下没有立异之心,更难保有人以拥黎之名,行反袁之实。所以,把这么一个重要人物放在外边,终非长久之计,必须调虎离山,控制起来,确保万无一失。

从1913年10月开始,袁世凯多次借机邀请黎元洪来京“共商国是”。

黎副总统也不傻,早就明白老袁的心思。因此,他一再推说:“极思来京,观光鸣盛”,但“只以鄂省仔肩未释,趋觐需时,北斗京华,谨当望风膜拜。至副总统忝荷虚名……遵就武昌拜受嘉命”。态度极其谦恭,但就是不肯挪窝。

为了使黎元洪就范,袁世凯不惜重金,送给黎在京的代表饶汉祥大洋200万元,让饶劝说黎早日来京。

饶汉祥回到湖北,见到黎元洪说:“湖北年轻的党人都不可靠,你在湖北住着很危险,不如到北京去比较安全。”黎元洪听后一言不发。

随后,袁世凯又多次派人游说黎元洪北上,黎元洪以无人接替或交接费时为由拒绝了。

老袁看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他派出北洋大将段祺瑞南下武汉,“迎请”副总统到北京“磋商要政”。

老段离京前,袁总统向他交了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并内定由段代理湖北都督。封疆大吏的诱惑力还是蛮大的。

段祺瑞见到黎元洪就说:袁总统十分想见黎副总统,年年想,月月想,天天想。您北上的专列都预备好了,您就安心上路吧,这里一切有我呢。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这样,黎副总统虽知此一去凶多吉少,但也毫无办法,被连拉带拽,哭丧着脸登上了去北京的专列。

1913年12月10日,黎元洪还在进京途中,袁世凯就发表了段祺瑞暂署湖北都督的命令。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黎副总统抵京后,袁大总统又把那辆最高规格的金漆朱轮马车派了出来,用来招待副总统,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拉着黎元洪的手嘘寒问暖,亲热得不行。规定副总统每月薪俸1万元,公费2万元,所兼参政院长和参谋总长的工资另算。

黎副总统住哪啊?

袁总统早就安排妥了。为了老哥俩唠嗑方便,老袁把老黎安置在瀛台,派人把“副总统办事处”的牌子挂到了庆云殿的大门上。

要说这瀛台也是中南海里风景最好的所在之一了,四面环水,琼楼玉宇,奇花异石,人间仙境。可自从出了光绪爷那档子事儿后,瀛台就被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成了“软禁之地”的代名词。

黎副总统也觉得不是味儿,每天以诵经、读书、阅报、写字消磨时间,经常“掩卷发悲声”,慨叹道:“遥望汉江,不禁泪下”,并对人发牢骚说,我做了光绪的替身呢。

参政院成立不久,就接了个“大活”——修改《大总统选举法》。

也许有人不明白,《大总统选举法》刚制订还不到一年,怎么就要改了?

不是你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不改不行啊。

比如:原先的《总统选举法》规定,大总统由国会选举,大总统、副总统同时不能行使职权时,由国务院代行总统的职权。现在,国会和国务院都没了,这不是让大总统难堪吗。

就在这个节骨眼,四川城口县知事给中央提了个建设性意见,呈请将大总统任期改为终身制。

袁总统虚心听取了该意见,将该知事(不仅知事,而且懂事)的想法印发各国务员、各省都督、民政长,广泛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拍手称好,于是提交参政院讨论。

参政院开会讨论《大总统选举法》修正案时,梁士怡有备而来,首先发言,系统地指出了修正案的重要性、必要性和紧迫性。

梁秘书长什么来头,参政们心知肚明,而且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干脆,闭嘴举手吧。

8月28日,《大总统选举法》修正案顺利通过。第二天,袁大总统很欣慰地签署公布,昭示天下。

要说老袁也真够绝的,为了节约人力物力,修正后的《大总统选举法》一步到位,直接把大总统“修正”成了终身制、世袭制,震烁古今,永放光芒。

我们来看看主要的几条:

第一,总统任期十年,可连选连任。老袁快60岁了,至多再干两届,这个问题不大,关键在后两条。

第二,继任总统人选,由现任总统推荐3人,事先写在“嘉禾金简”上,锁到“金匮石室”里。

石室位于怀仁堂后,进宝光门、景福门即是,建造费用2万元。金匮系德国所造,重量约20磅,精致异常。金身凿以凸式嘉禾,中间用双线散珠椭圆式样,内嵌金匮二字。其金钥匙长一寸二分,末端嵌以名贵钻石,花费约4000元。

金匮钥匙由大总统掌管,石室钥匙由大总统、参政院长、国务卿各拿一把,选举前大家共同取出,由选举会在3人名单中选出1人为总统。

这条就不大地道了。一是有抄袭大清国立储规则之嫌;二是如果老总统脸皮够厚,在他的N个儿子中找出3个作为总统人选,世袭罔替,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是合法的。

第三,到了换届的时候,参政院可以以决议的方式让总统连任。这就更省事了,选都不用选了,“闭门听,一家和”。

按理说,总统做到这个份上,老袁该知足了。可袁大总统是这么想的:我这叫提半格,还有步。天老大,我老二,这才哪到哪,好戏在后

头呢。

第二章 如果再回到从前

一、向孔子致敬

袁世凯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当皇帝的,我们不得而知。有人说在逼迫清帝退位那阵就有想法,有人说在他就任临时大总统时就初露端倪。可以肯定的是,在“二次革命”后,老袁就把“皇帝工程”纳入工作计划,从意识形态领域入手,制造舆论,潜移默化,循序渐进。

这就要请孔老夫子出来帮忙了。

孔孟之道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核心价值观,也是维护社会秩序的道德底线。两千多年来,“三纲五常”、“忠孝仁义”之类的伦理标准,已在中国人灵魂深处打下深深烙印。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更是把孔圣人奉若神祇,在全国各地建造文庙,顶礼膜拜,以示尊崇。

辛亥革命后,这种情况发生了变化。

民国建立,西风东渐。“忠君与共和政体不合,尊孔与信仰自由相违”的思潮开始流行,中国传统文化受到剧烈冲击。南京临时政府明令各地学校停止讲经读经课,许多地方毁孔庙、撤孔像、去孔位、废孔祀,“推翻孔教之声不绝于耳”。

尤其在革命热情比较高涨的广东、湖南等地区,各县孔庙被改建成学校或习艺所,有的甚至成了流浪者的栖息地。

据旧派人物、湖南内务司长任福黎目击:“各处文庙,兵队杂居,学生寄宿,甚或改作新剧团,演唱戏剧,或占为女学校,晒晾污秽,触目惊心,令人垂涕。其余各省州县之类此者,想亦不少。”对这种“大逆不道”的现象,守旧派们痛心疾首,如丧考妣。

更为重要的是,辛亥革命后的中国社会进入转型期。“老屋推倒,新房未建”,在一片精神废墟上,一些宵小之徒乘机兴风作浪,蝇营狗苟,沉渣泛起,难免给人以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之感,这也为保守派们尊孔复古找到了借口。

1913年4月,康有为在《不忍》杂志上发表《以孔教为国教配天议》,慷慨陈词:“今以人心之败坏,风俗之衰敝,廉耻丧尽,气节靡尔,实数千年未有之厉,稍有识者,亦知非崇道德不足以立国矣。”况且,仁义礼智信是人类共有的天性,哪有什么中外新旧之别。我们“孔子之道,凡为人者不能不行之道”。现在一些妄人,想攻击孔子,废除孔教,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啊。“今欲救人心,美风俗,惟有亟定国教而已;欲定国教,惟有尊孔而已。”

对于康圣人来说,礼崩乐坏,忍无可忍,板起面孔发了通牢骚,不足为奇。奇怪的是有的洋人也看不惯了,狗拿耗子管起了闲事。

盖沙令,一个俄国伯爵,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在北京、上海、青岛等地非常卖劲地鼓吹道:“孔教者,中国独一无二之根本也,孕育中国之人种者两千余年……今之最险者,当此狂妄以学西法之时,孔教或被废弃,而并无合于华人性质者以代之也。”

除了盖伯爵外,美国的李佳白、英国的庄士敦、德国的卫礼贤、日本的有贺长雄等都认为孔教是“国家风教之大本”,建议政府“保存国粹”。

卫道士们内外呼应,上书通电,痛陈“民德日益堕落,人心日益险诈,党争日益激烈,伦理日益紊乱,纪纲全坏,时事愈危”。要求政府尊崇孔教,速定孔教为国教,将其载入宪法……

从1912年年末开始,孔教会、宗圣会、孔道会、洗心社等组织先后成立,黎元洪、冯国璋、张勋、张宗昌、阎锡山都分别当上了各地孔教团体的会长、名誉会长。《不忍》、《孔社》等刊物公开出版发行,大力倡导尊孔读经。同时,沉寂了很久的春秋丁日祀孔、孔子诞辰纪念等活动也在各地开展起来。

到了1913年夏秋之际,官方终于出面了。袁世凯发布命令说:道德为本,法律为用,“忠信孝悌”为立国根本。孔子为万世师表,儒家学说放之四海而皆准。所以要“宗仰时圣,遏横流,循正轨,正人心,培国本……”

领袖都发话了,有关部门立即行动。

教育部宣布,每年旧历八月二十七日(孔子生日)为圣节,全国各学校放假一日,向孔圣人行礼,并在修身或国文课程中,以孔子的微言大义为要旨,开展经训。

交通部也不甘落后,发布利好,规定乘京奉、津浦铁路火车到曲阜参加大成节人员的车票一律减价。

9月27日,在曲阜召开了礼教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2000多人到会,国会、内务部均派代表参加。

同一天,孔子诞辰纪念会在北京召开,孔社副社长饶智元代表袁世凯在会上致词说:“今天下人心浮气扬,乱臣贼子遍于国中,大总统本仁义之心以平乱,本仁义之心以教民,本仁义之心以推尊孔子,更欲孔社同人本仁义之心以宏斯教。”

会后,袁总统说到做到,向孔社捐款3000元,献出了一颗“仁义之心”。在曲阜的第76代“衍圣公”孔令贻听说后,急忙带着孔氏世谱、孔庙碑碣拓文和前代衣冠,跑到北京向袁总统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袁大总统很是欣慰,亲自接见了“小圣人”,“瞻览之余,益深钦仰”,当面夸赞道:“孔子之道,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树万世之师表,亘百代而常新……”

随后,袁世凯授予孔令贻一等嘉禾勋章,重申“衍圣公”及其后裔“膺受前代荣典均仍其旧”,岁俸2000银元,世袭罔替。另外,每年给孔家拨付祭祀费12000银元,孔氏祀田(约100万亩,以曲阜为中心遍及数省)仍归其私有,并由国家代为征收田赋。同时,令山东兖州镇守使田中玉派兵驻守曲阜,保护孔林孔庙。

得到如此褒奖和殊荣,孔令贻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决心誓死效忠袁大总统,一再恳请免提祀田,收回祭祀公费,袁世凯只好批准。

这么折腾还不够,袁世凯还要把尊孔常规化、制度化。

1914年1月,政治会议通过了袁世凯提交的祭天、祀孔案。决定以农历春秋两丁为祀孔之日,其规制与祭天相同;大总统在北京文庙主祭,各地行政官员在当地文庙主祭;每县设一名奉祀官员,管理文庙事务和祭祀活动,每个星期日开设明伦堂,召集周边百姓宣讲人伦道德。

1914年9月28日,是秋祭孔子的日子。

在此之前,政事堂礼制馆拟定了《祀孔典礼》,财政部拨专款修缮了北京孔庙,袁世凯也发布了《大总统祭圣告令》。

袁总统在告令中说:中国数千年来,立国根本,在于道德。凡国家政治,家庭伦纪,社会风俗,无一非先圣学说,发皇流衍……近自国体变更,无识之徒误解平等自由,逾越范围,荡然无守,纲常沦弃,人欲横流,几成为土匪禽兽之国……本大总统躬膺重任,早作夜思,以为政体虽取革新,而礼俗要当保守……故尊崇至圣,出于亿兆景仰之诚,绝非提倡宗教可比。

为了不使中国沦为“土匪禽兽之国”,祭孔这天一大早,袁世凯头戴平天冠,身穿十二团大礼服,下围褶紫缎裙,带领文武官吏,浩浩荡荡,来到北京孔庙,向孔圣人的牌位三跪九叩,嘴里念念有词,着实做了一把孝子贤孙。

回来后,袁总统还嫌磕头不过瘾,又自掏腰包,向孔庙捐献5000块大洋,以彰仁义。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在总统的带动下,全国文武官员纷纷效仿,跑到当地孔庙进行祭拜。一时间,被冷落很久的文庙香烟缭绕,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但也有跟不上形势的。比如,章太炎先生就是一个。

章先生这几年过得很不如意,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症。“二次革命”期间,他又来到北京,准备以国学泰斗的身份办个“考文苑”,预计要花个二十来万吧。

可惜,袁政府嫌花费太多没有同意。章先生一气之下,又组织了“国学会”,讲授国学大义,顺便大骂康有为等人,并规定凡入孔教者不准入会,公开和“尊孔运动”唱反调。

这还不算新鲜事儿,还有更“爆料”的呢。

有一天上午,章先生兴许是头天晚上又没睡好,脚穿官靴一只,手执团扇一柄,柄下系以勋章,坐着洋车大摇大摆来到新华门,要求面见袁

总统。

总统府招待室的人一看章先生这副打扮,心里好笑。但是既不能通报,也不能得罪,只好敷衍说:“总统正在会客。”

章先生问:“会哪一个?”

接待员答:“会熊总理”。

过了好一会,章先生又问:“现在会谁?”

接待员回答:“会向瑞琨(曾任农工商部代总长)。”

章太炎大怒,说道:“向瑞琨,系一小孩子尚可会,何以不会我?”说罢,指名道姓要见秘书张一麟。

接待员不耐烦了,说道:“已赴政治会议。”

章太炎又要求见其他秘书,其他人推三阻四谁也不愿惹火上身。这下,章先生不干了,厉声大骂,把接待室的桌椅板凳都砸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大闹总统府,成何体统!

袁总统也被惊动了,无计可施,只好派人连哄带劝用车把章太炎关进一间空房,后来把章先生软禁在龙泉寺,直到袁氏倒台才被放了出来。

一个“章疯子”无足轻重,“好戏”还要接着演呢。

1915年年初,参政院通过决议,把“忠孝节义”作为“中华民族之特性,立国之精神”。为了弘扬这种精神,全国各学堂一律将《孟子》、《论语》等儒家经典列入学习科目,早晚诵习,深明大义。

此外,凡“孝行卓绝著闻乡里者,妇女节烈贞操可以风世者,特著义行可称扬者,耆年硕德为乡里矜式者”,均由大总统题字授匾或赠予金银奖章,如果想“建坊立碑”流芳百世,也是可以的,以促使“人人激发其天良”。

袁世凯不遗余力倡导孔孟之道,自然有着深刻的时代背景和政治目的。当时的报刊一针见血地揭露说,尊孔活动只不过是“借祀孔之名,为收拾人心之具,帝制复活之实”。

为了掩人耳目,袁世凯反复说尊孔是为了让人民“恪守礼法,共济时艰,巩共和于不敝”。可后来的事实证明,老袁说谎了。

对于这一点,还是鲁迅先生说得入木三分:孔夫子在中国,是权势者们捧起来的,是那些权势者或想做权势者的圣人,和一般的民众并无什么关系。然而对于圣庙,那些权势者也不过一时的热心。因为尊孔的时候已经怀着别样的目的,所以目的一达,这器具就无用,如果不达呢,那就更无用了。

二、寻根之旅

在尊孔的同时,复古运动也蓬勃开展起来。

以袁世凯为代表的从大清国走来的旧官僚们,对过去的事物总是念念不忘,津津乐道,情有独钟。革命党那帮“浑小子”被打跑后,官老爷们更来劲了,有恃无恐,想方设法去寻找从前的影子。

政非旧不举,人非旧不用。

1914年2月,在全国范围内举行了县知事选拔考试,报名资格最低要有法政学堂毕业文凭。第一轮笔试阶段录取名单公布后,新式学堂毕业生占了大多数。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第二轮面试结果出来后,被录用的都是50岁以上官场“老油条”。

落榜的人不干了,集体上书内务部,义愤填膺地指出:“政府既抱定用人求旧、力排新进之方针,即不应规定毕业资格。乃条例若彼,而考试若此,何以见信于天下?”

袁总统听说这事后,压根儿没往心里去,继续开始他的“寻根之旅”。

5月23日,袁政府下令改革地方官制,在省以下增设道,形成省、道、县三级行政机构。

官称也要改,要“仿古”。各省民政长一律改称巡按使,各道的长官称道尹,各县长改称县知事,管理京畿的官称为京兆尹。

巡按使的权力比较大,除原民政长的职权外,可以监督司法并调动部分地方驻军,就像前清巡抚一样。巡按使手下的道尹、县知事也可以升堂问案,原各地设立的初级审判厅、检察厅被取消,“司法独立”名存实亡。

改完地方改中央。袁总统一点不嫌麻烦,总统府秘书厅改称内史监,在平政院设肃政史,又将文官分九等,即上卿、中卿、下卿,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

老袁兴致勃勃,论资排辈,大加封赏。授徐世昌为上卿,赵尔巽、李经羲、梁敦彦为中卿加上卿衔(享受上卿待遇),杨士琦、朱启钤、孙宝琦、梁士怡、张镇芳、陆征祥、张謇、熊希龄等为中卿,梁启超、杨度、孙毓筠等为少卿……其他人按照资历以及和袁总统的亲疏度以此类推。

受封者也欣欣然,不知所以。

有人甚至沿袭早年间中举登科后在大门处贴“报条”的传统,在自家门首贴上“贵府新大老爷奉大总统令授为上大夫并加少卿衔”的红字条,借以光耀门楣。

文臣安排妥帖了,再安置武将。

原各省都督现在不能叫“都督”了,改叫“将军”。当然,这个将军也不能乱叫,要因人而异,因地制宜。比如,有督理各省军务职能的将军(简称督军),在所驻省会开府建衙;不做督军的将军,在北京新设置的将军府供职,打入冷宫,待遇优厚。

做督军的都是袁总统比较放心的人。主要有:

江苏督军、宣武上将军 冯国璋

湖北督军、彰武上将军 段芝贵

广东督军、振武上将军 龙济光

奉天督军、镇安上将军 张锡銮

山东督军、泰武将军 靳云鹏

山西督军、同武将军 阎锡山

浙江督军、兴武将军 朱瑞

江西督军、昌武将军 李纯

安徽督军、安武将军 倪嗣冲

陕西督军、咸武将军 陆建章

四川督军、成武将军 胡景伊

广西督军、宁武将军 陆荣廷

云南督军、开武将军 唐继尧

在将军府上班的主要有:建威上将军段祺瑞、昭威将军蔡锷、宣威将军蒋尊簋、扬威将军张凤翙等。

至于让谁在地方当督军,让谁进北京享清福,都是老袁一个人说了算。

有将军就得有元帅啊,将军们一起哄,尊袁世凯为“神武大元帅”。老袁也很得意,心想:经我这么一摆弄,各就各位,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矣。更为重要的是,手底下这么多爱卿、将军、士大夫,再叫总统就不合适啦,只能称皇帝、天子,才符合这么至高无上的身份呢。

做天子,受命于天,为天牧民,最重要的活动莫过于祭天了。在明清两代,祭天典礼是皇帝每年的“必修课”之一,一般在冬至举行。届时,皇帝率领百官来到天坛,三叩九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过去皇帝做的事,袁世凯也要做。

1914年年初,老袁向政治会议提交了《祭天咨询案》,政治会议哪敢怠慢,举双手双脚赞成,急忙通过了一个《祭天案审查报告书》。2月,袁总统据此发布《祀天定为通祭令》:“祭天之礼,自古攸隆,有其举之,莫敢或废……”不几天,就完成了关于祭天的法律程序。

随后,在政事堂设置礼制馆,由徐世昌兼任馆长,并高薪聘来一些老学究,翻箱倒柜地收集相关资料,研究制定祭天礼制和所需冠服式样,具体筹备事宜则由内务部负责。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毕竟是民国啊,这么明目张胆地搞“封建迷信”活动,怎么也得有个说法。

对此,内务部总长朱启钤解释说:“忽视祭天,对民国政府来说是有危险的。全国农民根据阴历查看有关播种、收获以及其他农事的仪式。如果废除现在政府已经确定要举行的冬至祭天典礼,而跟着来一个荒年或大歉收,全国人民定要责难政府的。祭祀并不能一定保证丰收,但无论如何,却可以减轻政府的责任。”

也就是说,祭天是中国的“优良传统”,与国体不相抵触。况且“天视民视,天听民听,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尤与民主精神隐相翕合……”

话虽这样说,真正要做到新旧结合、与时俱进,也挺不容易,比如说祭冠、祭服的样式。

本着“合乎古而不戾于今”的大原则,经过一再讨论,多次修改,并报袁大总统同意,礼制馆颁布了《祭祀冠服制》和《祭祀冠服图》。规定祭天所用衣冠“均为临祭而设,惟求适宜相称,文采章施,厘然有序,用昭敬恪”。祭冠在传统样式的基础上,减少了笄与缥,增加了组缨。祭服采用汉服样式,上衣下裳,宽袖右衽,按照官员级别绣有不同纹章。比如:大总统为十二团大礼服,特任官穿九团大礼服,简任官穿七团大礼服,荐任官穿五团大礼服。

12月初,祭天典礼进入倒计时。大批军警进驻天坛,天坛里主要道路用黄土垫平,并安设汽灯、电灯,坛墙及祈年殿、圜丘等处进行了修整,撤换镌有满文的殿堂匾额。

19日,袁世凯带领参加祭祀的官员开始了为期3天的斋戒,清心寡欲,沐浴吃素。这天,除必要值班人员外,各政府机关、学校休假一天。

21日,袁世凯颁布祭天告令,京师警察厅通告交通管制有关规定。下午两点,文武官员穿戴整齐,汇集天坛,按照《祀天通礼》制订的程序举行祭天演习,一直折腾到天黑方才离开。

22日夜,北京实行宵禁,停止夜市和夜戏,警察挨户通知不许民户留宿亲友,每户须具十字连环结,正阳门和天桥周围的地摊也都被“城管”赶走。

终于到了23日,天还没亮,正阳门到天安门的马路上,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禁止行人通过。从正阳门到天坛,沿途官署、商铺悬挂国旗,数千军警荷枪实弹,往来巡逻,虎视眈眈,不准往来民众停留观看。

早6点,袁世凯乘装甲汽车离开总统府,步兵统领江朝宗、警察总监吴炳湘、总统府总指挥使徐邦杰等人带领卫队骑兵,前呼后拥,戒备森严。车队出正阳门向南到达天坛,在坛门外换乘四角垂以璎珞的双套马朱金轿车,到昭亨门外又换乘竹椅显轿来到坛前。

袁总统在朱启钤等人引导下,从昭亨左门进入更衣幄,更衣盥洗后,司祀官呈上祝版。

祝文是事先拟好的,没几个人能读得懂,老袁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就署上了名字。

随后,大礼官恭请大总统行礼。袁世凯进入棂星门,在荫昌和陆锦左右搀扶下,率领文武官员依次在台阶上站好。

此时,圜丘已经修缮一新,每个栏柱旁边都站着一名盔明甲亮、手持长矛的士兵(就像拍古装戏的群众演员)。御道两旁还有200多名身穿蓝袍、手拿各种仿古乐器的乐师。

大典开始了,黄钟大吕奏响“和”乐。之所以称“和”乐,也是有讲究的,以示“共和”嘛。

在祭祀官的指引下,袁世凯从南面登上圜丘,举行“燔柴”仪式,就是点燃一堆篝火。老袁率百官面向北四鞠躬,并敬献丝绸,礼成。

接着,献祭肉祭酒。有人将一盅热汤送到老袁手上,老袁将汤举过头顶,分三次将汤浇在祭肉上。随后,在古乐声中,“八佾舞于庭”,祭祀官大声诵读祷文,袁世凯向上天敬献美酒,并带领百官朝祭坛叩首。

祷文有好几篇,不同的祷文配以不同的音乐,而每念一篇祷文,袁世凯都要磕四个头,这可是个力气活儿,把老袁累得够呛。

好容易磕完了头,把祭肉从坛上撤下(由参加祭祀的官员分而食之),将一块玉玺摆到祭坛中央,再把祷文、丝绸、祭酒等祭品放到篝火上焚烧,袁世凯等人伫立凝视祭品燃尽……

整个祭祀大典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才曲终人散。

袁世凯的祭天活动在全国上下引起了强烈反响,有的说是“重建礼制”,有的说是“帝制之先声”,众说纷纭,褒贬不一。不过,老袁这么一搞“穿越”,有人跟着乐坏了。

三、清风徐来

1914年,耄耋之年的湖南名士王闿运被袁总统请到北京,就任国史馆馆长。王闿运是杨度的老师,也是著名经史学家,属于大师级的人物。

一般来说,够得上叫“大师”的就要有些与众不同,王老也不例外。据说,王老无论走到哪,身旁总跟着一周妈,形影不离,甚至参加总统府宴会也不例外。

这个女人很不简单,“鸡皮鹤发而妆饰殊明艳”,口才极佳,全面负责王老的吃喝拉撒睡,把王老照顾得舒舒服服,在人前称呼王老为“我们家老王”,自然亲切。时间长了,大家见怪不怪,美其名曰:上炕老妈子。

王老到京后,兴致很高,分别给总统府和政事堂撰写了对联和匾额。给总统府的对联是: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总而言之,统而言之。横批为:旁观者清。给政事堂的匾额写的是:清风徐来。不愧为国学大师,出手不凡,一个“清”字用得妙不可言。

清帝退位后,“最大赢家”袁世凯心情相当复杂,对待清室的态度也相当暧昧。逢年过节,总统府都要派人进宫道贺,以示尊崇。

1913年2月,住在宫里的隆裕皇太后终因抑郁成疾,溘然长逝,享年42岁。民国政府按照“国葬”规格,在太和门举行了隆重的全国国民哀悼大会,各部门下半旗志哀,文武官员臂缠黑纱,各学校停课一天,停止一切娱乐活动,缅怀这位“女中尧舜”。

袁世凯异常悲痛,向清室表示:“凡我五族人民有进于文明,跻于太平之希望,皆仰荷大清隆裕皇太后暨大清皇帝天下为公,唐虞揖让之盛轨……我五族人民感戴慈德,如日月之照临,山河之涵育,久而弥昭,远而弥挚……”

治丧期间,辛亥年间作鸟兽散的遗老遗少们齐聚北京,一个个朝服补褂,翎顶辉煌,招摇过市,有的甚至连开路的仪仗都摆了出来。

北京的老百姓交头接耳,纷纷议论是不是大清国“又回来了”。对此,袁总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清朝遗老们一看民国总统都这态度,就更来劲了。

这年冬天,举行了光绪和隆裕灵柩的奉安大典,让这对生前没有同裘的夫妻,死后也要同穴。袁世凯派出梁士怡、朱启钤、荫昌等政府官员前往祭奠。

崇陵位于易县清西陵内,帝后灵柩暂厝于西陵以东的梁格庄行宫。谁也没想到,在这里竟上演了一场让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按例,安葬崇陵前要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参加仪式的主要是前清遗老和民国政府官员。遗老们自不必说,那些民国官员也都做过清朝的官,在这个特殊的场合大都换上了清朝的素服,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但是,也有少数人仍旧西装革履,行鞠躬礼,显得比较刺眼,外交总长孙宝琦就是其中的一个。

正当人们行礼时,前清翰林梁鼎芬一眼瞅见了孙宝琦,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走到孙宝琦面前,用手指着孙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谁,你是哪国人?”

孙总长原本和梁鼎芬很熟,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愣了。其他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围了过来。

梁鼎芬越说越来气,用颤抖的声音大声说:“你忘了你是孙诒经(同光名臣)的儿子!你做过大清的官。你今天穿着这身衣服,行这样的礼,来见先帝先后,你有廉耻吗?你是个什么东西!”

听他这么一骂,遗老们义愤填膺,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孙宝琦活吞了。孙宝琦吓得不轻,脸都白了,一个劲儿地作揖认错,这才逃过

一劫。

遗老们之所以理直气壮,腰杆子这么硬,与袁世凯玩“复古”密切相关。他们纷纷猜测,难道是袁总统难忘旧主,回心转意,要恢复大清了?

劳乃宣就是这么想的!

对于劳乃宣我们并不陌生,他就是那个在前清资政院里主张将无夫之妇通奸定罪的“白票党”骨干(见第一部《1911大清国是怎么没的》),著名的卫道士。他特意从青岛跑到北京,连续发表《共和确解》、《君主民主平议》等文章,宣称“项城之心,实未忘大清也,其不忘故,实为众所共见”,大肆鼓吹“还政于大清”。

王闿运的弟子、国史馆馆员宋育仁也忍不住跳出来,公开发表演说,为清廷复辟摇旗呐喊,闹得满城风雨,人们甚至称1914年为“复辟年”。

在这种大气候下,有些地方的复辟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有人甚至穿上大清的官衣,洋洋自得地坐着绿呢大轿出来摆谱,后边还有一大群人跟着起哄。

一些外国人也唯恐天下不乱,希望中国恢复帝制。日本驻京记者佐原笃介说:“如果袁世凯真正想要一个强大的中国,最好让他找一个好机会吁请宣统重当中国皇帝,而袁本人应当满足于充当帝国的宰辅!”

清室内务府总管大臣世续闻风而动,特意拜访了把兄弟袁世凯,想摸摸袁的底牌,试探性地问清室是否要从紫禁城搬到颐和园。

袁世凯笑着说:“大哥你还不明白,那些条条不是应付南边的吗?太庙在城里,皇上怎么好搬?再说皇宫除了皇上,还能叫谁住?”

话虽这么说,但遗老们这么折腾,闹得实在不像话,袁世凯觉得不对劲了,这都哪跟哪啊,应该采取行动了。

袁世凯借肃政史夏寿康等人“请杜乱防嫌”的条陈,指示内务部以“动摇邦本,淆乱人心”的罪名,把宋育仁逮了起来,关了几天后又送回原籍,省得他在跟前总添乱。

随后,把一个倡言复辟的倒霉蛋儿裘平治斥责了一通:“不意化日光天之下,竟有此等鬼域行为,若非丧心病狂,意存尝试,即是受人指令,志在煽惑,……严行査拿,按律惩治,为猖狂恣肆冒不韪者戒!”

裘平治是个湖北商人,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还是吃饱了撑的,不好好做生意,到处呼吁“帝囯立宪,缓图共和”,正好撞到枪口上。

接着,参政院提出复辟言论“有淆乱国体,离间五族,危害清室,惹起外患,酿成内乱诸大害”,请求照《新刑律》内乱罪依法惩治,防患未然。政府也发布了查禁复辟谬论的命令:“查紊乱国宪,《刑律》订有专条,法令森严,势难姑息。嗣后遇有诞妄之徒散布此等莠言者,即当严加禁制,其或显有不法行为者,应即随时查拿,按照《刑律》罪分别惩办。”

其实,袁世凯从来也没想过让大清国死灰复燃。不过,复辟帝制的鼓噪又让他看到了希望,毕竟还有人幻想回到有皇帝的时代嘛,说明恢复帝制还有一定的社会基础,关键问题是皇帝由谁来做。

1914年11月,袁总统出席了政事堂专门讨论复辟问题的会议并做了重要讲话。他说:“宣统满族,业已让位,果要皇帝,自属汉族;清系自明取得,便当找姓朱的,最好明洪武后人,如寻不着,朱总长也可以做。”

朱总长指内务总长朱启钤。袁世凯说这话也许是半开玩笑性质的,朱是袁的部下,要做皇帝怎么也轮不到他呀。据参加会议的内务部次长张国淦回忆,老袁这段话“使在场的人深感其用心,正堪寻味也”。

我们中国“拍马屁”、“捧臭脚”之流向来是人才济济。也赶巧了,就在袁总统在会上说这个段子的同时,有一个叫张沧海的广东人,居然考证出袁总统是明末抗清名将袁崇焕之后裔,有根有据,有鼻子有眼,并编纂成袁氏族谱,上呈总统府。

这本族谱传到了梁士怡那里。梁秘书长多有心眼儿啊,看到族谱,如获至宝,这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赶紧借题发挥,向参政院提议:“请将袁崇焕附祀关岳庙,其文歌颂袁崇焕,使崇焕以前而有崇焕其人者,则满洲军将不能越辽河一步;使崇焕以后而有崇焕其人者,则满洲军尤不能越榆关一步,崇焕一日不去则满洲一日不能得志于中国。”

袁大总统听说后,更是眉开眼笑,龙心大悦,直夸梁秘书长有头脑、有眼光,会办事。

梁士怡的逻辑是这样的:袁崇焕是反清复明的民族英雄,袁世凯是袁崇焕之后,一脉相承,满门忠烈,老祖宗没有完成的反清大业,袁世凯做到了,他不仅逼迫清室退位,还做了国家元首。现在如果真需要个皇帝,又找不到朱明后裔,那袁大总统就是不二人选了。

正当国内的复古浪潮愈演愈烈之际,来自东邻日本的一个坏消息彻底搅乱了袁世凯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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