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兵抒情诗选(上下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4 19:3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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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武兵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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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武兵抒情诗选(上下册)

李武兵抒情诗选(上下册)试读:

李武兵抒情诗选(上)

灵魂醒着的呓语

我只想说这样一句话

诗是灵魂醒着的呓语

总爱触兴致情

喜欢独出机杼

将物象邀请到灵魂里居住

与我的心志情感交融成诗

一首诗站着不倒

一定是她的灵魂

站在我心上不倒

——站出性灵来

——站出意境美

她在实与虚的无界的地方生长

似乎有形象在生动地行走

似乎又像影子留下幻想的空间

能感觉到她的踪迹

留在字里行间的寓意

以及那些词语表达的风韵

眼神却藏得很深很深

蓄满那么多耐人寻味的真情

——诗是灵魂醒着的呓语

愤怒的时候有火焰

甚至像火山爆发

语言的岩浆呼啸奔突

气韵势如破竹

有声有色有能量的喧嚣

而冷静的时候似小桥流水

似月下轻轻拂动的柳丝

想滴下自己的绿

流露一种羞涩

变幻莫测的创意并不愿安静

总是锲而不舍,拒绝复制的模具

——诗是灵魂醒着的呓语

大悲无泪

大笑无声

大智无痕

大悟无言

诗可以深入佛学里寻找真谛

那些可意会而难言传的机巧

看似不入凡俗

看似可有可无

看似风花雪月的低吟浅唱

其实住在人心深处

欣然流淌着自性的光芒

一朵花是一个世界

一片叶子也有生命的呼吸

万物融入一心

没有内外彼此

不能得意忘形或神游天外

不能灵魂出窍或魂不附体

让灵魂收割自己与人间的光芒

借外景移植成内景的艺术

寻求神形兼备的美丽

如礼节,崇尚富有雅趣的文字

——诗是灵魂醒着的呓语

刻意的造作

会弄伤她的韵味

弄伤她原始的性格

弄伤她圣女般的愿望

她只喜欢远天的云彩

喜欢江河源头的活水

喜欢草原上奔驰的骏马

喜欢从心泉里出浴的音乐

让杂芜的腐草走远点

让一览无余的布景走远点

让味同嚼蜡的始作俑者走远点

——诗是灵魂醒着的呓语

这些呓语是美丽动听的音乐

是灵魂在眼中美到极致的舞蹈

是语言结构美轮美奂的动感

是发现美的一种欣慰的震撼

是形象冲击视觉呼唤美神的灵感

是游动在哲思情思中最美的韵律

她沉浸在美的海洋里长大成诗

每个字每个词每个句子每个节奏

每一种意蕴都充盈着美的因子

喃喃细语如花开的声音

让梦幻轻盈的美感触动心弦

——诗是灵魂醒着的呓语

一生都尊敬诗

她是我心中的女神

她是语言最宠爱的骄子

她是艺术之花里最瑰丽的生命

于是,我只想记住这句话

诗是灵魂醒着的呓语……

繁荣的信号

我不是一棵挺拔的大树

无须将豪言壮语写上云霄

我只有一个铁道兵战士的称呼

甘做一棵沿着路基长大的小草

我不怕漠风如狼嘶嚎

也不怕山洪如狮吼虎啸

我把根扎得很深很深

让泥土给我生命,给我营养

给我山的意志和情操

我抱紧路基两侧的护坡

电闪雷劈仍意志如磐不可动摇

沐浴山雨,我会借雨洗尘

遭遇漠风,我会迎风舞蹈

我与钢轨同行,志在四方

信念的筋骨抗得住雪箭霜刀

我用青春酿造平凡的颜色

聚成铁路畅通无阻的信号

我自信——我的本色

充盈着无穷无尽的活力

成为开路先锋的时代路标

的确,我不是枝繁叶茂的大树

我是一棵实实在在的小草

我的梦,虽然没有驾驶银鹰

豪迈地冲上蓝天披挂云袍

我的笑,虽然没有飞向战舰

追赶万里海疆的波涛

我的意志却像千锤百炼的道钉

钉牢一条条延伸的铁道

列车安全行驶的记录里

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和功劳

有时,我会遭受无情的冷遇

那鄙夷的目光会投来轻蔑的一笑

我的淡定经得住隆隆车轮的考验

那陌生的眼神无法制造我的烦恼

我站在铁道线上默默无闻

养成的秉性扛得起万水千山

更顶得住无聊的热讽冷嘲

我耐得深山野滩的寂寞

耐得灯红酒绿的喧嚣

守住兵魂,永远不老

哦,祖国,有一支歌

铁道兵战士唱起来

满腔的热血会沸腾如潮

我真的懂事了,行进在这支队伍里

就甘愿做一棵平凡的小草

我不是那棵大树,也想万众无忧

让两条钢轨驮着的梦,平平安安

不会受到邪风冷雨的打搅

我用自己坚守的信仰,绿的热烈

拥抱新筑的路基,拥抱新铺的铁道

我自信——我守住的本色

作为生生不息的象征

正是祖国走向繁荣的信号(1981年首发《光明日报》,随即由《新华文摘》转载,后由百花文艺出版社编入《当代短诗选》)

进山

当然是习惯了

这种出山和进山的转移

让我们思考战士的光荣和使命

从来不想解甲归田

总爱踏上新的征程

军列驮着我们兴奋的谈锋

话题与铁路靠得很紧

告别南方的雾和南方的雨

告别南方的潮湿和山岭

告别护坡上的小草和路基

告别刚刚拧紧的最后一颗螺钉

早晨,紧紧握着房东的手

舍不得松开哟,舍不得松开

我们拭干大娘热乎乎的泪

不忍看她伤心

此刻,穿山越水

扑面而来的是北方的丛林

脚下铺满千年腐烂的落叶

我们选择夏季里亲近兴安岭

和寒冷的冬天拉开一段距离

绝对是一种智慧的机灵

我们需要演练的时间和空间

再挤压上去征服冰天雪地

征服高寒禁区冷漠的骄矜

我们来啦!背着行囊、帐篷

密林里第一次印出人迹的花纹

看野藤抖动硕大的绿叶

狂吻我们朿紧的衣襟

小鸟快乐地跳上枝头

惊喜地扇动美丽的翅翎

兴安岭呀,一见面就如此热情

大树列队,挤断了进山的小径

请不要举行这样隆重的仪式

我们还要追着太阳去赶路程

这沾着云岭凉露的鞋底呀

性急地要敲开林海的大门

我们扛着的是一条崭新的铁路

就要卸在这座古老的森林

哎,老树的枝桠,莫扯我的背包

哎,狂舞的飞虫,莫撞我的眼睛

迈开步子哟,跟上吧,跟上

先遣队的红旗在前面挥动

红旗呀,多像飘忽的火苗

呼啦啦点燃了我们的热情

班长在路边一挥手

唱支歌吧,抖起精神

我们亮开嗓门唱起来

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

唱呵,祖国的崇山峻岭

最爱听这豪边的歌声

茫茫林海也满怀激情

松涛扬波,和我们一起

敞开粗犷的喉咙

于是,谁还管它汗水淋淋

歌声把我们带进幸福的憧憬

铁路和繁荣,追着战士的脚步

会在兴安岭里快乐地降临(首发《中国青年报》,尔后入选由《诗刊》编、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1949——1979诗选》,纪念新中国成立三十周年)

雪里梦(外二首)

哦,野外

大雪漫舞呀,狂风嘶鸣

今夜哟,就在这雪窝里露营

雪墙、雪床、雪被、雪帐

一堆篝火,烧热满腔豪情

你挤着我呀,我挤着你呀

挤在中间的,还有勘测路上的欢欣

你挤着我呀,我挤着你呀

一分钟,便走进了金色的梦境

哦,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铁轨唱着雄壮的歌哟

追上了我们跋涉的脚印

哦,多么神奇,多么壮观

——车站迎着红彤彤的太阳

在雪窝前快乐地落成

火车开来了呀

宛若一条飞驰的巨龙

车上那么多采矿机

全都披彩挂红

哈,来啦,来啦,呼啸着来啦

满山白桦、雪杉、红松

也都挤进欢腾的人群

我们在哪里哟,唱呵跳呵

蹒跚着,舞步踏着霞光、彩云

冻肿的脚,一丁儿也不疼痛

唱得嗓子冒烟,也长歌不停

是谁,那是谁呀

舀来一瓢瓢泉水

咕咚,咕咚——

一条大江被我们饮尽

哎,醒来了,却是雪团滚进嘴里

好甜哪,真像有蜜糖粘着嘴唇

哦,野外

还是大雪漫舞,狂风嘶鸣

睡不着了,幸福地咀嚼梦中余馨

雪墙、雪床、雪被、雪帐

一堆篝火,烧沸了满腔豪情(首发《解放军报》,后被编入《1979——1994新时期军事文学精选诗歌卷》)

我爱高原绿

初到高原,满眼漠荒

三个月,寻不着一丝荫凉

今天,第一次见到绿色的树影

老营区,好一片茂盛的白杨

这下子

就像会到家乡的伙伴

跑上去,抱着,搂着……

亲热得非同往常

哦,莫说我的感情过于外露呀

此刻,哪里抑制得住心中

荡起一片绿的汪洋

知道吗,我的家乡在江南

从小在绿的波涛里快乐地成长

屋前——绿禾,绿的稻田

屋后——绿水,绿的荷塘

如今,初见挺拔的白杨

好生欢喜,抱着它

像抱着亲爱的故乡

如今,见到绿色在这里生长

乐得撒欢,爬上树

像摘到绿色的希望

我想,班长军衣上的绿色褪了

大概就褪在了这棵树上

来日,我抖落的一身军绿

也会给荒漠染件绿色的衣裳

战士为祖国引岀一片葱绿呀

正是为了满足荒漠

压抑太久的渴望

待我们踏出的脚窝里

兴冲冲长出一排新树

连绵的林带会像路基一样长

哦,那时,我的班长呀

他会笑的,拍着我的肩膀

——调皮鬼,好样的

你也长成了高原上

一棵挺抜的白杨(首发《人民日报》)

大山里的婚礼

今夜,天上的星星有多密

就像我们熟悉的乡亲邻里

热热闹闹,都往这条山谷中挤

莫不是想参加连长的婚礼

悬崖垂下一条雪白的琴弦

山泉抱满星光,唱着新曲

我们连长的婚礼

选在铁路通车的日子

大山里也充满生活的情趣

看夜色里流萤穿梭往来

成群结队,闪闪熠熠

犹似天上的星星挤落谷底

它们也在张灯结彩

兴高采烈,赶来恭贺新禧

新房——一座茅棚

青竹编墙,黄泥抹壁

军人的生涯常伴着疾走的山风

为国吃苦,为民出力

火辣辣的阳光熨烫战士的衣裳

我们甘愿和山里的石头蹲在一起

当新娘走进这简陋的小屋

新竹的清香还阵阵扑鼻

该怎样叹服这位连队的新嫂

她从北京来到偏远的山里

连长只有一条背包绳捆起的家当

甚至屋顶的茅草难挡强雨的偷袭

新嫂要用教师这双娇嫩的肩膀

挑起大山与首都两种生活的担子

只要拾起那枚军功章的一半

肩上的责任就有一座山的含义

调皮的小胖请连长介绍经验

连长耍滑——问你们的老师

新嫂没有忸怩,一席话儿

说得大伙乐了,满屋欢歌笑语

哦,天幕上,哪颗星是电视卫星

请转播这场大山里的婚礼(首发《解放军报》)(以上这三首诗被编入中国青年出版社于1981年出版的第一部《青年诗选》。这部畅销诗集共收入当年不超过40岁的44位青年诗人的作品,他们是徐敬亚、徐刚、叶延滨、雷抒雁、杨牧、熊召政、查干、边国政、才树莲、纪宇、李松涛、洪三泰、舒婷、王小妮、李小雨、周涛、程步涛、陈松叶、韩作荣、李武兵、雷霆、徐晓鹤、宗鄂、刘祖慈、乔良、骆晓戈、于力、陈所巨、章德益、李发模、傅天琳、李风清、陈放、刘毅然、张永权、邓海南、骆耕野、梁小斌、梅绍静、张廓、虞文琴、倩晴、孙武军、谢丽华)

光闪闪的通天梯

通天梯,每一级台阶都是砺石

磨烂了战士多少双鞋底

——下山三十三道弯

上山九百九十九节石阶

古人叹,蜀道难于上青天

你挡过多少入川的铁骑

如今,筑路大军开进巴山

你莫不是想试试铁道兵的意志

也许是想看到无畏的战士

在这里如何创造罕见的奇迹

你才从九霄抛下偌高的石阶

这般雄伟,这般神奇

通天梯,好风凭借力

我们正好登高把誓言写上云际

千古夙愿一定能变成现实

我们要把火车扛上你的山脊

钢材,从你脚下抬上去

水泥,从你腰间背上去

那威风凛凛的推土机呀

也从你脊梁上拽上去

多少个日日夜夜呀

一步步石阶磨成了镜子

战士肩上的层层老茧

已化作巴山顶上长长的路基

呵,光闪闪的通天梯

正在幸福地聆听第一声汽笛

从你那镜面般的石阶上

我看到了战士铁人般的意志(首发《诗刊》,后编入诗集《放歌山水间》)

筏上炊烟(外一首)

洪汛来了,怒涛咆哮着

把我们的木筏呀,举上浪垛

浪有多高哟,筏有多高——

腋下掖住了一片云朵

待得怒涛把木筏——

把我们的木筏哟,埋进浪壑

瞅准了机会,我划一根火柴

急忙在筏上点燃了柴火

柴火烧起来哟,哔哔剥剥

架起锅,煮一江沸腾的生活

风还是那样的狂呀,浪还是那样恶

柴火却燃得悠闲自得……

惊奇的水鸟逐浪嬉闹

气急的江涛无可奈何

——挣扎中又甩来一阵风暴

险峡里,挤满浪山座座

操稳长橹,我撬住浪山

弹起的木筏射过漩涡

溅飞的浪花洒进锅里

饭香里又溶进一片欢乐……

只是笑声中,那片云没有掖住

化一缕炊烟——悠然而婆娑

木筏出峡了呀,拉一江原木

峡中炊烟,还在唱英雄赞歌……

爬犁在飞

爬犁在飞,爬犁在飞

风拽来雪花抹白了眉

冻断了树,冻断了路

冻不落犁上两朵梅

红色的帽徽雪雾里闪呀

蹄声踏踏——催春的雷

别说冰河上寒气重

春风早在咱胸口吹……

铁路上马战鼓急呀

听冰下的河水也滚沸

快拉去水泥造大桥

火车要展翅上边陲

爬犁在飞,爬犁在飞

扬起长鞭风里挥

——抽醒山,抽醒水

抽落飞雪迎春归

想往日“抗联”驾爬犁

风雪夜,冰河上操枪杀顽匪

弹尽粮绝豪气在呀

志如铁,刀饮敌血显神威

看如今我们驾爬犁

春回大地山河美

学先烈,创业路上不畏难

瑰丽的画卷心头绘

爬犁在飞,爬犁在飞

车笛声在咱身后追

振兴的年代奋斗的歌呀

撒在发烫的犁辙内……(原载《诗刊》,后编入诗集《三月梨花飞》)

早啊,兴安岭的黎明(外三首)

是谁,是谁把你叩醒

早啊,兴安岭的黎明

远山还张着铅灰色的夜幕

你却飘然而出

树梢上还缭绕着梦中余馨

看呀,那蛋青色的山梁上哟

仿佛聚集着一群矫健的山鹰

不,那忽闪如翅的是战士的臂膀

抡起的大锤哟

卷起一阵阵热风

哦,是风枪还没有运来

空压机跋涉在林中小径

等不得了,汽笛在远方催呀

像火燎着心

哪个人胸中没有涨满冲腾的热情

抡起来哟,就用这镐

刨掉荆棘草丛

洒下一片汗雨

泡酥山的骨筋

抡起来哟,就用这镐

砸它个崖头出窍

扇进我们心中的火

烧开山的大门

你听,你听呀,列车在呼叫

现代化要沿着铁路走进兴安岭

情如沸——烫热了胸口

烫热了手心,不停的锤声

一声声急,一声声紧……

于是,热的汗水,咸的汗水

凝成银珠,一颗颗相吻

吻亮了草上的雾露

吻白了褪色的夜幕

那早来的第一缕晨光

也许就是这无数的汗珠在闪动

那闪电般锃亮的大锤

也许就是岭上一颗报晓的星辰

哦,这发烫的汗水

这大锤迸溅的火星

怎能不催我道一声

早啊,英雄的开山工

早啊,兴安岭的黎明

第一缕炊烟

搬来石头,垒起灶台

雪野里拾得大捆木柴

升起来啰,第一缕炊烟

给银树冰花系条淡蓝的丝带

哦,淡蓝的丝带轻轻飘舞

为沸腾的生活添多少奇彩

我们赶紧架起铁锅

拨旺火焰,化一盆冰块

冰块唱起来哟,咕噜噜响

雪原上第一支新曲,在召唤未来

莫要说此刻正天寒地冻

第一灶柴火烘热了胸怀

班长一声招呼——

你倒进米,他拌进菜

欢欢喜喜,做好第一餐

饭香漫了林海

抬头望,第一缕炊烟

已化作青云,飘向天外

带着我们心中的歌哟

飞呀,飞出茫茫林海

哦,相信亲手点燃的炊烟吧

它最懂得战士火热的情怀

——请向祖国人民忠诚地报告

北疆筑路,有继往开来的一代

埋桩路上

天上——寻不见飞鸟

大山——紧裹着雪袍

只有我们,顶住了风,顶住了雪

在茫茫山野,钉桩标

一路锤声呀,一路桩标

蘸饱红漆哟,注上标号

赤色的笔毫扯着风走

恰似火苗子雪雾里燎

燎呀,燎得人——浑身好热

燎呀,燎得天——风雪发躁

回首望,桩号举一路跳跃的火炬

迷茫中,映出一条闪光的大道

哦,我们冒着风雪钉桩

是在为火车栽下前进的路标

哦,我们冒着风雪编号

是在为火车预设旅程图表

今天风嘶雪吼更催人志壮情豪

埋桩路上大伙儿心里灌满了笑

快钉呀,把贫瘠的字眼埋进乱石堆

快写呀,把幸福之种撒在每条山道

哦,一股风雪从咱腋下溜走

兜着我们的笑语满处奔跑

也许就在山外的哪个路口呀

新世纪会提前向我们报到……

六月雪

东岭,杜鹃放苞吐春意

东坡,白桦爆芽泛新绿

春呀,春呀,多姿的新娘

兴冲冲嫁到兴安岭里……

我第一次闯进这美的林子

野花朝脸笑,飞鸟绕耳啼

心都醉了呀,真叫人着迷

六月的林海哟,一片生机

欣喜中,从那避阳的山窝

抖出一条银光闪闪的毯子

哦,一大片白皑皑的积雪

还珍藏在这座“地宫”里

跑过去,我急忙抓把雪团

深情地,深情地捧在手里

一股凉飕飕的寒气呀

却卷起我热烈的思绪

这满林禽鸟,这绿叶红花

抗寒御雪,从严冬里走来

即便是土生土长呀

也会有一段曲折的经历

同行的战士望着我

睁大双眼,好生惊奇

噫——我倒不解地问他

六月还有雪,你咋不介意

战士笑了,话是那么俏皮“见惯了,也就没什么稀奇”

哦,没什么稀奇,没什么稀奇

这话里藏着多少抗风斗雪的故事

我想到,他们在兴安岭里筑路

肃杀的隆冬,大雪封山的日子

那严寒,那铁板一样坚固的冰

一镐镐……那艰难,会像滴水穿石

啊,银光闪闪的毯子呀,六月雪

让我看到铁道兵战士坚强的意志

——春呀,春呀,多姿的新娘

就是他们把你接进兴安岭里(首发《新港》文学月刊)

寄语初绿的小草

你掀开那么多泥土的覆盖

像掀开覆盖你的夜

还要掀开阻挡你生长的石头

你的力量从哪里来的呢

是春天给你力量

还是你给春天一份惊喜

你遵守时令之约

奋不顾身地走进春天的世界

那么兴奋,你用绿色的信号

等待筑路的士兵

等待火车鸣着笛声

飞进偏僻的深山

我看见深山里初绿的小草

看见你这样忠诚地

承诺春天的期盼

你从泥土和石头缝里

走出来迎接我和战友

我该给你敬一个军礼

答谢你的真情

你在这里变成春天的使者

我和战友赶到这里安营扎寨

让春天跟着战士的脚印

也在这里像你一样生根

待来年,列车飞驰的声音

就是筑路者献给祖国的捷报

相聚的日子

在深山,相聚的日子

窗下没有明亮的音乐抚弄耳轮

这小屋里却有喃喃燕语

心舟泊着爱情的春汛

床头的蜡烛温暖着幸福的颜色

如梦似幻的感觉里

所有的微笑都为你而亮

——爱人

相聚的日子,在深山

春天胶在心头不走了

积攒了一冬的相思

全部怒放在花开时节

如柳的生命缱绻四方

任潮涨潮落

泊岸就成风景

在深山,相聚的日子

世界仿佛换了模样

号子声里也闪耀着力量的光芒

纵然面前立着一堵石壁

也会被爆发的热情融化

生命现象自然地显影

令你的泪珠也晶莹着美丽

——爱人

想你唤我一声乳名

在这个寒冷的生日

大雪覆盖了筑路工地

天空没有往日那种温暖的照耀

远远思念的,只有你,爱人

你能唤我一声乳名吗

想你温馨的双唇

轻轻吐那两个同韵的音符

它们必是生长炭火暖我的

窗前会挂满帘春天的蝶影

激活生命的曙色

如歌的黄鹂唱在心头

你北方的嗓音一定耐寒

那就融了我的乳名饮下吧

此刻好想贴近你温柔的相思

静静地听你心跳的声音

动情地唤我的乳名

在这个寒冷的生日,爱人

有你唤我一声乳名

生命的风景就是春暖花开

天上的太阳被雪雾遮盖

你就是我心上的太阳

心里亲近的还是那场梦

独居情感的深穴

我守着寂寞的黑夜

在遥远的工地走得久了

长年累月,心里亲近的还是那场梦

梦中有她红荷一样的笑容

想逃离雪天的深潭

却游不出昨日徜徉的河湾

那里有她放行的第一盏河灯

惹我的目光深深地动情

停在她的青春里不走

很想忘记她清纯的微笑

很想忘记她温暖的耳语

刻骨的回忆却一针针刺得心疼

让麻木的神志重新苏醒

折磨成紫丁香似的梦呓

僻远的山,常令爱情却步

而今我只能疼痛地反刍甜甜的往事

又对哲人挂在人生枝头的叮嘱似懂非懂

爱情莫不是一根实心儿拐棍

一旦把生命的重量全部托付给她

亮光光的木质会骤然折断

企望在途中奄奄一息……

于是,心里亲近的这场梦

犹如一只孤鸟孵不暖心巢

情感的深穴潮湿得太久

呼唤太阳的照耀……

只凭信任守望远方的脚步

此刻,焦急的等待是一种幸福

那款款移动的一柱火焰

是你!是你

只一瞥,那最温柔的潮汛

便占领了我整个的青春世界

不是西施,落在我眼里却胜似西施

在深山这座刚刚落成的小站里

你亮成月台上一树最美的风景

等待绽放的一个又一个花期

曾经有过那么多默守寂寞的相思

季节摇落的苦恋越积越厚

从冬天的寒夜码进夏日的黎明

埋在时光里的爱情越藏越醇

只凭信任守望远方的脚步

当你我各自从孤独里走来

相约在这个人生的站台

爱情就熟成了十五的月亮

终是不忍离去

长年在山里筑路,餐风饮露

好怕拖累你,爱人

思来想去,还是不忍离去

不忍离去……

莫看野外的雪,不慌不忙地

下着,一朵,一朵的寒冷

心里烧着的

还是一团火

两个吻合的灵魂

已经不分彼此

就连齿缝也被爱情充实

吐不出道别的言语

真的,再也不忍离去

难信前世姻缘的阐释

却无意挥别相守的日子

我知道,寒冷的只是自然气候

并非你我忠诚的心事

即便将这颗心掏出来

在雪地里冻成冰

还会结成一片真情

不忍离去,爱人

终是不忍离去

筑路人想用爱布置春天(组诗)

爱情该种在我们的血脉里

热恋季节,隔山隔水

我们的思念还是走进彼此的心

鸿雁传书,爱情也会种在咱俩的血脉里

微笑从此含在眸子内生长

使情歌亮过黄鹂的音乐

桃花一样热烈的悄悄话

从信笺上飞到耳畔绽放

一瓣一瓣,张开美丽的生机

总有某种追求心灵融合的渴望

在体内爆发得淋漓尽致

把整个生命都冲撞得热闹起来

就这样把爱情深深地种在血脉里

根深蒂固得不用海誓山盟的语言

有爱情的日子总感到血在沸腾

精气神扛得起一条铁路

不可置疑的信任变成潇洒的尊严

这时回望冬天走过的那段路程

沟沟坎坎已被心心相印的爱情抹平

风中的枞树没有瘦成枯木

而昨天结着寒冷的冰挂

也被视觉风光为白珊瑚的韵致

像我们真诚相待的那种纯洁

生命的密码被灵犀点开

爱情就伴我们登上万峰之巅

什么魔咒也无法毁灭这种精神历程

柴米油盐也无法取代如此神秘的力量

此刻我只相信自己灵魂的呼唤——

爱情,就该守在心上

种在血脉里……

我愿化作一颗太阳暖你

远隔万水千山

我只能驾驭语言的飞翼宽慰你

爱人,因你的忧郁

这个冬季很潮湿

雪花频繁地造访故乡的小屋

窗玻璃也长满深刻的皱纹

心疼你的,已经不只是

我的一颗心

风,没有形状

雪,作花的模样翩跹

不是所有的爱可以用言语表达

我的爱人望云天啼落的一片羽毛

几疑是大雁伤感的诗句

环境造就多愁善感

令所有的日子含着雁声

爱人,只因你的忧郁

这个冬季很冷

冻雨冷成了冰挂

停在树枝上不落

为抹去你苦涩的愁绪

我愿掏出心儿来

化作一颗暖你的太阳

还你的心空

一片晴朗……

一只蝶,停在你的画板上

你习惯了在铁路工地写生

一只花蝴蝶,停在你的画板上

展示一种美丽的颤栗

离开世俗的羁绊

情感的生长让我的青春醒在早晨

坐下来,看你画画的样子也是一幅画

静静的沉默,彼此传递一种暗示

传递一种悄悄微笑的心情

传递一种善良的爱意

一只花蝴蝶,停在你的画板上

你不撵它走,它就像你心上的一朵花

昭告爱情的春天悄悄地来临

太习惯于冬天的传统与世俗

便走不出背负的寒冷

你唤我醒来的力量不再陌生

激活的自信重拾青春

像发芽的愿望实属种子自然的萌动

无须屈从顽石的压力

你从遥远的城市到这里写生

一只花蝴蝶,停在你的画板上

双翅落满清洁的晨光……

我们把心交给爱情这两个字

在这个寒冷的季节

相思不是南国红豆

相思没有火的颜色

落在你心上的相思

总是镀着冬月的苍白

爱啊,她生长的情结比石头执拗

有时像杜鹃啼血

此刻,回望你的憔悴

想那依窗的身影不胜风寒

只有把太阳投进胸膛暖你

才会暖活入冬的血脉

爱啊,她生长的甜蜜悸动着疼痛

我们把心交给“爱情”这两个字

收获的却是更深的牵挂

我知道,在这个冬季

相思不是红豆不是火

相思会让你滴泪,滴瘦玉盘月

好想翻山越岭,叮嘱你

不要那多泪,不要那多惦念

我的意志会在工地顽强地行走

铁路正跟着脚印延伸……

三月,爱情在春的季节

爱人,你从三月里走来

我们的工地就春暖花开

你三月的微笑是蕙质兰心

你三月的眼波有白槐花的亲切

春风摇醒了相思的种子

一粒粒种进我的生命

三月是阳光布施爱情的季节

泪湿的期冀烘干了翅膀

不再长满痛苦的苔藓

好暖和好温馨的感觉

走动着呼唤蛰伏已久的青春

一面爱情的旗帜在人生坐标上站立

三月就像我复活的生日

蓦然回首,在过去的冬天里

有许多往事传为佳话

趁春深时节绽放花朵的芬芳

成熟的思绪亮在阳光里出彩

人生最难读懂的是婚姻的知识

三月让我们长成一首爱情的歌谣

是的,有时因爱会放下一些自尊

却更能教人生之舟张帆远行

在很深很深的春季

最温柔的潮汛也会在男儿心头喧哗

我一生的幸福

是守着一个三月里走来的名字风流

爱人,你三月的芳唇是一朵音乐

你三月的手臂挽一湾柔水

只一次心灵的碰撞

你就深入我的生命

三月里爱情长成一棵花树

梦里总是山清水秀

爱人,你的眸子是清澈的潭水

蓄满了我喜欢欣赏的风景

这时的狡黠标志着一种爱的艺术

淘气的是性格

成熟的是心

爱的内容,即便隔山隔水

也会被你整理得楚楚动人

长长的相思

总在心灵深处约会

每次相拥都是心心相印

栉风沐雨,容颜易老

不谢的花朵只能是一种情意

月共两地相爱圆

我们的心没有过分居的日子

是的,爱人

你我的梦里总是山清水秀

隔山隔水,仍然相伴相依

根深叶茂的终归是心灵相通

一旦风雨袭来

或许可以打湿一生的命运

却无法打翻爱的心舟

看我们筑路在青山绿水间

爱情亦然举着不败的春色

思念,那份亲切的力量

筑路人志在四方

思念每夜都住在心里

静静地纺织孤独

你的声音如约而至

走进我的幻觉漫步

时而如山风撩帘的顽皮

时而如槌击暮鼓的沉重

我的一颗心,像在倾听生命的奥秘

时而会心地微笑

时而疼痛地痉挛

——爱人

这是一种思念

没有经历这样的日子

绝对弄不懂爱的真谛

思念中孪生的痛苦与幸福

时常茂盛地对立和亲近

总喜欢唱一些西部民谣

令平平常常的生活乍起微澜

自找苦吃也是心甘情愿

没有埋怨损伤牵挂你的心叶

只有梦中的吻痕生长血的热度

时时触动发烫的脉搏

——爱人

这是一种思念

思念中听到你的名字

会有那份亲切的力量

振奋我的斗志

明天架桥铺路

我就带着你的心跳

焕发劳动热情

——爱人

这也是一种思念

梦里站着的风景

这一定是梦里站着的风景

傍晚的察尔汗盐湖

风沙已经歇在鱼鳞似的褐色里

红红的月亮趴在东头

红红的太阳趴在西头

一对双胞胎姐妹

远远地相视而笑

美丽地动人

很难相信这样的奇景

会落在不长寸草的盐湖上

生怕那些发硬的沙尘再飞起来

弄脏了太阳和月亮的脸庞

铺轨机伸着自己的长臂

想往远天送去饮用水和纱巾

我只能屏住自己的呼吸

不敢惊动红霞聚成的花朵

看那些霞的胭脂嫩得滴下来

溅起红色的月光

溅起红色的阳光

溅起红色的霞光

亲爱的察尔汗盐湖

在这样宁静的傍晚

太阳不落,月亮升起来

两个对称的花容

让我记住青海

我多想有一台录音机

来啦,驮着太阳的光明

来啦,驮着一个新的早晨

铺轨机拾起偌重的轨排

宛若托着一片静止的云

看轨排落得缓缓,落得轻轻

我的心,仿佛在轨排上跳动

轨排落到路基上

只听得“咣当”一声响

震出多少欢乐的泪滴

欢乐的笑声……

知道吗

为了听到这铺轨的声音

我们付出了多少淌着汗水的劳动

那次征服泥石流的冲击

手指刨出血来

谁也没吭声

知道吗

为了这条新路基的诞生

一位战友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那天为了清除崖上的危石

他脚踏绝壁

不幸跌落涧中

此刻,当我们在这里享受欢乐

安葬他的山坡呀格外肃穆

那高高的墓碑

像大山的耳朵

他该最有权利听到这铺轨的声音

哎,我多想有一台录音机啊

磁带,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寸

录下这胜利的音响

捧着,送给他听……(首发《解放军报》,后选编入诗集《三叶集》)

这座山坡没有名字

这座山坡本来是没有名字的

它傍着关角山抬高自己的地势

这是一座海拔三千七百米的山坡

风和羊一起啃食了它的草

残留的稀稀拉拉的草根

在五月里也找不着春天

筑路者唤它癞头坡

我不敢写这个不雅的名字

但没有其他的名字比这个贴切

坡上有一户牧人之家

羊粪烧着的火炉

总在煮着几只羊腿

那种香味常常钻进铁道兵的帐篷

牧民的那个九岁的孩子

在山坡上滚着一只空洞的油桶

咣咣当当的声音

单调地折磨那些萎缩的草根

我看着孩子的快乐

看着他单纯无忧的眼神

心里很疼

因了语言的障碍

我无法教他识字

很多天以后,孩子跟着羊群转场了

癞头坡更像它的名字一样苍凉

我们只有抓紧修路

请火车驮走这里的贫瘠

很多年后

青藏铁路通车了

我还惦记那个滚空油桶的孩子

癞头坡也许换名字了

这里,没有出现暖冬

这里,没有出现暖冬

雨,冻得露出翎羽迎风起舞

变成雪花飘飘洒洒扑向大地

这里,没有出现暖冬

水,冻得露出骨头挂在树上

变成冰凌晶莹剔透与枝柯为伍

用翎和骨

让本性站立在天地之间

洁净而强大

我想起青藏线上的运输兵

他们是这个地球上

冒着大雪驾车飞得最高的战士

这里,没有出现暖冬

战士比雪还耐寒

比冰还抗冻

这里,没有出现暖冬

意志比钢铁耐寒抗冻

信念是心中的太阳

生命在国防绿的季节(组诗)

边关抒怀

站在母亲的视野之外

我的天真还是有哭有笑的

一颗露珠的年龄

在边关,第一次夜哨

有一杆枪贴着我的腰身

生命就笔直地成熟

青春,雄壮又激越

责任便以山岳般的重量走进感觉

晓得惦记那些夜幕下睡着的

一花一草的价值

瞥一眼流浴枪刺和山野的月光

这些从前并不搁在心上纺织的

丝丝缕缕的银白

此刻都像写着中国的名字

我知道一声婴儿的稚啼很重要

一位少女的歌谣很重要

国境线是民族的历史,光荣与尊严

一抔黄土也是我心上的金子与生命

总觉得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热爱

泊近早晨的太阳

红彤彤地融入我的血里

繁殖,生长,强大

黎明,母亲眺望的曙色里

会有一个儿子的军绿

写亮边关的风景

渲染春的生机

总是那么好胜

战斗打响的时候劲头十足

胆怯就不敢向我靠近

总是那么好胜

手榴弹想扔得远,扔得准

扔过长茅草的山冈

扔过有飞鸟的林子

最好扔进敌堡里

炸它个八面威风

没有读过康罗的《攻击与人性》

未曾通晓现代行为学

未曾研究天性和本能

总是那么好胜

机枪要叫得比对手响

射出虎虎生气射出一条火龙

让敌人的眼睛失去视觉

在雷鸣电闪里慌作一团

总是那么好胜

战争便生动起来

无意中给文学家拾去很多审美契机

用胸膛堵枪眼用躯体滚地雷不犹豫

战争心理很充实

竞争意识很强大的时候

一个民族的力量

都在血管里咆哮起来

扼死对手而后快

战士的名字变得崇高

在战场,总是那么好胜

总觉得自己剽悍,胆怯无法靠近我

不好胜的士兵不是好兵

战争最能抹去人心的距离

就因为那枚炮弹的爆炸

我用身体覆盖你

来不及萌生辉煌的思想

就那么迅捷地用身体覆盖你

一条胳膊猝然断掉

血流着

流着落日的悲壮

你,不要流泪

流泪的就不是战场上的男子汉

不要为我难过

更不要为昨天曾经有过的

那点摩擦而内疚

战争最能抹去人心的距离

它把生命危在旦夕的人

与唯一能帮助他脱险的人

巧妙地安排在一起

冷漠无法在焦土上长根

看阵地尚存

边山又复归于宁静

流血不会失去价值

不要哭,不要为我难过

昨天那点感情的隔阂已成过去了

战争在这里把灵魂洗得透明透亮的

注释着“战友”的含义

理性,在这里警觉起来

黄昏,队伍换防

夕阳正红

坡上,有一只鹰在天空盘旋

几丛野菊

吐出浓烈的芬芳

下山的路上

小南风吹得很爽快

我顿时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些在阵地上日日夜夜紧绷的思想

化作了放飞的风筝

飘逝的云

途经烈士墓园

有个念头悠然而至

活下来是一种幸运

潜意识闪在深处

灵魂似觉蒙着一片羞云

可这念头是真实的

或许正常

或许阴暗

墓碑们在夕照里认真地沉默

犹有陨石撞击胸口

警觉在心头发闷

边山的太阳花好多

晴朗的心思很少怀疑

前天那粒嵌入堑壁的子弹

假如正中我的前胸

灿然涌一片落日的血红

我的灵魂也会顶天立地

决不退缩,在战场

环境同时塑造战士和英雄

此刻,在黄昏

墓碑立作镜子

照我,照我现实的灵魂

小南风真的吹得很爽快

吹醒我警觉的理性

生命,另一幅风景

这里没有枪声了

昨天的历史已经平静

草木快乐地发芽

野花又热闹着茂盛起来

边山的界碑立得很牢

就为了它标志的尊严

我们还要熟悉雨季

雨很勤

战壕里翻涌着泥浆

生命便与红色的泥浆粘在一起

家乡的小河汊里也有泥浆

那是些黑色的泥浆

泥鳅被孩子们的赤脚追逐着

踩起一朵朵泥花

很愜意

而此时进入演练不能嬉戏

我们甚至让生命的灵性

与可塑性结合起来

锻炼着折磨自己

有时身体会像树桩子栽着

裸足戳进泥浆

长了根一样

军服早被泥浆“吃”了

偶露几点濡湿的绿

炫耀生命的顽皮

还有眼睛活跃着

明亮种在心上的警惕

一些走进市场的人

不太了解士兵的状态

而我们理解市场需要和平的阳光

义无反顾地钻进雨季的战壕

生命就演绎成另一幅风景(首发《星星》诗刊)

春天的南方雨(组诗)

我与界碑站在一起

与界碑站在一起

我是一棵常青树

生命在国防绿的季节

即便烈日的光焰灼人似火

青春的叶子决不会凋落

我的意志与界碑站在一起

民族意识国家意识很强烈

平素不容易体验到的感受

此刻会来得十分深刻

总那么固守着使命与责任

总那么维护着崇高的尊严

我知道这时生命的重量

已经不是故乡屋檐下的小草

成熟的思想凝重如山

倘若胸膛被暗枪击倒

轰轰然也是一声惊雷

报纸的头版会出现声明或是照会

新华社的快讯难以沉默

被时间淡忘的国防绿

因此在和平的环境里

又重新亮得醒目

啊,战士与界碑站在一起

就是祖国立在边防线上的标志

春天的南方雨

春天的南方雨是不想生长战争的

春天的南方雨下得多柔情哟

春天的南方雨是这么下着的

云里漏下细细的雨丝

比柳丝摇摆的曲线更美

慢慢悠悠的动人

山,淡化成朦胧的影子

花草淡化出南国女的羞涩

春天的南方雨是这么下着的

太阳即便出来也不再高傲成烈焰

一夜雨缠绵地淋湿山茅草之后

日头浸润成一朵水汪汪的花蕾

只有红土地使劲地红得热烈

甚至让我们舍不得挪足去踏捻啊

春天的南方雨是这么下着的

无色的透明落地就生出许多奇妙

不知名的野虫也哼起生命的小曲

雨纱细得无碍于飞鸟展翅

声声啾啾没有沉重的负荷

自然舒张着和平的愿望……

春天的南方雨下得多柔情哟

为了她,我们敢向死亡扑去

战场上,没有女性意识

战争想请女人走开

但炮弹轰轰烈烈的爆炸之后

就容不得左思右想

如蝗的敌人涌上来

枪口没有修养出人道主义

哪管你是不是背着红十字箱的天使

尘土,硝烟,血

搅和在一起

野蛮地涂你的脸庞

性别顷刻失真

操起枪

就真枪实弹地拼个你死我活

同样的虎啸狮吼弹无虚发

同样的咬牙切齿怒目圆睁

衣衫扯破了

胸罩崩裂了

战争逼得女儿家

无暇顾及其他

当激战撕开序幕

女性意识就消失殆尽

在这里,只有一个名称

——战士

战地之殓

“死”是寒冷的

他嘴角的那一溜血

不是山野里生长的玫瑰花

那血曾经是火焰

此刻却凝结成冰

把毛巾烫热

轻轻地擦拭

明天,明天是他十九岁的生日

莫让血濡染他的生日他的年龄

别把他惊醒

醒了会疼的

让三月梦抱着他没有走完的路程(青春从此会在这里驻足

不要把他惊醒)

换上的军服是新的

衣兜不再给他添什么负荷了

睡,就让他睡得安稳

只把那封迟到半日的母亲来信

放在他贴身的衬衣里

有它,就有母爱伴他长眠

慈母之爱是三月的阳春(他还没有未婚妻

没有读过能够令人心跳的情书)

就这么入殓

平凡而不失庄重

安葬他的坝子也会崛起一座山峰

教后人仰慕(每年过了忌日

就有战友纪念他的诞辰)

无我的境界让我体验着

小护士流着泪(我不知道我十九她十六)

帐篷外,红桃花很好看,滴着露

我不疼,真的

不要哭

手术做得很认真

麻醉剂的效果蛮好

伤在那儿我也不知道

四肢轻飘飘地飞走了

躯体轻飘飘地飞走了

心房,肺叶

胃囊和肝脏

还有其他的内容以及细胞

飞走了,飞走了……

无我的境界让我体验着

生命在手术台上

变得神奇

不知道为什么

小护士还是流着泪

帐篷外,红桃花滴着露

轻轻地,轻轻地

一声,一声……(首发《长江文艺》)

梦里总想喊一声什么(组诗)

战争中有各式各样的思索

太阳挨得太近

土烧成赭色

风已经死亡,空气没有流动

正在多梦的青春时代

战争将我逼进猫耳洞

这个夏天很会折磨人

有时弄得浑身奇痒难忍

水被阻隔在山下,无法洗濯

汗渍在鞋窝里集合成水坑

这块称得上秀山丽水的地方

被敌军泻下的炮弹雨弄得满目疮痍

还会生长流血,残废,甚至死亡这些字眼

让胆小的人触目惊心

此刻,在前线,被穴居

不得不适应逊色于远古的生存方式

不得不咬牙切齿地咽下螫心之痛

这些难熬的日子

让我憎恨战争与敌人的思索

越来越深沉

我别无选择

似乎懂得了战争的辩证法

以战止战

一有炮声就敏捷地操起武器

奋不顾身地冲进战壕

死命地用弹雨来覆盖对手的挑衅

战争中有各式各样的思索

逼着我成熟

逼着我袒露灵魂……

生活,严肃地变态

拒绝太阳照着

拒绝月亮照着

拒绝芭蕉叶美丽的遮掩

用子弹交锋的时候

环境成了创造意识的上帝

来不及考证人性

人性成了很难辨认的魔幻

树木、花草、山冈、云彩

已经不在视觉里存在

只有仇恨疯狂地吐出火舌

甚至敢毁灭敌人的躯体

且一点不见胆战

且一点不见心寒

还伴有一阵阵激动得跳动的

胜利感

火药风从国境那边吹来

生活就开始严肃地变态

也想太阳温和

也想月光柔顺

也想芭蕉叶在轻风中多情地细语

那是返城探亲的日子

拉着女友的手

旋一阵阵愉快的舞池风

心理是音乐的

谈吐是音乐的

遥远的阵地偶尔闪来几幅近景

在脑海里浮动

从那些血肉模糊的记忆里

会陡然感到和平的

重量

活着,就不能像死去

群蚁的长阵

沉重地爬过暗红的血迹

像急匆匆赶来送葬的队伍

它们以为我已死去

我躺着,没有了双手

活像一截倒下的树桩

只有微弱的呼吸……

星光也很沉重

洼地一片死寂

我难得动弹

鼻道里有蚁的搔痒感

疲倦的躯体失去了常态

半截臂膀失去了捏蚁之力

而神与气尚存

胸膛竭力挤压出一阵雄风

从鼻孔喷射而出

击溃了蚁们的蚕食

生之欲念

可以创造绝境中的奇迹

我终归不是树桩

眼睛醒着,神经醒着,思维醒着

躯体便毅然造成一个滚铁辘

然后仰天而卧

顽强地呼吸

即便此刻死去

我已完成一次长征

用铮铮铁骨

塑成一柱英雄的脊梁

躺成一个让世人关注的

——生命的标题

活着,就不能像死去

梦里,总想喊一声什么

睡着了,在猫耳洞里

并没有英雄梦里枕戈待旦的警觉感

沉眠之状不异于劳倦了的农夫

战地的凶险暂且隔在洞门之外

无战事的时候就得学会睡觉

只是不知咋的

梦里老想喊一声

梦里老想喊一声什么呢

家乡那一座小山村的名字很熟悉

那是与我的乳名联系得很紧的名字

纸鸢在春风里徜徉的影子很悠闲很熟悉

那是我的童趣在天空飞翔,很淘气

河汊里钻进泥污的黄鳝,模样儿很滑稽很熟悉

那是给酒店收购站很抢手的东西

山坳里那片让我避过雨的竹林很熟悉

很多青竹是给小妹编渔篮用的

还有母亲结满忧愁的面容很熟悉

还有女友含着微笑的眸子很熟悉

梦里老想喊一声什么呢

不知是不是有炮弹无缘无故的爆炸

洞壁有尘土满不在乎地脱落

醒来,嘴是半张半抿的

手捂着胸口,很自然的动作

洞外并没有一声响动

可总觉得刚才在梦里老想喊一声什么

梦里老想喊一声什么呢

窝在猫耳洞里,梦很奇怪

心理变得或迟钝,或敏感

猫耳洞里没有怪味豆

在前线,猫耳洞里没有怪味豆

怪味豆不到南方多雨的阵地上来

只在晴朗的城市姑娘的嘴里

被嚼得有滋有味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蜥蜴不理睬这种心理

那赤裸裸的

被太阳晒得发亮的铁灰色身子

拖着长长的易折的尾巴

冷不丁儿就窜入我们的穴居室

亲热潮湿和阴暗

生活中又像多了点什么

啥时候雨又下起来了

淅淅沥沥的有那么多理不清的絮语

忽晴忽阴的纠缠

干脆安下神儿

反复地擦拭并没有生锈的枪管

这样单调就单调些吧

心里好像明白点什么

怪味豆没有就让它没有

这里不是文化宫旁边的恋爱角

倘若真的有怪味豆嚼着

那会嚼出些什么滋味呢

滇边二月石榴花就红了

在北国,雪被寒风吹得漫天狂舞

而滇边二月石榴花就红了

为什么不叫她英雄花呢

在滇边我就成了南国人

爱石榴花如爱阵地上军旗擎着撩目的火焰

敬石榴花如敬战士血洒疆场的壮美

石榴花红得好旺盛好刚烈啊

好刚烈好旺盛又好多情

半边坡半边坡地蔓延成风景

画南国如美人的娇色

绿也凝重,红也凝重

南国色怎么不慑服镇守滇边将士的心呢

太阳那么炽烈炽烈的火性

也落在石榴花的红唇上湿湿润润地闪亮

卫护她,我们即使心如石榴炸裂

那也是一种莫大的愉悦啊

——用赤诚剥示生命的美学

在南国,滇边二月石榴花就红了

为什么不叫她英雄花呢(首发《边疆文学》)

军阵(外二首)

士兵一成军阵

就是排山倒海的壮观

个体意识消溶于汪洋

威严

威风

威武

何等逼人的气势

士兵一成军阵

就是长城般巍峨的形象

集团意识合成铜壁铁墙

板块结构一如群山莽莽

移动起来令大地打颤

士兵一成军阵

就是长剑林立的森严

雄哉,壮哉

只要吹来一阵风

就能发出震天的啸响啊

士兵一成军阵

就有胆就有赫赫军威

就有国魂民族魂

就有朝阳般醒目的火焰

就有狂浪拍岸的雷鸣

就有鼙鼓金钹的撞击和激情

慑敌之力之神

凝聚欲迸

军阵啊

军阵

匍匐

炮弹雨强占了透明的空谷

宁静的荒野被搅得硝烟弥漫

弹片如犁,放肆地拱动着蚕食着

封锁地段土如焦絮

不得不匍匐

不得不匍匐成蜥蜴的模样(南方这种酷似蛇的鬼东西很多

女孩子见了往往会惊叫着害怕)

战争迫使我不能在这里直立

返归以脊椎动物一贯的姿势移动

以背朝向天空

以腹摩擦土地

双脚只使用侧掌的蹬劲

信念和意志变得很有力量

四肢惊人地敏捷起来

手掌磨出了血

与尘土粘在一起有点湿润感

心理不怕死亡

而机智的眼睛

时刻都在选择生存方式

以保证接近渴望的目标

不停地蠕动似乎更像中国蚕

想那个胜利的茧子

结得成熟溜圆

只有一条通道就不再谋划战术转移

认准了爬——爬——爬——

即使断胳膊断腿爬成一条血沟

也不终止军人的拼搏

为了胜利,为了和平早日来临

我不得不匍匐

不得不匍匐成蜥蜴的模样

战火硝烟中,军人啊军人

如此神奇

警觉,不能睡眠

白日跟着太阳走了

黑夜覆盖了边山

夜静得沉重

枪静得沉重

当视野变得模糊

警觉增加了重量

草丛里有一只鸟飞起来

心就收缩成紧张

眼睛迅疾地分担责任

机敏地搜索动静

没有什么事件发生

神经的弦却不再放松

总有某种预感潜伏着

心理把夜色弄得很深

其实并不想今夜有事

让小草入梦让山入梦

而警觉怎么也不能睡眠

哨岗上的夜不生长幻想

太阳走了黑夜覆盖着边山

警觉便让眼睛变成太阳(首发《解放军报》)

前线的葬礼(组诗)

黄昏,和平来得很刺激

此刻的和平来得很刺激

枪声息了

四野的黄昏陡然静穆

情绪受到压抑

——不知道为什么

心理也有惯性

没有枪声就像没有战场那种味儿

猫耳洞更加原始成洞穴

马灯罩黑得发暗,黑得寒冷

撕一片乌云塞在每个人心里

沉默如链卡住了思路

知觉变得陌生

壁土剥落的声音本来很轻很轻

却被放大得惊动了耳鼓

烦躁受阻似的找不到宣泄的闸门

没有枪声热热闹闹就像与世隔绝

——不知道为什么

心理也有惯性

蝙蝠飞出岩洞

熬不住痛苦的寂寞

在黄昏的低空划出很多黑色的闪电

试图用肉翅击破神秘的围困

军犬像有某种预感折磨着

总是用鼻子频繁地嗅着泥土

然后莫名其妙地“嗯嗯”着不安

呻吟着颤栗起来样子很惨

难以忍受万籁俱寂的常态

——不知道为什么

心理也有惯性

枪声息了

总感到洞子里的湿度很重

总感到枪筒有锈

无缘无故地擦了又擦

——不知道为什么

心理也有惯性

黑树蔸·红蜻蜓·绿枝芽

阵地上,春天了

堑壕前的红土坪不蓄绿意

只有一棵焦黑的树蔸傍着弹坑

渴望苏醒

战争很残酷

而生命总要生长

焦黑的树蔸上竟有一枝新茎窜出来了

试试地举着满茎绿芽,很嫩

视野因此变得明亮

震撼人心

一只红蜻蜓落在稚茎上

颤颤地美丽颤颤地美丽

烘托战地上肃穆的分量

我的眼睛似乎忘了警惕的责任

愣愣地盯着那枝新茎和那只红蜻蜓

盯着这幅别样的风景

甚至没眨眼睛

看黑树蔸红蜻蜓绿枝芽

构成了战争与和平的意境

于是爱更深了恨也更深了

眼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春天贴着心口更近……

前线的葬礼

我认识前线的葬礼

前线的葬礼有战友的性情

友情是真实的

哀恸是真实的

这种铁质的肃穆

一如边山沉默的重量

就这样离去了

不见了他那对酒窝里时常泛起的微笑

不见了他那双喜欢幻想的眼睛放射的神采

未完成的童话没有结尾

就这样离去了

就这样离去了

二十岁的青春来不及尝试情书的写法

还有两门函授大学的试卷耽误在路上

妹妹上午的来信尚未启封

就这样离去了

就这样离去了

朝夕相处的青春从此生死两别

往日唱得格外带劲的歌声从此长成墓草

活泼的天性和思想从此定格成墓碑

就这样离去了

深沉的忆念一如边山的重量

战火中的友情和此刻的哀恸都来自肺腑

最不愿葬礼是做给活人看的

那是对死者与生者的双重亵渎

我崇尚前线的葬礼

前线的葬礼是灵魂的直白

早晨,想哼一支歌

昨夜很平静

早晨有几枝野花在悄然绽放

飞鸟开始忙忙碌碌

山似乎松懈了战斗警惕

露珠在草叶上活泼地发亮

把很多很多生命的情趣

弄出边山特有的气息

别以为刀光剑影总是令人振奋的事

战场上的男子汉同样是生性活泛的青年

渴望有张有弛的生活

早晨起来,想哼一支歌

喜欢该发芽的种子就让它痛痛快快地发芽

丢掉枕戈待旦的目的

流血就失去意义

很想唱那支《清晨我们踏上进山的小道》

把战争和死亡只留给昨天的记忆

枪声再响起也不要惊慌

士兵有很强的应变能力

还会再造和平的日子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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