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海博
出版社：上海市华文创意写作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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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大马的日子5试读：
肆
6时光飞逝，转眼又一个学期要过去了，如来学院的中国留学生变化很大——有很多学生退学，同时也有很多学生入学。“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放在这里同样适用，只不过这水流得快了些，是股湍流。胡辽为了自己和女朋友的感情放弃了在国外深造的机会，在假期里回国后就再没回来。宋小杰和刘蕾分手了，原因是刘蕾到校外吃狗肉的次数太多。分手后的第三天，刘蕾就搬到校外文奎的房间里——她可以天天吃狗肉了。张也和于晴也分手了。于晴的父亲移民到墨西哥了，她自然要跟过去，再想办法向美国——她心目中的高层次完美国家“挺进”。爱情破碎了，张也在如来学院的事业也走入低谷——开始他认为成为学生会主席也许能享受一些特权，但以后的实际情况要他叫苦不迭。在如来学院，他的最主要工作就是找人——找那些在校外租房子，不来上课，也不给家里通信的中国留学生。学生家长等不到孩子的消息，就在电话里向学院撒气，萨姆女士在学生家长那里受了气，就表情严肃地让张也“认真做学生工作”。可是在中国留学生眼里，他张也是学院的走狗，是帮着学院欺负中国人的汉奸。结果就是张也往往出力不讨好——在这世界上要想没错误，就不要去做事，只要去做事，别人都能挑出错误。在这爱情事业双失失意的情况下，张也只好毅然回国准备转往它国奋斗，他这次的目标是澳大利亚。他走后，程神父的哥哥程冬如愿地当选为中国留学生会的主席，接下了“找人”的重任，而程神父则转学到吉隆坡上学。他和印尼女孩分手后就要离开这个让他心碎的地方——爱玩介绍他和沈敏认识，帮他转了学。钟婷在郭宝汉的帮助下转到了吉隆坡的一家野鸡学院上学，现在正和郭打得火热，坚定地向汽车洋房的目标“挺进”，做着“少奶奶”的梦。真正让爱玩想念的是他的乐友——马来人阿旺和阿兹詹。他们已经在这学院呆得太久了，学院为了本身的名誉，只好请他们退学。老院长看到难得有学生在学院呆这么长的时间，在他们的退学证书上签字时颇有些“挥泪斩马谡”的味道。
对于爱玩来说，许多旧面孔消失了（几乎是全部）。他惊讶这里学生的更新换代竟然比IT界电脑硬件更新换代的速度还要快！这学院简直就是块定时收割的庄稼地，时间一到，不管庄稼长得怎样都要被割走——当然，这里的庄稼绝大部分是自愿走的。他爱玩来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成了这里学生中的活化石。也许这就是外国学院的特点？！——作为消费者，学生们总是不满意自己所在的学院，他们不停地转学，却从来不问问自己有没有努力学习，有没有辜负家长的期望。也许青春太美好了，它让人沉浸其中，觉得时间永远用不完，自己永远不会老。作为商家，学院也不关心自己提供的教育质量究竟如何，只是想不停地，更多地招收学生，用多招学生的办法来弥补学生的流失。其实学校的管理层是不用担心学生的流失的。有学生走，就会有学生来——“有来有往”才能体现商品社会中财富的流通性。
看着自己身边的同学一个个的转走，爱玩也动了转学的心思。这青山绿树他早已经看够。而且他和钟婷淑玲的事几乎每个中国留学生都知道，就连一些当地的女生也对他疏远了很多。对爱玩来说，考试可以不及格，但情感世界绝对不能交白卷——虽然有淑玲为伴，但这种感情对爱玩来说不“实在”，不能给他带来快感。他想在不伤害淑玲的情况下结束这段所谓的感情，回到他自己从前的生活方式里去。怎么办？和某些中国学生一样，转学！——“树挪死，人挪活”嘛。
事情往往是看着容易办起来难。这里是马来西亚，不是美国，还没有自由到你可以在黑市上买枪然后到校园里疯狂扫射的地步。当地政府为了便于对留学生的管理，规定没有特殊的原因，外国留学生是不能转学的。七月末，期末考试临近，爱玩心急如焚。着急之余，他想起他父亲从前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在马来西亚，据说在当地关系颇广，很有门路。爱玩去拜访她，想借她的力量帮自己转学。
此人系女性，名叫张铭琴，五十多岁，时间和食物无情地把她的身体扩大了，虽然如此，她仍然没有放弃对名牌时装的特殊偏好。同样的衣服穿在别人身上，是对女性线条美的衬托；穿在她身上，是对设计师艺术创造的摧残，对他人视线的强奸。如果哪个企业家惠眼识珠，出钱请她穿自己竞争对手的产品，保证让对手名誉扫地。不过她走在大街上的回头率到是很高的，能和国际名模媲美。她早年是中国国家机关里“正在培养的一般小干部”，下海扑腾几年后于九十年代初来到马来西亚。开始是旅游，后来变成商务考察，再后来认识几个当地卖保险和做直销的朋友——就这样一点点地打开局面。在社会上混和在学校里混最大的区别是社会不会给你补考的机会。张铭琴在这里碰得头破血流后终于找到了发财的门路——对于现今的中国人，“出国”这个词的吸引力不亚于馊馒头对乞丐的吸引力。张铭琴既然从马来西亚人手中挣不到钱，那就从自己的同胞手里挣吧。她和当地的马来人开了家小公司，用这个“据点儿”在中国办理留学中介和劳务输出。这几年中国东北地区下岗的工人日见增多，听说有出国的机会，都想拿出自己最后的一点积蓄搏一搏，想在海外或找份工作或作点生意，混得好一点。然而斗转星移，中国人下南洋发家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各位下了岗的工人兄弟（自然还有姐妹）交了代理费后来到马来西亚，在残酷的事实面前虽然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拿出中国人的看家本领，大家凑钱开饭店。中华民族五千多年吃的历史还是可以让自己的子孙在异国它乡混口饭的。张铭琴见有利可图，又出钱当上了最大的股东——她在这国家是有什么生意做什么生意，除了军火毒品没倒卖过，其他的东西都差不多倒全了。可是这几年东南亚经济危机，生意不好做。折腾了这么久，她仍然需要到跳蚤市场上买假名牌服装。
成为老板，外表就要有老板的气派。仅有假名牌服装，手机等硬件包装是不够的，还要软包装。在马来西亚呆了几年，张铭琴的气派颇为专业，只不过越来越象个台湾老板——嗲声嗲气的台湾式普通话不离口——确切地说应该是马来西亚腔和台湾腔的混合体。回国探亲说话时总不忘加上“我在国外……”，“人家国外……”等口头语。谈到中国国内的发展建设她总是摇头叹息，仿佛和中国相比她去的地方不是马来西亚，不是美国，而是人间天堂；她工作的地方不是紫禁城里的金銮殿，就是维也纳的皇家演奏厅。她不管在国内国外，逢人就说她在计划之中的一千万美元的投资项目。不过作者在这里可不敢说她吹牛撒谎，以她公司的规模和发展速度，这笔投资八百年以后还是可能实现的。
爱玩为了转学，不得不到她在吉隆坡市郊租的办公室去拜访她。这是当地的出租排屋，从外表看，似乎比爱玩在如来学院参加教会聚会的那建筑的年龄还要大。张铭琴租的办公室在二楼（房租比一楼便宜一半），爱玩从破旧黑暗窄小的楼梯往上走的时候，发现楼道两边的墙上贴满了小广告，遂感叹原来有些事物中外都一样，彼此彼此。爱玩敲开门，张铭琴热烈欢迎。爱玩看到小小的房间里挂满了张铭琴和“大人物”们的合影——上面有中国某部长的小学同学的小舅子的老战友的丈母娘的妹妹；还有当地某市长的第三夫人（市长是马来人。当地法律规定回教徒最多可以娶四个妻子。）的老朋友的二姨的前夫的初恋女友；也有香港某当红歌星的保姆的七姑的小叔子的男朋友（这小叔子是个同性恋。还有些名人的大舅子，小白脸，铁子，小婶，表嫂……也在其中，为节省读者宝贵的时间，作者不再赘述），仿佛张铭琴卖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些大人物的脸，先放些样品在这屋里。“哇，孩子，你现在好好帅哦，好象你爸爸耶。”看见爱玩，张铭琴热情非常：“你爸爸好吗？”
爱玩心想几年不见你怎么人模鬼样，变得象个老妖精？幸好我早上没吃饭！他强压住从胃里泛上来的酸水儿，和张铭琴寒喧。先照例说她年轻，这几年没有变化。然后又把自己想转学的意思说了一遍。“这件事好难哦。你知道，我只是办理中国学生到这里留学，至于在这里转学，我还没有试过的啦。不过我在当地的移民厅有几个朋友，我可以请他们帮帮忙嘛……”她又问爱玩想转到吉隆坡的什么学院。爱玩说自己还没主意，请她介绍。
张铭琴说：“我公司刚好和一家学院建立了合作关系。这学院真的是好棒好棒耶，在吉隆坡可出名了。来，你看看这介绍……”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介绍资料。爱玩一看，第一页印着“嘉安学院”几个大字。他立刻想起刚到马来西亚的时候张也对他说的话，一阵恐惧遍布全身。他拿起资料翻了翻，只见里面介绍学院的环境如何如何的好，教学质量如何如何高……爱玩无心再看下去，问张铭琴还有没有其他的学院。张铭琴一脸惊讶道：“这学院多好呀？你在如来那个地方太偏僻，有很多重要的消息你都听不到的啦。这个学院在吉隆坡市里好好出名哦。”
爱玩婉转地表示自己听别人提起过这学院，知道它已经搬到其他地方了。“它搬地方也是为了更好的发展嘛，人家那规模，可不是象你现在就读的那种小学院可以比拟的……”张铭琴又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通。
爱玩准备告辞。张铭琴见他要走，连忙说：“好长时间没见面，不要这么着急就走的啦。等会我要去见一个大客户，你和我一起去，结束后我们一起吃顿饭。”——张铭琴前几次来马来西亚，见当地人都很迷信，经常烧香，拜佛，找人看相算命，就回国花了十几块钱在地摊上买了几本麻衣相术之类的算命批八字的非法图书。拿回家扫了几眼，准备靠这些回马来西亚发点儿财。回到马来西亚后，她就忙不迭地向朋友吹嘘，说自己这次回中国遇到了高人，经他指点，自己已经大仙附体，开了天目，现在是叫天天灵，呼地地应，灵通得很。又说自己本来就是中国道教张天师第N带后人，先天就带了法术，再加上那个高人的指点，所以现在身上已经肩负了拯救世人的重任。他当地的马华朋友没料到她如此不要脸，竟然能对自己的好朋友撒谎，就信以为真，真的给她介绍了几个客户。不过那些都是些看风水，看相之类的小活儿。凭借张铭琴多年做生意推销说谎话的经验，把这些活儿唬弄过去还是不在话下的。今天早上她当地的马华朋友又给她介绍了一个活儿，说是对方出价很高，是个大活儿，让她去客户家里驱魔。张铭琴生在长在新中国，自然是唯物主义的忠实信徒，心想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怪？只不过到那里去念几句连她自己也听不懂的咒语就算交差，这样的活儿真是老天送她的礼物。现在爱玩正好在这里，张铭琴有心在爱玩面前卖弄一把，再者让他也对她的公司有点信心——要是他能在自己这里办理转学，她岂不是又捞一笔？抱着这个想法，张铭琴竭力邀请爱玩和自己同去。
爱玩本不想去，他心里对张铭琴说：你现在这模样就是个老妖精，你还驱什么魔？！！但他耐不住张铭琴的反复邀请，只好从命。他二人坐当地朋友的车到客户家。一路上张铭琴给爱玩讲批八字，算命，又添油加醋地讲了很多她如何在马来西亚当地给别人算命，驱鬼，如何灵验，她的法力如何高强。讲得爱玩直起鸡皮疙瘩，心说下回如来学院里再有留学生中降头，我一定介绍你过去。
黄昏时分他们到了目的地，一行人下了车，爱玩和张铭琴傻了眼——他们处在吉隆坡最大的贫民区里。本来在吉隆坡市区华人和马来人的聚集区是分开的，但是世界上的穷人都是平等的。这个贫民区充分体现了马来西亚的多元文化，各种样式的简易房屋横七竖八地堆在那里，好象都被当地常年的高温烤得无精打采。街边一堆堆的垃圾堆上落满了苍蝇，而旁边就是街边小贩的小吃摊！！见此情景，张铭琴皱起了眉头，直问她身边的马华朋友今天这客户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住在这种地方。她身边的朋友用马来西亚味的华语说：“我也不知道……他只说会出大价钱的，谁知道他是做什么来的？”
爱玩一边忍着周围巴刹（市场）里飘过来的臭鱼烂虾和各种烂蔬菜的混合味道，一边在心里骂张铭琴：“我靠，你他妈了个巴子真以为我是二屄啊？！！”可是他已经来了这里，现在怎么也要硬着头皮跟张铭琴去见她这个“大客户”。
他们一行人穿过积着污水的小巷，来到了一个简易房前。房子不大，用薄铁皮搭成，但是举架很高。那颤颤微微的架式让人感觉这一家人都住在一个胶合板搭成的仓库里。爱玩想上帝对这国家的穷人真是太仁慈了，至少他们不用担心冬天被冻死，所以当地的穷人才敢搭建这种四面透风的简易房——事实上生活在热带的当地人也真的需要四面透风。一个六十多岁苍老的华裔男性把他们迎到客厅。爱玩进到客厅，就感觉里面阴森森的，他想也许这房子里真的有鬼。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人为了省电费，连灯炮也买瓦数最小的。
张铭琴此时拿出了大师的风范，刚坐到破旧的沙发上就对那男人说：“你这房子我一看就知道有问题的啦。你这房子建造在五绝地上，主你家里人百事不顺……”
还没等她说完，那男主人连连点头，说：“大师说得很对。今天请大师过来，主要是为了我的女儿。我老来得子，这么大岁数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从生下来就不好，长大后也不愿意和人说话，去医生那里看，说是什么自闭症，治疗要花很多钱的。但是从前有请几个大师傅也看过的，说跟本就不是什么自闭症，而是邪魔上身，但是他们也没看好，所以今天大师务必把附在我女儿身上的邪魔赶走……”那男主人只听过张铭琴的马华朋友说她是中国道教张天师第N带传人，法术多么多么的高。所以当张铭琴说他家百事不顺，他就连连点头称是，心想这真不愧是从中国来的大师，一开口就说得这么准。他也不想想，如果他家百事顺利，还能住到贫民区里来吗？！！
听了男主人的话，张铭琴微微一笑，自信地说：“这你放心，你女儿的事情包在我身上的啦。你们的这个房子，是有点邪气的哦。这样吧，帮你女儿驱完魔，我再帮你净宅，保你一家平安。”驱魔收一份钱，净宅收一份钱，张铭琴想今天的生意真不错啊。“那就太好了，”男主人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现在就请你看看我的小女儿吧。”
一行人跟着男主人来到另一间小卧室的门口。男主人一开门，一股酸臭味迎面扑来。爱玩喉咙一紧，连忙屏住呼吸。他向房间里看去，只见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坐在床上正呆呆地看着他们。见此情景，爱玩的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他看过的《驱魔人》，《闪灵》等经典恐怖片。他没敢往屋里迈步，想如果那小女孩突然变身成魔鬼，自己跑得也快一点。张铭琴见此情景，心中也有些害怕，她怕小女孩突然扑到自己身上，对自己吐口水——今天她穿的这件假名牌虽然是她在奉阳的服装批发市场买的，不过也花了三十元人民币呢。但是她的牛皮已经吹出去了，现在想后悔也已经晚了。再说，现在自己的表现关系到今天她自己的收入，所以她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千万不能在这时候表现出胆怯。
张铭琴轻轻地走进房间，来到小女孩的床前，说：“你好吗？”那小姑娘一动不动，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张铭琴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好吗？”小姑娘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看到小姑娘如此表现，张铭琴放了心：“是个痴呆儿。不错，今天就从你身上挣钱了。”她转身对男主人说：“你女儿中邪中得不轻啊，这费用……”“您放心，您放心，只要您能帮我女儿驱魔，费用一定没问题。”
听了这话，张铭琴心中一乐。她对她的马华朋友说：“把我的法器拿来。”她的朋友立刻递过来一个木匣子。张铭琴接过木匣，从里面拿出一堆零碎——一尺多长的桃木剑，红绳编的中国结，陶瓷的小佛像，朱砂……——都是她从国内的自由市场上买来的——她在这堆东西里挑出个半尺长的小木片，上面刻着一些符号。张铭琴把木片举起来，对大家说：“现在你们谁也不要说话啊，我现在就用这个把她身体里面的魔逼出来。”她说着，半蹲到床前，和小姑娘平行对视，刚开口说：“你……”说时迟那时快，小姑娘闪电一样飞快地用双手抓住张铭琴的两个耳朵，并且对准她的鼻尖就是一口，而且这一口紧紧咬住就再也不松口。张铭琴疼得大叫一声，蹿起来一丈多高，双手不由得也抓住了小姑娘的双耳，她竭力想挣脱小姑娘，却又不敢使劲，只能弓着腰，低着头和小姑娘两个人僵持着。此时其他人已经乱作一团。小姑娘的父亲见此情景，想我女儿身体里真的是有鬼啊，不然怎么见了大法师就咬呢？他又想起来从前带女儿到医院去看病时，医生说自己女儿得的这种自闭症是最怕生人的，只要生人到了身边，病人就会变得极具攻击性。但是现在，他也不知道应该相信哪一方的说法了。张铭琴的马华朋友在一边大呼小叫，希望能用自己的叫声让小姑娘松口。在小院里趴在卧室窗户上围观的邻居们也傻了眼——他们听说今晚有个从中国来的法师驱魔，还是个女的，就都想来开开眼界。爱玩起初吓了一跳，想今天自己真算是大开眼界，居然看到了周星驰电影里的那个“无定向丧心病狂间歇性全身机能失调症”，但是想到张铭琴带自己到贫民区这种地方来，他心里仍愤恨不已，所以大喊一声：“大家都别吵，现在是驱魔的关键时刻，谁也别管，看着就行！！”他心里对张铭琴说：“让你带我到这屄地方来，活该！！”众人开始见张铭琴带个小伙过来，就认为爱玩是张铭琴的徒弟，现在有了“徒弟”的安慰，大家也就安静了很多。但是小姑娘依然没有松口，反而咬得更紧了。张铭琴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鼻尖了。她心里一阵害怕，心想我要是毁容了这家穷人也赔不起啊！只好狠下心用最后一招了。她大叫：“快把我的降魔杵拿来！”听她这么说，她的马华朋友立刻在那堆零碎里一阵乱翻，翻出来一根一尺来长的木棒递到张铭琴手里。其实这是根经过伪装的女性防身电棍——张铭琴一向有少女心态，常想自己这么美丽，要是在这异国它乡遇到色狼怎么办啊？于是她买了这防身用的电棍，把它套在竹筒里，只露出金属端，把开关弄到竹筒外面，再用染料把竹筒装饰一下，在客户面前装神弄鬼的时候她总是称之为降魔杵。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真的派上了用场。张铭琴深知现在小姑娘抓着自己，她要是对小姑娘用电棍，自己也难免不挨一下子，但是为了自己那张脸，这一下是一定要挨的。她深吸一口气，暗自把电棍的电量调到最大，一咬牙，猛地向小姑娘腋下顶去。一阵噼啪声，两个人同时颤抖了起来，又同时倒了下去，同时响起的还有周围人的惊呼。那男主人和围观的邻居都在想这不愧是从中国来的大师，真的有法力啊！！爱玩心中暗笑，却不敢露出来，只在心里对张铭琴说：你真是专业啊！！过了几秒种，张铭琴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倒在床上被电棍击晕的小女孩，对男主人说：“现在你女儿身体里的魔已经被我驱走了，但是她还要静养几天。”男主人见此，连忙对张铭琴道谢。爱玩见张铭琴被电打得头发乱蓬蓬，鼻尖上两排整齐的牙印，心想只要用红笔把牙印里的区域涂满，这张脸整个就是一活脱脱的马戏团小丑形象。想到这里，他“扑”的一声笑出来，但又急忙咳嗽几声掩盖过去。
张铭琴收了男主人的钱，心想这钱挣得真不容易，晚上还要到当地医院扎狂犬疫苗。现在的她只想快点离开。男主人唤主妇出来，拉住张铭琴，说她从中国远道而来，又法力高强，要留下来吃饭，以后有事情，还要找她办。张铭琴怕小女孩醒过来，执意不肯。但她哪里拗得过热情的主人？马华朋友不明就里，也想白吃一顿。爱玩成心要看张铭琴的热闹，再加上早上从如来走得急，没吃早饭，所以也竭力劝说张留下来吃饭。可是几秒钟后，爱玩后悔得在心里直拍大腿——爱玩原以为主人能请他们到饭店吃一顿，可是他忘了这是在贫民区。主人一家连象样的餐厅都没有，只把他们请进厨房。厨房里又黑又潮，一股地沟味直往人的鼻空里钻。甚至在厨房的一侧，还有一排鸡笼，里面六七只活鸡无精打采地看着这群人，心里只求他们快把自己吃掉，免得在这里活受罪。主人一家架好陈旧的饭桌，端上饭菜，爱玩一行人无奈，只好坐了下来。拿着表面坑坑洼洼的旧筷子，看着盘子里落着零星鸡毛的“美味佳肴”，爱玩感觉要张嘴去吃真的很困难。这时候，张铭琴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在心里叫了声阿弥陀佛，立刻接听，脸色马上变得严肃了。她对男主人说：“真的很抱歉，我现在有急事，要立刻走。”爱玩也在心里感激那个给张铭琴打电话的人。男主人一脸遗憾，但也只能送张铭琴往外走。张刚走到门口，突然刚才的那个小姑娘一声怪叫从侧面蹿了出来，抱住张铭琴，照着她的大腿就是一口。张铭琴疼得惨叫一声，心想今天我这狂犬疫苗是非扎不可了，早知道这样我刚才用电棍在你身上补一下就好了。男主人见状立刻上来拉。爱玩想看热闹，忙说：“你别动，你动反而坏事。”张铭琴一边疼一边担心自己的假名牌服装，心里又急又气，这回也顾不上拿降魔杵了，只用双手不停地扇那小姑娘耳光。男主人见她动了手，急忙上前劝阻，张铭琴边打边说：“你不用怕，我这是把你女儿体内的鬼都赶出来。”过了一会，小姑娘终于又晕了过去。张铭琴直起身，理了理头发，说：“你们放心，你女儿过几天就好了。”说完，急忙和爱玩及马华朋友上车。男主人对自己女儿两次咬了大师抱歉不已，连连对张铭琴称谢，甚至在车开出好远之后爱玩回头还能看见男主人在向他们挥手。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张铭琴沉默不语，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她才扭头对爱玩说：“今天我这是在做善事啊，那小姑娘中邪中得很严重，要不是我……”爱玩连忙称“是”，还说今天自己真的是大开眼界，对张的法力有了深刻了解。听爱玩如此说，张铭琴又恢复了活力，大吹特吹自己在当地的名声如何响亮，吹得爱玩心里直骂：看在我爸的面子上给你两句好话你就不知道北了，你他妈的是真把我当傻屄了！！
回到张铭琴的办公室，他们刚下车，就见一群人堵在门口。一个男人走到他们面前，用标准东北口音说：“张姐，啥时候给找工作啊？”“你急什么！！一天就知道催，我刚才在和一大客户谈生意，还想顺便帮你们联系一下工作的事情，都让你们搅了！！”张铭琴一脸不耐烦：“工作准证不是都给你们办下来了，你们还怕我骗你们咋地！！”可能是因为激动，张铭琴的口音也转变为纯东北腔了。“在国内你说得好听，说到这里就能找到工作，我们都来了半年了，你给俺们找啥了？！！”一个颇为壮实的中年妇女冲过来，冲张铭琴大喊。“吵什么吵什么！！注意形象啊，这可是在国外！！”张铭琴也大喊起来。爱玩惊讶她的嗓门竟然比那个壮实的中年妇女还要高。“应该注意形象的是你！在国内说得好听，又给找工作又能发大财的，出来就不一样！！”那壮实的中年妇女面红耳赤激动不已。“我说给你们办工作准证，都给你们办了吧？！！都发到你们手里了吧？！你们在国内说你们又会这个又会那个，怎么到这里以后你们就啥也不会了？！！我说能挣钱那是在你们找到工作的情况下，现在你们要语言语言不通，要技术没技术，还说我骗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想想你们自己究竟有什么本事？！！”
那群人沉默了——他们都是国内东北来的下岗工人。在他们的想象中，只要是在外国，就是要饭也比在中国强。所以在通过张铭琴办理出国劳务输出的时候，都说自己会很多的技术，手艺。但是当他们来到这国家，看到眼前的景象，才明白这世界上富贵人的生活方式有不同，而贫穷，都是一样的。但即使当他们碰壁后，也没明白当初在国内欺骗他们的，除了张铭琴，还有他们自己——那个崇洋媚外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人说：“张姐，你看现在怎么办？我们都来了半年了，生活费都花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们怕什么，我不是说给你们在找工作了吗？”张铭琴一脸不满意：“你们要是不相信我，你们可以自己也出去找啊，这报纸上天天都有招工广告，只要人家要你们，你们就去呗。但我要告诉你们，我还真就不怕你们跟我闹。你们愿意去哪闹就去哪里闹。我在中国大使馆和当地移民厅都有人！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就告诉我在移民厅的朋友，把你们的工作准证都作废！！”爱玩看着眼露凶光的张铭琴，心想《西游记》里妖精吃人时的表情也不过如此。那壮实的中年妇女见张铭琴说得如此凶狠，就抽泣起来，边哭边说：“我可咋办哪，家里老人孩子还等我寄钱回去呢……”众人见状，连忙安慰她。张铭琴也立刻摆出了慈悲面孔，说：“李姐，我早就说过，你工作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现在这边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经济危机多严重啊，当地人找工作都很难。不过你放心，我这几天已经在托人了。你们这么闹，对解决问题一点作用没有。我前几天让你们入饭店的股，你们又不入，请你们去饭店帮工，你们还嫌累，你们是老板也不想做，工人也不想做，你们想做什么？！现在饭店的生意这么火，你们以为我愿意让你们入股啊？！我还不是看你们没着落，心里难受？你们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饭店入股的事情吧……”爱玩见张铭琴的脸变得如此之快，惊讶之余，奇怪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谈判为什么不请她当调解人。
众人散去后，张铭琴一脸鄙视地对爱玩说：“这帮中国人的素质啊，就是不行，怪不得让外国人瞧不起——在国内一个个吹嘘自己什么都能干，到这来啥也不行了。还让我找工作，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我天天帮他们跑，光电话费和打车钱就不知道花了多少！让他们入股饭店，我就等于把挣来的钱分给他们……”她只说自己在他们身上花了多少钱，绝口不提那些下岗工人出国前给她的大笔中介费。
爱玩见天色已晚，连忙告辞。张铭琴又摆出一脸诚恳，用台湾腔对爱玩说：“你是知道的，现在求人办事都要有所表示的啦。我和你爸爸是多年的朋友，你求我帮你转学，本来不用这些嘛。可是我在移民厅的那些朋友多少也要收些茶钱……”此时爱玩无法，只好用自己的亲爹抵挡，说要先打电话同父亲商量。张铭琴送他到门外，嘱咐他常来玩，并说自己等他的消息。7
爱玩一心想“进城”，却没想到不仅差点儿掉到陷阱里，还到吉隆坡的贫民区去游览了一番。烦恼之余，他又想起一个人。就是上次他迷路时遇到的沈敏——沈敏的前夫曾经是当地警察局里的高官。虽然前几年已经得癌症去世，不过沈敏和警察局的关系应该还在，她还应该认识当地移民厅的人——她本人不正好是学院的留学代理吗？而且巧的是沈敏家距离淑玲家不远，不过是住在华联花园的独立洋房区，比淑玲家的连体排屋高了一个档次。沈敏有三个女儿，均已经成家，本来她自己仗着丈夫留下来的丰厚遗产，日子过的很惬意。怎料九七年的东南亚经济危机将她在股市里的投资吞得连渣也不剩。眼见自己的后半生几乎没了指靠，她只好作些小生意。沈敏是个精明人，看着自己居住区附近的中国学生越来越多，她发现了新的商机——留学中介。爱玩迷路的时候，沈敏的留学代理生意刚刚开始不久，所以从那以后常给爱玩打电话。开始是找爱玩了解中国现在的情况，经常问一些：你们为什么不当红卫兵了，你们出国留学回去后是不是还要下乡之类的令爱玩气绝的问题。当她成为如来学院的中介后，常常借到如来看望自己中介的中国留学生的机会探望爱玩。后来她因为中介费用的问题和如来学院闹翻了，就经常在爱玩面前数落如来学院校方的种种不是，比如要一次交齐两个学期的学费啦，也常向爱玩透露一些如来学院的内部消息，比如如来学院的资金出现问题啦，连学校的保安都发不出工资啦，言外之意很希望爱玩转学到吉隆坡市内。但当时爱玩正和钟婷打得火热，根本就没动转学的心思。虽然如此，看在沈敏对自己如此热情的份上，每次爱玩到吉隆坡游玩，都到沈敏家坐一坐，而且有中国留学生想转学，爱玩也把他们介绍给沈敏——沈敏当然乐得挖如来学院的墙角，所以和爱玩的联系也多了起来。今天爱玩在张铭琴那里差点上当，这才想起沈敏，立刻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的意思。
沈敏在电话里听爱玩说要转学，变得比从前更加的热情。除了照例数落了如来学院一通，她还对爱玩说自己是不止一家学院的代理人，有多家在吉隆坡市区非常优秀的学院供爱玩选择。还说每周六自己的家里都要举行中国留学生聚会，那时有很多她代理来的中国留学生参加，爱玩可以先听听学生们的看法，自己再拿主意。爱玩小心翼翼地确定了那聚会不是基督教性质的聚会后决定参加。放下电话爱玩心里一阵高兴，又不得不佩服沈敏做生意的技巧。他在心里对张铭琴的影子说：学着点，看看人家是怎么出来混的！
周六中午，爱玩来到沈敏家。他在大门前按响门铃，只见沈敏一瘸一拐地出来开门。爱玩忙问沈敏她的腿怎么了。沈敏一声叹息：“我的腰伤得不轻——是你们中国学生按摩按的——也是从你们如来学院转过来的，一个叫贾大化的。”“他？！！”爱玩差点没喊出声音来，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拿沈敏练“九阴白骨爪”，等练好后找自己报那和他抢钟婷的一箭之仇啊。
原来那贾大化上学期动了转学的心思后，通过别人认识了沈敏，又通过沈敏转学到了吉隆坡的一家电脑学院，准备将来从事挨踢（IT）行业。但是贾大化到了这所学院后就无心上学，一心想挣钱。那沈敏的腰有毛病，每周固定要找人按摩，花费很多。贾大化知道后立刻在互联网上下载了些中医按摩的教程，自学了起来。那时的互联网还没进入宽带时期，网速奇慢，他自己既没有电脑，又不肯在网吧里多花钱，所以他下载的教程残缺不全。但是在金钱的诱惑前这点困难哪能难倒他！！贾大化按照自己的理解根据有限的教程自己“研发”了一套按摩的手法——以他的理解，中医按摩就是用力越大越好。等过了几周他自觉学得可以了，便向沈敏推荐自己。沈敏乐得省几个钱，就叫他试一试。贾大化一上手，沈敏疼得叫了出来。贾大化信心百倍地对她说，他这就是正宗的中国中医按法，开始都很疼，挺过去就好了。那沈敏没见过中国中医按摩，信了他的话，咬着牙挺着。按了几次，沈敏的腰部病痛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贾大化又安慰她说根据中医理论，她这是“好转反应”。只要坚持过这一段，她的腰就能一点点地好起来。最后一次沈敏实在挺不住了，叫贾大化停手，说：“大化啊，这个月的按摩费我都放在桌子上了，今天就别做了。”那贾大化见沈敏给了钱，热情高涨，非要再给沈敏免费按摩一次不可——他哪里知道这钱相当于是沈敏从他手里买命的钱！那沈敏几乎是强行被贾大化按到沙发上，一边遭着罪，一边还得听着贾大化请求让她多给介绍几个客户。沈敏一心想让贾大化快点离开，就忙不迭的答应了。贾大化一高兴，用的力气更加大了，他对沈敏说：“沈姨，今天我给你用个新手法。”没等沈敏回话，他就使出全身力气，双手就在沈敏的腰部一较劲，沈敏“嗷”地一声还没喊全就晕死过去。沈敏的外孙和菲佣见她晕了过去，吓得大叫了起来。贾大化一看出事了，马上抓起沈敏放在桌子上的钱，飞快地逃走了。后来菲佣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在医生的抢救下沈敏才苏醒过来。人是醒了过来，但是腰却要养好长时间才能康复——经医生检查是中度腰间盘脱出。过后沈敏气愤不已，托其他中国留学生去骂贾大化，但是贾大化已经连夜搬走了。沈敏不得不感叹他是打游击战争的好手。
听了沈敏一番叙述，爱玩忍住笑，把贾大化如何在如来学院吹牛骗人的事情告诉了沈敏。沈敏一脸无奈，说爱玩早告诉她这些就好了。她这个人就是心肠太好，别人说什么就相信什么。爱玩忙说这也是她的优点，比如上次自己迷路就多亏了她帮忙。有些中国留学生不知道感恩（天哪，他想自己怎么用了这个词？难道是教会的活动去得太多了？！），就知道骗钱，这样做是很不好的。他们也在丢中国人的脸。听爱玩这么说，沈敏才又露出笑容。
走进沈敏家的客厅，爱玩发现里面的装饰有了较大的变化。爱玩刚认识沈敏的时候，沈敏家客厅的墙上除了一些照片外基本没什么装饰。但是随着她代理的中国留学生的增多，客厅墙上的装饰也渐渐多了起来。先是在左手边上多了两幅百福百寿，然后右手边的墙上又多出来个装饰用的大扇子，一些类如兵马俑小瓷人的小装饰物也多了起来，特别是酒柜，里面的中国茶叶已经堆得象小山一样了——整个客厅看上去就象是专门经营中国货的礼品店。沈敏颇以这些礼物自豪，认为中国留学生的家长们送这些礼物是表示对自己辛苦工作的感谢。而中国留学生们想自己的家长已经送给沈敏这许多的礼物，再加上中介费用，所以每次到沈敏家来蹭饭时一个个都心安理得。
六七个中国留学生见爱玩和沈敏走进客厅，都过来向他问好。沈敏指着一个又瘦又高的男生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爱玩，这位是从广东来的，他叫……”“我叫谢晶。”那个男生用浓郁的广东口音说。“射精？！！”爱玩差点没喊出来。经历过钟婷，他现在对所有的广东人都没好印象。“谢晶从你们中国广东来的，他人很好的。”沈敏在旁边介绍：“让谢晶给你介绍一下K.A.U学院，很好的电脑学院。”（当然也是给沈敏中介费分成最高的学院。）“你看，”谢晶听沈敏如此说，变魔术似的把一沓宣传材料举到爱玩面前，忙不迭地向爱玩介绍起来。“谢晶的妈妈是我在中国的合作伙伴。”沈敏说。
谢晶来自小商贩家庭。和其他中国留学生一样，到了马来西亚后大失所望。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谢晶想出了如何弥补自己损失的办法——他让母亲和沈敏联系，成为沈敏在中国的合作伙伴。这样，通过赚取其他中国学生中介费，谢晶不仅弥补了自己的损失，还大大挣了一笔。其他的中国留学生对谢晶十分不耻，很少和他来往。爱玩虽然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也在心里骂了句“汉奸”。
谢晶显然是把今天向爱玩的推销当成他以后专职于留学中介的演习了。甚至在吃饭的时候还对爱玩说个不停。其他的中国留学生则是忙着对沈敏说她的菜做得如何的美味，如何的丰盛，沈敏是个多么好的人。仿佛沈敏就是他们在马来西亚的亲妈。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就告辞出来。“沈敏越来越小气了，看她今天那饭做的，象什么呀。”没走几步，一个女生就开始抱怨。“可不是，打发要饭的呢。”另一个紧接着也不平：“上次还炖了两只鸡，这次才一只。”
爱玩看着她们俩，尽量不让自己惊讶的表情显露出来。心想她们的脸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变得比张铭琴还快！！常言说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这几位筷子是放下了，可嘴角的肉末还没擦干净就开骂了。“出国在外嘛，将就一点啦……”谢晶看在沈敏是他留学中介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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