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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6 12: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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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洪应明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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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根谭

菜根谭试读:

前言

往行,以蓄其德。”实乃读经典之要旨所在。

基于此理念,我们决定出版此套《谦德国学文库》,“谦德”,即本《周易》谦卦之精神。正如谦卦初六爻所言:“谦谦君子,用涉大川”,我们期冀以谦虚恭敬之心,用今注今译的方式,让古圣先贤的教诲能够普及到每一个人。引导有心的读者,透过扫除古老经典的文字障碍,从而进入经典的智慧之海。

作为一套普及型的国学丛书,我们选择经典,不仅广泛选录以儒家文化为主的经、史、子、集,也将视野开拓到释、道的各种经典。一些大家所熟知的经典,基本全部收录。同时,有一些不太为人熟知,但有当代价值的经典,我们也选择性收录。整个丛书几乎囊括中国历史上哲学、史学、文学、宗教、科学、艺术等各领域的基本经典。

在注译工作方面,版本上我们主要以主流学界公认的权威版本为底本,在此基础上参考古今学者的研究成果,使整套丛书的注译既能博采众长而又独具一格。今文白话不求字字对应,只在保证文意准确的基础上进行了梳理,使译文更加通俗晓畅,更能贴合现代读者的阅读习惯。

古籍的注译,固然是现代读者进入经典的一条方便门径,然而这也仅仅是阅读经典的一个开端。要真正领悟经典的微言大义,我们提倡最好还是研读原本,因为再完美的白话语译,也不可能完全表达出文言经典的原有内涵,而这也正是中国经典的古典魅力所在吧。我们所做的工作,不过是打开阅读经典的一扇门而已。期望藉由此门,让更多读者能够领略经典的风采,走上领悟古人思想之路。进而在生活中体证,方能直趋圣贤之境,真得圣贤典籍之大用。

经典,是一代代的古圣先贤留给我们的恩泽与财富,是前辈先人的智慧精华。今日我们在享用这一份财富与恩泽时,更应对古人心存无尽的崇敬与感恩。我们虽恭敬从事,求备求全,然因学养所限、才力不及,舛误难免,恳请先贤原谅,读者海涵。期望这一套国学经典文库,能够为更多人打开博大精深之中华文化的大门。同时也期望得到各界人士的襄助和博雅君子的指正,让我们的工作能够做得更好!团结出版社2017年1月前言

洪应明,字自诚,号还初道人,籍贯不详,明代文学家,约明神宗万历中前后在世,生平事迹不详,著有《仙佛奇踪》,《菜根谭》成书于明万历年间。他早年热衷于仕途功名,晚年归隐山林,洗心礼佛。万历三十年(公元1603年)前后曾居住在南京秦淮河一带,潜心著述。《菜根谭》亦名《菜根谈》,宋代汪信民常言“人常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朱熹曾云“某观今人因不能咬得菜根而至于违其本心者众矣,可不戒哉!”《明心宝鉴》中有“心安茅屋稳,性定菜根香。世事静方见,人情淡始长”的句子。书名盖得于此。古德今儒对此也有许多解释,洪应明的友人于孔兼在《菜根谭题词》中认为:“谭以菜根名,固自清苦历练中来,亦自栽培灌溉里得,其颠顿风波,备尝险阻可想矣。”清代三山病夫通理《菜根谭原序》:“菜之为物,日用所不可少,以其有味也。但味由根发,故凡种菜者必要厚培其根,其味乃厚。似此书所说世味及出世味皆为培根之论,可弗重欤?又古人云‘性定菜根香’。夫菜根,弃物也,而其香非性定者莫知。如此书,人多忽之,而其旨唯静心沉玩者方勘领会。”毛泽东说:“嚼得菜根者,百事可做。”俗语亦云:“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

蔬菜虽乃便宜粗贱之物,却是中国人必不可缺的平常日用。以“菜”为名,所谈的也皆是人生最平常最日用的涉世之道,蕴涵着作者“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世界观,正如书中所云:“浓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根”,是本源,是万事万物最重要最关键之所在。传统的中国文化重视“根”,《菜根谭》将“德”视作“根”,视作“主”,如“德者事业之基,未有基不固而栋宇坚久者;心者修行之根,未有根不植而枝叶荣茂者”,“德者才之主,才者德之奴”。洪氏以“根”入名,所谈的皆是人生至重要至关键的性德修养。“菜根”二字,还表达了一种清贫的生活方式,表现了古代文人对于清贫的淡然态度。听涛馆主人在《<反菜根谭>序》中云:“菜根不能食,普天之下皆食菜叶,几人能食菜根耶?洪氏所言,英雄之处世间也,仙佛之居乐土也,非凡夫之处俗世也。”其实作者以“菜根”为本书命名,意谓“人的才智和修养只有经过艰苦磨炼才能获得”,又是以菜根之清苦历练来比喻自己历经人世沧桑后所获得的一种超逸、通达之品格。因此人若修养至“性定菜根香”的境界,则人生可得大自在。“谭”,从言从覃。“覃”本义为“深不可测”,转义为“深”。“言”与“覃”联合起来表示“深入交谈”。“菜根谭”的意思就是对艰苦磨炼的深入探讨。洪氏备尝人世艰辛,但又不失奋发进取之志,因而写成这部感悟人生、体验生命、劝勉世人的书。读《菜根谭》,体味人生的百种滋味,就能做到“风斜雨急处,立得脚定。花浓柳艳处,着得眼高。路危径险处,回得头早”。作者将菜味比作世味,须培本固根、静心沉玩,方能领悟其中的妙旨。《菜根谭》采用的是语录体的格言式小品,属晚明的“清言体”,这种小品文风格清新灵动,行文如流水。因而《菜根谭》文字隽永精美、对偶工整,语言文白并用、凝练上口,经典之语、市井之言熔于一炉,雅俗共赏。似语录,而有语录所没有的趣味;似随笔,而有随笔所不易及的整饬;似训诫,而有训诫所缺乏的亲切醒豁;且有雨余山色,夜静钟声,点染其间。所言清霏有味,描写如诗如画,见人见物见义理见境界,作者将高深的哲理,寓于生动的形象描述之中。如“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林间松韵,石上泉声,静里听来,识天地自然鸣佩;草际烟光,水心云影,闲中观出,见乾坤最妙文章”,“幽人韵事,总在自适其情,故酒以不劝为欢,棋以不争为胜,笛以无腔为适,琴以无弦为高,会以不期约为真率,客以不迎送为坦夷。若一泥迹牵文,便落尘缘苦海矣”。《菜根谭》全书没有严密的逻辑体系,完全由作者侃侃而谈,如叙家常,一段话数十、百字不等,阐述了为人应世、淡泊从容、修身养性、怡情适性、功业成败、返朴归真等方面内容,融合了多种观点,从而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为人处世方式,表现了古人对人生、人际、人性的见解。它的价值不仅仅在于论述修养、人生、处世、出世,更重要的是广泛融汇了我国传统名家名派的思想,尤其是传统哲学的主流——儒、释、道三家的思想,将儒释道三家熔为一炉,把出世和入世有机结合起来,充分反映了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最高境界,是三教真理的结晶,承载着万古不易的教人传世之道,为旷古稀世的奇珍宝训。它的传世,对于人的正心修身,养性育德,有不可思议的潜移默化的力量。《菜根谭》目前存有两个刻本,明刻本和清刻本,本书将两个版本都辑录在内,采用的是“正文+注释+译文”的方式,对正文中一些生僻词汇及典故作了注解,以便读者理解。明刻本分前后两集,共三六二则;清刻本分修省、应酬、评议、闲适和概论五个部分,共四〇八则。两个版本中有一九三则基本相同,相同部分只辑录正文,以保持版本的完整性,并未重复译注。

实际上,《菜根谭》刚问世的时候,只是在民间流传,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直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们才发现它的价值,尤其是传到日本后。早在明治维新时期,好几个版本的《菜根谭》便已风行,且日本人有自己的注释本流传。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日本企业界甚至掀起了一股“《菜根谭》热”,认为这部书是企业用人的“准绳”、经营管理的“指南”、业务推销的“参谋”、企业家自我修养的“好教材”。而国内目前在提倡复兴传统文化的大环境下,《菜根谭》的价值被重新认定,其影响也越来越大。但是对于经典的理解,人们的体会各有不同,《菜根谭》的奥妙还有待更多读者的开掘。明刻本前集①

一栖守一道德者,寂寞一时;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达人二观物外之物,思身后之身,宁受一时之寂寞,毋取万古之凄凉。【注释】①栖守:恪守。②达人:明白宇宙人生真相的人。【译文】一个恪守道德规范的人,可能会遇到一时的冷落;而那些依附权势的人,却会遭受永远的凄凉。一个明白宇宙人生真相的人,重视财色名利之外的事物,思考的是身体之外的真我,所以他们宁愿受一时的寂寞,也不愿让自己的灵魂遭受永远的凄凉。①②

二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炼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注释】①点染:玷污。②机械:巧诈。【译文】涉世不深、阅历短浅的人,所受社会不良影响也就少一些;饱经世故、见多识广的人,城府也随之而增加。所以君子与其讲究做事圆滑世故,不如保持质朴憨厚的个性;与其事事小心谨慎、委屈求全,不如豁达、豪迈一些。①

三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注释】①蕴:蕴藏,包藏。【译文】君子的心胸,应像青天白日一样光明,没有什么不可以告人的事情;君子的才华,应像珍珠美玉一样珍藏起来,不应轻易炫耀让人知道。

四势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为尤洁;智械机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为尤高。【译文】权势和财利,不接近这些的人品质就高洁,接近了而不为之所动的人就更高洁;机谋巧诈,不知道才算高明,知道了却不使用那就更高明了。

五耳中常闻逆耳之言,心中常有拂心之事,才是进德修身的砥石。①若言言悦耳,事事快心,便把此生埋在鸩毒中矣。【注释】①鸩毒:毒酒,毒药。【译文】耳中常听到不中听的话,心中常有一些不如意的事,这些都像是敦品励德有益身心的磨刀石。反之假如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悦耳动听,每一件事都称心如意,那就等于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毒药里。①

六疾风怒雨,禽鸟戚戚;霁日光风,草木欣欣。可见天地不可一日无和气,人心不可一日无喜神。【注释】①戚戚:忧愁惊惧的样子。【译文】在狂风暴雨的天气里,飞鸟会感到惶惶不安;在风和日丽的日子中,草木会呈现欣欣向荣的状态。由此可见,天地之间不能一天没有和煦温馨的气氛,而人的内心也是一样,不可以一天没有乐观喜悦的情绪。①

七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注释】①醲肥:味厚的酒和肥美的肉。【译文】美酒佳肴并不是真正的美味,真正的美味只是那些粗茶淡饭;有着神奇本领的人并不是有至高道德的人,有至高道德的人其德行往往体现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

八天地寂然不动,而气机无息稍停;日月昼夜奔驰,而贞明万古不易。故君子闲时要有吃紧的心思,忙处要有悠闲的趣味。【译文】我们看到的天地好像是一动也不动,其实天地的活动从未有过片刻停息;日月昼夜都在旋转,而且永远静静地高悬天际、光照万物。所以君子平日里就应效法大自然的变化,闲暇时内心要有紧迫感,不敢肆意放纵;忙碌时要有坦然偷窃的态度,不可过份仓促,急于求成。①②

九夜深人静独坐观心,始知妄穷而真独露,每于此中得大机③趣;既觉真现而妄难逃,又于此中得大惭忸。【注释】①妄:妄见。佛教认为一切事物皆非真有,肯定其存在就是妄见。②真:脱离妄见所达到的涅槃境界。③惭忸:羞愧。【译文】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独自一人静坐,观察自己的内心,你会觉得当虚妄的杂念都荡然无存时,心灵的真性就显露无遗。这个时候常常可以获得许多启发和趣味,既达到返朴归真、驱除杂念的效果,又发现妄念很难去除,从中会让人感到大为羞愧。

十恩里由来生害,故快意时须早回首;败后或反成功,故拂心处①莫便放手。【注释】①拂心处:指不如意、不成功之时。【译文】身处顺境被人恩宠,往往会招来祸患,所以一个人在春风得意之时一定要保持清醒,见好就收;遭受挫折身处逆境,有时反而会使人走向成功,因此不如意时,千万不要轻易放弃追求。①②

十一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盖志以澹泊明,而节从甘肥丧也。【注释】①藜口苋肠者:指平民百姓。②衮衣玉食者:指富贵的人。【译文】靠粗茶淡饭度日的清贫之士,操守多半像冰玉一般纯洁;锦衣玉食奢侈享乐的人,多半甘愿做卑躬屈膝的奴才。因为淡泊的生活可以培养人坚贞的意志,而奢糜安逸的生活则会使人气节丧尽、意志消沉。

十二面前的田地要放得宽,使人无不平之叹;身后的恩泽要流得久,使人有不匮之思。【译文】一个人眼前待人处世要宽厚些,因为如此才不会使人有愤愤不平的怨恨;身后的恩泽要流传得久远些,因为这样才会使人永远怀念。

十三径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处,减三分让人尝。此是涉世一极安乐法。【译文】在狭窄的道路上行走,要留一点余地给别人;遇到美味可口的食物,要留出三分请别人品尝。这是为人处世一种最安乐的方法。

十四做人无甚高远事业,摆脱得俗情便入名流;为学无甚增益功夫,减除得物累便臻圣境。【译文】做人不需要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只要不贪恋世俗的功名利禄,便可跻身名流;为学没有特别的捷径可走,只要能摆脱世俗的物欲之累,便可以达到圣人的境界。①

十五交友须带三分侠气,作人要存一点素心。【注释】①素心:纯洁的心地。【译文】结交朋友要有几分的豪侠之气,做人要存有一颗朴实纯洁的赤子之心。①②

十六宠利毋居人前,德业毋落人后;受享毋逾分外,修为毋减分中。【注释】①宠利:荣耀和财利。②德业:德行和事业。【译文】追求功名利禄不要抢在他人前面,进德修业不要落于人家后面;在物质享受上不要超过自己的身份地位,在个人修养上不要降低应达到的标准。①

一七处世让一步为高,退步即进步的张本;待人宽一分是福,利人实利己的根基。【注释】①张本:为事态的发展预先做的舆论或行动上的安排,也指文章的伏笔和做事的余地。【译文】做人处世,遇事让别人一步是明智之举,因为让一步就等于为日后进一步留下了余地;对待他人宽厚一点大有好处,善待他人实际上为自己以后受到善待奠定了基础。

一八盖世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弥天罪过,当不得一个悔字。【译文】哪怕有盖世的功劳,假如因此而骄傲自满,就必然要栽跟头;哪怕犯下弥天大罪,只要能悔过自新,还可以重新做人。

一九完名美节,不宜独任,分些与人,可以远害全身;辱行污名,①不宜全推,引些归己,可以韬光养德。【注释】①韬光:将光彩掩饰收藏起来,不让人知。【译文】完善的名声和节操,不要一个人独占,分一些给别人,才不会惹他人怨恨,可以远离灾祸而保全自身;有辱操行和败坏名誉的事,也不要推个一干二净,应当自己承担几分,这样就能避免锋芒太露,培养自己良好的品德。

二〇事事留个有余不尽,便造物不能忌我,鬼神不能损我;若业必求满,功必求盈者,不生内变,必召外忧。【译文】不论做什么事都要留有余地,不要做绝,这样的话即使是创造万物的天地也不会嫉恨自己,鬼神也不会对自身造成伤害。如果对事业都追求尽善尽美,对功绩都希望登峰造极,即使不从自身发生变患,也必然会招来外部祸端。①

二一家庭有个真佛,日用有种真道。人能诚心和气,愉色婉言,②③使父母兄弟间形骸两释、意气交流,胜于调息观心万倍矣!【注释】①真佛:真正的觉者。②形骸两释:比喻心心相印,无隔阂。③调息观心:调养身心,道家的养生之法;观察心性,佛家以心为万法主体,故认为观心就能究明一切事理。【译文】任何家庭都有一尊真佛(就是我们的父母啊),日常生活都要有一种修行的“大道”(就是对父母尽到圆满的孝道)。对待家人能够真诚和气、和颜悦色,让父母兄弟之间心心相印,能够和谐相处。在家里能够把自己的本位做好,远远胜过佛家道家的调气养性啊!①

二二好动者云电风灯,嗜寂者死灰槁木;须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气象,才是有道心体。【注释】①槁:干枯。【译文】好动的人,就像云中的闪电、风前的孤灯,倏忽闪灭,不能持久;好静的人,宛如熄火的灰烬、枯干的树木,毫无生气。只有做到像在缓缓浮动的云层下、在平静的水面上,出现鹞鹰飞舞、鱼儿跳跃的景象,这才是人生的理想境界,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有道之人。

二三攻人之恶毋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之善毋过高,当使其可从。【译文】指责别人的过错时不能太刻薄,要考虑到对方是否能够接受;教诲别人行善时不能期望过高,要考虑到别人是否能够做到。①②

二四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萤而耀采于夏月。因知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晦生也。【注释】①粪虫:清郝懿行《尔雅义疏》:“蝉之幼虫名蛴螬,生积粪草中。”实际上这是古人的讹误,蛴螬是金龟子的幼虫。古人认为蝉虽生在污秽之中,但脱壳后饮露水,品性高洁。②腐草:古人认为“腐草为萤”,其实是腐草中的虫卵化为萤。【译文】粪土中的蛆虫是最污秽的,但当它变成蝉后,却可以在秋风送爽的季节吮吸朝露;腐烂发霉的野草本来晦暗无光,但从其中孕育而出的萤火虫,却能在月色皎洁的夏夜放出光彩。由此可知,高洁往往出自卑污,光明每每生于晦暗。①

二五矜高倨傲,无非客气,降服得客气下,而后正气伸;情欲意识,尽属妄心,消杀得妄心尽,而后真心现。【注释】①客气:虚伪,不真诚。【译文】一个人所以会有骄矜高傲的无理态度,无非是心理浮躁的表现,只有抑制住这种浮薄的心理,合乎真理的正气才能伸张;情感、欲望及其它杂念都属于虚幻无常的荒诞心念,只有将其彻底铲除,真心和自性才能显现出来。

二六饱后思味,则浓淡之境都消;色后思淫,则男女之见尽绝。故人常以事后之悔悟,破临事之痴迷,则性定而动无不正。【译文】酒足饭饱之后再想想那些美味佳肴,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亲近女色之后再去想那淫乱之事,便会觉得兴趣全消。所以假如人们常用事后的悔悟,来对一件事的开端作判断参考,就可以消除一切执迷不悟,恢复聪明的本性。能做到这一点,就会真性坚定,做事情也就不会偏离正道了。①

二七居轩冕之中,不可无山林的气味;处林泉之下,须要怀廊②庙的经纶。【注释】①轩冕:卿大夫的车乘和冕服,比喻官位爵禄。②廊庙:宫殿和宗庙,代指朝廷。【译文】身居高位,终日华车美服,一定要有隐居山林淡泊名利的心态;栖身山野林间,每天布衣粗食,必须要有胸怀天下的雄心壮志。

二八处世不必邀功,无过便是功;与人不求感德,无怨便是德。【译文】为人处世不必追求功名显赫,只要踏踏实实,没有大的过失,就是功劳;帮助别人,不希求别人感恩戴德,只要大家都心平气顺,没有怨言,便是德业圆满。

二九忧勤是美德,太苦则无以适性怡情;淡泊是高风,太枯则无以济人利物。【译文】心怀忧惕、勤奋努力固然是一种美好的品德,但如果过分清苦就难以涵养高雅的性情;淡泊无欲本来是一种高洁的情操,但如果过分清心寡欲,对社会对他人也就不会有什么贡献了。①

三〇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注释】①事穷势蹙:比喻陷入困境。【译文】生活中遭遇困厄的人,应回忆自己昔日之抱负,方能振奋精神,继续奋进;功成名就、道行圆满之人,则应未雨绸缪,自警自醒,想想自己的去路,以防晚节不保。①

三一富贵家宜宽厚,而反忌刻,是富贵而贫贱其行矣!如何能享?聪明人宜敛藏,而反炫耀,是聪明而愚懵其病矣!如何不败?【注释】①忌刻:忌人才能,欲居其上。【译文】一个富贵的家庭本应宽厚待人,却反而尖酸刻薄。这种人家虽家藏万贯,可是所作所为十分卑劣,又怎么能安享富贵呢?一个聪明敏锐的人,本来应该保持谦恭藏而不露,可是他却处处炫耀,这种人看似聪明实际上却愚昧肤浅,怎么能不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呢?

三二居卑而后知登高之为危,处晦而后知向明之太露,守静而后知好动之过劳,养默而后知多言之为躁。【译文】身处低微之后,才懂得身处高位的危险;身处晦暗之后,才知道追求荣耀实在过于招眼;甘于淡泊之后才明白喜欢作为是多么累人,涵养沉默之后才看得透喜欢乱发议论之人的浅薄。

三三放得功名富贵之心下,便可脱凡;放得道德仁义之心下,才可入圣。【译文】一个将功名富贵不放在心上的人,才是一个脱俗之人。一个靠自己纯朴的本性做人做事,而不将仁义道德挂在心上、讲在嘴上的人,才是真正的圣人。①

三四利欲未尽害心,意见乃害心之蟊贼;声色未必障道,聪明乃障道之藩屏。【注释】①蟊贼:危害社会的坏人。【译文】追求利禄未必全是毒害心灵,只有自以为是的偏私和邪念才是残害心灵的毒虫;歌舞美色未必都会妨碍人的修养道德,只有自作聪明的人才是修道的最大障碍。

三五人情反复,世路崎岖。行不去处,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处,务加让三分之功。【译文】人情变化无常,人生的道路崎岖不平。遇到障碍难以通过时,必须学会暂时退避,明白以退为进的方法;畅通无阻、春风得意之时,也要恭谨慎行,具备遇事让三分的美德。

三六待小人,不难于严,而难于不恶;待君子,不难于恭,而难于有礼。【译文】对待那些卑鄙小人,态度严厉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不去憎恨他们;对待那些谦谦君子,态度恭敬并不困难,困难在于不容易事事合乎礼节。

三七宁守浑噩而黜聪明,留些正气还天地;宁谢纷华而甘澹泊,遗个清白在乾坤。【译文】做人宁可纯真质朴,而不要那些小聪明,以使自己在天地之间保留一分正气;处世宁可平凡清贫,而不追求繁华富丽,以使自己在世上留下一个清白的名声。①

三八降魔者先降自心,心伏则群魔退听;驭横者先驭此气,气平则外横不侵。【注释】①降魔:用心除灭心中种种欲念。【译文】要想制伏邪恶必须先制伏自己内心的邪恶,自己内心的邪恶降服之后,那么一切妖邪都会不起作用而退却。要想制伏蛮横之人,必须先能驾驭自己的脾气,心气平和才能不心浮气躁,如此才能慑服一切外来的横暴势力。

三九教子弟如养闺女,最要严出入、谨交游。若一接近匪人,是清净田中下一不净的种子,便终身难植嘉禾矣。【译文】教导子弟,要像养育一个女孩那样谨慎,必须严格管束他们的出入和所交往的朋友。一不小心结交了品行不正的人,就等于在良田之中播下了坏的种子,一年到头也别再想长出好的庄稼。①

四〇欲路上事,毋乐其便而姑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仞;理路上事,毋惮其难而稍为退步,一退步便远隔千山。【注释】①染指:沾取非分利益。【译文】涉及欲望方面的事,绝对不要运用便利而贪图便宜,一旦沾染,就会堕入万丈深渊;涉及光大正义、完善品德方面的事,绝对不要惧怕困难而退却,一旦退却,就会和真理正义有千山万水之隔。

四一念头浓者,自待厚,待人亦厚,处处皆浓;念头淡者,自待薄,待人亦薄,事事皆淡。故君子居常嗜好,不可太浓艳,亦不宜太枯寂。【译文】一个心胸开朗的人,自己的生活丰足,对待别人也慷慨大方,因此凡事都讲究豪华气派;一个欲望淡泊的人,自己过着清苦的生活,对待别人也很淡泊,因此凡事都表现得平淡。所以君子日常的爱好,既不可过分讲究奢侈豪华,也不可过分刻薄吝啬。①

四二彼富我仁,彼爵我义,君子固不为君相所牢笼;人定胜天,②志一动气,君子亦不受造化之陶铸。【注释】①“彼富”句:《孟子·公孙丑下》引曾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②志一动气:《孟子·公孙丑上》:“志一则动气,气一则动志也。”意为:思想意志若专注于某个方面,则意志感情自必为之转移。【译文】别人富裕而我坚守仁德,别人官高位显而我坚守正义。真正的君子绝对不会被世间的名利、爵禄所笼罩。人心安定则能转境界,心志专一就可以改变精神状态,真正的君子也可以不受造化的影响和左右。

四三风恬浪静中,见人生之真境;味淡声稀处,识心体之本然。【译文】处在风平浪静的环境下,才能领会到人生的真正意义;吃着简陋的饭食,隐居在远离人烟的地方,才能体会人性的本来面目。

四四立身不高一步立,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如何超达?处世①不退一步处,如飞蛾投烛,羝羊触藩,如何安乐?【注释】①羝羊触藩:公羊触篱笆,为其所制,既不能进,又不能退。比喻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译文】立身处世,一定要定立得比世俗要高,否则就如同灰尘里抖动衣、泥水中洗脚,又如何能超凡脱俗呢?与人相处,要处处想到忍让,而不能像飞蛾扑火、羝羊触藩那样,使自己失去了退路。这样一来,生活中有何安乐可言呢?①

四五学者要收拾精神,并归一路。如修德而留意于事功名誉,②必无实诣;读书而寄兴于吟咏风雅,定不深心。【注释】①事功:功绩,事业。②实诣:实在的造诣。【译文】做学问的人必须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地认真笃行。如果一面修养道德,另一面在乎名声荣誉和事功,那么必然不会有真正的造诣;读书学习时却热衷于风花雪月吟诗作赋,那么在学业上一定不会有所成就。①

四六人人有个大慈悲,维摩、屠刽无二心也;处处有种真趣味,金屋、茅檐非两地也。只是欲蔽情封,当面错过,便咫尺千里矣。【注释】①维摩、屠刽:维摩诘和屠夫、刽子手。【译文】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颗大慈大悲的纯真之心,就连屠夫和刽子手也和以慈悲为怀的维摩诘的本性相同;世上到处都有生活的情趣,金屋和茅屋也没什么差别。不过人们常常为私心贪欲所蒙蔽,因而使真正的生活情趣错过,结果造成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局面。

四七进德修道,要个木石的念头,若一有欣羡,便趋欲境;济世经邦,要段云水的趣味,若一有贪着,便坠危机。【译文】增进品德、修炼道德,要有木石一样坚贞的意志,如果稍微对外界事物萌生向往羡慕的念头,便会被物欲所困惑;拯救世人、治理天下,就要像行云流水一样无牵无挂,假如稍有贪念名利的念头,便会陷入难以解脱的危机。

四八吉人无论作用安祥,即梦寐神魂无非和气;凶人无论行事狼戾,即声音笑语浑是杀机。【译文】心地善良的人,不论言谈举止都镇定安祥,就是梦中也是一团和气,充满善意;性情凶暴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心狠手辣,就是平日面带微笑与人交谈,也都潜藏着无限杀机。

四九肝受病,则目不能视;肾受病,则耳不能听。病受于人所不①见,必发于人所共见。故君子欲无得罪于昭昭,先无得罪于冥冥②。【注释】①昭昭:明显。②冥冥:昏暗,昏昧。【译文】肝部有病,视力就会下降,肾脏有病,听力就会下降。有病的地方人们虽然看不见,但却能在人们看得见的地方表现出来。因此,君子如果希望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被指责,就需要在无人看得见之处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五〇福莫福于少事,祸莫祸于多心。唯苦事者方知少事之为福;唯平心者始知多心之为祸。【译文】最大的幸福就是无事一身轻,最大的祸患就是妄念纷飞。只有那些整天奔波劳累的人,才知道无事是一种福气;只有那些心如止水的人,才知道多心是多么有害。①

五一处治世宜方,处乱世当圆,处叔季之世当方圆并用;待善人宜宽,待恶人宜严,待庸众之人宜宽严互存。【注释】①叔季之世:末世,国家衰乱将亡的时代。【译文】生活在政治清明天下太平的时代,待人接物应严正刚直、爱憎分明;处在政治黑暗天下纷争的乱世,待人接物应圆润变通、随机应变;当在社会将衰亡的末世,待人接物就要刚直与圆润并用。对待善良的君子要宽厚,对待邪恶的小人要严厉,对待一般平民大众要宽严互用。

五二我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译文】为别人办了好事不要念念不忘,但如果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就要经常反省;反之,别人有恩于自己要时时牢记,别人做了伤害自己的事就应该立即忘记。

五三施恩者,内不见己,外不见人,则斗粟可当万钟之报;利物者,计己之施,责人之报,虽百镒难成一文之功。【译文】施恩惠给别人的人,不可以将这种恩惠记在心上,更不应该存着让别人赞美的念头,这样即使是向别人布施了一斗米,也可以收到千万石米的回报;用财物帮助别人的人,如果总计较自己对别人的施舍,而且要求别人报答,这样即使是付出了一百镒,也难收到一文钱的功德。

五四人之际遇,有齐有不齐,而能使己独齐乎?己之情理,有顺①有不顺,而能使人皆顺乎?以此相观对治,亦是一方便法门。【注释】①法门:佛家语,原指修行者入道的门径,今泛指修德、治学或作事的途径。【译文】人生的际遇各有不同,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因此怎能希望自己永远吉星高照呢?自己的情感,有时稳定有时浮躁,因此又怎能要求别人永远都有情有理呢?按照这一道理,将心比心想一想,确实不失为一种修身处世的方便法门。

五五心地干净,方可读书学古。不然,见一善行,窃以济私;闻①一善言,假以覆短;是又藉寇兵而赍盗粮矣。【注释】①“藉寇兵”句:《战国策·秦策》:“此所谓藉贼兵而赍盗食也。”意为:这就是把武器借给敌人,把粮食交给强盗。【译文】只有心地纯真的人才可以读古书、学古人。否则的话,就可能利用先贤的美德来达到个人的目的,或者利用先贤的好语来掩饰自己的缺点,这就无异于将兵器借给强盗、送粮食给小偷了。①

五六奢者富而不足,何如俭者贫而有余;能者劳而府怨,何如拙者逸而全真。【注释】①府怨:大众的怨恨。【译文】奢侈的人,即使富甲天下仍然不知满足,怎能比得上节俭的人,虽然一贫穷却知足常乐呢!有才能的人虽然终日操劳,却招致了许多怨言,怎能比得上拙笨的人,既能安闲无事又能保持纯真的天性。①

五七读书不见圣贤,如铅椠佣;居官不爱子民,如衣冠盗;讲②学不尚躬行,如口头禅;立业不思种德,如眼前花。【注释】①铅椠佣:抄书工。②口头禅:指不能领会禅理,只是袭用禅宗和尚的常用语作为谈话的点缀。【译文】读书如果不能领会圣贤教诲,那不过是像抄书工人一样是书本的奴隶;做官如果不知道体恤百姓,那就无异于衣冠楚楚的大盗;只知研究学问却不注意身体力行,那就不过是夸夸其谈罢了;建功立业者如果不想着提高自己的德行,那就只能如昙花一现,不会长久。①

五八人心有一部真文章,都被残篇断简封锢了;有一部真鼓吹②,都被妖歌艳舞淹没了,学者须扫除外物,直觅本来,才有个真受用。【注释】①残简断编:指凌乱不堪的书籍。②鼓吹:指用鼓、箫等乐器合奏的美妙的乐曲。【译文】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篇真正的锦绣文章,可惜却被内容不健全的杂乱文章给封闭了;每个人心中本来都藏着一首美妙动听的乐曲,可惜却被一些妖艳的歌舞给掩盖了。因此一个读书人,必须排除物欲,自然本心,才能得到受用不尽的真学问。

五九苦心中常得悦心之趣;得意时便生失意之悲。【译文】困苦之时要常能感到愉悦时的快乐,得意之时要常感到失意之时的悲伤。①

六〇富贵名誉,自道德来者,如山林中花,自是舒徐繁衍;自功业来者,如盆槛中花,便有迁徙废兴;若以权力得者,如瓶钵中花,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注释】①舒徐:从容不迫。【译文】富贵和名誉,假如是凭借着高尚的品德而赢得,那就如同山林中的野花,充满生机,会不断繁殖绵延不绝;假如是通过建功立业取得,那就如同花园中的盆栽一般,只要稍微移动,花木的成长就会受到严重影响;假如是靠强权获得,那就如同花瓶中的鲜花,缺乏牢固的根基,很快便会枯萎凋谢。

六一春至时和,花尚铺一段好色,鸟且啭几句好音。士君子幸列

①头角,复遇温饱,不思立好言,行好事,虽是在世百年,恰似末生一日。【注释】①头角:比喻超群的才华。【译文】温暖祥和的春天,鲜花为辽阔的大地铺列出一段又一段春色,小鸟为自由的飞翔婉唱出几声赞词。有气节的读书人,倘侥幸有超群的才华,又能过着衣食不愁的温饱生活,却不思在人世间留下好的言论、为他人做好事,那么,即使他能享百岁之寿,也等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一天。

六二学者有段兢业的心思,又要有段潇洒的趣味,若一味敛束清①苦,是有秋杀无春生,何以发育万物?【注释】①杀:凋零,凋落。【译文】做学问的人,既要有兢兢业业、刻苦钻研的精神,又要学会调剂生活,潇洒而富有情趣。如果只知一味地克制自己,生活过得单调而清苦,那么就像是自然界中只有秋天的万物肃杀,而缺乏春天的生意盎然,那样的话,自然界的万物靠什么来繁衍生息呢?

六三真廉无廉名,立名者正所以为贪;大巧无巧术,用术者乃所以为拙。【译文】一个真正廉洁的人往往不在乎是否有廉洁的名声,那些到处树立清廉名誉的人,正是贪婪的表现;一个真正有大智慧的人不会用奇巧的方法,卖弄聪明、玩弄技巧,反而是笨拙的做法。①②

六四欹器以满覆,扑满以空全。故君子宁居无,不居有;宁处缺,不处完。【注释】①欹器:倾斜易覆之器,其器注满则倒,空则侧,不多不少则正。②扑满:蓄钱瓦器。【译文】欹器因为装满了水才倾覆,蓄钱的瓦器由于腹中完无一物才得以保全。所以君子宁愿处于无争无为的地位,也不要站在有争有夺的场所;日常生活宁可感到欠缺一点,也不要过分美满。

六五名根未拔者,纵轻千乘,甘一瓢,总堕尘情;客气未融者,虽泽四海,利万世,终为剩技。【译文】一个人假如不能彻底放下名利,那么即使他能轻视荣华富贵、甘愿过清贫的生活,也还是身陷世俗不能超脱;一个人假如虚情假意的毛病不改,那么即使他广施恩惠、造福万代,也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

六六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昧,白日下有厉鬼。【译文】为人光明磊落,即使在阴暗的房屋里心中也有一片光天化日;为人心里阴暗,那么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仿佛眼前有厉鬼横生。六七人知名位为乐,不知无名无位之乐为最真;人知饥寒为忧,不知不饥不寒之忧为更甚。【译文】一般人只知道名利地位可以给人带来快乐,却不知道不求虚名、不图高位才是人生最大的快乐;一般人都为挨饿受冻而忧愁,却不知道那些衣食无忧的人忧愁得更厉害。

六八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有善路;为善而急人知,善处即是恶根。【译文】一个人做了坏事而怕别人知道,这种人还保留了一些羞耻之心,也就是在恶性之中还保留一点改过向善的良知;一个人做了一点善事就急着让人知道,证明他行善只是为了贪图虚名和赞誉,这种有目的才做善事的人,在他做善事时已经种下了恶根。①

六九天之机缄不测,抑而伸,伸而抑,皆是播弄英雄,颠倒豪杰处。君子只是逆来顺受,居安思危,天亦无所用其伎俩矣。【注释】①“天之”句:天之制驭一切神秘莫测。【译文】天道的运行神秘难测,有时让人陷入窘境接着再春风得意,有时又先让人得意一番再让人遭受挫折,总是在制约、捉弄英雄人物,使多少豪杰仰天长叹。知天达命的君子应当一切听从自然,在安逸时要谨防可能发生的危险,这样上天也就无法施展它的淫威了。

七〇燥性者火炽,遇物则焚;寡恩者冰清,逢物必杀;凝滞固执者,如死水腐木,生机已绝,俱难建功业而延福祉。【译文】性情暴躁的人好比熊熊烈火,见什么都烧;性情冷漠的人好像一块冰,对什么都冷淡无情;而那些墨守成规、固执己见的人,好比一潭死水、腐朽的木头,已经没了生气。上述三种人都难以在事业上有所建树,也很难得到吉庆和福报。①

七一福不可徼,养喜神以为召福之本而已;祸不可避,去杀机以为远祸之方而已。【注释】①徼:求,求取。【译文】幸福不可强求,只要能经常保持愉快的心情,就是追求人生幸福的基础;人间的灾祸难以避免,首先应当能消除怨恨等负面情绪,才算是远离灾祸的良策。①

七二十语九中,未必称奇,一语不中,则愆尤骈集;十谋九成,②未必归功,一谋不成,则訾议丛兴。君子所以宁默毋躁,宁拙毋巧。【注释】①愆尤:罪过,过失。②訾:诋毁,指责。【译文】即使十句话说对了九句,也未必有人称赞,但如果说错了一句,就会立刻遭人指责;即使十条计谋有九条都取得成效,也未必得到奖赏,但如果一条计谋未能奏效,责难就纷纷到来。因此君子宁愿沉默而不浮躁多言,宁愿显得笨拙而不愿卖弄智巧。

七三天地之气,暖而生,寒则杀,故性气清冷者,受享亦凉薄。唯和气热心之人,其福亦厚,其泽亦长。【译文】大自然四季不同,气候温暖则万物充满生机,天寒地冻则万象肃杀。因此,性情冷漠的人,所得的感情回报也就很少。只有性情温和而又满腔热情的人,他的福分才能深厚,所得到的惠泽才能长久。

七四天理路上甚宽,稍游心,胸中便觉广大宏朗;人欲路上甚窄,①才寄迹,眼前俱是荆棘泥涂。【注释】①涂:道路。【译文】人遵循天理良心行事,就像一条宽广的道路,只要稍稍留心,心灵深处就会无边辽阔、豁然开朗;人如果以满足欲望行事,就好像一条狭窄的小道,刚一涉足,便见眼前一片荆棘泥泞、寸步难行。

七五一苦一乐相磨炼,炼极而成福者,其福始久;一疑一信相参勘,勘极而成知者,其知始真。【译文】在痛苦中不断磨练迎来欢乐,这样得到的幸福才会长久;由疑问再到信服,反复参比验证,最后得到正确的认识,这样的认识才是真知灼见。

七六心不可不虚,虚则义理来居;心不可不实,实则物欲不入。【译文】一个人应当有虚怀若谷的胸襟,因为只有谦逊才能接受真正的学问和真理;同时,一个人又要抱着择善执著的态度,因为只有坚强的意志才能抵抗外来物欲的诱惑。

七七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故君子当存含垢纳污之量,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译文】陆地上污秽的地方,有利于各种生命的繁衍;清澈见底的水中,没有鱼儿栖息繁殖。所以君子应当经常培养包容一切的气度,容得下别人的缺点错误,千万不能过于爱好高洁而成为孤家寡人。①②

七八泛驾之马可就驰驱,跃冶之金终归型范。只一优游不振,③便终身无个进步。白沙云:“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真确论也。【注释】①泛驾之马:比喻难以控制的马。②跃冶之金:比喻自命不凡。③白沙:指明代哲学家陈献章,因居于广东新会白沙里,以为号。【译文】难以驾驭的烈马,只要训练有素驾驭得法,仍可以骑上它驰骋千里。在熔化时溅到熔炉外的金属溶液,最后还是被人注入模型变成器具。人只要贪图安逸,便会精神不振,终生都不会有大的出息。所以明代学者陈献章说:“做人有过失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只有一生看不到自己过失、不知悔悟的人才最值得忧心。”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啊。

七九人只一念贪私,便销刚为柔,塞智为昏,变恩为惨,染洁为①②污,坏了一生人品,故古人以不贪为宝,所以度越一世。【注释】①以不贪为宝:用来表示作风廉洁,不贪取财物。②度越一世:超过世上所有人。【译文】一个人只要心中出现一点贪婪、偏私的念头,那他原本刚直的性格就会变得很懦弱,原本聪明的理智就会被蒙蔽,原本慈悲的心肠就会变得很残酷,原本纯洁的人格就会变得很污浊,结果就等于是毁灭了一辈子的品德。所以古人把不贪婪作为人生的至宝,凭此一条就可以终生无忧。①

八〇耳目见闻为外贼,情欲意识为内贼,只是主人翁惺惺不昧,独坐中堂,贼便化为家人矣!【注释】①惺惺:机警,清醒。【译文】耳听靡音、眼观美色,这些声色都可以称之为外来的盗贼;感情冲动、欲望横流,这些情欲都可以称之为家贼。只要我们能清醒而不糊涂,那就好比明察秋毫的主人坐在中堂,结果内外之贼都会变成有修养有品德的人,甚至是你的得力助手。

八一图未就之功,不如保已成之业;悔既往之失,不如防将来之非。【译文】与其图谋没有把握完成的功业,还不如花些功夫来维护自己已经建成的基业;与其懊悔以前已经发生的过失,还不如预防未来可能出现的错误。

八二气象要高旷,而不可疏狂;心思要缜密,而不可琐屑;趣味要冲淡,而不可偏枯;操守要严明,而不可激烈。【译文】一个人的气度要高旷,却不可流于粗野狂放;心思要周详,却不可繁杂纷乱;生活情趣要清淡,却不可过于枯燥单调;言行志节要光明磊落,却不可偏激刚烈。

八三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译文】轻风吹过稀疏的竹林,会发出沙沙的声响,但风过之后竹林便又恢复了寂静;大雁飞过寒冷的深潭,会映出行行的雁影,但雁过之后清潭便又恢复了晶莹。由此可见,一个修养高深的君子,当事情来临时心性智慧才会显现出来,事过之后便又恢复原来的平静。

八四清能有容,仁能善断,明不伤察,直不过矫,是谓蜜饯不甜,海味不咸,才是懿德。【译文】清正廉洁而又能容人,宽厚仁爱又善于决断,聪明过人而又不忘调查研究,秉性耿直而又通情达理。这就好比蜜饯甜而不腻,海味咸淡适宜,这才是最美好的品德。

八五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景色虽不艳丽,气度自是风雅。士君子一当穷愁寥落,奈何辄自废弛哉!【译文】贫穷家庭的地上总是干干净净,贫穷人家女子的头发总是光亮整齐,看上去穿着虽不豪华艳丽,却别有一种高雅不俗的气质。因此一个有才德的人,一旦境遇不佳而处于穷困潦倒的境况,又怎么能自暴自弃、自甘消沉呢?

八六闲中不放过,忙处有受用;静中不落空,动处有受用;暗中不欺隐,明处有受用。【译文】在闲暇的时候,不要轻易放过宝贵的时光,等到忙碌起来就会受用不尽;在平静的时候,不要忘记充实自己的精神,等到重任在肩就会应付自如;在无人知晓的时候,也能保持光明磊落的胸怀,在众人面前才会受到尊敬。

八七念头起处,才觉向欲路上去,便挽从理路上来。一起便觉,一觉便转,此是转祸为福、起死回生的关头,切莫轻易放过。【译文】在邪念刚萌发时,便意识到这是走向贪欲的邪路,应立刻打消这种念头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坏念头一产生就立刻有所警觉,有警觉就立刻加以挽救,这是转祸为福、起死回生的重要关头,绝不可轻易放过至关重要的一刹那。

八八静中念虑澄澈,见心之真体;闲中气象从容,识心之真机;①淡中意趣冲夷,得心之真味。观心证道,无如此三者。【注释】①冲夷:冲和平易。【译文】一个人只有处在宁静中,心绪才会像秋水一般清澈,才能发现心性的真正本源;只有在闲暇中气概才会像万里晴空一般舒畅悠闲,才能发现心性的真正灵魂;一个人在淡泊中,内心才会像平静无波的湖水一般和蔼,才能获得人生真正的乐趣。要想观察人生的真谛,再也没有比三种方式更好的了。

八九静中静非真静,动处静得来,才是性天之真境;乐处乐非真乐,苦中乐得来,才是心体之真机。【译文】在静的环境中能保持静,不是真正的静,只有在动荡或喧闹的环境中能保持心灵平静,才是人生中静的最高境界。同样,在欢乐的环境中喜笑颜开,并不是真正懂得快乐的人,只有在艰苦环境中仍能保持乐观的心态,才是心性中快乐的最高境界。

九〇舍己毋处其疑,处其疑,即所舍之志多愧矣;施人毋责其报,责其报,并所舍之心俱非矣。【译文】一个人想舍己为人,就不应计较利害得失而犹豫不决,如果心存计较,犹豫不决,就会使志节蒙羞;一个人想施恩于人,就不要希望得到回报,如果希望别人知恩图报,就会使好心变质。①

九一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②补之;天厄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天且奈我何哉?【注释】①迓:迎接。②厄:为难,迫害。【译文】如果上天不赐福给我,我就耐心修养品德以迎接福分的到来;如果上天用贫苦困乏我,我就用安逸的心情来补偿;如果上天用穷困折磨我,我就刻苦磨炼意志来战胜命运。做到了这些,命运又能怎能左右我呢?①②

九二贞士无心缴福,天即就无心处牖其衷;憸人着意避祸,天即就着意中夺其魄。可见天之机权最神,人之智巧何益?【注释】①牖其衷:启迪其心。②憸人:奸佞之人。【译文】志节坚贞的君子从不想着福气的降临,可上天偏偏在无意之间启迪他,让他得到福分;奸妄邪恶的小人,虽然挖空心思想着避免灾祸,可上天偏偏在他巧用心机时来剥夺他的精神气力使他遭受灾难。由此可见,天道可以说是神奇无比变化莫测极具玄机,人类那点小小的伎俩,在上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九三声妓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语云:“看人只看后半截。”真名言也。【译文】晚年从良嫁人的风尘女子,从前的风尘生涯就不再被人计较;晚年丧失贞操的节烈妇女,半辈子守寡的清苦便一笔勾销。俗话说:“要评定一个人的功过得失,必须看他后半生的晚节。”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啊!

九四平民肯种德施惠,便是无位的公相;士夫徒贪权市宠,竟成有爵的乞人。【译文】一个普通老百姓如果能行善积德、广施恩惠,就好比没有爵位的王公将相一样受到万人敬仰;反之,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如果一味贪恋权势、欺下瞒上,就像有爵位的乞丐那样可怜。

九五问祖宗之德泽,吾身所享者是,当念其积累之难;问子孙之

①福祉,吾身所贻者是,要思其倾覆之易。【注释】①福祉:福分。【译文】要问祖先留下些什么恩惠,我们现在享用的一切都是,应当多想想祖先们当时创业积累这些福泽是多么艰难;要知子孙今后生活是否幸福,就要取决于我们给他们遗留了多少余庆,不过还要想到这些余庆的葬送也是非常容易的。

九六君子而诈善,无异小人之肆恶;君子而改节,不及小人之自新。【译文】君子如果伪装善良,那就和小人肆意作恶没什么两样;君子如果丧失操守,那他还不如一个改过自新的小人。

九七家人有过,不宜暴扬,不宜轻弃。此事难言,借他事隐讽之;今日不悟,俟来日再警之。如春风解冻,如和气消冰,才是家庭的型范。【译文】家中有人犯了错,不可随便大发脾气,更不可以冷漠地置之不理。如果有些话不好直截了当地说,可以借助其他事情来婉转地规劝;如果无法立刻使他领悟,就改天再慢慢开导。总之要像春风驱散寒气,像暖流融化坚冰那样循循善诱、和风细雨,这才是真正的齐家之道。

九八此心常看得圆满,天下自无缺陷之世界;此心常放得宽平,天下自无险侧之人情。【译文】在一个天性善良、心地纯洁的人看来,天下事物都很美好而没有缺陷;在一个天性忠厚、心胸开阔的人看来,世间人情都很正常而没有险恶。①

九九澹泊之士,必为浓艳者所疑;检饬之人,多为放肆者所忌。君子处此,固不可少变其操履,亦不可太露其锋芒。【注释】①浓艳者:豪华奢侈的人。【译文】性情恬淡的人,必然会被那些热衷于豪华奢侈的人怀疑;严于律己、行为检点的人,常被那些邪恶放纵无所顾忌的小人嫉妒。所以一个有才学、有修养的君子,万一不幸处在这种既被猜疑又遭忌恨的环境里,固然不能丝毫改变自己的操守和志向,但也绝不能锋芒毕露。①②

一〇〇居逆境中,周身皆针砭药石,砥节砺行而不觉;处顺③境内,眼前尽兵刃戈矛,销膏靡骨而不知。【注释】①针砭药石:针砭,以石针刺穴治病。药石,治病的药和石针。比喻劝谏良言。②砥节砺行:磨练节操和德行。③销膏靡骨:指消磨人的意志。【译文】处在不顺利的环境中,就好比全身都扎着针、敷着药,在不知不觉中磨炼着意志、培养着高尚的品行;处在优越的环境中,好比被各种兵器所包围,不知不觉就被掏空了身体,消磨了锐气。

一〇一生长富贵丛中的,嗜欲如猛火,权势似烈焰。若不带些清冷气味,其火焰不至焚人,必将自烁矣。【译文】生活在富裕而显赫的环境中,容易使人的欲望像火一样猛烈,权势如烈焰一样灼人。如果不能冷静地思考,及时回头,那么这些邪恶之火,不是伤了别人,就是毁灭了自己。①②

一〇二人心一真,便霜可飞,城可陨,金石可贯。若伪妄之③人,形骸徒具,真宰已亡,对人则面目可憎,独居则形影自愧。【注释】①霜可飞:《太平御览》引《淮南子》:“邹衍事燕惠王,左右谮之王,王系之狱,仰天哭。夏五月,天为之霜。”②城可陨:刘向《列女传》:“齐杞梁殖战死,其妻哭于城下,十日而城崩。”③真宰:指万物的主宰,上天。【译文】只要人心诚,就可以感动上天,夏天可以飞霜,城堡可以摧毁,就连坚硬的铁石都可以贯穿。像那些虚伪奸诈的小人,空有人的躯壳,灵魂已经死亡,别人见了会感到他面目可憎,自己一人独处则自惭形秽备受良心的谴责。

一〇三文章做到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人品做到极处,无①有他异,只是本然。【注释】①本然:本来如此。【译文】文章写到登峰造极的境界时,并没有什么特别奇妙的,只是把内心的思想感情表达得恰到好处而已;一个人的修养如果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并没有什么令人惊异之处,只是使自己的精神回到纯真的本性而已。①

一〇四以幻迹言,无论功名富贵,即肢体亦属委形;以真境言,无论父母兄弟,即万物皆吾一体。人能看得破,认得真,才可以任天下之负担,亦可脱世间之缰锁。【注释】①委形:赋予形体。【译文】从虚幻的角度来说,无论功名富贵,甚至本身躯体也都不过是自然界一种暂时的形态;从真实的角度来说,父母兄弟甚至世上万物都和自己浑然一体,是自然的一部分。人如果能看清物质世界的本质,认清真相,那么不仅可以挑起治理天下的重任,而且可以不受一切世俗枷锁的约束。

一〇五爽口之味,皆烂肠腐骨之药,五分便无殃;快心之事,悉败身丧德之媒,五分便无悔。【译文】美味可口的佳肴,都可能是伤害肠胃筋骨的毒药,只有掌握分寸,只吃到五成饱才没有危害;令人身心愉悦的事,都可能是导致身败名裂的媒介,只要不放纵自己,限定在五成便不会有大的过失。

一〇六不责人小过,不发人阴私,不念人旧恶。三者可以养德,亦可以远害。【译文】不轻易责难他人所犯的小过失,也不要随随便便张扬别人的隐私,更不要对他人以往的错处耿耿于怀。这三条做人的原则,既可以培养自已良好的品德,又可以避免意外的灾祸。

一〇七士君子持身不可轻,轻则物能挠我,而无悠闲镇定之趣,①用意不可重,重则我为物泥,而无潇洒活泼之机。【注释】①泥:拘执,不变通,受制于……【译文】君子平日立身处世不可太轻浮急躁,太轻浮了,外界因素就会干扰志向,从而失去悠闲宁静的情趣;处理事情不可思前想后想得太多,不然就会陷入外界制约,丧失洒脱活泼的生机。

一〇八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者,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译文】天地的运行永恒不变,而人的生命却只有一次;人活在世上只有短短不到百年,每一天都是转瞬即逝。有幸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不能不享受生活的乐趣,也不可不随时提醒自己不要磋跎岁月,虚度一生。①

一〇九怨因德彰,故使人德我,不若德怨之两忘;仇因恩立,②故使人知恩,不若恩仇之俱泯。【注释】①彰:彰显,凸显。②泯:消灭。【译文】怨恨会因善行而明显,所以与其因想获得赞美而行善,不如把赞美和怨恨都忘掉;仇恨往往因恩惠而产生,恩惠不可能遍施于人,所以施恩与其希望图报,不如把恩惠与仇恨都消除。

一一〇老来疾病,都是壮时招的;衰后罪孽,都是盛时作的。故①②持盈履满,君子尤兢兢焉。【注释】①持盈履满:已达最好程度的美满的物质生活,指守住成业,保持完整。②兢兢:谨小慎微。【译文】老年时百病缠身,都是年轻时不注意爱护身体所致;衰败后所遭受的种种苦难,都是兴盛时作孽的报应。所以当功成名就、事业达到顶峰之际,君子要特别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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