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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6 14:2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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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国)列子

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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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文化大系:列子译注

中国古典文化大系:列子译注试读:

前言

《列子》是我国古代思想史上一部著名的典籍,同时也是一部充满谜团的著作。其作者的身世、成书过程,与先秦两汉魏晋古籍的关系以及与佛教经典的关系等等,自宋代以来就一直是学者们争论不已的问题。比较一致的观点是《列子》一书晚出而早亡,今本《列子》八篇,自东晋始行于世,系张湛整理并为之作注,应是后人(特别是魏晋时人)所不断增益而成的著作(南宋叶大庆《考古质疑》卷三“《列子》书后人增益”条所论甚详),甚至被认为就是注者张湛所伪作,而并非是西汉末年刘向所校定、后来著录于《汉书·艺文志》的《列子》。作者列御寇之名,在《庄子》中曾多次被提及,但在先秦史籍以及《史记》中却渺无踪迹,究竟是否史有其人,迄今没有定说。《列子》的内容有相当多篇幅来自《庄子》等诸多的古籍,有的是整章整节的移入,有的是脱胎换骨的转化。魏晋以后,佛教盛行,今本《列子》中的许多言论明显反映的是佛教的宗旨。正如钱钟书先生所指出的:“晋、宋以还,道士剽掠释典,造作《化胡》《西升》等经,鄙恶可笑,钝贼无意智,更下于《天瑞》篇之向氏为盗。若夫空空妙手,窜取佛说,声色不动,踪踪难寻,自有《列子》在。盖拟议以成变化,异乎挦撦割裂,能脱胎换骨,不粘皮带骨。故自宋至清,谈者只以为释典与《列子》暗合,或反疑释典攘窃《列子》。”《列子》与佛经的关系,钱钟书先生在《管锥编》之《〈列子〉张湛注》、季羡林先生在《〈列子〉与佛典》(收入季羡林著《中印文化关系史论丛》,人民出版社,1957年5月第1版)中都有详尽的论证,可参看。

今本《列子》,全书共八篇,由一百四十余章哲理散文、寓言故事、神话故事、历史故事组成,而基本上是以寓言的形式来表达精微的哲理。其中有许多脍炙人口的神话和寓言故事,例如“列子学射”“纪昌学射”“愚公移山”“夸父追日”等等。《列子》的学说,刘向认为:“其学本于黄帝老子,号曰道家。道家者,秉要执本,清虚无为,及其治身接物,务崇不竞,合于六经。”《尸子·广泽》篇及《吕氏春秋·不二》篇都说:“子列子贵虚。”张湛《注列子序》认为:“其书大略明群有以至虚为宗,万品以终灭为验,神惠以凝寂常全,想念以著物自丧,生觉与化梦等情。巨细不限一域,穷达无假智力,治身贵于肆任。顺性则所之皆适,水火可蹈,忘怀则无幽不照,此其旨也。然所明往往与佛经相参,大归同于老、庄。属辞引类,特与《庄子》相似。”列子主张摆脱人世间贵贱、名利的羁绊,顺应大道,淡泊名利,清静修道。

本书原文依据世德堂本《列子》(收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3月版的《二十二子》),注释则参照了杨伯峻先生的《〈列子〉集释》(中华书局,1979年10月第1版)和钱钟书先生的《管锥编》之《〈列子〉张湛注》(《管锥编》第二册,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12月版)。尤其是钱先生的发明与钩沉甚为精辟,对笔者的帮助与启发作用非常之大。在注释中,笔者尽可能将先秦两汉以及魏晋人的著作中与《列子》一书有关章节相同或相近的记载一一列出,目的是有助于读者对于《列子》的取材源流有较为清晰的了解。另外,《列子》中的文字同声假借、形误、错倒的现象比比皆是,有的简直无异于后人之写错别字。尤其是同声通假的情况,最为繁多,有的通假字甚至毫无道理,了无根据。例如:“尽”几乎都借作“进”, “钟贤世”借作“重形生”, “认”借作“仞”, “非”借作“肥”, “居”借作“姬”, “予”借作“鱼”, “易”借作“亦”, “更”借作“庚”,“同”借作“童”, “尤”借作“邮”……不一而足。这种现象也印证了刘向的话:“此书颇行于世,及后遗落散在民间,未有传者。”由此造成的错讹大量存在。至于译文,没有完全拘泥于《列子》原文字句,以语句通顺为基本原则。道家之说神秘恍惚,真意难达,其中颇多字句使笔者翻译起来难以措词。有的译文笔者自己也难以满意,只好在此抛砖引玉了。白冶钢2013年12月[1]

天瑞第一

[2]

子列子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国君、卿、大夫视之,犹众

[3][4][5]庶也。国不足,将嫁于卫。弟子曰:“先生往无反期,弟子敢有[6][7]所谒,先生将何以教?先生不闻壶丘子林之言乎? ”子列子笑[8]曰:“壶子何言哉?虽然,夫子尝语伯昏瞀人。吾侧闻之,试以告[9]女。其言曰:有生不生,有化不化。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故常生常化。常生常化者,无时不生,[10]无时不化,阴阳尔,四时尔。不生者疑独,不化者往复。往复,111213其际不可终;疑独,其道不可穷。《黄帝书》曰:‘谷神不死,是141516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故17生物者不生,化物者不化。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息。谓之生化形色智力消息者,非也。”注释

[1] 天瑞:天降祥瑞,即吉兆。瑞,吉祥。

[2] 子列子:列子,名列御寇,亦作列圄寇、列圉寇,郑国人,约生活于春秋末期至战国初期。张湛注:“载子于姓上者,首章或是弟子之所记故也。”郑圃:郑国的圃田。据杨伯峻说,圃田在今河南中牟县西南之丈八沟及附近诸陂湖。

[3] 众庶:众民;百姓。庶,平民;百姓。

[4] 不足:闹饥荒。

[5] 嫁:去往。

[6] 谒:请教。

[7] 壶丘子林:列子的老师。壶丘,复姓。子林,名。

[8] 伯昏瞀mào人:列子之友,同学于壶子。伯昏,复姓。瞀人,名。

[9] 女:同“汝”。

[10] 疑独:钱钟书《管锥编·〈列子〉张湛注》(下引钱钟书说皆出于此):“疑”即《黄帝》“乃疑于神”之“疑”, 《庄子·达生》作“乃凝于神”, “疑独”者“凝独”之谓,定于一而不分也。

[11] 际:界限。

[12] 《黄帝书》:今本《汉书·艺文志》“道家”有:《黄帝四经》四篇,《黄帝铭》六篇,《黄帝君臣》十篇。班固自注:“起六国也,与《老子》相似也。”《杂黄帝》五十八篇。班固自注:“六国时贤者所作。”《力牧》二十二篇。班固自注:“六国时所作,托之力牧。力牧,黄帝相。”惠栋曰:此老子所述也。老子之学盖本黄帝,故汉世称黄老。下所引“谷神不死”至“用之不勤”为《老子》第六章。

[13] 谷神:古代道家用语。谷与神原本分用。后多并称。诸家解释歧异,主要有三说:(1)谷,山谷。神,一种渺茫恍惚无形之物。谷神即指空虚无形而变化莫测、永恒不灭的“道”。《老子》“谷神不死”王弼注:“谷中央无谷也。无形无影,无逆无违,处卑不动,守静不衰,谷以之成而不见其形,此至物也。”宋司马光《道德真经论》:“中虚故曰谷,不测故曰神,天地有穷而道无穷,故曰不死。”(2)谷,通“穀”,义为生养。谷神谓生养之神,亦即“道”。道能生天地养万物,故曰谷神。不死言其长在也。说见高亨《老子正诂》。(3)谷,通“穀”,义为保养。神,指五藏神。“谷神不死”河上公注:“人能养神则不死,神谓五藏之神也。”引申为导引养生之术。

[14] 玄牝pìn:道家指孳生万物的本源,比喻道。玄,指形而上的存在,形容微妙难知、幽深难测的状态。牝,泛指雌性动物。

[15] 绵绵若存:虚无缥缈、若有若无。形容“道”似乎存在而又不见其形体,似乎不存在却又能养育万物。

[16]用之不勤:“道”虽养育万物却不见其辛劳。勤,辛劳。

[17] 故生物者不生,化物者不化:钱钟书说,此句为《庄子》佚文,《困学纪闻》卷一一翁元圻注已辑补。译文

先生列子住在郑国的圃田,四十年里没有人能了解他。郑国的国君、卿和大夫等人视之如同平民百姓。有一年,郑国闹饥荒,先生列子打算离开郑国去往卫国。他的弟子说:“先生您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弟子很想向您请教,先生还有什么要教导我们的吗?先生过去难道不曾听到您的老师壶丘子林先生说过什么话吗?”先生列子笑着说道:“我哪里听到过壶丘先生都说过什么话呢?但是,老先生在与伯昏瞀人谈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听到了,今天我就把这些话告诉你们吧。他是这么说的:道可以产生有形的万物,但道本身却不产生于任何事物;道能变化有形的万物,但道自身却从不发生任何变化。本身并不产生于任何事物的道却能够产生有形的万事万物;自身从不发生任何变化的道却能使万事万物发生变化。产生于道的万事万物都是不由自主地产生的,而万事万物的变化也都是身不由己地发生的,所以这些事物就要处于有生有死、经常变化的状态。有生有死、经常变化的事物,无时无刻不处在生与死的循环之中,始终在发生着不断的变化。阴阳的变化是这样,四时的往复也是如此。无生无死的事物才能凝聚一体不可分离,没有变化发生的事物才能往复循环始终存在。循环往复始终不绝,就不会有性质不同的变化区别。凝为一体不可分离,就能够始终如一地保持下去。《黄帝书》中说:‘虚空无形的道是永恒不灭的,万物都是由这里孳生的。它的门户,就是天地赖以存在的根本。道虚无缥缈、若有若无,虽养育万物却不见其辛劳。’所以道能产生万物而其本身却不生不死,能变化万物但其自身却并不发生任何变化。它自我产生,自我变化;自我成形,自我着色;自生智慧,自生力量;自我衰落,自我消亡。如果说有使道得以产生、变化、形成、着色、赋予智慧、给予力量、衰落消亡的事物,那就是错误的。”

子列子曰:“昔者圣人因阴阳以统天地。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1][2][3][4]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5]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万物相浑[6][7]沦而未相离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8][9]无形埒,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变者,究也,乃复变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也,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10]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精,万物化生。”注释

[1] 太易:尚处于混沌的原始状态。

[2] 太初:天地未分之前的混沌元气。

[3] 太始:天地开辟、万物开始形成。

[4] 太素:最原始的物质。

[5] 浑沦:又作“浑沌”“混沌”,古代传说中宇宙形成以前的模糊一团的状态,此处指气、形、质尚未分离时的状态。

[6] 循:同“揗xún”,抚摩。

[7] 易:即前文所言之“太易”。在古代的哲学典籍中,“易”有三重含义:简易,变易,不易(不变)。

[8] 易无形埒liè:张湛注:“不知此下一字”,即疑有脱文。埒,形状。此句之大意为:在太易阶段不存在有形之物。

[9] 究:穷尽,终极。

[10] 冲和气:冲和之气,指真气、元气。语本《老子》第四十二章:“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译文

先生列子说:“过去圣人根据阴阳二气的变化来考察天地万物的内在之理。既然说有形的事物是从无形的事物产生出来的,那么有形的天地万物是怎样从无形中产生的呢?应该说:天地万物的产生要经过太易、太初、太始、太素这四个阶段。所谓太易,是指没有出现元气时的状态;所谓太初,是指元气开始出现时的状态;所谓太始,是指事物的外形开始出现时的状态;所谓太素,是指事物的性质开始形成时的状态。元气、外形、性质虽都已具备但尚未分离的时候,这种状态叫作混沌。所谓混沌,就是说万物尚处于浑然一体没有分开的状态。处于这种状态下的各个事物,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所以称之为易。处于易的阶段,还不存在各个事物的具体外形。易变化而成为一,一变化而成为七,七变化而成为九。九是变化的终极,然后又重新变化而成为一。一是形状变化的开始,从此时开始,清澈轻飘之气向上浮起变成了天,混浊沉重之气向下沉淀变成了地,而中间的元气则成为人,所以天地蕴含了阴阳二气的精华,万物也由此开始了发展变化的过程。”

子列子曰:“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故天职生[1][2]覆,地职形载,圣职教化,物职所宜。然则天有所短,地有所长,[3]圣有所否,物有所通。何则?生覆者不能形载,形载者不能教化,教化者不能违所宜,宜定者不出所位。故天地之道,非阴则阳;圣人之教,非仁则义;万物之宜,非柔则刚。此皆随所宜而不能出所位者也。故有生者,有生生者;有形者,有形形者;有声者,有声声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尝终;形之所形者实矣,而形形者未尝有;声之所声者闻矣,而声声者未尝发;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尝显;味之所味者尝矣,[4]而味味者未尝呈:皆无为之职也。能阴能阳,能柔能刚,能短能长,[5][6][7]能员能方,能生能死,能暑能凉,能浮能沈,能宫能商,能出[8]能没,能玄能黄,能甘能苦,能羶能香。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9]知也,而无不能也。”注释

[1] 职:职责;负责。覆:覆盖。

[2] 宜:合适;适宜。

[3] 否pǐ:闭塞;阻隔不通,即局限。

[4] 呈:呈现;显露。

[5] 员:同“圆”。

[6] 沈chén:同“沉”。

[7] 宫、商:五音中的宫音与商音。

[8] 玄:黑色。

[9] 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知也,而无不能也:钱钟书引晁迥《法藏碎金录》卷二:“古德云:‘有所知者,有所不知,无所知者,无所不知。’上八字有似夜有其烛,烛不及而有所不见;下八字有似昼无其烛,烛不用而无所不见。”译文

先生列子说:“天地也没有十全的功能,圣人也不是任何事都能做,万物也不可能具备完美无缺的功用。所以天的职责只是产生和覆盖万物,地的职责只是使万物成形并承载它们,圣人的职责只是教导感化民众,器物的职责只是要适合人们使用的需要。如此说来,天也有短处,地也有长处,圣人也有他的局限,万物也有相通的功用。什么原因呢?就是因为能生长覆盖万物的天却不能使之成形并承载它们,而能使万物成形并承载它们的地却不能教导感化它们,能教导感化万物的圣人也难以违逆事物自身的本性,事物自身所应具有的功用既已确定,就不能再超越它所能发挥的功用范围。所以天地存在与变化的表现,只能以单一的形式出现,不是阴就是阳;圣人用以进行教化的方式,不是仁就是义;万物所应具有的本性,不是柔就是刚。这些都是各依其所应当具备的性质而存在的,不能超越其所能发挥的作用。所以既有被产生的事物,就有使之产生的事物;既有事物的形状,就有使形状形成的事物;既有事物的声音,就有使声音发出的事物;既有事物的颜色,就有使颜色表现出来的事物;既有事物的滋味,就有使滋味呈现出来的事物。被产生的事物已经死亡了,但使之产生的事物却未曾终止存在;事物的形状已经具备了,但赋予其形状的事物本身却不曾具有形状;事物所发出的声音已经被听到了,但使之发出声音的事物本身却不曾发声;事物的颜色已经显明地呈现了,但使之显现颜色的事物自身却并不呈现任何颜色;事物的滋味已经被品尝到了,但使之产生滋味的事物却并不曾散发出任何滋味:所有上述这些事物与现象的产生,都是无为的结果。所以,正是那无为的‘道’,才使万事万物具备了阴与阳、柔与刚、短与长、圆与方、生与死、热与冷、浮与沉、宫与商、出与没、黑与黄、甘与苦、羶与香等等的各种特性。道虽然没有知觉,也没有能力,却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1][2]

子列子适卫,食于道,从者见百岁髑髅,攓蓬而指,顾谓弟[3]子百丰曰:“唯予与彼知而未尝生未尝死也。此过养乎?此过欢乎?[4][5][7]种有几:若蛙为鹑,得水为[6]。得水土之际,则为蛙蠙之衣。[8][9][10]11生于陵屯,则为陵舃。陵舃得郁栖,则为乌足。乌足之根为121314蛴螬,其叶为胡蝶。胡蝶胥也化而为虫,生灶下,其状若脱,15其名曰掇。掇千日化而为鸟,其名曰干余骨。干余骨之沫为斯161718弥,斯弥为食醯颐辂。食醯颐辂生乎食醯黄,食醯黄生乎九19202122猷,九猷生乎瞀芮,瞀芮生乎腐蠸。羊肝化为地皋,马血之为2324转邻也,人血之为野火也。鹞之为鹯,鹯之为布谷,布谷久复为25鹞也。燕之为蛤也,田鼠之为鹑也,朽瓜之为鱼也,老韭之为苋也,2627老羭之为猨也,鱼卵之为虫。亶爰之兽自孕而生曰类,河泽之鸟2930视而生曰28。纯雌其名大腰,纯雄其名稺蜂。思士不妻而感,31323334思女不夫而孕。后稷生乎巨迹,伊尹生乎空桑。厥昭生乎湿,35363738醯鸡生乎酒。羊奚比乎不笋,久竹生青宁,青宁生程,程生马394041,马生人,人久入于机。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注释

[1] 食于道,从者见百岁髑髅:此句文意似欠通顺。陶鸿庆《读列子札记》:“列子因见髑髅,攓蓬而指,以示弟子百丰,不当言‘从者’。《庄子·秋水》作‘从见百岁髑髅’,无‘者’字,当从之。”杨伯峻说:“从,当依《释文》作‘徒’,字之误也。……郭庆藩《庄子集释·至乐篇注》:‘《列子·天瑞篇》正作食于道徒’,是郭所见《列子》有作‘徒’者矣,当据改。‘者’字后人所加。”司马彪:“徒,道旁也;一本或作从。”《庄子·至乐》作“列子行食于道从”。按:《列子》此节完全取于《庄子·至乐》的结尾,铺张增饰而成此文。

[2] 攓qiān蓬:拔出蓬蒿。攓,同“搴”。

[3] 过养:果真值得忧虑。过,“果”的假借字。养,“恙”的通假字,忧虑。

[4] 种有几:种,物种,指万事万物。几,当读作“机”,即下文结语“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之“机”。

[5] 若蛙wā为鹑:语出《墨子·经说上》。鹑,蛤蟆,青蛙和蟾蜍的总称。《淮南子·齐俗训》:“夫虾蟆为鹑。”虾蟆也作蛤蟆。

[6]jì:同“继”。此处为名词,表示一种生长于水中的草,即水舄,寸寸有节,拔之可复生,故称之为“继”。

[7] 蛙蠙pín之衣:青苔,俗称蛤蟆衣。蠙,一种产珍珠的蚌。

[8] 陵屯:地势高而洁净的地方。

[9] 陵舃xì:即车前草。舃,今作“舄”。生于水中者为水舄(也称泽舄),生于陆上者为陵舄,俗称车前草。

[10] 郁栖:粪土。

[11] 乌足:草名。

[12] 蛴螬qícáo:金龟子的幼虫,白色,圆柱状,向腹面弯曲。生活在土里,以植物的根和茎为食。在不同的地区有地蚕、土蚕、核桃虫等俗称。

[13] 胥:很快。

[14] 脱:蜕皮。

[15]掇qúduō:虫名。疑即俗称之“灶马”。段成式《酉阳杂俎》卷十七《虫篇》:“灶马,状如促织,稍大,脚长,好穴于灶侧。俗言灶有马,足食之兆。”

[16]斯弥:虫名。

[17] 食醯xī颐辂lù:醯,醋。颐辂,虫名。古人以为是醋上的白霉所变。

[18] 黄 kuàng:虫名。

[19] 九猷:虫名。

[20] 瞀mào芮:虫名。

[21] 腐蠸quán:虫名,即萤火虫。

[22] 地皋:杨伯峻案:刘汝霖曾语我曰:“地皋”应作“地膏”,膏血连文,故地膏即地血。《说文》及《尔雅翼》:茹藘,人血所生,故一名地血。本草,茜根可以染绛,一名地血。盖古人以茜根可染红色,遂以为动物膏血所化。

[23] 马血之为转邻:应作“马血之转为邻”。邻,即“磷”,磷火。

[24] 鹞yào:一种凶猛的鸟,像鹰,比鹰小,捕食小鸟,通常称鹞鹰、鹞子。鹯zhān:古书上指一种猛禽。

[25] 蛤:即蛤蜊,生活在浅海泥沙中的有壳软体动物。《释文》引《家语》:“冬则燕雀入海化为蛤。”又引《周书》:“雀入大水化为蛤。”

[26] 羭yú:母羊。猨yuán:同“猿”。

[27] 亶爰chányuán:传说中的山名。《山海经·南山经》:“又东四百里,曰亶爰之山,多水,无草木,不可以上。有兽焉,其状如狸而有发,其名曰类,自为牝牡,食者不妒。”

[28] yì:鸟名,也作“鹢”。《庄子·天运》:“夫白之相视,眸子不运而风化。”

[29] 大腰:张湛注:“大腰,龟鳖之类也。”

[30] 稺zhì:同“稚”,细小。

[31] 思士不妻而感,思女不夫而孕:张湛注:“《大荒经》曰:‘有思幽之国,思士不妻,思女不夫。精气潜感,不假交接而生子也。’此亦白之类也。”按:张湛注见《山海经·大荒东经》,原文作:“有司幽之国。帝俊生晏龙,晏龙生司幽,司幽生思士,不妻;思女,不夫。”

[32] 后稷生乎巨迹:张湛注:“传记云:高辛氏之妃名姜原,见大人迹,好而履之,如有人理感己者,遂孕,因生后稷。长而贤,乃为尧佐。即周祖也。”

[33] 伊尹生乎空桑:张湛注:“传记曰:伊尹母居伊水之上,既孕,梦有神告之曰:‘臼水出而东走,无顾!’明日视臼出水,告其邻,东走,十里而顾,其邑尽为水,身因化空桑。有莘氏女子采桑,得婴儿于空桑之中,故命之曰伊尹,而献其君。令庖人养之。长而贤,为殷汤相。”

[34] 厥昭:即蟩蛁,蜻蛉虫的别名,井中之虫。《晋书·束晳传》:“羽族翔林,蟩蛁赴湿。”《玉篇》:“蟩,井中虫。”

[35] 醯鸡:蠛蠓 mièméng,即蠓虫。古人误以为由醋或变酸的酒上的白霉所变。张湛注:“此因酸气而生。”

[36] 羊奚:草名,根似笋。比:同“毗”,毗邻。不笋:不生笋的竹子,即下文的“久竹”。《庄子·至乐》作“箰”,即笋。

[37] 久竹:不生笋的老竹子。青宁:虫名。

[38] 程:《释文》引《尸子》:“程,中国谓之豹,越人谓之貘。”

[39] 程生马:沈括《梦溪笔谈》卷三《辩证一·虎豹为程》:“《庄子》:‘程生马。’尝观文子注:‘秦人谓豹曰程。’予至延州,人至今谓虎豹为‘程’,盖言‘虫’也,方言如此,抑亦旧俗也。”

[40] 马生人:当为神怪之谈和谶纬之说。《搜神记》卷六:“秦孝公二十一年,有马生人。昭王二十年,牡马生子而死。刘向以为皆马祸也。”杨伯峻引蒋超伯《南漘楛语》:“疑皆草木异名,如黑鹅马夫之类。”

[41] 人久入于机:《庄子·至乐》作“人又反入于机”。“久”疑为“又”之形误。机,本义为枢纽、机关。在这里代表“无”。意为万物皆出于无,最终又复归于无。译文

先生列子到卫国去,途中吃饭的时候,看见道旁有一具百年骷髅。列子拨开蓬草,指着它,回头对弟子百丰说:“只有我和这具枯骨懂得万物既没有生,也没有死的道理。死果真值得忧愁吗?生果真使人快乐吗?万物历经变化之后,最终都要复归于无:比如青蛙变成蛤蟆;舄生于水中就变成了;到了有水土的潮湿之处,就变成了青苔;如果生长在干爽洁净的高地上,就变成车前草了。车前草遇到粪土又变成了乌足草。乌足草的根变成了地蚕,叶子变成了蝴蝶。蝴蝶很快就又变成虫子,这种虫生长于炉灶之下,外表好像蜕过皮一样,它的名字叫掇。掇过了一千天,又变成为鸟,名字叫干余骨。干余骨的唾沫变成斯弥虫,斯弥虫又变成了专吃醋的颐辂虫。颐辂虫又生出醋上的黄虫,黄虫又生出了九猷虫,九猷虫又生出了瞀芮虫,瞀芮虫又生出了萤火虫。羊肝变化为地血,马血变化成为磷火,人血则变化成为野火。鹞鸟变成鹯鸟,鹯鸟又变成布谷鸟,布谷鸟时间长了又反过来变为鹞鸟。燕子变成蛤蜊,田鼠变成鹌鹑,腐烂的瓜变成鱼,老韭菜变成苋菜,老母羊变成猿猴,鱼的卵又变成虫子。亶爰山之兽名叫类,能自己怀孕生育,河泽中的鸟雌雄定睛凝视就能生育。龟鳖之类的动物都是雌性的,而细腰蜂之类的动物则都是雄性的。司幽国的男人不娶妻子就能受胎,女人不嫁丈夫即可怀孕。后稷生于巨人的脚印,伊尹生于空旷的桑林。蟩蛁生长在潮湿之处,蠛蠓生长在酒醋之中。羊奚草如果与不长笋的竹子毗邻而生,竹子老了就会生出青宁虫,青宁虫生豹子,豹子生马,马又会生人,人最终又复归于无。万物都从无产生,最后又都复归于无。”《黄帝书》曰:“形动不生形而生影,声动不生声而生响,无动[1][2]不生无而生有。”形,必终者也。天地终乎?与我偕终。终进乎?[3]不知也。道终乎本无始,进乎本不久。有生则复于不生,有形则复于无形。不生者,非本不生者也;无形者,非本无形者也。生者,理之必终者也。终者不得不终,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而欲恒其生,画[4][5]其终,惑于数也。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属天清而散,属地浊而聚。精神离形,各归其真,故谓之鬼。鬼,归也,归其[6]真宅。黄帝曰:“精神入其门,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注释

[1] 形,必终者也:张湛注:“聚则成形,散则为终,此世之所谓终始也。然则聚者以形实为始,以离散为终;散者以虚漠为始,以形实为终。故迭相与为终始,而理实无终无始者也。”

[2] 进:为“尽”的同声通假字。张湛注:“‘进’当为‘尽’。此书‘尽’字例多作‘进’也。”

[3] 进乎本不久:张湛注:“‘久’当为‘有’。无始故不终,无有故不尽。”

[4] 画其终:止之使不终。画,阻止。

[5] 数:即上文“生者必终”之理。

[6] 自“精神者”至“我尚何存”:当为抄缀诸书而成:《礼记·郊特牲》:“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又《汉书》卷六十七《杨王孙本传》:“精神者天之有也,形骸者地之有也。精神离形,各归其真,故谓之鬼,鬼之为言归也。……乃得归土,就其真宅。”又《淮南子·精神训》:“是故精神,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精神入其门,而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夫精神者,所受于天也;而形体者,所禀于地也。”又《论衡·论死篇》:“人死精神升天,骸骨归土,故谓之鬼。鬼者,归也。”又《风俗通》卷九:“夫死者,澌也;鬼者,归也。精神消越,骨肉归于土也。”分:当作“有”。译文《黄帝书》说:“形体动不产生形体而产生影子,声音动不产生声音而产生回响,无动不产生无而产生有。”有形之物是一定会终结的。天地会终结吗?和我一样也会有终结。终结有穷尽的时候吗?我不知道。道终结于原来没有开始的时候,完结于原来的无的状态。有生死的事物则回复到没有生死的状态,有形之物则将回归到无形的状态。没有生死的状态,并不是原来就没有生死;无形的状态,也并不是原来就无形。凡是产生出来的事物,按理是必定要终结的。该终结的事物不得不终结,就像该产生的事物不能不产生一样。而要想使它永远生存,制止它的终结,这就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精神归天所有,骨骸归地所有。属于天的精神清澈而分散,属于地的形骸混浊而凝聚。精神离开了形骸之后,就各自回归到它真正的归宿,所以称它为鬼。鬼的意思就是回归,回归到它真正的归宿去。黄帝说:“精神已经进入它天上的家门了,而形骸也返回了它的地府,那么以前的我,究竟还在哪里呢?”[1]

人自生至终,大化有四:婴孩也,少壮也,老耄也,死亡也。其在婴孩,气专志一,和之至也,物不伤焉,德莫加焉。其在少壮,则血气飘溢,欲虑充起,物所攻焉,德故衰焉。其在老耄,则欲虑柔[2][3]焉,体将休焉,物莫先焉。虽未及婴孩之全,方于少壮,间矣。[4]其在死亡也,则之于息焉,反其极矣。注释

[1] 耄mào:八九十岁的年纪,泛指老年。

[2] 方:相比;比较。

[3] 间xián:闲适;心平气和。

[4] 极:即“出于机入于机”之“机”。译文

人从出生到死亡,要经过四个大的变化阶段:即幼年、壮年、老年、死亡。在幼年阶段,人的精神凝聚,意志专注,身心状态最为和谐,不为各种欲望所累,这个阶段人的德性至高无上。到了壮年阶段,人的血气饱满,飘浮不定,充斥全身的各种欲望与思虑时时泛起,所以就必然会为欲望所累,德性也就渐渐开始下滑了。而到了老年阶段,人的欲望与思虑逐渐减退,身体衰弱,需要休养,已经没有争强好胜之心,也就不再受各种欲望的驱动了。此时人的德性虽然不如幼年时那样完美无缺,但与血气方刚的壮年阶段相比,性情却是趋于心平气和了。而到了死亡的时候,生命的过程已经完全终止,人就又回归到无的状态了。[1][2][3]

孔子游于太山,见荣启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带索,鼓琴而歌。孔子问曰:“先生所以乐,何也?”对曰:“吾乐甚多:天生万物,唯人为贵。而吾得为人,是一乐也。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吾既得为男矣,是二乐也。人生有不见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已行年九十矣,是三乐也。贫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终也,处常得终[4][5][6],当何忧哉? ”孔子曰:“善乎!能自宽者也。”注释

[1] 此节又见于《说苑·杂言》和《孔子家语·六本》,文句小异。“荣期三乐”的典故即出于此。太山:即泰山。

[2] 郕chéng:鲁国邑名。在今山东省宁阳县东北。

[3] 鹿cū裘:粗劣的皮衣。鹿,同“粗”。

[4] 处常得终:《说苑·杂言》作“处常待终”。

[5] 当:杨伯峻:“当读为尚。《史记·魏公子列传》:‘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庙,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当亦应读为尚,可以互证。”

[6] 宽:宽慰。译文

孔子在泰山游览,看见荣启期漫步在郕邑的郊外,身上穿着破旧的粗皮衣,腰间系着粗麻绳,一面弹琴,一面唱歌。孔子问道:“老先生这么快乐,是因为什么啊?”荣启期回答说:“让我快乐的原因有很多啊。天生万物,各类繁多,可是只有人是最尊贵的。而我恰恰生而为人,这是让我快乐的第一个原因。人类中有男女之别,男子尊贵,女子卑贱,所以人类之中又以男子为贵。而我又恰恰生为男子,这是让我快乐的第二个原因。有的人刚刚出生,还没等见到太阳、月亮就死了,有的人还没有离开襁褓就夭亡了。而我现在都已经活到九十岁了,这就是让我快乐的第三个原因。贫穷对于士人来说是很正常的,死亡也是人所应有的最终结果,我安心处于正常的状态,来等待应有的结果,还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呢?”孔子说:“说得好!你真是个善于自己宽慰自己的人。”[1][2]

林类年且百岁,底春被裘,拾遗穗于故畦,并歌并进。孔子适卫,望之于野,顾谓弟子曰:“彼叟可与言者,试往讯之。”子贡[3][4]请行。逆之垅端,面之而叹曰:“先生曾不悔乎?而行歌拾穗?”[5]林类行不留,歌不辍。子贡叩之不已,乃仰而应曰:“吾何悔邪?”子贡曰:“先生少不勤行,长不竞时,老无妻子,死期将至,亦有何乐而拾穗行歌乎?”林类笑曰:“吾之所以为乐,人皆有之,而反以为忧。少不勤行,长不竞时,故能寿若此,老无妻子,死期将至,故[6]能乐若此。”子贡曰:“寿者人之情,死者人之恶。子以死为乐,何也?”林类曰:“死之与生,一往一反。故死于是者,安知不生于彼?[7][8]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吾又安知营营而求生非惑乎?亦又安知吾今之死不愈昔之生乎?”子贡闻之,不喻其意,还以告夫子。夫子曰:“吾知其可与言,果然;然彼得之而不尽者也。”注释

[1] 林类:张湛注:“书传无闻,盖古之隐者也。”且:将近。

[2] 底:张湛注:“底,当也。”

[3] 子贡:孔子弟子,姓端木,名赐,字子贡,卫国人。

[4] 逆:迎。

[5] 叩:询问。

[6] 情:愿望。

[7] 故吾知其不相若矣:此句与上下句的文义及句法均不连贯,疑有脱文。或应承上下句之句法为“故吾安知其不相若?”或当作“故吾知其相若矣”,方可文通意顺。

[8] 营营:忙碌不停。译文

林类快一百岁了,到春天还穿着破皮袄,在田地里拾麦穗,且边走边唱。孔子到卫国去,在野外看见了他,回头对弟子们说:“可以和那个老人谈谈话,你们谁去试着问问他。”子贡请求前往。子贡在田头迎上了林类,当面对他感叹道:“先生您没有后悔过吗?还这么边走边唱地拾麦穗?”林类脚不停步地走,还是唱个不停。子贡再三追问,他才仰起头应答:“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呢?”子贡说:“您少年的时候没有勤奋努力,长大以后又不积极向上,到老了连妻子儿女都没有,现在已经死到临头了,为何还这么快乐地一边拾麦穗一边唱歌呢?”林类笑着说:“我之所以快乐的根源,其实人人都有,但在他们那里却反倒成了悲伤的原因。我少年的时候没有勤奋努力,长大了又不积极向上,所以才能这样长寿。到老了没有妻子儿女之累,而且眼看就要死了,所以才能这样快乐。”子贡问道:“长寿是人人所希望的,死亡是谁都厌恶的。可您却把死亡当成快乐之事,为什么呢?”林类说:“死亡与出生,不过是一去一返的过程罢了。所以说如果现在死在这里,怎么就能知道以后不会又在别处出生呢?那么我怎么知道死和不死有什么不同呢?我又怎么知道仅仅为了活着而奔波忙碌就不是愚蠢糊涂呢?而且又怎么知道今天我死了就一定不会比以前我活着的时候更好呢?”子贡听了这些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回来告诉了孔子。孔子说:“我就知道他是个值得与之对话的人,事实果然如此。他虽然悟得了生死之道,但在理解上并不是真正透彻的。”

子贡倦于学,告仲尼曰:“愿有所息。”仲尼曰:“生无所息。”子贡曰:“然则赐息无所乎?”仲尼曰:“有焉耳。望其圹,睪如也,宰如也,坟如也,鬲如也,则知所息矣。”子贡曰:“大哉死乎!君[2]子息焉,小人伏焉。”[1]仲尼曰:“赐!汝知之矣。人胥知生之乐,[3]未知生之苦;知老之惫,未知老之佚;知死之恶,未知死之息也[4][5]。晏子曰:‘善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死也[6]者,德之徼也。古者谓死人为归人。夫言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矣。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也。一人失家,一世非之;天下失家,莫知非焉。有人去乡土、离六亲、废家业、游于四方而不归者,何人哉?[7][8]世必谓之为狂荡之人矣。又有人钟贤世、矜巧能、修名誉、夸张于世而不知己者,亦何人哉?世必以为智谋之士。此二者,胥失者也,[9]而世与一不与一。唯圣人知所与,知所去。”注释

[1] 自“子贡倦于学”至“小人伏焉”一段,见于《荀子·大略》。又见于《孔子家语·困誓》。圹kuàng:墓穴。睪gāo:同“皋”,高地。宰:山顶。鬲lì:古代的一种鼎,圆口,有三空心足。伏:当作“休”,休息,即死之义。

[2] 胥:皆;都。

[3] 佚:同“逸”,安乐,安闲。

[4] 死之息:死就是休息。《庄子·大宗师》:“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耳。”

[5] 晏子:即晏婴,字平仲,春秋时齐国大夫。孔子所引晏子之语,见《晏子春秋·内篇谏上》。原文是:“昔者上帝以人之殁为善,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

[6] 德之徼jiào:张湛注:“德者,得也。徼者,归也。言各得其所归。”

[7] 钟贤世:此三字皆为同声假借字。张湛注:“‘钟贤世’宜言‘重形生’。意谓珍重有形之生。”

[8] 矜jīn:自夸。

[9] 与yǔ:赞许。译文

子贡对学习感到有些疲倦了,就对孔子说:“我希望能休息休息。”孔子说:“人只要是还活着就没有可供休息之处。”子贡问:“难道我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了吗?”孔子回答说:“当然是有的。你往墓地那儿看,等到它像高地似的、像山顶似的、像坟墓似的、像倒扣的饭锅似的时候,你就知道应该在哪儿休息了。”子贡说:“原来死有这样伟大啊!到那时候,君子可以休息,小人则倒卧不起了。”孔子说:“端木赐啊,你终于明白什么叫休息了。人们都仅仅看到了活着的快乐,却不了解活着的痛苦;都只是看到了年老时的软弱无力,却没有看到老年的安闲舒适;都单单感到死是那样可恶可怕,却没有想到死其实就是休息。晏子说过:‘自古以来人人都有死,这实在是好事啊!待到那时,行仁的人休息了,不行仁的人倒地不起。’所谓死,就是人人各有所归。古时候把死人称为‘归人’。既然称死人为‘归人’,那么活着的人就是‘行人’了。总是在外面游走而不想着回家的人,就是把家给丢掉不要了。一个人如果弃家不顾,世人都会谴责他;全天下的人都弃家不顾,就不知道应该谴责谁了。如果一个人背井离乡、六亲不认、抛家弃业、四处游荡而有家不归,这是个怎样的人呢?世人一定会说他是个疯狂放荡的人。而一个人如果珍重身家性命、自负聪明能干、追求好名美誉、到处夸夸其谈而不知收敛,这又会是个怎样的人呢?世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个足智多谋之士。这两种人其实都是没有所归的人,然而世人却赞许后者谴责前者。只有圣人才清楚究竟应该赞许谁和谴责谁。”[1]

或谓子列子曰:“子奚贵虚? ”列子曰:“虚者无贵也。”子列[2]子曰:“非其名也。莫如静,莫如虚。静也虚也,得其居矣;取也[3]与也,失其所矣。事之破而后有舞仁义者,弗能复也。”注释

[1] 奚:何以。

[2] 非其名也:张湛注:“事有实者,非假名而后得也。”

[3] huǐ:同“毁”。舞:舞弄。译文

有人问先生列子:“您为什么要以虚为贵呢?”列子说:“虚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贵的。”列子又说:“任何事物都不是先有其名后有其实。我之所以好虚,并不是为其名,而是因为唯有静和虚才是我所向往的境界。达到这个境界,我的精神就得到了真正的归宿;如果我总是追求名利,患得患失,那么我的精神就会失其所安了。要是等到人的真性彻底沦丧了才来舞弄那些仁义道德,到那时要想恢复也是不可能的。”[1][2][3]

粥熊曰:“运转亡已,天地密移,畴觉之哉?故物损于彼者[4]盈于此,成于此者亏于彼。损盈成亏,随世随死。往来相接,间不[5][6][7]可省,畴觉之哉?凡一气不顿进,一形不顿亏。亦不觉其成,亦不觉其亏。亦如人自世至老,貌色智态,亡日不异;皮肤爪发,随[8]世随落,非婴孩时有停而不易也。间不可觉,俟至后知。”注释

[1] 粥yù熊:即鬻熊,相传为周文王之师,封于楚。著《鬻子》一书,早亡佚。今本《鬻子》二十二篇系后人所伪托。粥,同“鬻”。

[2] 密移:即渐变;量变。钱钟书说:“‘密移’,乃渐移也,息息不停,累微得着,故曰:‘间不可省、觉,不顿进、亏。' ”

[3] 畴:谁。

[4] 世:即“生”的同声通假字。下文“自世至老”“随世随落”之“世”也同此字。

[5] 间:间隙。钱钟书说:“‘间’如《墨子·经》上‘有间,中也;间,不及旁也’之‘间’。”省xǐng:察觉。

[6] 顿:立刻,突然。进:增加。

[7] 亏:减少。

[8] 停:保留。译文

鬻熊说:“运动变化的过程是始终不停的,天地万物都处于永不休止的渐变之中,有谁能察觉到这种渐变呢?所以说一个物体的量如果在彼时减少了,就会在此时有所增加;如果在这里出现了,就会在别处消失。减少和增加,出现和消失,随时生随时死,生与死同时发生。这种变化循环往复接连不断,连一点间隙都察觉不到,谁能感觉到这种连续不断的变化呢?总体说来,由元气到物体的变化过程都不是瞬间快速完成的,而有形物体由存在到不存在的过程也都不是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这种渐变异常微小,人们甚至感觉不到事物在逐渐形成,也感觉不到它在逐渐消失。这也如同一个人从出生到衰老的变化过程,人的外貌、神色、精力、体态,没有一天不在发生变化;人的皮肤、指甲、毛发,随时都在生长,也随时都在脱落,而不是像在婴儿阶段那样能够暂时保留不变。人的身体发生的这种渐变非常缓慢细微,我们自己甚至丝毫觉察不到,只有等到渐变累积为质变,外形发生了改变之后,才能察觉到发生了变化。”[1]

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又有忧彼之所忧者,因往晓之,曰:“天,积气耳,亡处亡气。若屈伸呼吸,终日在天中行止,奈何忧崩坠乎?”其人曰:“天果积气,日月星宿,不当[2]坠耶?”晓之者曰:“日月星宿,亦积气中之有光耀者,只使坠,亦不能有所中伤。”其人曰:“奈地坏何?”晓者曰:“地,积块耳[3][4],充塞四虚,亡处亡块。若躇步跐蹈,终日在地上行止,奈何忧[5][6]其坏?”其人舍然大喜,晓之者亦舍然大喜。长庐子闻而笑之曰:[7]“虹蜺也,云雾也,风雨也,四时也,此积气之成乎天者也。山岳也,河海也,金石也,火木也,此积形之成乎地者也。知积气也,知积块也,奚谓不坏?夫天地,空中之一细物,有中之最巨者。难终难[8]穷,此固然矣;难测难识,此固然矣。忧其坏者,诚为大远;言其不坏者,亦为未是。天地不得不坏,则会归于坏。遇其坏时,奚为不忧哉?”子列子闻而笑曰:“言天地坏者亦谬,言天地不坏者亦谬。坏与不坏,吾所不能知也。虽然,彼一也,此一也。故生不知死,死不知生;来不知去,去不知来。坏与不坏,吾何容心哉?”注释

[1] 杞qǐ国:周初分封的一个诸侯小国,姒姓,禹的后代。封地在今河南省杞县一带,公元前445年为楚国所灭。

[2] 只使:即使。

[3] 块:土地;大地。

[4] 躇chú步跐蹈cǐdǎo:此四字同义,皆为踩、踏的意思。

[5] 舍然:即“释然”,放心地。

[6] 长庐子:也作“长卢子”,楚国人,曾著书九篇,属道家一流。

[7] 蜺ní:同“霓”。在虹的外圈,又称副虹、雌虹、雌蜺。

[8] 大tài:古与“太”通。译文

杞国有个人总是担心天塌地陷,到那时候自己无处躲藏,为此忧愁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又有一个人很替那个怕天塌地陷的人感到担忧,于是就前去说明道理,说:“天不过是积聚在一起的气罢了,况且气无处不在。你一举一动都是在气里,呼出去的和吸进去的也都是气,你时刻都是生活在由气积聚而成的天之中,怎么还担心它会塌下来呢?”那人说:“如果天真是气积聚而成的,那日月星辰还不掉下来了吗?”向他解释的人说:“日月星辰也只是凝聚在一起而能发光的气而已,就算掉下来,也什么都不会砸着的。”那人又说:“那地要是陷下去可怎么办呢?”那个解释的人说:“地是大土块积聚在一起而成的,它把各处的空间都给充满了,无处不在。你时刻在踩着它,每天都在地上或行走或停留,干吗要担心它会陷下去呢?”那人终于放下心来,特别高兴;那个向他解释的人也终于放心了,而且非常高兴。长庐子听说后笑着说道:“诸如虹霓、云雾、风雨、四季之类,都是气在天上积聚而形成的。至于山岳、河海、金石、火木之类的有形之物,则是气在地上积聚而形成的。既然知道天是由气积聚而成,地是由土块积聚而成,怎么能说它们就一定不会毁灭呢?天和地在虚空之中也不过是微小之物而已,但在有形之物中却是最大的。万物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这个循环往复的变化过程难以终结,也难以穷尽,这是理所当然的;这种不间断的变化过程很难察觉,很难认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担心天会塌地会陷的人,确实大可不必,因为那个时候实在遥不可及;但是说天不会塌地不会陷的人,实际上他说的也不对。天和地不可能不毁灭,因为万物最终都是必然要归于毁灭的。如果有人赶上了天和地毁灭的时候,他怎么能不忧心忡忡呢?”先生列子听到了这些说法之后,笑着说道:“天地将会毁灭的说法是错误的,但天地不会毁灭的观点也是错误的。因为将来究竟是毁灭还是不毁灭,我们是无法知道的。尽管无法知其究竟,也不过是有毁灭或不毁灭这两种可能性而已。所以说人活着的时候无法知道死后之事,就像死了以后不知道生前之事一样;万物在形成的时候无法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消失了之后也无法知道将来又会变化为何物。既然如此,将来天地毁灭也好不毁灭也罢,我又何必把这事放在心上呢?”[1]

舜问乎烝曰:“道可得而有乎?”曰:“汝身非汝有也,汝何得有夫道?”舜曰:“吾身非吾有,孰有之哉?”曰:“是天地之委形也[2][3]。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4][5]。孙子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故行不知所往,处不知所持[6][7][8],食不知所以。天地强阳气也,又胡可得而有邪?”注释

[1] 此节出自《庄子·知北游》:“舜问乎丞曰:‘道可得而有乎?’曰:‘汝身非汝有也,汝何得有夫道?’舜曰:‘吾身非吾有也,孰有之哉?’曰:‘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子孙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故行不知所往,处不知所持,食不知所味。天地之强阳气也,又胡可得而有邪?' ”烝:当作“丞”,舜师,一说为官名。

[2] 委:暂时托付。

[3] 和:气之所和。即气的中和变化。

[4] 顺:顺序;安排。

[5] 蜕:蜕变,接连不断地变化。

[6] 持:自持,控制自己。

[7] 以:当作“味”。

[8] 天地强阳气:当作“天地之强阳气”。强阳,运动。译文

舜向丞问道:“道能够获得并且保有它吗?”丞回答说:“连你的身体都不归你自己所有,你还怎么能得到并且保有道呢?”舜说:“我的身体不归我自己所有,还能归谁所有呢?”丞说:“你的身体不过是天地所暂时托付于你的形体而已。你的生命也不是归你所有的,那是天地暂时托付于你的一团和气。你的命运也并非由你自己来决定,而是天地早就把变化顺序给安排好了。你的子孙后代也不是为你所有,而是天地所托付于你的连续变化。所以你行走的时候并不知道你要往哪儿去,你停留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应该如何控制自己,你吃喝的时候也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天地万物都是气的运动变化的形式,你怎么能够得到并且保有它们呢?”

齐之国氏大富,宋之向氏大贫。自宋之齐,请其术。国氏告之曰:[1][2]“吾善为盗。始吾为盗也,一年而给,二年而足,三年大穰。自此[3]以往,施及州闾。”向氏大喜。喻其为盗之言,而不喻其为盗之[4][5][6]道。遂踰垣凿室,手目所及,亡不探也。未及时,以赃获罪,[7][8]没其先居之财。向氏以国氏之谬己也,往而怨之。国氏曰:“若为盗若何?”向氏言其状。国氏曰:“嘻!若失为盗之道至此乎?今将[9]告若矣。吾闻天有时,地有利。吾盗天地之时利,云雨之滂润,山[10]泽之产育,以生吾禾,殖吾稼,筑吾垣,建吾舍。陆盗禽兽,水盗鱼鳖,亡非盗也。夫禾稼、土木、禽兽、鱼鳖,皆天之所生,岂吾之所有?然吾盗天而亡殃。夫金玉珍宝,谷帛财货,人之所聚,岂天之所与?若盗之而获罪,孰怨哉?”向氏大惑,以为国氏之重罔己也111213,过东郭先生问焉。东郭先生曰:“若一身庸非盗乎?盗阴阳之和以成若生,载若形;况外物而非盗哉?诚然,天地万物不相离也,14仞而有之,皆惑也。国氏之盗,公道也,故亡殃;若之盗,私心也,故得罪。有公私者,亦盗也;亡公私者,亦盗也。公公私私,天地之德。知天地之德者,孰为盗耶?孰为不盗耶?”注释

[1] 给:自给。

[2] 穰ráng:庄稼丰熟。此处指富有。

[3] 闾:里巷。

[4] 踰垣凿室:翻墙入室。踰,即“逾”,越过。垣,墙。凿,凿穿,打通。

[5] 探:偷取。

[6] 未及时:没多久。

[7] 居:积蓄。

[8] 谬:欺骗。

[9] 滂润:浇灌。

[10] 殖:同“植”,种植。

11 罔:欺骗。

12 过:拜访。

13 庸:难道。

14 仞rèn:即“认”的同声假借字。译文

齐国的国氏非常富有,宋国的向氏却很贫穷。向氏就从宋国来到齐国,向国氏请教致富的办法。国氏告诉他说:“我擅长偷盗。我刚开始偷盗的时候,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能够满足自己的需求;两年之后,我便比较富足了;三年之后,我就成了大富豪。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经常施舍乡里乡亲们。”向氏听了非常高兴。但他只是听明白了国氏所说的以偷盗致富的话,却没有听明白国氏所讲的以盗致富的人应该怎样做的话。向氏从此开始翻墙入室,只要是手能够得着的,眼睛能看见的,他没有不偷窃的。没过多久,向氏就因赃获罪,先前积累的财产也全都被没收了。向氏认为国氏把他给骗了,便去埋怨国氏。国氏问他:“你是怎么做盗贼的?”向氏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国氏听完后说:“唉!你原来竟是如此不懂得做盗贼的道理啊!现在让我来告诉你吧。据我所知,天有春夏秋冬四时,地有种类繁多的物产。我只盗取天地所能给予的东西,比如用来灌溉的天上雨水,山林水泽所出产的物种,我把它们偷来浇灌我的禾苗,种植我的庄稼,垒起我的院墙,盖造我的房屋。在陆地上我偷盗飞禽走兽,在水泊中我偷盗鱼鳖虾蟹,所有这些,我没有不偷盗的。而禾苗庄稼、土地树木、飞禽走兽、鱼鳖虾蟹,都是天地所出产的,难道是属于我所有的吗?但是我虽然偷盗天地所产之物,却没有遭受灾祸。至于那些金玉珍宝、钱财粮食布匹,则是人们自己所积聚的财产,哪里是天地所给的呢?你因为偷盗人家这些财产而获罪,那能怪谁呢?”向氏听了这些话,十分迷惑,以为国氏又是在骗他,就到东郭先生那里去请教。东郭先生说:“你的整个身体难道不也是偷盗而来的吗?你偷盗了阴阳中和之气才成就了你的生命,承载了你的形体,更何况你的身外之物,哪一样不是偷盗而来的呢?实际上,天地万物都是不能相互分离的,如果你想把它们认作己有,那是愚蠢的想法。国氏偷盗的是天地所产,而又能施舍于人,这是公道,所以他才没有灾祸;而你偷盗的是私人之物,而且是出于致富的私心,所以才获罪。其实,偷盗天地之物与私人之物的是盗贼,不偷盗天地之物与私人之物的也是盗贼。对于天地来说,并不存在公与私的区别。如果明白了天地无所谓公私之分的道理,那么还有必要区分谁是盗贼、谁不是盗贼吗?”

黄帝第二

[1]

黄帝即位十有五年,喜天下戴己,养正命,娱耳目,供鼻口,[2][3]焦然肌色皯黣,昏然五情爽惑。又十有五年,忧天下之不治,竭[4]聪明,进智力,营百姓,焦然肌色皯黣,昏然五情爽惑。黄帝乃喟[5]然赞曰:“朕之过淫矣。养一己其患如此,治万物其患如此。”于是[6][7][8]放万机,舍宫寝,去直侍,彻钟悬,减厨膳,退而间居大庭之[9][10]馆,斋心服形,三月不亲政事。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华11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其国无师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都无所爱惜,都无所畏忌。1213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擿无痟痒。乘空如履实,1415寝虚若处床。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16谷不踬其步,神行而已。黄帝既寤,怡然自得,召天老、力牧、太17山稽,告之曰:“朕闲居三月,斋心服形,思有以养身治物之道,弗获其术。疲而睡,所梦若此。今知至道不可以情求矣。朕知之矣!朕得之矣!而不能以告若矣。”又二十有八年,天下大治,几若华胥1819氏之国,而帝登假。百姓号之,二百余年不辍。注释

[1] 正:当为“生”。

[2] 皯黣gǎnméi:皮肤枯槁灰暗。皯、黣,二字同义。

[3] 五情:喜、怒、哀、乐、怨五种情感。爽惑:迷乱失常。

[4] 营:治理。

[5] 淫:深;严重。

[6] 万机:当政者处理的各种重要事务。

[7] 直:古通“值”。

[8] 彻:“撤”的同声假借字。

[9] 间xián:同“闲”。

[10] 斋心:祛除杂念,使心神凝寂。服形:服气,即吐纳真气,道家养生延年之术。

[11] 斯齐:张湛注:“斯,离也。齐,中也。”

[12] 斫zhuó:刀砍。挞tà:用鞭棍等打人。

[13] 擿zhì:搔;挠。痟xiāo: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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