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语——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6 16:4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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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桐生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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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语——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

国语——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试读:

前言

《国语》是一部什么样的书?汉人说它是“《春秋》外传”,所谓“外传”,是相对于“内传”即《左传》而言。既然《国语》、《左传》一是外传,一是内传,那么自然这两部书就同出于左丘明之手,司马迁即在《史记》中明确地说左丘明作《左传》,又在《报任安书》中说“左丘失明,厥有《国语》”。“《春秋》外传”之说是汉代经学兴盛时代的产物,今人已经不再相信它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将《国语》置于“杂史”一类,这个处理解除了《国语》与《春秋》之间所谓的经传关系,不过“杂史”之说略嫌宽泛。清人浦起龙在《史通通释》中根据刘知几六家之说,从史书体例上将《国语》断为“国别家”。

本书以为,对于《国语》性质,必须把握以下几个要点:

首先,《国语》之“语”,是西周春秋时期一种记载君臣治国之语的文体。在《国语》之前,《尚书》记载了虞夏商周君臣治国言论,只不过没有使用“语”这个名称。根据现存文献,“语”的名称最早出现于西周,《周语》是我们所能见到的最早的“语”体文章。不仅周王室有“语”,各诸侯国也有自己的“语”。《楚语上》载楚人用来教育太子的《语》,《郑语》所引《训语》,都应该是记载治国言论的典籍。《论语》、《孔子家语》的命名,也是因为它们都是记载言论的书。“语”之前冠以国名,就成为某国之“语”,诸如《鲁语》、《齐语》、《晋语》、《吴语》等等。各国之《语》最初可能是单篇流传,并借朝聘赴告机会得到交流,战国初年某国史官把他手头上所掌握的各国之《语》按国别编为一书,遂成今本《国语》。

其次,《国语》的写作模式是:王侯卿士大夫就某些具体现实政治问题发表言论,史官将其言论载之简帛。所以,《国语》各篇文章是王侯卿士大夫与史官共同的精神劳动产品。《国语》的主体是记载治国言论,属于说理文字,主体内容的前后都有文字记叙言论的前因后果。它的每一篇文章的写作都经历了若干年时间,如《

周语上

》“邵公谏厉王弭谤章”发生在公元前845年,文章结尾又记载:“王不听,于是国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周厉王被流放是在公元前842年。所以,“邵公谏厉王弭谤”一文的写作前后经历了三年。

第三,《国语》是“编”不是“著”,是“选”不是“作”。《国语》文章是从西周到战国初年不同时代的周王室和各诸侯国史官早就写好了的,编者只是起到选篇、编辑的作用。《国语》选编范围,包括西周、东周、鲁、齐、晋、郑、楚、吴、越等诸侯国。尽管选篇不够完备,但是像西周覆灭、齐桓、晋文称霸以及吴越兴亡等重大历史事件都在这部书中得到反映。它的记载上至周穆王,下迄鲁悼公,约当公元前967年至公元前453年,历时514年。各国史料在全书中所占的比重悬殊甚大,其中《晋语》所占篇幅最多,而《郑语》只有两条材料。

第四,《国语》是“史料汇编”而不是“史”。史书应该是有着前后因果联系的系统记载,拿这一标准衡量《国语》,显然它还不够史的规格。《国语》一共收有235条材料,每一条材料截取一个历史片断,除《晋语》某些材料和《吴语》、《越语下》上下章有所衔接之外,大多数材料之间没有上下前后的因果联系。

第五,《国语》保留了史料的原貌。编者没有对全书语言和文风做统稿、改写、加工、提炼的工作,而是原汁原味地编排,给人以“茅茨不翦,采椽不斫”(《韩非子·五蠹》)的感觉。《国语》中有不少史料重复,甚至存在一事异记现象,如吴越不少记载就互有不同,可能这些史料最初是出于不同史官之手,编者原封不动地将其收入《国语》之中。

根据以上所述,《国语》是一部记载西周春秋王侯卿士大夫治国言论的原始史料汇编。《国语》内容广泛涉及“邦国成败,嘉言善语,阴阳律吕,天时人事逆顺之数”,其书“包罗天地,探测祸福,发起幽微,章表善恶”(韦昭《国语解叙》),编者选编的宗旨是为王侯卿士大夫治国保家“道训典”,“献善败”,其中劝谏内容远远多于颂美。例如周宣王本是西周中兴之主,但在《周语上》有关宣王的5条材料中,竟有4条是写西周名臣讽谏宣王弊政,从中可见编者提供懿戒的意识是何等强烈!《国语》文章呈现出鲜明的时代性,西周文章多记载名臣讽谏弊政和嘉言懿行,春秋文章则主要突出齐桓、晋文等人的称霸谋略,如《齐语》载管仲治齐,全然不用礼乐道德教化,而是依靠他个人的政治智慧,《晋语》载晋文公称霸也多出于子犯、先轸等人的谋略,这显示了“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韩非子·五蠹》)的历史发展趋势。由于历史文化传统和现实条件的差异,《国语》各篇的地域特色也很明显。周、鲁以及刻意向周、鲁文化靠近的楚国言论多为道德劝谏。以《鲁语》为例,无论是匠师庆、夏父展的犯颜直谏,还是叔孙穆子聘晋不拜天子诸侯之乐,抑或太史里革斩断宣公之罟,无一不显示了鲁人对礼义价值的维护。公父文伯之母只是鲁国的一名贵族妇女,可是《鲁语》收录她的言论材料就达八条之多,这些材料围绕着一个共同主题,就是这位贵妇人如何维护礼义。齐、晋、郑、吴、越之语则多为计谋,如吴、越的兴衰存亡,起决定因素的不是句践、夫差等人的道德水平高低,而是他们立国的方略是否正确。《国语》中有不少文章是告诫卿士大夫如何持禄保宠全身免祸,评论者多从卿士大夫言行举止来预测其吉凶祸福。如《周语中》载单襄公、刘康公等人言论,说明轻佻、无礼、淫逸、奢侈、矜夸必致败亡的道理。《晋语五》“师胜而范文子后入章”载范文子在班师之际不抢主帅风头,其父范武子发出“吾知免矣”的赞叹。《晋语九》收录了三条与智氏有关的言论材料:“智果论智瑶必灭宗章”载智宣子错选继承人,“士茁谓土木胜惧其不安人章”载士茁讽谏智伯大兴土木,“智伯国谏智襄子章”载智伯国讽劝智伯备难,这些言论已经预示智氏覆灭的下场。《国语》记载了很多有价值的思想言论,如《周语上》载邵公“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为民者宣之使言”之语,这在当时具有振聋发聩的意义,对后代也有强烈的针砭价值;《鲁语上》载曹刿肯定鲁庄公“中心图民”,同篇载臧文仲倡导“居官者当事不避难,在位者恤民之患”,这些都是值得肯定的思想;《郑语》载史伯说“夫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孙未尝不章”,这种积善积德的观念对此后民族心理产生了深远影响;《越语下》载范蠡“人事必将与天地相参,然后乃可以成功”言论,体现了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国语》保存了一批珍贵的文献资料,如《周语上》所载伯阳父言论是中国最早的对地震成因的阐述,《周语下》载单穆公谏景王铸大钱、铸大钟以及伶州鸠论钟律,是中国早期社会非常珍贵的金融、音律文献,《鲁语上》载展禽论祀典,详细地讲述了上古帝王的祭祀制度,《楚语下》载观射父论绝地天通和祀牲,可以帮助后人了解先秦巫觋和祭祀牺牲情形,其他如《郑语》所载史伯言论包含了大量的中国早期历史资料。但是《国语》并非所有言论都是可取的,像《周语上》载仲山父认为周宣王料民会导致西周覆灭,《周语下》载彪傒论定刘文公、苌弘由于建议城周而蒙受阴祸,太子晋认为堵塞谷水会导致东周王室政治衰微,这些观点显然都没有说服力。

通过记载历史人物言行,《国语》塑造了诸多光芒四射的瑰奇人格,展现了上古仁人奇伟的思想境界:如仓葛面临晋人屠城而大声疾呼伸张大义,臧文仲宣称“居官者当事不避难,在位者恤民之患”,里革敢于斩断鲁君网罟以保护自然生态,季文子身为两朝国相而做到“妾不衣帛,马不食粟”,季冶果断辞去俸禄而不做季武子欺君的帮凶,叔孙穆子宁可被杀也不愿以贿赂方式求生,公父文伯之母身为大夫之妻而亲自纺织,鉏麑宁愿触槐自杀也不愿损害忠信伦理,祁奚内举不避亲荐子自代,辛俞不为高官厚禄所动而选择跟随栾氏奔逃亡命……这些人物言行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作了生动诠释,阅读他们的言论,想见其为人,可以使薄夫敦,顽夫廉,鄙夫宽,懦夫有立志。《国语》应该在中国文学史上如何定位?目前流行的中国文学史论著都是将《尚书·周书》和《春秋》作为西周春秋散文的代表作,而把《国语》放在《左传》之后论述。这个处置遮蔽了《国语》的真实文学价值。实际上,《尚书·周书》有意地模仿《尚书·商书》的文风,是典型的仿古之作,而《春秋》仅仅是大事记,两者都不能代表西周春秋散文的真实成就。真正能够代表西周春秋散文成就的唯一典籍是《国语》,它代表了《尚书》之后《左传》之前西周春秋历史散文的真实发展水平,堪称是研究西周春秋历史散文的活标本。《国语》中有11篇西周文章,这11篇文章就代表了西周散文的成就。《国语》中有10篇战国文章,从中可见战国初年历史散文的风貌。剩下的214篇文章便代表了春秋散文水平。《国语》235篇文章展示了从西周中期到战国初年514年历史散文发展轨迹。

与《尚书》相比,《国语》文章最大的进步是语言。我们将《尚书·周书》与《国语》中11篇西周散文进行比较,就可以发现前者晦涩艰深而后者平易浅近。其中的原因,就在于《周书》沿用了《商书》的典诰公文体语言。《国语》散文是史官在履行记载职责过程中诞生的,它不是朝廷的正式公文,所以史官们不必运用佶屈聱牙的官方典诰公文体语言,而是用周人的文言从事写作。当西周史官这样做的时候,他们没有意识到这实际上是一场历史散文语言的革命—它使得散文语言更接近人们实际生活中所使用的语言。在此后三千多年封建社会中,散文创作所使用的语言就是由《国语》所代表的文言。从西周到战国初年,《国语》语言继续向平易化方向发展,鲁、晋、齐、楚的春秋文章语言整炼流利,而战国初年的散文,其语言流畅程度已经接近于《战国策》。通读《国语》,读者自会从中深切地感受到历史散文语言的演进,一种由古朴到畅达、由简练到流利的演进。

作为记言散文,《国语》上承《尚书》下启战国诸子说理散文,它代表了西周春秋时期说理散文所达到的水平。《国语》某些记言文抽象概括能力较《尚书》有所提高,呈现出由直观经验向抽象概括过渡的倾向。如《周语上》载伯阳父论三川地震:“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于是有地震。”伯阳父从复杂的宇宙现象中抽象出阴阳这两种原始的物质和力量,用阴阳二气的相互作用来解释地震发生原因。《郑语》载史伯说,“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史伯此论是由周幽王远君子亲小人现象而发,他从对立统一的哲理高度来讨论朝廷用人问题。《尚书》记言文结构松散、内容枝蔓的情形到《国语》有了明显的改变。从《国语》我们看到,到西周中后期,人们已经能够比较纯熟地运用先提出核心论点、再围绕主题逐层展开论述的说理方式,一席言论往往就是一篇主题突出、结构紧凑、条理清楚的说理散文。如《周语上》载祭公谋父谏穆王征犬戎,先提出“先王耀德不观兵”作为一篇说辞的灵魂,以下引经据典,运用翔实的理论和史实论据对观点进行论证,如果去掉前后的叙事文字,主体部分就是一篇观点鲜明、逻辑严谨的小型论文。同篇载邵公谏厉王弭谤,也是先提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中心思想然后再展开论证,文理可圈可点。对话体是先秦记言文的重要形式。《尚书》的《皋陶谟》、《洛诰》、《西伯戡黎》、《微子》记载了人物问答,但尚未形成固定的格式。《国语》为对话体散文所作的最大贡献是确立了宾主对答的形式格局,问者为主,答者为宾,而文章重点则落在对答之上。在这些对话体散文中,主方的问语除了具有叙事功能以外,还有推进文章深入的结构意义。如《齐语》载齐桓公问管仲:“成民之事若何?”“处士、农、工、商若何?”“定民之居若何?”……这一系列的问语将文章一步步引向深入,使管仲得以系统全面地阐述自己的改革思路和主张。从春秋中叶开始,《晋语》就收录一些充满智慧与机锋的短小隽语,例如《晋语四》载:“文公学读书于臼季,三日,曰:‘吾不能行也咫,闻则多矣。’对曰:‘然而多闻以待能者,不犹愈也?’”这样的短章只有寥寥数语,语言凝练,意味隽永,它们与西周春秋时期格言、谚语一起,成为春秋战国时期语录体散文的源头。进入春秋以后,《国语》叙事成分明显增多,如《晋语》载献公、奚齐、卓子、惠公、怀公、文公数世之乱,《吴语》、《越语》载吴、越兴亡经过,都将历史事件的发展过程叙述得委曲详尽。尽管叙事不是《国语》的正宗,但它为此后的《左传》记事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经验。

由于《国语》材料来自不同地域,因此各国文章风格不尽相同。前人对此已经有所体会,如朱彝尊在《经义考》卷二百九引陶望龄曰:“《国语》一书,深厚浑朴,《周》、《鲁》尚矣。《周语》辞胜事,《晋语》事胜辞。《齐语》单记桓公霸业,大略与《管子》同。如其妙理玮辞,骤读之而心惊,潜玩之而味永,还须以《越语》压卷。”崔述《洙泗考信录·余录》也认为《国语》各国文风不同:“周、鲁多平衍,晋、楚多尖颖,吴、越多恣放。”《周语》、《鲁语》风格比较接近,均以浑朴平实见长。其文持论正统,语言朴实,不夸张,不诡激,立论重视遗训故实,多引经据典,显示出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周、鲁文风之所以相近,是因为它们拥有共同的礼乐文化。与周、鲁文风相近的还有《郑语》,这是因为郑桓公向史伯咨询时尚在担任西周王朝的司徒,而与郑桓公对话的史伯则是周王室的史官,对话的地点是在西周都城。《齐语》八条材料主要记载管仲的治国言论,文风一如管仲改革一样干练明断。《晋语》前半部分记载晋国五世动乱,后半部分记载六卿专权,其文风像政局一样波谲云诡,其中蕴含着阴险狠毒的杀机和深不可测的权术。楚国本为蛮夷之邦,令人惊异的是它的文章价值取向和文风颇近周、鲁。但是切勿认为《楚语》就是《周语》、《鲁语》的翻版,《周语》、《鲁语》多少带有一些因循守旧的年迈暮气,而《楚语》则于浑厚古朴之中蕴含着一个新崛起的泱泱大国所特有的大气、朝气和颖锐之气。《吴语》、《越语》历来并提,两国文章也各有特色:《吴语》文风突怒偃蹇,拗倔恣放;《越语》上下篇分别出于两位越国史官之手,上篇概述句践灭吴经过,下篇记述范蠡为句践筹划灭吴的谋略,其中蕴含着一种深沉的哲理意味,文章洋洋洒洒极为畅达,如同风行水上。《国语》各国文章无论历时长短,文风都呈现出相对的稳定性。以《周语》为例,它的上限是西周中叶穆王征犬戎(公元前967年),下限是战国初期刘氏之亡(约公元前468年),前后时间跨度是495年,执笔记载的史官不知换了多少人,虽然前后文风有着从古朴到平易的细微变化,但《周语》上中下三篇文风大体保持一致。又如《晋语》,它的记事上限是晋武公伐翼(公元前709年),下限是智伯之亡(公元前448年),历时261年,共有127篇文章,文风也没有大的变化。各国之《语》文风之所以能够保持相对的稳定,一方面是因为各国政治文化传统具有传承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该国前代史官文风对其后任者产生持久的示范作用。《国语》在表现手法上呈现出逐步演进的趋势。《周语上》的表现手法还相对单一。历史人物发表言论,常见的手法是运用比喻和引经据典。谏辞前后的记事基本上是叙述,很少艺术描写。这种情况到春秋散文已有改变。排比是春秋散文经常运用的手法,《楚语上》载申叔时论太子之教,在讲到文献教育时接连用了九个“教之……”句式,论及道德教育时又一口气用了十二个“明……以……之”排比句,多重排比句的大量运用,为言论增添了艺术感染力。同篇载蔡声子为椒举游说楚国令尹子木,蔡声子没有从正面为椒举求情,而是运用侧面微讽的手法。春秋散文时有幽默之笔,如《晋语九》载董叔娶范宣子之妹为妻,叔向加以劝阻,董叔说“欲为系援”。婚后妻子向哥哥状告董叔不敬,范宣子将董叔绑在庭院槐树上,正好叔向从旁边路过,董叔要叔向替自己求情,叔向说:“求系既系矣,求援既援矣。欲而得之,又何请焉?”幽默之中包含着讽刺意味。由于叙事成分的增多,《晋语》、《吴语》、《楚语》突破了《周语上》单纯的叙述,文章中常有人物语言、行动、细节、场面描写。如《吴语》写吴王夫差与晋人对阵,左、中、右三军分别着赤、白、玄三色衣甲,宛若一幅色彩绚丽的画卷,再现了当年吴师严整的阵容和强大的军威,千年之下读来宛在目前。同篇写董褐对吴王心理的分析:“臣观吴王之色,类有大忧:小则嬖妾嫡子死,不则国有大难;大则越入吴。将毒,不可与战。”对人物心理的刻画可谓鞭辟入里。《越语下》在篇章组织结构上颇见匠心,八篇文章拆开来各自独立,合起来是一个整体。多元表现手法为此后历史散文作家积累了艺术经验。《国语》现存最早的注本是三国时期韦昭的《国语解》,该书保留了郑众、贾逵、虞翻、唐固等人的旧注,现存明道本和公序本两种版本。清代洪亮吉有《国语韦昭注疏》、汪远孙有《国语校注本三种》,董增龄有《国语正义》。王引之《经义述闻》中的《国语》部分,精见迭出。俞樾《群经平议》中有《春秋外传国语》,亦为学人所重。近代学者吴增祺有《国语韦解补正》,徐元诰有《国语集解》。当代有十几种《国语》选本或注译本,其中影响较广的是傅庚生《国语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出版了吴绍烈等人校点的《国语》,为每章拟定标题。

2013年4月,我在中华书局出版了《国语》(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简称“三全本”。这本书是在三全本《国语》基础上笔削而成:从《国语》235篇文章中,选出66篇;每篇之前撰写“题解”,以帮助读者理解文章大意:注释文字也在“三全本”基础之上进行删削,使之更加简明精粹;标题仍然采用吴绍烈等人拟定的题目。选篇的原则是:大致保留《国语》原貌,在全书二十一卷中,每卷都有篇章入选;入选篇章或者能够反映这一时期重大历史事件,或者能够代表《国语》的思想精华,或者能够展示这一时期王侯卿士大夫的瑰奇人格境界,或者能够体现记言散文艺术的进展。本书在写作过程中,始终得到责任编辑王水涣先生的支持和关心,在此表示诚挚的感谢。

由于注译者才疏学浅,虽然在注译过程中尽力做到准确,但书中肯定还存在不少疏漏错误之处,在此诚恳地希望读者批评指正。陈桐生2015年12月周语上

祭公谏穆王征犬戎

本篇记载祭公谋父劝谏周穆王无端征伐犬戎的言辞。西周王朝进入中期以后,与周边蛮夷戎狄民族的矛盾逐步尖锐起来。周穆王决意征讨犬戎,可能带有用武力震慑周边蛮夷戎狄民族的意味。祭公谋父的谏辞以“先王耀德不耀兵”为灵魂,他回顾了周民族正德厚生、为民除害的传统,阐述了周朝的五服制度,说明周朝是以王畿为中心、按照地域远近而对蛮夷戎狄采取不同政策,实施修文德以来远的政治方略,只有在文德教化失效之后才考虑武力征伐。周穆王不听劝谏坚持征伐犬戎,结果导致周朝与周边少数民族矛盾进一步激化。史官记下周穆王征伐犬戎的结果是“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就是以此警戒后王不可穷兵黩武。祭公谋父的谏辞对此后中国历代王朝制定少数民族政策产生了深远影响,耀德不耀兵、修文德以来远,成为中国后世王朝处理夷夏关系甚至是敌国关系的一种指导思想。〔1〕〔2〕

穆王将征犬戎,祭公谋父谏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观兵〔3〕〔4〕〔5〕〔6〕。夫兵戢而时动,动则威,观则玩,玩则无震。是故〔7〕周文公之《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8〕〔9〕夏,允王保之。’先王之于民也,懋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10〕〔11〕〔12〕财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以文修之,使务利而〔13〕避害,怀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注释】

〔1〕穆王:西周第五位君王,姬姓,名满。在位期间征讨犬戎,又好巡游天下,小说《穆天子传》记载他巡游事迹。征:以上讨下曰征。犬戎:西方少数民族,为西戎的一个种族。

〔2〕祭(zhài)公谋父:周王室卿士。祭,西周王畿内封国,为周公之后。谋父,祭公之名。

〔3〕耀德:明德,指施行文德教化。观兵:示兵,指显示兵力威武。

〔4〕戢(jí):收藏。时动:以时出兵。古代春夏秋三季务农,冬季讲武。务农之时兵藏不出,只有在讲武季节才出兵。

〔5〕玩:黩武。

〔6〕震:威。

〔7〕周文公:周公旦,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文”是他的谥号。《颂》:指《诗经·周颂·时迈》,旧说此诗为周公所作,诗中歌颂周武王克商后封建诸侯,威震四方,安抚百神,偃武修文,发扬光大了周人祖先功业。

〔8〕“载戢干戈”以下五句:讲述武王克商后偃武修文。载,则。干,楯。戈,戟。櫜(tuó),弓韬。懿,美。肆,陈布。时,是,这个。夏,华夏。允,信,确实。王,周武王。保之,保有华夏。

〔9〕懋(mào):勉励。正:端正。性:生,民生。

〔10〕阜:增大。求:通“赇”,财。器:兵器。用:耒耜等农具。

〔11〕明利害之乡:给老百姓指明利害方向。乡,方。

〔12〕以文修之:用礼法文德来教化人民。文,礼法。

〔13〕保世:保有世传王业。滋:益。【译文】

周穆王将要征讨犬戎,祭公谋父劝谏说:“不可以征讨。先王的做法是耀明文德而不显示兵威。兵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应该敛藏,只在特定时节出动,一出动便显示兵威,若单纯显示兵威,那就是黩武,而黩武是不会有兵威的。所以周文公的《颂》诗说:‘把楯戟收藏起来,将弓矢收进弓韬。周王追求的是美德,他要将美德广布这华夏大地,武王真正做到了保有华夏。’先王对于人民,勉励他们端正德行,致力于加厚民生,增加人民的财富,改善兵器和农具,给人民指明利害的方向,修文德教化人民,使他们趋利避害,让远方之人感怀明君恩德而畏惧兵威,因此先王能够保有世传王业而发扬光大。〔1〕〔2〕“昔我先王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弃稷不〔3〕〔4〕〔5〕务,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窜于戎、狄之间,不敢〔6〕〔7〕〔8〕〔9〕怠业,时序其德,纂修其绪,修其训典,朝夕恪勤,〔10〕〔11〕〔12〕守以敦笃,奉以忠信,奕世载德,不忝前人。至于武〔13〕〔14〕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莫弗欣喜〔15〕〔16〕〔17〕〔18〕。商王帝辛,大恶于民。庶民不忍,欣戴武王,〔19〕〔20〕以致戎于商牧。是先王非务武也,勤恤民隐而除其害也。【注释】

〔1〕世:世袭。后:君。稷:农官。

〔2〕服事虞、夏:周人先祖先后担任虞舜和夏朝后稷。

〔3〕弃稷不务:废弃后稷农官,不再重视务农。

〔4〕不窋(zhú):周人先祖,为公刘祖父。用:因而。失其官:失去后稷官职。

〔5〕自窜于戎、狄之间:尧封周人始祖弃于邰,邰在陕西武功,旧为戎、狄杂居之地。不窋失去后稷官职之后,奔窜回邰,故云自窜戎、狄之间。窜,窜匿。

〔6〕时序其德:时时论叙周人后稷之德。序,同“叙”。

〔7〕纂修其绪:继承周人的后稷事业。纂,继承。绪,事。

〔8〕修:整理。训典:指记载先王教训的经典。

〔9〕恪勤:恭敬勤劳。

〔10〕敦笃:敦厚。

〔11〕奕世:累世。奕,各本作“亦”或“弈”,此处据明道本。载德:成就德行。

〔12〕忝:辱没。

〔13〕昭:昭显。前之光明:先王的明德。

〔14〕保民:养育人民。

〔15〕莫弗欣喜:没有人不高兴。

〔16〕帝辛:殷纣王。

〔17〕大恶于民:施大虐于民。

〔18〕欣戴:欣然拥戴。

〔19〕戎:兵,战争。商牧:商郊牧野,在今河南汲县。

〔20〕勤恤:尽心体恤。民隐:人民的痛苦。【译文】“从前我们周人先君世代担任后稷之职,侍奉虞、夏两朝。到了夏朝衰落的时候,夏王废弃后稷农官,不再重视务农,我先王不窋因此失去后稷官职,只好自己隐匿到戎、狄之间。他不敢怠惰先人基业,时时论叙先人的美德,继承先人的事业,修整先王的教训典籍,从早到晚恭敬勤劳,坚守敦厚,奉行忠信,世代被人称颂为有德,不曾辱没先人。到了武王,昭显先王的光明德行,加上慈爱和善,敬事天神,怀保小民,没有人不喜欢他。商纣王帝辛,大施虐政于民。庶民不能忍受纣王暴政,欣然拥戴武王,商周在牧野决战。这说明先王并非崇尚武力,而是尽心体恤人民的痛苦,为民除害。〔1〕〔2〕〔3〕“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宾服,〔4〕〔5〕〔6〕〔7〕蛮、夷要服,戎、狄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8〕〔9〕〔10〕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时享、岁〔11〕〔12〕贡、终王,先王之训也。有不祭则修意,有不祀则修言〔13〕〔14〕〔15〕〔16〕,有不享则修文,有不贡则修名,有不王则修德,〔17〕序成而有不至则修刑。于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让

〔18〕〔19〕〔20〕〔21〕不贡,告不王。于是乎有刑罚之辟,有攻伐之兵,〔22〕〔23〕〔24〕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布令陈辞而〔25〕又不至,则增修于德而无勤民于远,是以近无不听,远无不服。【注释】

〔1〕邦内:天子千里王畿之内。甸:王田。服:服事天子,指诸侯对天子所尽的职责。

〔2〕邦外侯服:王畿之外方五百里称之为侯服。

〔3〕侯、卫宾服:从侯服到卫服之间,本来是侯、甸、男、采、卫五服,此处举侯、卫而包括五服。宾服,以宾客身份服事天子。

〔4〕蛮、夷要服:距离王城三千五百里为蛮圻(qí),距离王城四千里为夷圻。要服,通过要结友好关系而服事天子。

〔5〕戎、狄荒服:距离王城四千五百里为戎,距离王城五千里为狄。荒服,居政教荒忽之地而服事天子。

〔6〕甸服者祭:甸服者助天子日祭。

〔7〕侯服者祀:侯服者助天子月祀。

〔8〕宾服者享:宾服者每个季节到王城奉献祭品。

〔9〕要服者贡:要服者每年到京师进贡祭品。或曰要服六年一见。

〔10〕荒服者王:荒服者三十年到王城一次,以当地宝物为进见礼,尊天子为王。或曰:据《周礼》,九州之外谓之蕃国,旧君死新君继位才到王城进见。

〔11〕日祭:天子祭祀祖考。月祀:天子每月祭祀曾祖和高祖。时享:天子每季祭祀远祖宗庙。岁贡:天子每年献享于坛。终王:戎狄旧君死后,新君要入朝尊王。终:指世终。

〔12〕修意:修治志意以示自责。

〔13〕修言:修治号令。

〔14〕修文:修治典法。

〔15〕修名:修治尊卑名号。

〔16〕修德:修治文德。

〔17〕序成:上述五者次序已成。修刑:修治刑诛。

〔18〕让:谴责。

〔19〕告:以文辞告晓之。

〔20〕刑罚之辟:指刑不祭。辟,治。

〔21〕攻伐之兵:指伐不祀。

〔22〕征讨之备:指征不享。

〔23〕威让之令:指让不贡。

〔24〕文告之辞:指告不王。

〔25〕勤:劳。【译文】“先王的制度是:王畿之内的邦国为甸服,王畿之外的邦国为侯服,从侯圻到卫圻的邦国为宾服,蛮、夷邦国为要服,戎、狄邦国为荒服。甸服邦国助天子日祭,侯服邦国助天子月祀,宾服邦国每季奉献祭品,要服邦国每年入朝进贡,荒服邦国三十年一次入朝尊王。天子日祭祖考,月祀曾祖和高祖,每季祭祀远祖宗庙,每年献享于神坛,戎狄新君嗣位时应入朝尊王:这些都是先王留下的训示。甸服邦国若有不助日祭者,天子就要修治志意以示自责;侯服邦国若有不助月祀者,天子就要修治号令;宾服邦国若有不以时献享者,天子就要修治典法;要服邦国若有不入朝进贡者,天子就要修治尊卑名号;荒服邦国新君若有不入朝尊王者,天子就要修治德行;如果上述次序已经完成仍有不入朝的邦国,那就要修治刑诛。于是对不助日祭者有刑罚之治,对不助月祀者有攻伐之兵,对不以时献享者有征讨之备,对不入朝进贡者有威责之令,对戎狄新君不入朝尊王者有文辞之告。文告辞令发布之后仍然不至,那就要加倍修德,而不要劳民远征。所以近处邦国没有不听,远方邦国没有不服。〔1〕〔2〕“今自大毕、伯士之终也,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天子曰:〔3〕〔4〕‘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观之兵。’其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几顿〔5〕〔6〕〔7〕乎!吾闻夫犬戎树,惇帅旧德,而守终纯固,其有以御我矣!”【注释】

〔1〕大毕、伯士:犬戎的两个君主。终:死亡。

〔2〕犬戎氏以其职来王:犬戎嗣君带着宝物入朝见王。

〔3〕以不享征之:犬戎本处荒服,穆王却以宾服之礼责犬戎,出兵征讨。

〔4〕观之兵:对犬戎显示兵威。

〔5〕其、无乃:均为表示揣测的副词,大概。几:其。顿:疲惫。

〔6〕吾闻夫犬戎树,惇帅旧德:一本断句为“吾闻夫犬戎树惇”,谓树惇为犬戎主名。王引之以为“树”为名,惇,勉也,属下句读,意更明朗。今从王说。帅,遵循。

〔7〕守终:始终。纯固:专一。【译文】“自从大毕、伯士死后,犬戎新君都是携宝入朝见王。天子说:‘我一定要按照宾服之礼征讨犬戎,而且要对犬戎展示兵威。’这样做大概会废弃先王的训示,君王也会因此疲惫吧!我听说那个名叫树的犬戎君主,敦朴地遵循旧德,始终专一地遵守荒服之礼,他恐怕是有抵御王师的理由了。”〔1〕

王不听,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注释】

〔1〕白狼、白鹿:为犬戎贡品。【译文】

穆王不听祭公劝谏,于是发兵征讨犬戎,获得四头白狼、四头白鹿而归来。从这以后,荒服的邦国就不再入朝见王了。

邵公谏厉王弭谤

本篇记载西周末年王室卿士邵公虎对周厉王弭谤的批评。邵公谏弭谤的中心观点,就是让人民说话。邵公认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人民对王朝政治有没有发言权?人民敢不敢说真话?特别是敢不敢批评最高统治者?这是衡量一个社会进步的尺度。在两千八百多年以前,作为最高统治集团的重要成员,邵公就认识到让人民说话的重要性,实在是难能可贵。它所达到的思想高度,在中国封建时代是罕见的,可以说是振聋发聩,石破天惊。即使是在今天,邵公言论也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邵公不仅倡导让人民说话,而且具体讨论了“宣之使言”的途径,主张广开言路,让统治集团各阶层官员和民众都对王朝政治提出批评和建议,并认为这可以调动人民的生产积极性,带来衣食财用。邵公这篇谏辞虽然很短,但很精彩,有论点,有论据,论证层次井然,如果去掉首尾简短的叙事文字,就可以作为小型政论文来读。〔1〕〔2〕〔3〕

厉王虐,国人谤王。邵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4〕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5〕〔6〕。王喜,告邵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邵公曰:〔7〕〔8〕“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9〕〔10〕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11〕〔12〕〔13〕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14〕〔15〕〔16〕〔17〕〔18〕,瞍赋,矇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19〕〔20〕〔21〕〔22〕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23〕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24〕是乎出;犹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25〕〔26〕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其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夫民〔27〕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28〕〔29〕能几何?”王不听,于是国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注释】

〔1〕厉王:西周第十位国王,姬姓,名胡,是西周末年有名的暴君,他在位期间与民争利,禁止人民批评,结果导致国人暴动,被赶到彘地。

〔2〕谤:指责别人的过失。

〔3〕邵公:邵穆公,名虎,为王室卿士。

〔4〕卫巫:卫国的巫师,据说卫巫具有特异功能,知道谁在诽谤周厉王。

〔5〕道路以目:人民在道路上相遇,不敢说话,只能彼此用眼睛看看而已。

〔6〕弭(mǐ)谤:止息诽谤。弭,止息。

〔7〕障:本义是防水的堤,引申为堵塞。

〔8〕壅:壅塞。溃:溃决。

〔9〕为川者:治河的人。决:排除。导:通畅。

〔10〕为民者:治民的人。宣:宣导。

〔11〕列士:上士、中士、下士。献诗:献诗以讽。

〔12〕瞽(ɡǔ):无目曰瞽。古代乐师多由盲人担任。由于音乐在上古政治中具有重要地位,因此盲人在先秦时期政治地位比后世重要得多。

〔13〕史献书:据《周礼》记载,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史,外史。

〔14〕师箴:小师进箴言正王得失。师,小师。箴,一种具有劝诫意义的文体。

〔15〕瞍赋:瞍朗诵公卿列士的讽谏诗篇。瞍,无眸子曰瞍。赋,不歌而诵。

〔16〕矇诵:矇诵读箴谏之语。矇,有眸子而看不见叫矇,即青光眼。诵,诵读。

〔17〕百工谏:各类工匠以与其执掌技艺相关的事进谏。百工,各类工匠。一说,百工指乐工。

〔18〕庶人:平民。传语:将意见传递给天子。

〔19〕近臣:国王左右侍奉保卫的臣子。尽规:进陈规谏。尽、荩义通。荩,进也。

〔20〕亲戚补察:《左传·襄公十四年》:“自王以下各有父子兄弟以补察其政。”亲戚,与国王同宗的大臣。补察,弥补督察。

〔21〕瞽史:韦昭注:“瞽,乐大师。史,太史也。掌阴阳、天时、礼法之书,以相教诲者。”

〔22〕耆艾:六十岁的人叫耆,五十岁的人叫艾。或曰蓍艾即王之师傅。修之:修饬国王的政令。

〔23〕悖:逆。

〔24〕原:宽阔平坦的土地。隰:低下潮湿的土地。衍:低下平坦的土地。沃:有河流灌溉的土地。

〔25〕兴:体现。

〔26〕阜:增多。

〔27〕成而行之:君王认为可行就推行它。

〔28〕与:帮助。一说,“与”为语气词。几何:多少。

〔29〕三年乃流王于彘(zhì):公元前842年,周厉王被流放到彘地。彘,在今山西霍县。【译文】

周厉王暴虐,国人指责厉王的过失。邵公告诉厉王说:“人民忍受不了您的政令了。”厉王大怒,找来卫国的巫师,命他监察批评者。卫巫将批评者告诉厉王,厉王就将其杀死。国人没有人敢再说话,在路上遇见了,只是彼此用眼睛看看而已。厉王大喜,告诉邵公说:“我能够止息批评了,国人不敢说话了。”邵公说:“这是把人民的口堵住了。堵人民的口,后果比堵塞大河还要严重。大河因壅塞而溃决,一定会淹死很多人,堵人民的口也是这样。所以,治水的人要排除壅塞,使之畅流,治民的人要宣导人民,让他们说话。因此,天子处理政事,要让公卿、大夫、士奉献讽谏诗歌,乐师向天子进献乐曲,史官献书,小师进献箴言,盲人朗诵讽谏诗篇,青光眼的乐师也参与诵读,各类工匠进谏,平民托人将意见带给天子,左右侍卫大臣进陈规谏,天子的同宗大臣弥补督察,瞽史以天道史事教诲,师傅老臣修饬政令,而后天子对各种意见进行斟酌,因此天子的一切行事才不至于与情理相违背。人民有口,就如同土地有山川,财富用度就是从山川生产出来的。土地有原、隰、衍、沃,衣食才从此产生。人民用口发表言论,国家政事的好坏才能体现出来。人民认为好的就推行,人民认为坏的就防范,才能使人民的衣食财用大大增多。人民先在心里考虑而后说出口,君王认为可行就推行它,怎么能够堵塞呢?如果把他们的口堵住了,又能有多少帮助呢?”厉王不听。于是国人没有人敢说话。三年之后国人便把厉王流放到彘地。

芮良夫论荣夷公专利

本篇记载周王朝大夫芮良夫对周厉王重用荣夷公、垄断经济利益的批评。芮良夫认为,天地之间生成百物,是为了上事天神下养人民,绝对不能由少数人将经济利益垄断起来,否则就会酿成重大的社会灾难。他进一步指出,君王的职责就是疏通财利而上用于神下用于民,而不是试图将经济利益收归己有。他愤怒地指出,那些垄断经济利益的平民,可以称他们为强盗,而君王垄断经济利益的直接恶果,就是失去民心。独擅利益的坏主意是荣夷公出的,荣夷公因此受到厉王的支持和赞赏。芮良夫推测荣夷公如果得到重用,周王室一定会遭到政治挫败。结果被他不幸而言中。如何分配经济利益,使人民得到赖以生存的基本物质条件,防止财富集中到极少数人手中,是古今中外遇到的永恒问题,因此芮良夫关于反对垄断经济利益的言论具有普遍的借鉴意义。〔1〕〔2〕〔3〕

厉王说荣夷公,芮良夫曰:“王室其将卑乎!夫荣公〔4〕〔5〕好专利而不知大难。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6〕而或专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将取焉,胡可专也?所怒甚〔7〕多,而不备大难,以是教王,王能久乎?夫王人者,将导利而布〔8〕〔9〕〔10〕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无不得其极,犹日怵惕,惧怨〔11〕之来也。故《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12〕〔13〕〔14〕尔极。’《大雅》曰:‘陈锡载周。’是不布利而惧难乎?故能载周,以至于今。今王学专利,其可乎?匹夫专利,犹谓之〔15〕〔16〕盗,王而行之,其归鲜矣。荣公若用,周必败。”既,荣公〔17〕为卿士,诸侯不享,王流于彘。【注释】

〔1〕说:同“悦”。荣夷公:荣国君主,姬姓。夷,荣公的谥号。

〔2〕芮良夫:周王室大夫,姬姓,名良夫,食采邑于芮。芮,今山西芮城。

〔3〕卑:衰微。

〔4〕专:擅,独占。专利:垄断经济利益。

〔5〕载:生成,承载。

〔6〕其害多矣:害,指为害国家。

〔7〕王(wànɡ)人者:统治人民的人。王,统治。

〔8〕导利:通利。布:敷,用。上下:上指天神,下指人民。

〔9〕极:适中。

〔10〕犹:尚且。日:每日。怵(chù)惕:恐惧。

〔11〕 《颂》:此指《诗经·周颂·思文》,该诗歌颂周人始祖为民造福,是周人郊祀时以始祖后稷配天的乐歌。

〔12〕“思文后稷”以下四句:思,思念。文,经纬天地曰文。后稷,名弃,为周人始祖,尧时担任农官,教民播种百谷。克,能。立,通“粒”,吃谷物叫粒食。蒸,众。匪,非。极,至德。

〔13〕《大雅》:此指《诗经·大雅·文王》,是追述周文王德业、告诫殷商旧臣的诗。

〔14〕陈锡载周:文王布赐施利,以成就周道。陈,发布。锡,赐。载周,成就周人事业。

〔15〕归:人心归附。鲜(xiǎn):少。

〔16〕既:不久。

〔17〕享:入朝献贡。【译文】

周厉王喜欢荣夷公,芮良夫说:“周王室大概要衰微了吧!荣公爱好独擅百物之利而不知大难临头。利,是由各种物质所产生,由天地所生成,如果有人独擅利益,那么对国家的害处可就太多了。天地之间的各种物质,人民都要取用,怎么能够独擅利益呢?荣公因为独擅利益而结下的怨恨很多,对大难又毫无防备,他以独擅利益的方法教国王,国王能够长治久安吗?统治人民的国王,应该疏通财利而上用于神下用于民,使神民和各种物质都各得其所,这样做尚且每日恐惧,害怕引起民怨。所以《诗经·周颂·思文》说:‘想起有文德的后稷,他的德行能够配天。我们这些吃谷物的人民,没有一个不蒙受他的大德。’《诗经·大雅·文王》说:‘文王陈布利益,成就周人事业。’这难道不是广布利益而畏惧祸难吗?因而文王能够成就周人大业,一直延续到现在。如今国王想学独擅利益,这岂是能做的事?匹夫独擅利益,尚且被人们称为强盗,国王如果也这样做,那么民心归附就很少了。荣公若得重用,周王室必败。”不久,荣公被任命为卿士,诸侯不再入朝献贡,厉王被国人流放到彘地。

西周三川皆震伯阳父论周将亡

本篇记载西周大夫伯阳父对三川地震发表的评论。伯阳父的可取之处在于,他没有纯粹从天人感应角度来解释地震,而是从天地阴阳二气的运行进行说明。伯阳父认为,天地之间阴阳二气的运行有一个自然秩序,如果统治者的社会行为扰乱了天地阴阳二气的运行秩序,就会造成“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的后果,阳气失其所而为阴气所压,由此导致地震。伯阳父进一步指出,阳气在阴气之下,水的源头一定会被壅塞,而水的源头一旦被壅塞,水土无所润泽,民生就会缺乏财用,国家就会因此灭亡。伯阳父论地震具有浓郁的哲学意味,在自然科学尚不发达的两千八百年前,伯阳父就能对地震现象作出理性说明,实属不易。至于伯阳父“国亡不过十年,数之纪也。夫天之所弃,不过其纪”之语,以为国家灭亡取决于上天冥冥之中的定数,则显然缺乏说服力。〔1〕〔2〕〔3〕

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阳父曰:“周将亡矣!〔4〕〔5〕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6〕出,阴迫而不能烝,于是有地震。今三川实震,是阳失其所而镇〔7〕〔8〕〔9〕阴也。阳失而在阴,川源必塞;源塞,国必亡。夫水土〔10〕演而民用也。水土无所演,民乏财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11〕〔12〕〔13〕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德若二代之季矣,其川源又塞,塞必竭。夫国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征也。川竭,山必崩。〔14〕若国亡不过十年,数之纪也。夫天之所弃,不过其纪。”是岁也,〔15〕〔16〕三川竭,岐山崩。十一年,幽王乃灭,周乃东迁。【注释】

〔1〕幽王二年:周幽王二年为公元前780年。

〔2〕西周:镐(hào)京。三川:泾水、渭水、北洛水,皆出于岐山。震:地震。

〔3〕伯阳父:西周大夫。

〔4〕序:次序。

〔5〕民乱之也:意谓周王扰乱了次序。伯阳父不敢直斥周王,故曰“民”。

〔6〕阴迫而不能烝:阳气为阴气所迫而不能升腾。烝,升。

〔7〕镇阴:为阴气所镇压。

〔8〕阳失而在阴:阳失其位,在阴之下。

〔9〕川源:水的源头。塞:壅塞。

〔10〕夫水土演而民用也:《经传述闻》将此句断为:“夫水,土演而民用也。”意谓水使土地润泽而为民生所用。

〔11〕伊、洛竭而夏亡:伊水、洛水皆在洛阳附近,夏桀时正都其地。

〔12〕河竭而商亡:商纣都朝歌,在今河南淇县,黄河边上。

〔13〕二代:夏、商。季:末世。

〔14〕数之纪:数字超过十以后,又从一开始数,故将十作为终极。纪,终极。

〔15〕十一年:周幽王十一年为公元前771年。

〔16〕周乃东迁:指公元前770年周平王东迁洛邑。【译文】

周幽王二年,西周泾、渭、洛三川地区都发生地震。伯阳父说:“西周要亡了!天地之间的阴阳之气,不应该失去正确的次序;如果失去正确的次序,那就是人们将它搞乱了。阳气隐伏而出不来,为阴气所迫而不能升腾,于是才有地震。如今泾、渭、洛三川发生地震,这是由于阳气失其所而为阴气所压。阳失其位,在阴之下,水的源头一定会被壅塞;水的源头壅塞了,国家一定会灭亡。水使土地润泽而为民生所用。水土无所润泽,民生缺乏财用,不亡国还等什么?从前伊水、洛水干涸而夏朝灭亡,黄河干涸而商朝灭亡。如今周人德行也像夏、商二代末世了,泾、渭、洛三川的源头又被壅塞,水源壅塞就一定会导致河流干涸。国家一定要依赖山川,山峦崩塌,河流枯竭,这是国家灭亡的征兆。河流枯竭了,山峦一定会崩塌。如果西周亡国,那么不会超过十年,这是数的终极。上天所要抛弃的国家,不会超过十年这个极数。”这一年,泾、渭、洛三川枯竭,岐山崩塌。到周幽王十一年,幽王政权覆灭,周平王于是东迁洛邑。

内史过论神

本篇记载东周王室内史过关于神的评论。春秋时期宗教神学地位发生变化,思想文化界兴起一股民为神主的进步思潮,内史过是这股进步思潮的代表人物之一。内史过认为,神明在某个国家兴盛或灭亡之际都会降临,给这个国家带来幸福或灾祸,而其依据则是该国君主施行的是清明政治还是邪恶苛政。此次神灵降临虢国,释放的正是虢君由于政治荒淫而即将亡国的信号。内史过批评了虢君求神赐予土地的荒唐行为,认为“不禋于神而求福焉,神必祸之;不亲于民而求用焉,人必违之”,“今虢公动匮百姓以逞其违,离民怒神而求利焉,不亦难乎”。虢公不顾民生疾苦却想求得神的赐福,他的愿望是无法实现的。在这里,神灵意志与人民愿望是一致的,或者说神旨取决于民意。内史过论神的观点,与《左传·庄公三十二年》所载史嚚“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左传·桓公六年》所载季梁“夫民,神之主也”的言论,彼此有相通之处。〔1〕〔2〕〔3〕

十五年,有神降于莘,王问于内史过,曰:“是何故?固有之乎?”对曰:“有之。国之将兴,其君齐明、衷正、精洁、惠〔4〕〔5〕〔6〕和,其德足以昭其馨香,其惠足以同其民人。神飨而民〔7〕〔8〕听,民神无怨,故明神降之,观其政德而均布福焉。国之将〔9〕〔10〕亡,其君贪冒、辟邪、淫佚、荒怠、粗秽、暴虐;其政腥臊,〔11〕〔12〕〔13〕馨香不登;其刑矫诬,百姓携贰,明神不蠲而民有远〔14〕〔15〕志,民神怨痛,无所依怀,故神亦往焉,观其苛慝而降之〔16〕祸。是以或见神以兴,亦或以亡。昔夏之兴也,融降于崇山〔17〕〔18〕〔19〕;其亡也,回禄信于耹隧。商之兴也,梼杌次于丕山;〔20〕〔21〕其亡也,夷羊在牧。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其衰也,〔22〕〔23〕杜伯射王于鄗。是皆明神之志者也。”【注释】

〔1〕十五年:周惠王十五年为公元前662年。

〔2〕神:神灵。莘:虢国地名,在今河南陕县。

〔3〕内史:周大夫。内史代表周王室到诸侯国行聘问、庆吊、策命之礼,时人认为他们通晓天道,能预知吉凶。过:人名。

〔4〕齐明:专一明智。衷正:中允公正。精洁:精粹高洁。惠和:惠爱和善。

〔5〕昭:昭示。馨(xīn)香:芳香。

〔6〕同:凝聚。

〔7〕神飨:神灵歆享祭祀。

〔8〕均布:平均布散。

〔9〕贪冒:贪婪。辟邪:邪僻。荒怠:迷乱怠惰。

〔10〕其政腥臊:比喻政治气氛秽恶。

〔11〕登:升。不登,指祭品芳香之气不能上升。

〔12〕矫:以诈用法。诬:加罪于无辜。

〔13〕携贰:离心。携,离。贰,二心。

〔14〕蠲(juān):洁净。远志:欲叛之心。

〔15〕依怀:依归。

〔16〕苛:苛政。慝(tè):邪恶。

〔17〕融:祝融。崇山:嵩山。古人认为夏都阳城在今河南登封,嵩山在其附近。

〔18〕回禄:火神。信:停留两夜。耹隧:地名。《墨子·非攻下》:“天命融隆火于夏之城间西北之隅。”或曰即聆隧。

〔19〕梼杌(táowù):鲧。一说,梼杌为传说中的猛兽,借指恶人。次:住两夜以上。丕山:山名,在今河南境内。

〔20〕夷羊:神兽。牧:商郊牧野。

〔21〕鸑鷟(yuèzhuó):凤凰的别名。岐山:山名,在今陕西岐山县。

〔22〕杜伯射王于鄗:传说周宣王无辜杀死杜伯,三年之后,宣王打猎,被杜伯魂灵射死。杜伯,杜国君主。杜,国名。伯,爵位。鄗,即镐京,在今陕西西安长安区西北,西周都城。

〔23〕志:记载。【译文】

周惠王十五年,有神降临到虢国莘地,惠王问内史过,说:“这是什么缘故?以前曾经有过这种事吗?”内史过回答说:“有过这事。国家将要兴盛,君主专一明智、中允公正、精粹高洁、惠爱和善,他的德行足可以昭示芳香,他的惠爱足可以凝聚全国人民。神灵乐意歆享祭祀,人民乐意听从政令,人民和神灵都没有怨恨,因此明神降临,观察君主的政治德行而平均布赐福泽。国家将要灭亡,君主贪得无厌、放辟邪侈、纵欲放荡、迷乱怠惰、粗暴污秽、残暴酷虐,政治气氛腥臊难闻,祭品的芳香升不上去;用刑徇情枉法,百姓离心离德,明神以为祭品不洁,人民有远叛意图,人民和神灵都怨恨痛苦,感到无所归依,因此神也会降临,观察昏君苛政邪恶而给他降下灾祸。所以,有人看到神会兴旺,也有人看到神会灭亡。从前夏朝将要兴盛,祝融降临嵩山;夏朝将要灭亡的时候,回禄在耹隧停留了两宿。商朝将要兴盛的时候,梼杌在丕山停留多日;商朝将要灭亡的时候,神兽夷羊出现在商郊牧野。周朝将要兴盛的时候,鸑鷟在岐山鸣叫;周朝将要衰落的时候,宣王在镐京被杜伯鬼魂射杀。这些都是关于明神的记载啊。”〔1〕

王曰:“今是何神也?”对曰:“昔昭王娶于房,曰房后,实〔2〕〔3〕〔4〕有爽德,协于丹朱,丹朱凭身以仪之,生穆王焉。是实〔5〕〔6〕临照周之子孙而祸福之。夫神壹不远徙迁,若由是观之,其丹朱之神乎?”王曰:“其谁受之?”对曰:“在虢土。”王曰:“然则〔7〕何为?”对曰:“臣闻之,道而得神,是谓逢福;淫而得神,是〔8〕谓贪祸。今虢少荒,其亡乎?”王曰:“吾其若之何?”对曰:〔9〕〔10〕“使太宰以祝、史帅狸姓,奉牺牲、粢盛、玉帛往献焉,无〔11〕有祈也。”【注释】

〔1〕昭王:周康王之子,名瑕,西周第四代君主,公元前995—公元前977在位。房:国名。

〔2〕爽德:失德。

〔3〕协:合。丹朱:尧之不肖子。

〔4〕凭:依附。仪:匹配。

〔5〕临照:悬照。

〔6〕壹:一心。徙迁:离开。

〔7〕道:有道。

〔8〕少:稍。荒:荒淫。

〔9〕太宰:王室卿士,掌管祭祀。祝:太祝,掌管祈福。史:太史。狸姓:丹朱后人。神不歆非类,故使太史帅丹朱后人以往。

〔10〕牺牲:供祭祀的纯毛体全的牲畜。粢盛:盛在祭器中的谷物。献:敬献。

〔11〕祈:祈祷。【译文】

惠王问:“如今这是什么神?”内史过回答说:“从前昭王从房国娶妃,称之为房后,这位房后实在有失德之处,言行与丹朱相合,好像丹朱依附于房后之身与其合一,生下穆王。这位丹朱实在是悬照在周人子孙头上、决定他们祸福的神灵。神是专一的,不会迁徙离开。由此看来,大概是丹朱之神吧!”惠王问:“谁来承受神降的祸福呢?”内史过回答说:“神在虢国。”惠王问:“如此神为何而降?”内史过回答说:“我听说,有道而得神,这叫做遇到洪福,荒淫而得神,这叫做以贪取祸。如今虢君有些荒淫,大概要亡国了吧?”惠王问:“我应该怎么做?”内史过回答说:“命太宰与太祝、太史帅丹朱后人狸姓,带着牺牲、粢盛、玉帛前往虢国奉献,不要祈求什么。”〔1〕〔2〕

王曰:“虢其几何?”对曰:“昔尧临民以五,今其胄见〔3〕〔4〕,神之见也,不过其物。若由是观之,不过五年。”王使太〔5〕宰忌父帅傅氏及祝、史奉牺牲、玉鬯往献焉。内史过从至虢,虢〔6〕公亦使祝、史请土焉。内史过归,以告王曰:“虢必亡矣。不禋〔7〕于神而求福焉,神必祸之;不亲于民而求用焉,人必违之。精意〔8〕〔9〕以享,禋也;慈保庶民,亲也。今虢公动匮百姓以逞其违,〔10〕〔11〕离民怒神而求利焉,不亦难乎!”十九年,晋取虢。【注释】

〔1〕几何:多少年。

〔2〕临民:治民。五:尧为土德,与土德相配的数字是五。

〔3〕胄:后裔,指丹朱之神。见:通“现”。

〔4〕物:数,即五。

〔5〕太宰忌父:周公忌父。傅氏:与狸氏同为丹朱之后。牺牲:古代为祭祀而宰杀的牲畜。玉鬯:鬯酒之圭,用来灌地降神。

〔6〕虢公亦使祝、史请土焉:据《左传》,虢公请虢国的祝应、史嚚请土。请土,请神赐予土地。

〔7〕禋(yīn):洁净的祭祀。

〔8〕精意:精诚的心意。享:献。

〔9〕逞:快意。违:邪念。

〔10〕求利:指求神赐土地。

〔11〕十九年:周惠王十九年为公元前658年。【译文】

惠王问:“虢国大概还有几年气数?”内史过回答说:“从前尧治民,数用五,如今他的后裔丹朱之神出现,神的出现,不会超过五这个数。如果从这一点来看,虢国气数不会超过五年。”惠王派太宰周公忌父帅丹朱后人傅氏以及太祝、太史带着牺牲、玉鬯前往虢国献神。内史过随从太宰到虢国,虢公也派了虢国的太祝、太史祈求神赐土地。内史过回到东周,以其所见向惠王汇报说:“虢国一定要灭亡了。平时不祭神而求神赐福,神一定会降祸于他;不亲近人民而只求使用民力,人民一定不会顺从。以精诚的心意献享神灵,这叫做禋祀;慈爱地保护庶民,这叫做亲民。如今虢公动辄使百姓匮乏以满足自己的欲念,使人民离心,使神愤怒,而祈求神赐土地,这不是一件难事吗?”惠王十九年,晋人攻取虢国。

周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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