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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7 03:3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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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山刀客

出版社: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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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的胜利.绝代帝国

四哥的胜利.绝代帝国试读:

序言:大明王朝的真正奠基人

每一个去过北京的人,都会被其悠久的历史文化及宏伟的古代建筑所吸引。每一个生活在北京的人,都会对这座城市有一种莫名的热爱与依恋。生活在北京,你不仅能亲眼见证历史,亲身参与历史,甚至能亲手改变历史。

过去八百六十年来的大部分时间内,这里都是中国的政治、军事与文化中心。从这里发出的一道道命令,深深地影响了国家发展进程;在这里成就的一个个伟人,在历史上烙下了深厚的印记;而历史给这个城市留下的一幢幢建筑、一个个街区、一道道城墙,都被收录进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永远为后人所保护、纪念和膜拜。

今天的北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是拥有两千多万人口的特大城市,也是全世界屈指可数的超级大都会之一。可在六百多年前,大明王朝刚刚建立之时,它只不过是一座胡风浓厚、人口不足五十万的边陲要塞。

在北京建都的四个朝代中,金元清都是少数民族政权,只有明朝是汉人的王朝。况且,大明的都城原本并不在北京,而是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北京,这座深深地打上了北方游牧民族传统烙印的城市,能够在过去八百多年的时间中,几乎连续不断地成为中国历史的焦点与中心。最需要感谢的,是一个汉族皇帝。

正是他的坚持,让中国历史有了唯一一个以武力成功夺取江山的藩王;正是他的坚持,让北京这座胡风深厚的城市成为中华民族的天然首都;也正是他的坚持,让大明王朝维持了近三百年的统治而不倒。

他就是本书的主人公,明成祖朱棣。

自秦始皇以来,几乎没有一个皇帝对中国历史的影响能够达到朱棣那样的程度。朱棣的执政措施,甚至对整个人类世界的发展进程,产生了极其微妙和深远的影响。

是朱棣,而不是他的父亲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决定了大明近三百年甚至是明清近六百年的历史走向。

是他,恢复了中国统一王朝在北方建都的传统,维护了国家的统一与稳定。虽然首次把国都放在远离中原核心区域的地方,但大明的国脉,从此维系了将近三百年。

是他,创设了对日后中国政治制度史影响深远的内阁制,改变了朱元璋时期皇权垄断一切的局面,为明朝中后期的宽松政治环境铺平了道路,甚至为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提供了可能。

是他,五次亲自率兵北征蒙古,为中国北方赢得了数十年的和平,几乎彻底根除了蒙古重新崛起、再次称霸欧亚大陆的可能性,并为这个民族最终完全融入中华民族大家庭,奠定了坚实基础。

是他,派出郑和,率领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庞大、装备最先进、战斗力最强劲的船队,多次出使西洋,大大加强了中国与东南亚、西亚、东非国家的贸易往来,并且提高了大明王朝作为汉人朝廷的威望。甚至为日后西欧的地理大发现和环球航行,提供了非常有益的借鉴。

是他,集中了全国的优秀文人,兼收并蓄、海纳百川般编纂出了《永乐大典》,保存整理了中华民族最优秀最有创造力的文化精髓。相比《四库全书》对书籍的删削与篡改,《永乐大典》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经典的原貌。

是他,重新修建了北京宫城和皇城,疏通了大运河,让北京这个胡风浓厚的城市,第一次成为汉人王朝的首都,进而成为能够凝聚各民族人气的大都会。正因为建都北京,才促使蒙古、新疆和东北与中原的关系更为密切,今天的中国基本疆域才得以最后确立。

朱棣在六十五岁的暮年告别人间。以后的历代皇帝,尽管不再有成祖那样长远的眼光,那样宏大的气魄,那么超前的思维,但他们改变不了定都北京的既成事实,改变不了庞大的军事组织,改变不了繁忙的漕运体系,改变不了越来越完善的内阁制度,甚至改变不了死后埋进昌平万寿山的宿命。

朱棣死后,大明继续存在了二百二十年。这两百多年,很大程度上是运行在朱棣而不是朱元璋设计的跑道上。

至于世人所严重诟病的“靖难”之役,朱棣实在大有苦衷。如果不起兵造反,因为自身所处的特殊位置,他的命运只会比那些关在牢狱里的藩王更惨。而且在削藩问题上,朱元璋的继承人建文帝朱允炆有着严重的失误。以他的性格与治国能力,几乎不可能阻止鞑靼和瓦剌的重新崛起,也几乎不可能抵挡住他们的攻势,中国北方免不了又是一片生灵涂炭、山河破碎,重现南北朝的局面也未可知。可以说,那是一个需要朱棣也成就了朱棣的时代。朱棣背上了骂名,却完成了历史赋予的重要使命。

占领南京时的大开杀戒,“瓜蔓抄”,“灭十族”,以及后来的屠戮宫女、好大喜功等,当然是朱棣的历史污点。但人无完人,既然处于历史之中,就必然会带有历史局限性。况且,相比唐太宗李世民在玄武门兵变之后的大清洗,朱棣的所作所为恐怕谈不上丧心病狂。别的不说,建文皇帝的两个儿子,就没有被处死。首恶名单上的二十九个,实际上只处死了个别几个。

我们看看体现清朝官方立场的《明史》是怎么评价的:“幅员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注意,这是对朱棣个人,而非大明王朝的评价。朱棣本人,无疑配得上这种赞誉。朱棣作为非开国皇帝而能被尊为成祖,这个荣誉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朱棣虽然开创了永乐盛世,但其历史地位却一直被低估,我觉得甚至完全可以这么说:朱棣,而不是朱元璋,才是大明王朝的真正奠基人和总设计师。燕山刀客2017年2月于燕郊第一章立威与立暴,原本一墙之隔一、把握舆论导向,控制话语权

建文四年(1402)六月十四,南京城的战火逐渐熄灭,但斗争却远未停止。这原本是中国历史上普通的一天,此刻却因一个人、一件事而彻底改变。

高高耸立的奉天殿依旧庄严,铠甲鲜明的战士依旧英武,群臣的上朝参拜依旧有序。只是端坐在龙椅上的,不再是过去四年那个清秀文弱的朱允炆,而换成了体格壮实(真刀真枪中练出来的)、皮肤黝黑(常年风吹日晒的结果)、大长胡子的四叔。

此时,距正式造反(建文元年七月初四起兵“靖难”)未满三年,朱棣终于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朱棣的胜利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是一次地方藩王对中央朝廷的胜利(中国史上的第一次),也可以说是军人政权对文官政府的胜利。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朱棣称得上是缔造了一个新王朝,性质类似唐高祖李渊取代表弟—隋世祖杨广,只是朱棣没有改变大明国号罢了。

从这一天起,朱棣就由钦犯变成了皇帝,由造反者变成了接班人,由燕庶人变成了万岁爷。称呼的改变是容易的,但对于朱棣来说,如何真正完成角色的转变,无疑是他面临的重要课题。当然,他并非只会上马杀敌、不懂如何治国的武夫,这些年既有在特大城市(北平)的实际管理经验,又有道衍的悉心指导,不过治理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他要走的路还很长,要交的学费自然不会少。

可以马上得天下,决不能马上治天下,这个道理朱棣岂能不明白。但是,相比李世民和忽必烈庞大的文官幕僚团队,朱棣真正信任的参谋,只有道衍一人。而且,这一年道衍已经六十八岁,体力和精力显然都不允许为新政权做太多工作。

道衍虽老,但见识和阅历很丰富,他提醒朱棣,既是打着“奉天靖难”的旗号,那一旦坐上皇位,要是不全面恢复洪武时代的旧政策,恐怕就说不过去了吧。这一点,朱棣本人当然也相当清楚。

因此,朱棣登基后立即颁布了一道命令,将当年的年号改为洪武三十五年,也就是说,朱允炆这四年建文白建了,他四叔不予以承认。如此一来,朱允炆执政的四年,就成了大明历史上被“革除”的时期。

朱棣同时下旨,废除建文期间实行的,与洪武祖制相冲突的各项法规制度。其实,朱允炆根本没对爷爷的制度做出多么重大的调整(还没来得及),这道命令的象征性意义,显然要远远大于实际作用。但它至少向全国百姓清楚地阐明了,我朱棣是先皇思想最忠诚的继承人,我当皇帝是顺应天道的,你们不能反对啊!

朱允炆在位期间,曾经让方孝孺整理出了《明太祖实录》,当然是体现自身利益的。建文四年十月,朱棣上台不到一百天,就下令以侍读学士解缙为总裁,重新修订实录。

解缙并非北平府的老人,是刚刚投降的建文朝大臣,但早在洪武一朝,解缙就已经是闻名遐迩的大才子了。朱棣对他的起用,也对外宣示了一个清楚的信号:新皇帝任人唯贤,建文朝大臣不必有什么顾虑。

修订后的《明太祖实录》,极力塑造了四皇子的光辉形象,为朱棣争取了更多的话语权。最重要的一点,朱棣被说成是马皇后的嫡子。朱元璋死后,他不过,到了万历二十三年(1595),建文年号又被朱棣的后代神宗朱翊钧恢复了。崇祯十七年(1644),南明福王朱由崧定建文庙号为“惠宗”,这与元朝最后一个皇帝妥懽帖睦尔的庙号相同。

又是在世诸皇子中最年长的,当然具备了合法继承皇位的资格。另外,还强调朱允炆同学并不是朱标嫡长子,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动摇朱允炆在人们心目中皇位第一继承人的地位了。

实录之中,还加入了朱标死后,朱元璋千方百计想立朱棣为太子的段落,甚至还有老皇帝临死前一再向身边重臣打听老四动态的内容,就差没写朱允炆逼死他爷爷,发动政变了。《明太宗实录》中,有如此描述:

三十一年闰五月,太祖不豫,遣中宫召上(朱棣)。已至淮安,太孙与齐泰等谋诈,令人赍敕符令上归国。及太祖大渐,问左右燕王来未,凡三问,无敢对者。

乙酉,太祖崩。是夜即歛,七日而葬,皇太孙遂矫诏嗣位。改明年为建文元年,踰月始讣诸王,且止勿奔丧。上闻讣,哀毁几绝,日南向恸哭。

这么为朱棣涂脂抹粉,难道就不怕别人识破?这个还真不用担心,那时绝大部分老百姓信息闭塞,很难有判断力。你告诉他,皇帝整天用金砍刀打柴,皇后经常用玉顶针纳鞋底,他都能相信;当然也有些能看出问题的人,就是坚决不说—人家还想混个一官半职,还想留着脑袋吃饭呢。

作为出生在大明王朝的第一个皇帝,建文帝力图逐步改变朱元璋重武轻文的做法,使国家的统治走上正轨。但他在位仅仅四年多,很多良好的动机还来不及付诸实施,很多大政方针还未能真正展开,这个政权就匆匆落幕了。

相比洪武时代,朱允炆对前朝政策的改变并不多,硬要给他扣上“建文新政”的帽子,显得不是恭维而是捧杀,想必此时这位小皇帝的心,一定是哇凉哇凉的。二、犒赏功臣是门技术活儿

朱棣夺取了天下,那些跟随他打仗的人,自然取得了类似开国元勋的地位。朱棣算不上特别厚道的人(慈不将兵),但他对下属那是真仗义,说封赏就真的是升官加饷,改善待遇,一点儿都不玩虚的。绝对不会像今天一些精明的老板,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大谈光明的未来,大玩非物质激励,大灌心灵鸡汤,宁可请小明星一顿饭花好几万,也不肯给员工加一百块工资,更不肯给他们升职。

朱棣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更不会把帮过自己的人当成潜在威胁。他知道自己最应该感谢的是谁,可惜,这个人对高官厚禄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难道他只对美色动心?也不是。朱棣让他还俗,还送了几个美女照顾其日常生活,他一概拒绝。他白天穿着官服上朝,晚上依然住在寺院里。谁这么没眼色啊,诚心让新皇帝不自在。要是在朱元璋时代,不接受赏赐的大臣,肯定得脑袋搬家。全天下如果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做,那这个人一定是姚广孝。怎么,不认识啊?就是道衍大师,姚广孝是他的本名。朱棣对道衍在过去二十年里所做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永乐二年(1404)封其为太子少师,恢复了本名姚广孝。朱棣骨子里并不喜欢太有个性的人,他自己就太有个性了,但对于姚广孝,他不会有任何厌恶情绪。

他们的友谊,是经得住时间考验的,也是不害怕小人离间的。

既然道衍功劳第一,那论功劳第二大的,恐怕是朱棣的亲儿子了。朱高煦作战十分勇猛,经常能以一当十,更在东昌、灵璧和浦子口几大战役中,发挥了扭转战局的重要作用,甚至有过直接挽救老爹生命的功绩。因此,朱棣迟迟不立太子,似乎是想送给老二一份世界上最重的大礼包。

朱棣接下来想到的,当然是为自己效命几十年的张玉老将军。可惜后者已经不在人间,新皇帝慷慨地将“荣国公”头衔追赐给死者。长子张辅战功不多,基本上全程打酱油,却也能受封信安伯,这是他爹用命拼出来的,旁人自然不好说三道四。而且小张也很清楚,只要自己不犯什么事,认认真真地打酱油,老爹的“荣国公”头衔早晚还不是自己的!

朱能曾经创造了用三十人打跑几千人的嚣张纪录,绝对堪称燕军中(除朱高煦之外)的第一猛将。他被封为“成国公”,年俸二千二百石,同时担任左军都督府大都督。要知道,朱能这一年才三十三岁,在一众武将之中绝对只能算小朋友,可人家已经走到了人生高峰,未来的发展更是无法估量。朱棣当然希望,朱能再为自己服务三十年。(真的能吗?)

不过朱能并不是活人中酬劳最丰厚的,有人居然还能领年俸二千五百石。这哥们是谁啊?怎么不害怕朱能劈了他?还真不怕,人家有靠山。他就是朱高煦的死党丘福,受封为“淇国公”,出任中军都督府大都督。

相比朱能的高调,丘福一向谨小慎微,不乱逞能,正所谓小错不犯(没必要),大错也不犯(还没机会)。自打朱棣到了北平,丘福二十多来年一直在手下效力,到这一年已经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在那个年代,国人最看重的显然不是能力,而是资历。

朱棣要在众将面前立威,就故意不把朱能列为头号功臣。朱棣这招敲山震虎,就是不想让朱能太过得意,欲望膨胀得一发不可收拾。朱能虽说打仗勇猛,可并不是张飞、李逵一类的粗人,当然也能明白皇帝的苦衷,并没有因此闹情绪。反正自己还年轻,反正自己也姓朱,反正到了关键时刻,皇帝信任的肯定不是姓丘的,还是自己!

能够活着封公的,也只有他们两人,已经阵亡的陈亨被封为“泾国公”,另外两名牺牲的将军谭渊和王真,则分别被封为“崇安侯”和“金乡侯”。

封赏死人,说明朱棣不忘旧情;封赏活人,说明主子还要继续重用他们。张武、陈圭、郑亨、孟善、火真、顾成、王忠、王聪、徐忠、张信、李远、郭亮、房宽和李彬十四人被封为侯,年俸八百石到一千五百石;徐祥、徐理、张辅、唐云等十七人被封为伯,年俸一千石。

大明朝廷有着明文规定,功臣的子孙想要继承死去先辈的爵位,一定要经过武科考试,确保本人素质能够达到带兵打仗的标准。这当然并不是什么不合理要求。但朱棣确实等不及了,因此政策一再放宽,考试成绩差点儿也无所谓了,这也让烈士的后代们相当感动。

不难看出,得到加封的大都是武将,其中既包括了燕山三护卫中的几乎全部重要将领,又涵盖了许多降将,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朱棣并不刻意偏袒北平老人,而是唯才是举,论功行赏。像在蔚州投降的李远,就深得朱棣信任,“封安平侯,禄千石,予世伯券”。在偷袭明军济宁粮库时,李远妙招迭出,大肆破坏,让朱棣印象深刻。这么一来,当然让这些降将有了归属感,不会认为自己是后妈生的。

如此大规模的封赏,通常是在王朝初建时才做的事情。洪武三年(1370)十一月,在北伐蒙古的明军主力班师返回南京之后,朱元璋也曾经大封功臣,封李善长为韩国公,徐达为魏国公,常茂(常遇春之子)为郑国公,李文忠(朱棣之舅)为曹国公,邓愈为卫国公,冯胜为宋国公。汤和、唐胜宗等二十八人则被封侯。

这份功臣名单,后人(就是在下)还给起了个别名,叫作《有生之年一定要收拾的三十四人》。据细心的历史学家统计,三十四位开国元老之中,被朱元璋直接处死的有十五个,儿子继承爵位之后被处死的有五个,因罪充军革职的有两人,儿子继承爵位之后充军革职的有九人。也就是说,没有善终的高达三十一人。朱棣的“靖难”成功,其实与建立一个新王朝没有多大区别。大赏功臣肯定是必须要做的。而且这些人应该感到庆幸,现在的皇帝和他老爸真的不同。

朱棣随时把先帝挂在嘴上,只是为了说明自己即位的合法性。但他并没有事事都照搬洪武大帝的作风。他封赏过的大多数人,还真的都得到了善终—当然死在战场上的除外,那是没办法。自始至终,朱棣也没有像老爸那样(亲自)残害功臣,既体现出了为人君者的大度量,又展示出了极其强烈的自信心。

其实,我们不妨看看三千年的中华文明史,大致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凡是由贵族首脑起兵夺权或篡位的,基本上不会大规模屠杀功臣;而由农民起义领袖转变而来的统治者,往往要大开杀戒。刘邦和朱元璋就是其中两个杰出代表,朱元璋做得更加露骨和无底线。

如此看来,贫农朱元璋家的老四,此时已经有一些贵族意识了。文官仅有茹常和王佐分别被封为平江伯和忠诚伯,其实俩哥们一点都不忠诚,都背叛了前老板朱允炆,并且在向新主子朱棣劝进时表现积极,在很多有骨气的文人眼中,他们就是小人的代名词啊!

朱棣封赏的,并不只是那些冲锋在前的军官和士兵。在北京、保定等地,曾经帮助燕军守城的普通市民,都能得到不同程度的奖励。在保定征发的运送砖石的妇女,每人都得到了赏钱一百、绢一匹、棉三两,这些人激动得语无伦次。朱棣过长江时,为他开船的船夫周小二,从一介草民提升为巡检,得到了彩帛二表里、钞百锭,这不算完,还免征徭三年。一个时辰所收获的回报,超过了普通人一生的努力。

对于帮过自己的人,朱棣是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而且不管职位高低,身份贵贱。在那个没有手机和互联网的时代,皇帝的善举会通过口口相传的模式,让千家万户知道和感动(可见朱棣的营销功夫实在是了得)。但对那些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朱棣处理起来也不含糊。三、立威与立暴,原本一墙之隔

朱棣占领了南京,登上了皇位,但等待他处理的问题依然非常多,甚至更加凶险。

1402年是壬午年,而在这一年,朱棣对参与反抗自己又拒不归降的一些文臣武将进行了屠杀,造成了数千人的非正常死亡,这个惨痛的事件,被后世称为“壬午之难”。“壬午之难”,被当成是朱棣一生中的最大败笔,也是把他归结于一代暴君的典型案例。但事实真这么简单吗?

朱棣“靖难”的理由,就是铲除齐泰、黄子澄等所谓的奸臣,要他是放过了这些人,一个都不杀,岂不是让“靖难”战争失去了他口中的合法性,让天下人无法认同?在诛杀反对派这一点上,朱棣与朱元璋确实有相同的一面,血液中还是充斥着其父的残暴基因,而且,朱棣似乎还有轻微的多重人格障碍(让削藩给害的,还装过疯)。

所以,齐泰、黄子澄一定要杀,还要让他们死得很惨。在这时候,朱棣确实表现得不够大度,但是,这也只限于他最痛恨的几个人而已。

谁让你们怂恿朱允炆削藩,把五个藩王搞得生不如死?谁让你们破坏先帝留下的规矩,把好好的国家搞得杀机四伏?谁让你们一步步把我逼上绝路,不起兵造反,还不得被你们活活整死?杀掉少数几个,是为了保住更多的人,是敲山震虎,让建文旧臣尽快认清形势,不做无畏的挣扎和牺牲。

齐泰,这个建文团队里相对智商不那么低的一个,因为鬼点子特别有效,手段特别强硬,思想特别顽固,理所当然地被朱棣列入了非杀不可的大名单,而且高居第一位。老齐为了躲避追捕,把自己的坐骑—一匹白马用墨汁染成黑色。拼命逃跑。但人算不如天算,马饿了要吃草,累了也要出汗,由于汗流得太多,差不多相当于洗了个澡,把身上的墨汁全给洗掉了!可怜的齐泰就这样被人认出并当场抓获。不久之后,老齐就被作为战利品送到南京,送到了他的仇人朱棣面前。

朱棣对齐泰非常痛恨,知道这家伙心眼儿多,麻烦更多,也就不想走公开审判的形式了,直接让手下拉出去凌迟,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削下来。一直削了三千多刀,血流尽了才死,场面十分恐怖。让人佩服的是,在整个行刑的过程中,齐泰始终表现得特别坚定,始终骂不绝口,而齐泰的亲属,当然都被满门抄斩了。

齐泰算是一条好汉,错就错在,自己跟了一个无能的老板。从其一贯表现来看,黄子澄根本不能算是朱棣的敌人,甚至可以说是四皇子的大恩人,最可靠的战略伙伴。齐泰要把朱棣三子扣为人质,他说要放走以免燕王疑心;齐泰要先削燕藩,他要先枝后干;他要起用李景隆为将,齐泰坚决反对……可以说,黄子澄为朱棣的“靖难”成功,是立下很大功劳的!他的突出贡献,是别人无法代替,也不可能代替的。

朱棣怎么对待他的“恩公”呢?当然不是封官重赏这么简单,还要感谢他十八代祖宗。当黄子澄在嘉兴被捕,扭送到朱棣面前时,这个书呆子智商不高,但还是挺有骨气,一口一个“殿下”,可把朱棣气坏了。黄子澄还预言:“殿下向来悖谬,不足为训,恐子孙有效尤而起,无足怪者。”

黄子澄总算说对了一次,但朱棣显然不想让他多说了,并将其一家老小六十五人和宗族姻亲三百八十人全带过来,要他交代罪行,他于是就写下了:“本为先帝文臣,不职谏削藩权不早,以成此凶残,后嗣慎不足法!”朱棣大怒,于是命人先砍去黄子澄的双手,再砍了他的双脚,随后又一刀刀地将其磔杀。这还不算完,又将其直系亲属满门抄斩,姻亲发配到边疆服苦役。在济南城下羞辱了朱棣的铁铉,于淮南被燕军俘虏,这年十月被押送到了南京。朱棣亲自审问这个给自己带来了诸多麻烦的人,铁铉居然背对朱棣坐在地下,很不配合,并且谩骂不止。朱棣命人先割掉其耳鼻,随后碎其身体,磔杀于闹市,让南京市民领略一下跟皇帝作对的下场。为了进一步警示后人,朱棣把铁铉八十岁的双亲发配海南,并把其妻女充为官妓。

礼部尚书陈迪在奸臣榜上高居第三,居然还排在方孝孺前面,当然是一定要杀的。朱棣把他和几个儿子同时处斩。临刑前,朱棣知道陈迪关在监狱里吃不到好的,想给这个老干部改善一下生活,于是很贴心地让士兵割下他几个儿子的耳鼻,煮熟了让这位老人家吃,还关切地问他味道如何,陈迪已经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肉了,也就很配合地称赞说:“忠臣孝子的肉,鲜美无比!”接着就“恩将仇报”地痛骂朱棣,朱棣无奈之下,只好把杀头改为凌迟。朱棣一向对女性宽大为怀,根本不想杀陈迪夫人,可她却竟然自尽了。

用非常规手段终结一个旧体制、建立一个新政权之后,对前朝的“不法分子”进行清洗,已经成了中国历史的一个惯例。《二十一史》《资治通鉴》中,记录了大量惨案。相比前人,朱棣也不能免俗,而且也有情绪宣泄的味道,就这一点来说,史官再怎么洗也洗不白。

当然,对于方孝孺这样的文坛领袖,朱棣是不想杀的。让老方活着比让他死对未来的统治更有利,而且,道衍已经跪下求过自己。但结果呢,我们大家都知道了。

当时的情况,很可能是这个样子滴:当朱棣决定要正式即位时,需要找人写诏书。他一嫌自己手下那几个枪手文采不够,二希望方孝孺这样的文坛领袖来执笔,以显示新君的皇恩浩荡,人尽其才。

但是,当亲兵把方孝孺请到龙江大帐时,不解风情的老方一点儿都不配合。他一进来就号啕大哭,显然是想破坏登基的喜庆气氛。更要命的是,老方见了朱棣,居然也不招呼,更不行礼,就当这个准皇帝是透明人。朱棣居然从座位上很有风度地站起来,还试图安慰极度悲痛的方老师:“先生不要太难过了,本王不过是效法周公,辅佐成王治理国家。”方孝孺可不给他面子:“成王在哪里?”“成王不是死了嘛,过两天我就要以皇帝之礼厚葬。”(这叫杀人灭迹。)“何不立成王之子?”“这个国家需要长君。”(就是我啊!)“何不立成王之弟?”“这是我们的家事。”(你管得也太多了吧,一个五品官,这个口气和我说话!)

于是朱棣传令,把纸笔准备好放在姓方的跟前,写了,你就能活下来,不写,就让你从人世间消失!

方孝孺倒是听话,还真提起笔写开了,写得很慢很认真,朱棣也小有感动了,他甚至决定,原谅这个不近人情的书呆子。

老方扔掉了手中的笔,做了一个写完的Pose,士兵把纸张拿给准皇帝,朱棣微笑地接在手中,轻松愉快地看了起来。不过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如石蕊试纸一般改变着颜色,突然,朱棣猛地站了起来,飞起一脚,把桌子踢翻,笔墨纸砚撒了一地。可惜旁边没有女人,不然又是阵阵刺耳的尖叫声。

原来,这哪是继位诏书啊,倒更像是恶毒的人身攻击大字报。直接把当朝皇帝朱棣不加掩饰地狠狠咒骂了一通,说他大逆不道,是乱臣贼子,天人共愤,注定要遗臭万年,不一而足。朱棣虽说文化水平不高,这些字还是能认全的,意思也是能看得明白的。

这不太欺负人了吗?“方孝孺,你顶撞我,不怕灭九族吗?”

羞辱朱棣的目标已经达到,方孝孺知道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死了,不过这时,据说他情绪失控,说出了一句令别人非常惊讶、让自己非常后悔并给子孙后代带来了惨重代价的话:“诛我十族,又奈我何!”

结果,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朱棣除了处决老方传统意义的九族之外,方孝孺的弟子友人也被杀了个精光,共有八百七十三人被处死。

朱棣从来不受别人摆布,但这一次,他罕见地听从了方老师的建议。至于方孝孺本人,最终难逃凌迟于闹市的结局,时为六月二十五日。方先生慷慨赴死,并写下绝笔词:“天将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猷,忠臣发贲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

此时不惜下跪行礼、请求朱棣放过他的道衍先生,把自己也搞得好不尴尬。其实,朱棣与朱允炆都是朱元璋的直系亲属,谁来做皇帝,可以说是他们的家务事,真的有必要以死相拼,甚至连累八百多个亲人吗?方孝孺坚持的所谓大义,却让八百多条无辜的生命做了陪葬。方孝孺的品格让人尊敬,但智商却并不值得欣赏。他的忠心能够感动天地,但似乎又显得相当死板。他的死对历史进步有多大价值呢?为什么连累那么多人为他陪葬呢?从一定意义上说,这样的成本太高了。

方孝孺死了,曾与他相约自杀的景清并没有死,反而担任了永乐朝的御史大夫,让知情者不禁感慨其人品。

不过就在建文四年八月的一天,景清上朝时,突然神色紧张,表现异常,老江湖朱棣一看不对劲儿,就让卫兵搜身,果然搜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看来堂堂皇宫的安检措施,连今天北京的地铁站都比不了。

朱棣走下台阶,来到未能得逞的景清面前,微微一笑:“我平日对你不薄,你何必如此呢?”“我要为故主报仇!朱棣你大逆不道,一定会遭到报应的!”景清咬牙切齿,狠狠地盯着昔日的老朋友,今天的皇帝。

朱棣火了,下令打掉景清的牙齿,想让他老实一下,但景清在龇牙咧嘴之余,居然还完成了一个高难度动作,虽说危害不大,但性质相当恶劣,连以脾气好闻名的朱棣都无法忍受了:“来人,把这个逆臣拖出去,剥皮实草!”原来,景清用尽浑身的力量,将口中被敲掉的牙和鲜血一起,猛地吐向朱棣,好好的龙袍被搞了个乱七八糟,洗都没法儿洗,在场的文武官员都惊呆了。晚上,朱棣突然从梦中惊醒,发出了一声惨叫,把守在不远处的卫士可吓坏了。原来,皇上居然梦到了景清提着宝剑追杀自己,砍得龙袍上到处是血。朱棣醒来,大受刺激。下令将景清灭三族(比方孝孺强一点),这还不算完,他又让人下去调查,凡是景清的朋友,一律顺藤摸瓜给揪出来。把与景清相关的乡亲与邻居全部处死,致使整个村子变为废墟。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瓜蔓抄”。朱棣并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在战场上,他从来不杀俘虏,甚至将不愿意投降的俘虏放回,让他们重新加入官军,重新投入北伐,重新举着兵器和自己作对。对于逆臣榜上的大多数人,朱棣事实上都宽恕了,很多人不但能继续当官,还能不断升官。

但方孝孺“诛十族”和“瓜蔓抄”事件,却让朱棣的形象大大受损,并受到后世文人猛烈的攻击。

朱棣在他那个时代,并不算特别残暴。比起他的父亲朱元璋,以及中国历史上很多皇帝,他已经显得比较收敛了。朱元璋上台之后大杀功臣,连收藏了好几块免死金牌的李善长都被满门抄斩;而朱棣身边的文官武将,没有一个在他登基之后遭到清算。

但是,这不等于说,所有人以后都平安无事了。粗通历史的朱棣明白,身为一国之君,很多想做的事情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马。四、论借刀杀人,我只服朱棣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中国智慧博大精深,让外国人摸不着头脑,也让很大一部分国人搞不清路数。《三十六计》中的许多招数,恐怕是欧洲君主们想几辈子也想不出来的。而“借刀杀人”无疑是经典中的经典,原因在于,这一招使用了上千年还一直有效。

秦始皇要灭赵国,借赵王迁之手除掉了克星李牧;周瑜想打赢赤壁之战,靠曹操之手处决了熟悉水战的蔡瑁和张允;金兀术想灭南宋,凭高宗和秦桧的助攻干掉了最忌惮的岳飞;当然还有朱棣的后代崇祯,错杀了大将袁崇焕,也是中了皇太极的借刀杀人之计。

不过,说起借刀杀人,我只服朱棣。永乐元年十月的一个早上,天寒地冻,南京城中的文武高官,从各地赶赴东边的紫禁城,和朱棣一起商讨军国大事。可就在这一天,出大事情了。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闯入殿来,“扑通”跪倒:“万岁,大事不好!”什么不好,难道是朱允炆杀回南京来了?这倒不是,只是有大人物死了。宁国公主的丈夫梅殷,被人发现在笪桥下投水自杀。朱棣听说之后,脸上似乎有不悦之色。是啊,刚刚换了皇帝,刚刚改了年号,还有太多事情要办,还有太多任务要扛,你身为驸马不想着为朝廷分忧,为万岁出力,说死就死了,这是对谁有意见呢?

朱棣下令:“人死不能复生,那就厚葬吧。”朱棣退朝之后,正打算休息,宁国公主已经闻讯奔来,在朱棣面前一通哭闹,说丈夫的死没有这么简单,一定有小人暗算,要皇上主持公道,等等。朱棣听得很不耐烦,但总不能跟个女人一般见识吧,何况还是自己的妹妹。于是下令调查此事。

不过,很快有目击证人举报,梅殷不是自己从桥上跳下的,而是被前军都督佥事谭深、锦衣卫指挥赵曦硬生生给挤下去的!这俩哥们当然被抓进了大理寺监狱。吃了不少苦头,但他们的供词,却把审理的官员给吓住了。

二人被打得皮开肉绽,一边求饶一边哭喊:“这都是皇上的主意,我们都是奉命行事啊!”(此上命也,奈何杀臣!)

真的是朱棣的主意?有这个必要吗?还是他们恶意诽谤?在那个专制年代,你就算只说一句皇上的脸没洗干净,万岁爷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你,何况这样大逆不道的说辞呢?审案官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大胆狂徒,居然敢污蔑圣上,来人啊!”几个壮汉走上前来,抡起铁锤,照着这俩哥们的嘴上就是一顿乱捶,他们还没来得及满地找牙,就被拖出去处决了。显然,审案官已经得到了最高指示,但这俩人到底真是接受了朱棣的任务,还是因为看出皇上不喜欢梅殷,为了邀功请赏而自作主张,已经永远无法搞清了。但不管怎样,朱棣从此又少了一个眼中钉。

值得一提的是,朱棣下属的做法,与当年朱元璋手下廖永忠收拾小明王韩林儿的招数如出一辙,难怪有人会感慨,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在“靖难”期间,梅殷以总兵官身份镇守淮安。朱棣大军南下,以为祖先进香之名,要通过妹夫的防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梅殷却不肯给燕军让道。朱棣写信给他,恳切地说:“现在我起兵铲除皇帝身边的恶人,天命所归,谁也无法阻挡。”但梅殷居然把使者的耳鼻通通割掉,放其回还,还说什么留下这人的口舌,就是为了给朱棣讲讲君臣大义。有这么埋汰人的吗?

不过朱棣还是绕道占领了京城,并且强迫宁国公主写下血书,召梅殷还京。永乐元年,擅长搬弄是非的都御史陈瑛,上书说梅殷“蓄养亡命”,“诅咒”天子。朱棣当时并没有采取行动,原来,他这是憋着大招呢。还有一个历史疑案,似乎也和朱棣有关。洪武二十六年,即朱棣的大哥朱标刚死、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的第二年,大明第一武将蓝玉就遭到了灭顶之灾,不仅满门抄斩,牵连进来黄泉路做伴的人数,更是达到一万五千人之多。这个名单包括开国公常升,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等十三侯,以及吏部尚书詹微、户部侍郎傅友文等高级干部,可以说是阵容强大,班底豪华。

蓝玉案是朱元璋在世时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清洗运动。传统的观点,说是为太孙允炆继位扫清威胁,这个结论显然经不起推敲。

蓝玉是什么人?他是常遇春的内弟,太子朱标正妃常氏的舅舅,朱允炆不是常氏所生,而是吕妃的儿子,但蓝玉和朱标的关系,确实不同一般。

常遇春早在洪武二年就去世了。洪武六年,朱元璋为了显示自己对当年结拜兄弟的关心,不仅把常将军封为开平王(大明第一个封王的异姓,当然活人是不能封的),而且要朱标娶常的长女为正妻。当时朱标已经有了一个妃子,但并未生育,有传言说妃子的问题。果然,婚后第二年,常妃就为朱标生下了长子朱雄英。

因此,蓝玉也就责无旁贷地承担起了保护外甥的义务。也就是说,蓝玉这个武夫,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太子党。太子死后,又成为顽固不化的太孙党。

蓝玉死了,谁最高兴?肯定不是他的甥孙朱允炆。朱棣对蓝玉的军事才华非常佩服,但也不敢和他走得太近,一来蓝玉是太子的人,自己不能有拉拢之嫌,二来也不希望让父皇生疑。但是,燕王回南京述职,与朱元璋单独会谈时,却不失时机地提醒父亲:“在朝廷中有一些被封了公侯的人,纵恣不法,将来恐怕尾大不掉,应当妥为处置……”

朱元璋是何等聪明的人,知道老四指的肯定是刚刚封了凉国公的蓝玉。“凉”这个字让人听着有点怪怪的,据说朱元璋本来想封蓝玉为梁国公,但为了提醒他做事收敛,不要让自己心凉,特意想出了这个主意。但蓝玉这个粗人,体会不到朱元璋的苦心。明朝大学者王世贞曾经认为,蓝玉被控谋反和被处决,燕王要负主要责任。

这个观点也许夸大事实,但并不是空穴来风。坐上了金殿,当上了国君,很多事情,当然不好自己抛头露面,很多目标,当然不必自己亲自铲除,完全可以让手下人去做。他们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还不得玩儿命地咬人吗?

陈瑛就是这些人中的代表。建文元年,他被聘为北平佥事,原本是应该监视燕王的,结果却被朱棣收买,替自个儿传递情报。事情败露之后,陈瑛被调到广西。朱棣在南京继位之后,立即想到了陈瑛,提拔他做都察院左副都御使。

陈瑛原本就生性残忍,现在得到了朱棣重用,更是将其嗜血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追查建文余党的行动中,陈瑛表现得可比朱棣要积极多了。而且,他知道有些事朱棣不方便做,那还犹豫什么,我当奴才的,就得给皇上分忧!

永乐元年八月,陈瑛弹劾历城侯盛庸诽谤皇上,迫使这位在东昌大败朱棣的将军自杀;第二年,他弹劾曹国公李景隆图谋不轨,妄想起兵;又指责李景隆的弟弟明明知道哥哥有不臣行为,却隐瞒不报,还多置田产,偷养家奴,居心叵测,于是,这哥俩就在监狱里团聚了。随后,陈瑛弹劾长兴侯耿炳文,说他家的衣服、器皿上有龙凤图饰,有谋反的倾向。为了不牵连儿孙,七十岁的老将军主动“畏罪自杀”,却还是没能保住三个孩子的性命。陈瑛还弹劾驸马梅殷畜养亡命之徒,意图造反,朱棣因此将梅殷的亲随调到了辽东。

这些人,都是朱棣相当忌惮,却一时半会儿没有正当理由收拾的。但陈瑛却能将他们置于死地,一定程度上是替主子出了恶气,做了朱棣潜意识里想做但不方便做的事情。

陈瑛的胆子越来越大,步子也越来越大,不光陷害曾经和朱棣有过节的,甚至也咬和朱棣有交情的。他弹劾驸马胡观强占民女,纳娼为妾,并参与李景隆谋反。但朱棣却指示,不必追究胡观的责任。后来,陈瑛竟然还弹劾在“靖难”前向朱棣告密的张信,说此人擅自侵占练湖及江阴官田,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

纵观历朝典故,这种酷吏只不过是最高统治者的一把刀,用到一定程度,就自然要处理了。那么,陈瑛的下场又会是怎样呢?先别急,朱棣还有别的大事要做。五、诺言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战争,暂时要告一段落了;皇位,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京城,已经被自己控制了;年号,已经被自己更改了。

那,朱棣你还担心什么呢?还不抓紧时间享受胜利果实?答案是:我的好侄子。朱允炆,你到底死了没有?你跑到哪里去了?叔叔好想看到你(的尸体)啊。情人在哪里,哪里就是伊甸园;皇帝在哪里,哪里就是都城(行在)。只要朱允炆一天不死,追随他的人,反对朱棣的人,坚持正统的人,就会紧密团结在他的周围,挑战朱棣的权威。

一天不抓住真正的朱允炆,或者得不到他真正的尸体,这个永乐皇帝,就永远别想有真正的欢乐。

作为一个体贴的好叔叔,大侄子做不完的事情、未了的心愿,当然要替他完成嘛。然后,这口锅也可以让他来背。

朱棣造反得以成功,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朱允炆不得人心的削藩举措。因为这一政策,二十多个藩王人人自危;因为这一政策,很多人一夜之间从王爷变成了囚犯;因为这一政策,新科皇帝树敌太多,失分不少;因为这一政策,燕王朱棣趁机“靖难”,一步登天。

现在,朱棣占领了南京城,坐上了皇帝宝座,放出了关在牢里的周王朱和齐王朱榑。消息传来,朱元璋的后代们无不欢欣鼓舞,心说终于可以有好日子过了,以后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

还真不是。最得意的当然非老十七朱权莫属,他手里还有朱棣亲笔开出的支票,上面的条件是天底下最有诱惑力的:“事成之后,中分天下,裂土而置,均称天子!”朱权当然也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笨蛋,“中分天下”之类的客气话,他从来不愿也不敢当真。担心四哥心情不好,先把自己给中分了。但是,怎么也得重重赏赐,让全天下人知道宁王的贡献有多突出、作用有多明显吧!

想不到的是,朱棣却喜欢大义灭亲,首先就要收拾对自己帮助最大的人。在朱棣的威逼之下,朱权不得不交出了兵权。他非常诚恳地提出,自己不想回生态环境糟糕的北方吃沙子喝西北风了,想在江南繁华地带挑个好地方,了此残生(其实这一年他只有二十五岁,正是一个男人精力最充沛之时,风花雪月的生活还能享受很长时间),这要求不过分吧。但是……朱权提出去苏州,朱棣很痛快地发话了—拒绝了他的要求。朱权没办法,又提出去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都是最有文艺气质的浪漫城市。但没想到的是,朱棣还是不批准。

朱权非常失望,都不敢叫哥了:“万岁,您说我能去哪儿?”“贤弟啊,除了这两个地方,全国各地任你挑!”我擦,说一个你否一个,老子还挑个什么劲儿啊:“全凭万岁做主!”“南昌很不错嘛……”朱权心灰意冷,不得不接受组织安排,举家迁到了南昌。南昌原名洪都,与朱家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

朱棣和朱权共同的父亲,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正是在南昌郊外的鄱阳湖打败了最大的竞争对手陈友谅之后,才奠定了统一天下的基础,得以登上皇帝宝座。南昌是一座有着光荣传统的城市,见证了朱家王朝那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南昌地处江南,气候环境是大宁那种半荒漠无法相提并论的;南昌还是江西布政使司所在地,再不济也算个二线城市。

当然和苏杭两城相比,南昌可差得太远了。这一年,朱权还处于花样年华,但政治生命已经被判了死刑。他的后半辈子,几乎就只能是被软禁在南昌,混吃等死了。即便终日锦衣玉食、花天酒地,也不过是个高级囚徒而已。心高气傲的朱权,对皇上的安排很不服气,但他可没有朱棣的胆量与能力,不敢把四哥做的事情再重演一遍,只有把仇恨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对于朝廷的不满,朱权当然也不敢讲给孩子们听。但谁都不是傻子,他那忧郁的眼神和无奈的举止,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朱权用不着不加掩饰地告诉他的子孙:“小兔崽子们,都给我记好了啊,是朱棣这个王八蛋毁了我的一生,你们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替我报仇……”

一百多年之后,朱权的后代果然向朱棣的后代叫板了,六代宁王朱宸濠想要夺取武宗朱厚照的江山。当然,此人还是没有成功,同时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同时,还让一个叫王阳明的读书人,模仿刘伯温在鄱阳湖里火烧战船,把朱宸濠连人带船一起擒获,并一举奠定了自己大明文官中的军神地位。

朱棣大义灭亲,拿“靖难”时的合伙人朱权开刀,不仅一举处置了应付账款,也给诸王敲响了警钟:谁要是有非分之想,下场只会比宁王更加糟糕。

当然,朱棣的眼睛不能总盯在那几十个弟弟身上,政府的班子还是急需搭建的。第二章让读书人看到希望,才能让新政权更有希望一、创设内阁,影响后世五百年

无论推翻一个旧朝廷,还是建设一个新政权,光靠领袖折腾是不行的,得需要手下无数人的鼎力支持。都说二十一世纪最珍贵的是人才,十五世纪又何尝不是呢?有所不同的是,今天的很多老板说要重用人才,不过是嘴上说说,转个身就忘了,而朱棣却落到了实处。

别的不说,对待建文降臣和自己的北平老臣,朱棣并没有采取双重标准,对事不对人,这一点太难能可贵了。

朱棣对于选拔人才,很有自己的心得:

人君进一人退一人,皆不可苟,必须服众心。若进一人而天下知其善,则谁不为善?退一人而天下知其恶,则谁敢为恶?无善而进,是出私爱;无恶而退,是出私恶,徇私而行,将何以服天下?

朱棣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有一项了不起的制度,深深地打上了朱棣的烙印。

科举是中国的伟大发明,也被后来西方文官制度大力借鉴。还有一个现今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采取的制度,事实上也是中国最先采用和完善的制度。

这就是内阁制度。朱棣二十一岁那年,朱元璋一手策划和导演了胡惟庸案,一气儿屠杀了两万多人,顺便把宰相职位也取消了。老皇帝告诫子孙:“以后子孙做皇帝时,并不许立丞相。臣下敢有奏请设立者,文武群臣即时劾奏,将犯人凌迟,全家处死。”真的是杀气腾腾,用心良苦啊!

在以后的十八年中,朱元璋这位曾经的和尚与乞丐,把国家元首与政府首脑一担挑,日理万机,披星戴月,忙得日常生活都受到了严重干扰,许多妃子都月经失调了。在身边人的建议下,朱元璋设立了“殿阁大学士”的职位,帮助自己批读诏书,处理政务。办公的地点是三殿和两阁,即文华殿、武英殿、华盖殿,文渊阁、东阁。朱元璋是何等聪明的君主,本身工作热情又高,对别人的戒备心理又重,还特别看不起读书人,如此一来,这些大学士最多是相当于政务秘书,做点儿抄抄写写的工作,大事小事还得由老朱一手包办。

朱元璋死后,皇孙朱允炆继承了皇位,他当然没有皇爷爷的治国能力,身边必须有一群得力助手。朱允炆既需要人帮忙,又不能违反先皇的规定,只能采取一些变通之法。他颁布圣旨,把各部尚书由从二品提到从一品,这样他们就有了更多的决定权。

朱允炆没有立丞相,但齐泰和黄子澄所做的工作,事实上就类似于以前的二把手,只不过是没有名号,也不拿那份工资罢了。朱允炆把朝政放给了“齐黄”之后,自己则和方孝孺一起研究更重大的决策,比如要不要恢复井田制、如何恢复,等等。(真是悠闲,不想想朱棣都要打到南京了。)

等到朱棣在南京称帝时,朝廷可用之人本来就少,很多老家伙虽说被迫归顺,但依旧心系前朝,对朱棣只是表面上客气,内心充满不满情绪。而朱棣也很清楚稳定压倒一切的必要性,对于归顺的建文朝官员,他并没有做出重大调整,原来的尚书还是尚书,原来的侍郎还是侍郎。但这并不等于说,他就要维持现状了。

朱棣知道,想要把朝政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指望这些老家伙肯定不行,必须破格提拔年轻人,打造一支完全服从自己的、年轻有操守的干部队伍。

建文四年七月,朱棣刚占领南京城,皇帝的位子还没坐热。在清洗建文余党、维护京城秩序之时,还不忘颁布一道重要圣旨。而这个决策也在中国政治制度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对以后五百年的历史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朱棣指示说,因为翰林院人员缺乏,要挑选一批有真才实学并且年富力强的学者,充任翰林。当时被荣幸选上的有数十人,而在其中,朱棣又特别挑选了七人,为他们在皇宫内的文渊阁安排了办公室。六部九卿高官的上班地点,都在皇宫以外。除非上朝,这些人平时轻易见不到皇帝,也没有同万岁爷直接联系的通道。但文渊阁就在皇宫里面,位于午门的东南角,属于内务府管理的地盘,因此设在这里的办公场所,就又多了一个名称—内阁。被有幸选中的七人,当然就成了内阁大学士。

当然,朱棣的这个举措,肯定是有历史继承性的,正因为朱元璋搞了殿阁大学士,朱允炆事实上恢复了宰相制,在前两人的基础上,朱棣根据自己的切实需要,采取了这样一个重大的战略举措。

相比老朱时的那些抄写员,如今的这些大学士,可是要参与政务的,甚至要参与到重大问题的决策中来,他们的前程,理论上说是非常光明的。

在欣喜之余,这七个年轻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们能够改变中国历史的进程;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做的事情是有开创性的;他们没有想到,一个新时代就此开始。此后五百余年的时间里,在明清两代,内阁都是朝廷重要的中枢机关,从中走出了许多让我们耳熟能详的重要人物。

历史不会忘记这七人的名字,他们是解缙、黄淮、胡俨、胡广、杨子荣、杨士奇和金幼孜。其中,年龄最大的胡俨不过四十三岁,最小的杨子荣只有三十二岁,借用一下当代的通俗说法,他们都是那个年代的“60后”和“70后”。(朱棣本人就是“60后”。)

特别值得强调的是,朱棣在位二十二年里,只选用了这么七个大学士。胡俨在永乐三年调任国子监祭酒,其他人都在内阁做了多年,除了解缙和黄淮之外,其他四人甚至一直做到了去世。

杨子荣、杨士奇与后来进入内阁的杨溥一道,更是组成了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三杨内阁”,在朱棣死后的洪熙、宣德以至正统早期,他们一直得到皇帝的极大尊重,事实上掌握了国家核心权力,为大明中后期出现的政治大变革奠定了坚实基础,可以说,没有“三杨”,就不可能出现张居正这样的人物。

什么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朱棣给那些只会嘴上喊口号讲段子,转过身使劲儿安插自己大侄子或小舅子的同行,好好地上了一课。

必须指出的是,七人之中,没有一个是朱棣从北平带过来的亲信,事实上,他们都在朱允炆那里领过工资,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有对主子不忠的变节行为。常言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今天能背叛建文,难道明天就不会出卖永乐吗?

可朱棣似乎并不担心。七人之中,杨子荣是福建建安人,黄淮是浙江永嘉人,其他五人全部来自江西。大明的首届内阁,可以把江西话当成工作语言了。其中杨士奇是泰和人,金幼孜是新干人,剩下的三人,则又是真正的同乡。

他们都来自吉安府吉水县,这是著名的文坛领袖欧阳修、爱国诗人文天祥的故乡,是人才辈出、人文荟萃的一方热土。“朝中半江西,翰林多吉水”,一点儿也不夸张。

而这七人之中,自然也需要一个领袖人物,这个位置要别人心服,自己必须有过硬的才学、超高的人气。幸运的是,这个大明历史上第一个首辅,还真称得上才华横溢。

此人是谁啊?二、不拘一格降人才

在明朝初年,刘基与宋濂当然是无可争议的文坛领袖。他们之后,方孝孺也有过短暂的辉煌,可当老方因自己的倔强走上不归路时,另一个人及时填补了这个空白。

他就是解缙。毛泽东主席最喜欢引用的一个对子:“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作者正是解缙。也正是这个对子,为他带来了杀身之祸。可见这个解首辅虽说才气过人,身上倒有几分三国名士杨修的影子。

解缙出生于洪武二年(1369),字大绅。缙绅就是官员的雅称,可见解缙的父母给孩子起名时就抱着很大的期望。万般皆下品,唯有科举高。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当上大官。这就是他们为孩子设计的人生路线。

而解缙也没有让父母失望,坚定不移地把备战科举作为年轻时代的唯一追求。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仅二十岁的解缙,就凭借极为优异的成绩高中进士。他的面前,似乎铺好了一条金光大道,只等着他吹着口哨走过去,拥抱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

不过,当时的大明王朝,可以说处于一片血雨腥风之中。朱元璋自从马皇后去世之后,既失去了精神寄托,又没有了倾诉对象,于是就似乎喜欢上了杀人游戏—可不是用扑克牌玩,是真的杀人。即使贵为开国元勋、国之栋梁,朱元璋早上叫你爱卿辛苦,下午就能叫你人头落地。洪武朝的大臣,个个顺从得令人发指,生怕因为一份奏章、一句实话,甚至一个眼神,就永远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他们没事就祷告,盼着朱元璋早点儿住到孝陵里去、太子朱标早日上台,让自己也能过上几天舒坦日子。

但刚刚进入官场的解缙,肯定是书读得太多,把脑子读得不好使了,居然一本正经地向朱元璋上了一篇《太平十策》,将自己书呆子的个性和纸上谈兵的命门暴露得一清二楚。这事让同行们知道了,大家都打心眼儿里高兴:自己仕途上少了个有力的竞争对手,京城棺材店又能多一份订单了。

可惜,这帮人高兴得太早,朱元璋收到上书之后,不但没有杀解缙,还将他好好地夸奖了一通,鼓励朝中大臣向这个年轻人学习。

朱元璋甚至还破格接见了这个不怕死的小吏,并亲切地对他说:“朕与尔义则君臣,恩犹父子,你应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此,年纪轻轻的解缙声名鹊起。有了皇帝的撑腰,做起事情来更是没有禁忌,甚至在朱元璋诛杀开国第一重臣李善长之时,他也自作聪明地为这位老丞相辩护。

洪武二十四年(1391),解缙的好日子结束了,朱元璋罢了他的官,据说还丢给了他一句话:“十年之后再起用你。”

解缙虽说有几分迂腐,但也不是真傻,不会真等十年的。洪武三十一年(1398),朱元璋一死,他立即返回京城,四处活动。建文四年(1402),解缙担任了翰林待诏。当朱棣的铁骑踏平南京之后,解缙与许多在京的文官做出了同样明智的选择—归顺。

解缙的才学修为,当世无人能比,而他的思路敏捷,反应灵活,和当年的曹植、杨修相比,也一点儿不逊色。

传颂最广的一个段子,是一次朱棣宴请众文臣,席间大家喝得正High,皇上存心找茬儿,莫名其妙地就突然发难,说自己后宫突然有喜(这是胡说,他早就没生育能力了),让群臣赋诗。在座诸位大眼瞪小眼,谦让一番之后,这活儿就推给了解缙。

解缙才不怕他呢,张嘴就来:“君王昨夜降金龙。”

皇帝的孩子,当然是龙的传人了,但朱棣诚心要刁难这位才子:“我生的可是个公主。”

解缙眉头一皱,马上就想出下句了:“化作嫦娥下九重。”过渡得很自然嘛,一个“化”字,简直有画龙点睛之妙。

朱棣可不甘心让解缙占了上风,继续瞎编,反正自己生不出来了:“哎,可惜啊,刚刚出生,小公主就夭折了。”

在大家的一片叹息声中,朱棣作痛苦状看着解缙,实际上是想让他吟得痛苦,你小子说得不好冒犯了公主,我还能给你安个罪名。

哪里想到,解缙继续口吐莲花:“料是人间留不住。”

朱棣继续乱编:“我已经下令,将尸体扔到后花园的池塘里去了。”晕,哪有这么对待亲生女儿的。为了难住解缙,也不能这么损自己吧,好歹是一国皇帝。

满朝的高官面面相觑,唯有朱棣乐呵呵地坐在桌前,捧着一杯酒慢慢欣赏,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姓解的恐怕是无解了吧。

谁知道,不一会儿朱棣的脸色就不那么洒脱了,曹植还需要七步成诗,解缙根本就不用思考,脱口而出:“翻身跳入水晶宫。”这时候的朱棣,肯定恨得牙痒痒的,但也抓不住什么把柄,人家避讳工作做得很到位,丝毫没有犯戒。解缙的提升如同坐直升飞机一般迅速,永乐二年(1404),他被任命为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也就是大明内阁的首任首辅。朱棣对解缙的满腹经纶非常欣赏,对他忠于职守的认真劲头更是无比佩服。这位皇帝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天下不可一日无我,我则不可一日少解缙。”不过,所谓他人即地狱,皇上的如此表态,如果传到别的大臣耳朵里,得到的恐怕多半不会是什么心悦诚服,而是心怀不满。而进入内阁的其他几个人,也都有相当辉煌的履历。特别是杨子荣和杨士奇。

杨子荣虽说年轻,却有着不俗的表现,建文四年(1402)六月十七日,朱棣在南京准备登基的那一天,他冒着生命危险拦住了这位四皇子的坐骑,提醒朱棣应该先祭拜孝陵,给朱元璋打个招呼。在整个过程中,杨子荣表现得非常沉稳,不亢不卑,既没有刻意做戏突显自己,也不会令对方难堪下不来台,让朱棣印象深刻。从此,这个年轻人也踏上了升官的快车道。

就算让杨子荣穿越到五百年后智取威虎山,相信他也能很漂亮地完成任务。洪武四年(1371),杨子荣出生于建安一个小吏家庭。他从小学习刻苦,在科举路上却多次栽了跟头。直到建文二年(1400)才考中进士,这时的他,已经是三十岁的大龄青年了。没想到皇宫外的一幕,让朱棣印象深刻,再加上别人的推荐,皇上把三十二岁的杨子荣召入首任内阁,并为他赐名杨荣。这位新晋大学士惊喜地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七人中年龄最小的。

年轻就是优势,年龄就是资本,他有理由开心。而朱棣因为杨荣的特殊才华,越发对他刮目相看。

杨荣入阁不久,一天夜里,朱棣突然收到加急探报,说蒙古军队突然入侵宁夏,他火速赶到内阁,想召集七位大学士商议。可除了值班的杨荣,其他人都联系不上。(没有电话和手机的年月办事太不方便。)朱棣向杨荣出示了公文,想听听他的高见。谁知道小杨一张嘴,就差点儿把皇上惹毛了。

杨荣说:“没事的,皇上您回去睡觉吧。”朱棣看着小杨轻松的表情,心想,这孙子难道是在笑话我的紧张情绪吗?于是立即要求他解释原因,而杨荣当然是不慌不忙,侃侃而谈。

朱棣真的回去睡觉了,不过还没睡到天明,又被加急探报吵醒,朱棣一听汇报,乐了。

宁夏之围已解。朱棣长叹一声:“怎么就猜得这么准呢?”

那一晚,杨荣到底讲了些什么?杨荣说:“陛下,宁夏那地方我熟悉。城防坚固,士兵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根本不害怕蒙古人。这份奏报的日期,离现在已经有十来天,现在宁夏之围已经解除了。”

杨荣的判断力,令朱棣印象深刻,此后,这位皇帝的五次北征,都要把杨荣带在身边,随时让他出谋划策。

比解缙大五岁的杨士奇,其经历更加传奇。他出生在至正二十六年(1366),正是元末天下大乱之时,父母亲带着襁褓中的他四处逃难,两岁的时候,父亲杨美就去世了。

转眼到了新社会,洪武四年,母亲嫁给了罗性,这是一位很有才华,也很严厉的名士。按当地的规矩,杨士奇从此改姓罗。

但两年后的一天,罗性突然把杨士奇叫了过去,要求他恢复杨姓,可把小士奇吓坏了。

他回想起这些天自己做过的事情,越想越害怕,继父这是要把自己从家里赶出吗?

原来不久之前,罗家举行了一次盛大的祭祖典礼,各项礼仪极为严肃和庄重。小小的士奇看在眼里,不由得想起了死去的父亲。

可罗家祠堂怎么可能有他爹的灵位,于是,这个八岁的小孩子,就用捡来的土块儿做成牌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毕恭毕敬地下跪磕头,祭拜自己的生父。

小士奇非常专注,根本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正盯着他。这个人正是罗性,小士奇的举动,不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更让他感到非常郁闷—自己的几个儿子,根本没有这样的意识与志气。罗性相信,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于是主动提出要他恢复杨姓,当然也不会把他赶出家门,而是用心培养,让他博览群书。杨士奇的面前,似乎筑起了一条金光大道,科举殿堂的大门,正等着他去敲开。然而……他却一直没有机会参加乡试,甚至连个秀才也没当成。这又是为什么呢?就在杨士奇恢复本姓的第二年,罗性不知道卷入了什么政治斗争,就被降职贬官,发配到了遥远的地方,从此没有能力照顾这对母子。但小士奇却一直没有丢下书本,小小年纪的他,似乎也相信“知识就是力量”。成年之后的杨士奇,先后担任过私塾师和县衙训导,但在人际关系复杂的官场,他显得很不得志。难道,继父的预测要落空了吗?不过,正所谓天道酬勤,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头脑。建文元年,因为要编纂《太祖实录》,需要从民间选拔人才。杨士奇以扎实的学养,居然被破格录取,进入了翰林院工作。在编校工作中,他因为表现出色,居然得到了总撰官方孝孺的欣赏,被提拔为副总裁。但杨士奇不久之后的选择,却是老方万万没想到的。

朱棣占领南京、当上皇帝之后,杨士奇没有像方孝孺等人那么执着(顽固),很快就投降了。皇上没把他当外人,还让他去东宫,教大胖子朱高炽学习。杨士奇以自己的扎实学问和不凡口才,很快取得了太子的信任,而他自己,从此也成了一名坚定的太子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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