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是怎样一锅粥(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7 06: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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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克群

出版社:机械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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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是怎样一锅粥

东周列国是怎样一锅粥试读:

一、千金买笑

为了一个女子的笑,亡了400年的西周

不知谁人作了首词,单说春秋战国之纷乱和争权夺利。词曰:“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事情还要从周文王的儿子周武王说起。这位周武王姬发,在灭了商纣王后,于公元前11世纪在镐京(今陕西咸阳附近)建立了西周。

天下太平,该论功行赏啦。周武王大发慈悲地给哥哥弟弟、叔叔大爷们和有功之臣分封了71个诸侯国。他把这些诸侯国分成了五等,按等级分地:一等公国,占地50平方公里;二等侯国,占地35平方公里;三等伯国,也是35平方公里;四等子国,占地25平方公里;五等男国,也就是一个小县城大小吧。这些国打来打去,有分有合。过了200多年,到了西周末年,竟增至170国之多。其中有影响的有10个国,它们是:

公国:宋、齐、鲁、秦、卫、郑、陈;

侯国:燕、晋、蔡。

此外,若干侯国未经周天子批准,擅自提升为公国。

南方的楚国本是个子国,而吴、越连诸侯国都不是,后来反倒各自称了王。真是没地方讲理去,要不怎么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真理!到了周宣王时代,周朝开始走背字

200多年来,西周历经了有好有赖的10个王。其中周成王、周康王时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太平盛世,史称“成康之治”。据说“成康之际,四十年刑错不用”,看来社会秩序真的是很好。到了公元前827年,第11个王——周宣王姬静继位时,这些叔叔大爷们的诸侯国里有的已经强大得很了,疆土也有比周朝还大的。可这位周宣王还硬撑着架子,大有虎老架不倒的意思。

周宣王三十九年(公元前789年),眼看着占据陕西的姜姓氏族越来越不听周宣王的号令,宣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御驾亲征。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强悍的姜戎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归。太宰劝宣王就此罢兵,宣王不甘心,想着再打一回吧,又怕兵马粮草不够。于是乎,办事踏实的周宣王就亲自长途跋涉了300多公里,到太原(今宁夏固原)察看民情。

考察完毕回到都城镐京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了。疲惫不堪的大队人马刚一进城,就听见大街边上有一群孩子拍着手在唱儿歌,歌曰:“月将升,日将没;糜弧箕箙,几亡周国。”

宣王竖起耳朵听清了歌词后,勃然大怒,就叫人抓了俩唱歌的孩子问话。那年纪小点的孩子到了周宣王的马车前,早已吓得说不出话。大一点儿的孩子说,这个儿歌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孩教他们唱的。

宣王沉默了一阵子,就叫人把“城管”找来,让他们赶紧发布命令,不许孩子们再唱这首不祥的歌。有不听令者,连孩子带爹妈一起砍了。

回到宫里,宣王坐卧不宁,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四句简单的话特别扭。第二天早朝时,他让一帮大臣发表看法。这个说:“又是弓,又是箭的,恐怕是要打仗哩。”那个道:“前日被姜戎打败,厄(陕西方言,意思是:我)看也不是好兆头哩。”

宣王沉思了一阵,抬起头来又问:“那红衣小儿是个撒(注:陕西方言,同啥)意思末?”

太史伯阳父嗽了一下嗓子(他有慢性咽炎):“咳,凡是造谣的,都要借口神啦、鬼啦的。不过这个红衣服娃儿嘛,在厄看来是代表天上的火星。咳,这怕是老天爷在警告厄们哩。”

宣王想了想:“要不,厄免了姜戎的罪,不打他们了,再下个命令,任何人不得制造和贩卖弓箭。这就可以末司(陕西方言,意思是:没事)了吧?”

伯阳父摇摇头:“难说。那儿歌的前两句还有什么‘月将升,日将没’哩,月是阴,代表女人。这大概是说,不久以后,一定会有个女人来乱政倾国呢。”

宣王不同意了:“厄的皇后姜,温柔善良。其他嫔妃宫女,也都是经过严格政审的,她们怎么会捣乱甚至亡国呢?”

伯阳父搓着手:“咳,儿歌里未说是现在,说的是将来哩。如今大王以德治国,自然逢凶化吉。厄看,禁止弓箭啥的,就不必了吧。”

宣王没了主意,郁闷地拖着脚步,踢里踏拉地回宫去了。

一进门,看见前来接驾的姜皇后,宣王就把今日的事情说给她听。姜皇后听完,说道:“耶,厄这里正有一件怪事情,要说给大王听哩。先王手下有个宫女,今年都50多岁了。在先王时怀了孕,40年未生。昨天忽然生了一个女娃娃。”

周宣王一听,吓了一大跳,耷拉的眼皮一下子抬了起来,眼睛瞪得滴溜圆:“啊,有这事?那女娃娃在哪?”“妾觉得这女娃娃不祥,让人给扔到10里外的清水河里去咧。”

宣王点了点头表示赞赏,但仍然觉得不放心,让人把老宫女叫来问话。

从炕上被拖出来的老宫女披头散发地跪在宣王面前,吓得直哆嗦:“回大王,事情是这,奴婢小时候听说夏桀年间,有两条龙飞到王宫,流了些口水在地上。当时有人说这是神物,就把那口水收集起来,放在了一个金盒盒里。厄12岁那年,那盒盒忽然放起光来。先王很奇怪,就要开盒盒看。一下子未拿好,盒盒掉在地上,口水也流了一地。厄一个没留神,在口水上踩了一脚,接着肚子就大咧。先王怪奴婢作风有问题,把厄关在黑屋子40年。昨天晚上,厄忽然肚子疼,然后就生下了个女娃娃。那娃娃已经被姜娘娘给扔了。奴婢罪该万死。”

周宣王还是比较明事理的,就说:“啊,这事与你无关。”随即让人把她放了。然后,叫人去清水河察看女娃娃的下落。

派去的人回话说:“未见女娃娃,想是已被冲没影咧。”

当夜,心事重重的宣王好歹睡了仨钟头。第二天一早怎么想怎么不踏实,他又让伯阳父算个卦,看看那女娃是不是妖精。

伯阳父占卜完毕,写了个卜辞:“哭又哭,笑又笑。羊被鬼吞,马逢犬逐。糜弧箕腋。”

宣王看完,皱起眉头:“撒意思嘛,这是?”

伯阳父赶紧回应:“咳,依着地支来看呢,未年属羊,午年属马。这就是说,午年或未年里,应该有撒又哭又笑的事情发生。据厄看来,妖气还在哩。”

宣王闷闷不乐了小半天,想来想去,还是“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吧。于是发布命令:“城内城外,搜查捡来的女婴。凡有主动送来的,不论死活,都有重赏——三百匹布、三百匹绸。要是有收养了捡来的女婴又不报的,邻居举报,邻居受奖。捡孩子的人全家斩首。”还派了上大夫杜伯监督执行。

至于儿歌里说的弓箭,宣王也不放过。他派了下大夫左儒去下令:民间不准造弓箭,也不准卖弓箭。否则格杀勿论!并让左儒监督执行。

城里的百姓见到通告,自然个个遵守。偏偏有一对夫妻,家住远郊区,对此信息完全不知,一大早傻傻地挑着弓箭到城里来赶集。刚走到城门口,被管事人员看见,大喊一声:“拿下!”虎虎地扑了过去。那女子还没看清来人,已被抓住,抹肩头、拢二臂地捆了个牢。那男的见势不对,一溜烟跑了。管事人员把女子押到左儒处,如此这般地一说。左儒一想:那儿歌里说是女人为祸,现已将女人和弓箭一并拿住,男的呢,跑了就跑了吧。于是就把女子和缴获之物如数上缴给周宣王。

宣王见此大悦,命人把女人砍了头,弓箭当众销毁。

这下子,宣王心里基本踏实了。中午吃了顿饱饭,撑得直打嗝,晚上还鼾声如雷地睡了个大觉。

再说那个抱头鼠窜的男子,跑到一个小山包上,坐在那里纳闷:“他们抓厄们两口子干撒呢么?”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先找个旮旯睡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做打算。

谁知一大清早,他就从路人的闲谈中听说了自家婆姨的死讯,遂寻了个僻静去处撒了几滴痛泪,垂头丧气地打算回家。

走到离城约摸10里地的清水河边。远远地只见无数鸟儿扎作一团边飞边叫,走近一看,不禁大奇:原来水上漂浮着一个草席包包,那些鸟儿叼着草包包,边往岸上拖,边鸣叫着。

男子上前赶开鸟儿,把草包包拉到岸上,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啼哭女婴。男子心想:“这女娃娃不知谁家扔掉的。那么多鸟儿衔着她,一定是贵人哩。厄不如把她带回去养着,将来也许能得撒好处呢。”遂脱下外衣,把女娃娃包裹妥当,抱在怀里,奔了附近的褒城熟人家去。

就这样,王室过王室的日子,百姓捱百姓的生活,平安无事好几年。

周宣王四十三年春,王宫里大祭。宣王按礼节住在斋宫。半夜二更,寂静无声。宣王正在打盹,眼前忽然一亮。只见一绝色美女,飘飘然从西边走来,直到斋宫里面。宣王大声叫道:“那女子大胆无礼,竟敢擅闯斋宫!左右,还不快给厄拿下!”

谁知偌大个殿里,竟无一人应答。宣王目瞪口呆,动弹不得,眼睁睁见那女子穿过大殿,走入太庙,大笑三声,大哭三声,然后,不慌不忙地把姬家的祖宗牌位捆作一束,抱在怀里冉冉往东而去。

宣王赶紧抬腿就追,忽然一个踉跄,把自己给惊醒了,敢情是一个梦。这个梦把宣王吓得不轻,一整天头昏脑胀的。他勉强支撑着熬完了祭祀典礼,赶紧回斋宫更衣。换上宽松的衣服后,宣王让人秘密地把伯阳父叫来,告诉他自己做的这个奇怪的梦。

伯阳父看着宣王:“三年前那首儿歌,大王您忘了吗?当时厄就说,有女子捣鬼,妖气未除。咳,您梦里的那个女子,又哭又笑,不是正被卜辞言中了吗?”

宣王问:“那年砍了个卖弓箭的女子,把弓箭也烧了,不是就没事了吗?”

伯阳父摇着头:“咳,一个村妇怎么会关系到国家的气数呢?”

周宣王不说话了。沉默了一阵子,他忽然想起当年老宫女生的那个女娃娃来了。记得当时曾命上大夫杜伯查访下落,不知结果如何。

第二天上朝时,宣王让人把杜伯叫了来,问杜伯:“厄让你查问妖女,怎么好几年了,末见你回话?”

杜伯回道:“厄觉着吧,卖弓箭的女子也灭了,儿歌也末(方言:同没)人唱了,事情已经解决,再要兴师动众地找人,怕是会扰民,就末办这事。”

宣王一听大怒,拍着桌子喊道:“你不找了,为什么不请示,不汇报?分明是偷懒!是欺君!厄要你这不忠的大臣做甚?”越说越来气,对武士喊道:“把他押出朝门,斩首示众!”

百官不敢出声,个个低头看脚。忽然从文官队伍里走出一人,扯着杜伯的袖子,连声叫道:“不行!不行!”

宣王一看,这人是杜伯的好朋友左儒。左儒边向宣王磕头,边大声说道:“厄听说,在尧的时代,上苍发了九年大水,他照样当皇帝;在汤的时代,老天旱了七年,他依然当君王。老天爷发威,他们都不怕,何况什么妖人的胡说八道呢?君王要是杀了杜伯,那谣言反而会传播开来。外国人听了,恐怕也会看不起厄们。求大王开恩,不要杀他吧。”

周宣王指着左儒的鼻子:“你为了朋友,竟然敢违抗厄的命令,这是重友轻君。”

左儒不依不饶:“要是君王说得对而朋友做错了,厄当然支持君王;要是朋友做得对而君王说得不对,厄就支持朋友。大王要是非杀杜伯不可,就连厄一块儿杀了吧。”

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把个周宣王气得上下胡子一齐乱颤:“告诉你!厄杀你们,就跟拔根草儿似的!少废话,来人!快给厄把杜伯砍了!”

杜伯被杀了,左儒回到家里,也拔剑自刎了。

宣王听说左儒自杀,心里也后悔不该杀了杜伯。当夜便犯了失眠,以后更是语无伦次,丢三落四,上朝都不大能上了。姜后知道他病入膏肓,有事也不跟他说,自行处理了。

周宣王四十六年秋,宣王自我感觉好些,就说要去秋游。大臣们选了个黄道吉日,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跟宣王一起出了城,来到东郊的狩猎基地。

天上晴空万里,林间空气新鲜。宣王吸了几口气,觉得很爽,就拣了块平地,扎下帐来,并下命令:“三大纪律:不许踩踏庄稼,不许焚毁树木,不许打扰百姓。打来的猎物献上来,按数有赏。如有藏匿,发现后重重惩罚!”

号令发出,众勇士纷纷耀武扬威,打得飞禽翎毛乱舞,走兽血肉横飞,宣王心里十分高兴。眼见着太阳快下山了,就命令赶紧收拾缴获,得胜回朝。

车马颠簸了几里地后,周宣王身体困乏,不禁打起盹来。忽然远远地看见有一辆小车,正冲着自己飞奔而来。车上站着两个人,手持弓箭,向着周宣王问候:“大王近日身体可好?”

宣王睁大眼睛一看,这俩人竟然是已经死去的杜伯和左儒。这下可把宣王吓得不轻。他用手揉揉眼睛,再往前看,人车都没影儿了。问旁边的人,都说什么也没看见。

宣王正疑惑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只见那二人和小车又出现了,而且就在宣王的马车前窜来窜去的。把宣王给气得不行,大声喝着:“你们这俩罪犯的鬼魂,胆敢来吓唬厄吗?”拔出太阿宝剑,向他俩砍去。

凌空挥舞了一阵子,只听杜伯和左儒一齐痛骂:“无道的昏君,你不修德政,乱杀无辜,今日快要完蛋啦!厄俩是来找你报仇的。还厄命来!”边说边搭弓上箭,“嗖”的一声,向宣王的心窝射来。

宣王“啊”的一声惨叫,昏倒在了马车之中。这下把左右的辅臣们吓了个半死,又是灌姜汤又是掐人中,好容易把他给救醒了,他还在不停地叫唤心口疼。马车夫连连抽鞭子,飞速赶回了宫里。什么献牲啦、领赏啦,都顾不上了,就剩下抢救宣王的命了。

这真叫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呀。

周宣王回宫后一病不起,合眼便见到杜伯、左儒,自知病不能好了,就不肯服药。过了三天,宣王的病势更加沉重,眼见着要不行了,于是他召了老臣尹吉甫、召虎两人进宫,向他俩托孤。

宣王命内伺将自己扶起,随后靠在绣褥之上,有气无力地对二臣哼哼:“厄,全靠诸位爱卿,辅佐,在位,嗯,四十六年,南征北战,保得,四海安宁,这一回,看来是不行咧。厄这儿子,宫涅,虽已成人,但脾气暴,还好色,撒事不懂。你们可要,帮,帮他一把,千万不要,不要把他,废了,另立君王。”

俩大臣趴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流着眼泪:“您就放心吧,好好养病要紧哩。”然后叹着气出宫去了。

当夜,周宣王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一命归天。姜后传出懿旨,再次召顾命大臣尹吉甫、召虎进见,并命他二人率领百官扶太子宫涅举行丧礼,在宣王灵前继位,立为周幽王。

至此,周宣王时代结束,周幽王时代开始。大有来头的褒姒

周宣王驾崩之后,宫涅这个生性残暴、喜怒无常的新君主,在服丧期间竟然带领着一帮混混,整天吃喝玩乐,一点儿悲痛之心都没有。姜皇后因为悲痛过度,没过多久也死了。这回没人敢管宫涅了,他就更加肆无忌惮,终日与美人为伍,根本不理朝政。老丈人申侯多次劝他,全没效果,只好郁闷地自己回申国去了。

也是西周将要完蛋了,尹吉甫、召虎等一班老臣不久也都死了。周幽王这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他立马起用虢(guó)公石父、祭公与尹球,并把他们仨并列为三公。这仨人都是吹牛拍马的主儿,除了爱钱就是爱官儿,只要是幽王想要的,他们拼了老命也得给弄了来。满朝文武里只有司徒郑伯友是个正直之人,可周幽王对他不加重用。

有一天,周幽王上朝点卯,岐山的守臣启奏:“报请吾王得知,泾、河、洛三川,同一天发生地震。”

周幽王撇嘴一笑:“嘁!地震是世间常事,什么大不了的,还来告诉厄!”

看看众臣子还在原地站着不动窝,他于是冲岐山守臣摆摆手:“行咧,厄要退朝咧,你回吧。”回宫接着玩儿去了。

过了几天,岐山守臣又有表章申奏:“三川俱已断流,岐山再次崩塌,压坏民房无数。”

周幽王依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非但不理不睬,还命手下四处访求美女,以扩大他的嫔妃队伍。

许多大臣不忍看周幽王瞎胡闹,纷纷上山下乡去了,朝里就剩下一群马屁精加废物。

有一位大夫褒珦从褒城来镐京出差,看见这幅情景,急忙入朝进谏幽王:“大王啊!您怎么不怕老天爷的惩罚呢?这样的罢逐贤臣,恐怕国家断了栋梁,社稷将要不保啊!”

周幽王闻听此言勃然大怒,他一拍桌子,冲着褒珦大嚷:“你,你要造反不成!来人,将他关进监狱,永不录用!”

且说那个卖桑木弓的男子,抱着在河边捡来的女娃娃,跑到褒城的熟人家里住了下来。本打算将这女子抚养成人,可他碰到一个具体困难:孩子要吃奶,他一个男人,再吃苦耐劳也分泌不出那玩意儿来,当地又没有奶牛场,正急得没辙,恰好附近有个叫姒大的人,他的婆姨生了个女娃娃,一落地就死了。姒大听说有人捡了个女娃娃没法养活,就找人和卖桑木弓的男子商量,求他把捡来的女娃娃给他婆姨喂养,作为代价,他将送一些布匹之类的东西给那男子。

这事一谈,两头高兴,立即拍板成交。卖桑木弓的男子平白发了笔小财,姒大便宜得了个女娃娃,各自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一晃十几年过去,那女娃娃已长大成人,取名褒姒。这个女子虽然只有十四岁,可身材发育得倒像十六七岁的大姑娘模样。再加上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发挽乌云、指排削玉,真个是如花似月之容、倾国倾城之貌。可一来姒大住的地方是穷乡僻壤,那里又没开发旅游,很少有人光顾,二来褒姒年纪尚幼,虽然长得堪称绝色,却没有人上门谈婚论嫁。一个天姿国色之女,竟埋没在了土坷垃里。

那个触犯幽王被关监狱的褒珦有个儿子名叫洪德。有一天,洪德下乡去收租。也是命里该着,凑巧褒姒到门外井边汲水。那褒姒虽然穿的是土布衣裤,仍然挡不住她的光彩照人。洪德路过井台,只觉眼前一亮,抬头一看,正与褒姒打了个照面。这一看,着实令洪德大吃一惊,他心说:“厄的那个娘哎!在这样的穷乡僻壤里,竟会藏着这等的天香国色!”

再看了几眼,他心里突然一动,想到自己的父亲囚在狱中已经三年,仍然一点被释放的意思都没有。如果将这女子买回家去,好好调理打扮一番,然后献给好色的周幽王,一定可以把父亲赎出来!于是洪德亲自到姒家,用了三百匹布帛将褒姒买回家来。

到家以后,洪德全家像对待下凡的仙女一样对褒姒百般呵护:香汤洗澡,蛋清润发,还给她吃最好的食物,给她穿最漂亮的绣衣,并请人教她各种礼仪。

就这样调理了一段时间,褒姒已经完全变成了合乎要求的时髦美人。看看准备得差不多了,洪德就将褒姒带到镐京。

他先带着金银财宝见到虢公,求他将献美女的事转奏周幽王。虢公看到那么多银子,眼睛都直了,说了声“包在我身上”,立马入宫面见幽王。

到了宫里,虢公找了个机会恳请周幽王:“那个被您关起来的褒珦已经知道自己罪当万死。褒珦的儿子特地访求得一美人名叫褒姒,献给大王以赎父亲之罪。大王就赦免饶恕了褒珦吧!”

周幽王一听有美人,大喜:“那赶快,赶快让她上殿来见厄!”

褒姒袅袅婷婷地走上殿来,见到周幽王,不慌不忙地趴伏在地,叩了个头,嘴里轻轻呼出:“民女拜见大王。”

耳听着莺声燕语,眼见着姿容秀丽,更兼那女子眼光顾盼之间秋波荡漾,周幽王的身子早已酥了半边,只觉见过的女子都没了颜色,一时间龙颜大喜,连忙伸出手来做搀扶状:“好,好。免礼平身吧。”连王后也不告知,一边将褒姒安置在另一宫中,一边降旨赦免褒珦出狱,官复原职。

当天夜里,周幽王与褒姒同寝,共享鱼水之欢。

从此二人如胶似漆。坐呢,褒姒坐在幽王膝上;站呢,幽王站在褒姒左边。饮则二人交杯,食则共用一碗。

一连十天,周幽王不再上朝理事。在宫门口等候幽王接见奏事的臣子,眼睛望穿也见不到周幽王的影子,大家只好摇头叹息而去。

周幽王自从得了褒姒,有三个多月不进申后的寝宫。早就有人将情况报到申后那里,还添油加醋地说褒姒仗着幽王宠爱,连王后也不放在眼里。申后听了非常生气,决定想法报复。

一天,申后亲自领着一群宫女,直奔琼台而去。一进花园,正看到周幽王和褒姒两腿绞在一起玩猜拳,对自己的到来视而不见,更不要说起身迎接了。

申后这个气呀!她冲着褒姒连讽带刺:“哟!这是打哪里来的美人,敢跑到宫里勾引大王!”

周幽王一见申后来者不善,怕她会命令下人殴打褒姒,忙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护在褒姒身前,替褒姒说情:“她是厄新娶的美人,因为还没有赐予名号,所以也没让她去给你请安。莫生气嘛!”

申后冲褒姒骂了两句:“不要看你狐骚妖媚的,今日太猖狂,早晚叫你知道厄的厉害!哼!”然后咬牙恨恨而去。

褒姒躲在幽王背后,吓得一边发抖一边问:“这个女子是谁呀?这么厉害!”

周幽王看着一旁:“咳,她是厄的申后,你可不要得罪她呀,明天你还是去后宫里,给她问个安吧。”

褒姒一听是王后,反倒不怕了。她心说:“哼,少来这一套。张狂甚哩!赶明日厄非夺了你的位!”小嘴一撇,理也不理,把周幽王让她拜见申后的事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再说申后回到宫中,低头垂泪,闷闷不乐。太子宜臼来向母后问安,见母后这个样子,就边跪地行礼边问:“母亲贵为六宫之主,有什么事让您烦心不乐呢?”

申后抹着眼泪:“你父亲宠幸新来的女子褒姒,全不顾后妃之间的尊卑之分。将来这个女子如果得志,恐怕你厄在宫中就无立锥之地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太子听了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低头寻思了一计,要为母后出气。然后,他对申后说:“母亲不要生气了。明日是朔日(阴历初一),父王必定要上朝理事。母亲可派一些宫人去琼台采摘花朵,把动静弄大点,引那贱女子出来观看。等那贱人一出来,厄就上去胖揍她一顿,为母亲出气。父王要怪罪也只怪厄一人,与母亲无干。”

申后忧心忡忡:“儿呀!你可要想好了,不要乱来,咱们还是要好好商议一下才是。”

太子跺了跺脚:“还商议个撒呀,人家都骑在您头上屙屎屙尿啦。就这么着了!”说罢,气愤愤地出宫去了。

第二天早上,周幽王果然上朝。群臣照例山呼万岁,舞蹈礼拜,向周幽王贺节。

这边朝廷正忙,那边后宫里,数十个宫人突然来到琼台之下。到了花园里,众人蜂拥而上,不由分说将花儿乱摘乱采,肆意践踏。琼台里的人大吃了一惊,忙跑出来上前阻拦:“嘿,嘿!你们是撒人,敢到后宫来撒野!知道吗?这里的花都是大王亲手种的,是要和褒娘娘一起赏玩的。你们毁了这些花,大王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啊!”

采花的那帮人大声吼着:“大胆!厄等奉东宫王后的旨意,采花供奉她老人家,你们活腻歪啦!谁敢阻拦!”

两下里争嚷起来,惊动了褒姒。她出来观看,一见花朵被毁得一片狼藉,不由大怒,正要发作,太子突然出现。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太子大步赶上,一把揪住褒姒的头发,破口大骂:“贱婢!你什么东西,一个乡下土妞,也敢妄称娘娘,真是眼里无人了,今天教你认得小爷!”说着挥拳便打。

褒姒全无提防,被劈头盖脸地打了几下。太子才打了几拳,众宫娥都怕周幽王见罪,一齐跪下磕头齐声恳求:“千岁!饶命啊!万事都看在大王面上,不要再打啦!”

此时太子也突然醒悟,怕伤了褒姒的性命不好交代,就住了手,但还余怒未消地指着褒姒:“告诉你,别让厄再看见你!”说罢,对众人一挥手:“厄们回去!”一路狠声狠气地大踏步而去。

褒姒含羞忍痛回到宫中。听见宫娥称那个动手打自己的人为太子,她心里明白这是太子替他母亲出气,自己不占理,只能哑巴吃黄连,暗自流泪。

周幽王退朝回到琼台,看到褒姒蓬头垢面、泪眼婆娑,赶忙上前俯身问道:“爱卿为何现在还不梳妆打扮啊?”

褒姒扭头一见是幽王,扯住幽王的袍袖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呜呜呜,大王啊,刚才太子带领宫人在台下摘花,贱妾出面制止。太子一见厄,便又打又骂,要不是宫娥苦苦哀劝,贱妾的小命这会儿怕是都没有了。还望大王替我做主啊!”说罢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周幽王一听,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对褒姒摆摆手:“都是你不朝拜太子的母亲,才有此一祸啊!厄看哪,这怕是王后的主意,不是太子的本意,你不要错怪了人。”

褒姒不依不饶地继续哭:“太子为他母亲报仇出气,不杀贱妾是不会甘心的。贱妾死不足惜,但自得大王宠幸,厄已经身怀六甲两个月了,妾的一命,实为二命。求大王放厄出宫,以保全厄母子二命吧。”

周幽王一听褒姒怀孕,顿时喜上眉梢。他把褒姒扶起来:“好好好,爱卿先休息去吧,厄自有办法。”

褒姒抹着眼泪,靠在幽王身上扭了几扭:“厄母子的小命,全仗大王佑护哩。”然后由宫女扶着,回宫去了。

当日,周幽王传出旨意:“太子宜臼好勇逞强,对朕的姬妾无礼,而且不听说劝,暂且把太子发去申国,让他姥爷(外祖父)教训教训他。东宫太傅少傅平日对太子教导无方,也有责任,把他们俩削职为民。”

这边申后长时间不见太子进宫问安,很是纳闷。叫来宫人询问,才知道太子已被贬到申国。申后孤掌难鸣,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憋屈。每日里只能怨夫思子,以泪洗面。

且说褒姒怀胎十月,生下一个男孩。周幽王高兴万分,对这个儿子爱如珍宝,起名伯服。渐渐地,他心里起了废长立幼的念头,可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没法张嘴对大臣说。

虢公石父从旁边看出周幽王的意思,就和尹球商议,怎么想个法子把伯服立成太子。

石父找了个机会,悄悄地对褒姒说:“太子宜臼既然已经被赶出家门了,厄看大王也没有让他再回来的意思。要叫厄说呀,理应将娘娘您的儿子伯服立为太子。请娘娘在大王枕边多吹吹风,厄们二人在朝中协力扶持,还愁这事办不成吗?”

褒姒听了大喜,她拍着胸脯:“全仗二位爱卿用心维持,若是伯服能得太子位,厄将与二位爱卿共有西周天下。”

从此,褒姒便一心一意地为把伯服立成太子而奋斗。她为了找申后的碴,在皇宫内外都布置了自己的心腹,日夜监视申后的一举一动,一点风吹草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再说申后一人独居东宫,因为思念儿子,终日流泪哭泣。有个年长的宫人明了她的心事。一天,她看看四下无人,就跪在申后面前:“娘娘既然想念太子殿下,不如给太子写一封信,派人偷偷地送到申国。信中让太子给大王上书,假意已经认罪。如果能感动万岁爷,召殿下回宫,你们母子团聚岂不是大好事!”

申后无奈:“你说得不错,但是找不到人传信,也是枉然哪!”

有个宫人建议她可以谎称有病,召一可靠老嬷入宫看脉,让她给太子带信。谁知做事不密,被时刻监视申后动静的褒姒发现。那老嬷嬷当然是没命了,连申后也因此被打入冷宫,太子宜臼被废为平民。然后,周幽王立褒妃为后,伯服为太子。

众臣见此景况,纷纷自动下岗,回家种地抱孙子去也。朝中只有尹球、石父、易等一班奸臣额手相庆。

从此,周幽王与褒姒在宫中朝夕作乐,不问国事。

这是周幽王九年(公元前773年)的事。离着西周灭亡,还有两年。一笑值千金,烽火戏诸侯

褒姒虽然当上了王后,并独占周幽王之宠,可是有一件怪事,就是她从来没有开颜笑过。周幽王为了让她高兴,召来宫里的人唱歌跳舞耍杂技,敲鼓奏乐变戏法,可褒姒就是不笑,甚至连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问呢,就说自己打小到大从未笑过。周幽王对比急得没辙,他颁下旨意:“无论宫内宫外,只要能让王后一笑的,赏赐黄金千两。”

石父献了条计:“早年先王在时,曾在骊山之下设了烽火台二十余座,又设大鼓数十架。一旦发现有贼寇入侵,就在烽火台上点起狼烟。附近诸侯见到,就会立即发兵来救。现在天下太平,早已不点烽火了。大王若要王后一笑,可以同王后一起至骊山游玩。到了夜晚点起烽火,诸侯的援兵必到。等他们到了以后发现上当,看着他们的傻样子,王后必笑无疑。”

周幽王一听大喜:“好!此计甚妙!”于是同褒后一起到骊山游玩,中午在俪宫设宴,并传令点起烽火。

当时郑伯友正在朝中,听到此信大惊失色,急忙赶到俪宫面奏幽王:“大王啊,这是谁出的主意,请斩此人!”

周幽王问:“为撒么?”

郑伯友急赤白脸:“大王有所不知,先王所设烽火台是为军情紧急时用的。现在无缘无故烧起烽火,这不是戏弄诸侯、欺骗将士吗!倘若日后真有紧急军情,即使烧起烽火,诸侯也不会再相信了,那时大王将怎么征兵救急呀?”

周幽王听了大怒:“如今天下太平,没有事需要征兵!朕就不能与王后在骊山游玩吗!就算是厄戏弄诸侯吧,那与你何干!”遂不听郑伯友的劝告,下令大举烽火,又擂起大鼓,鼓声如雷,火炮冲天。

附近诸侯一见,以为镐京出事了,立刻点起兵马赶至骊山。到了骊山,却发现这里平安无事,只听到楼阁里管乐之声,看到周幽王和褒姒正在饮酒作乐。一个个不知所措。

周幽王命手下人出来谢各位诸侯:“今天没有外寇入侵,有劳你们长途跋涉,寡人这里谢过了。”

诸侯们无可奈何,只得卷旗而回,心中各个暗怀愤怒。

褒姒依在周幽王身上,看到诸侯们匆忙而来,卷旗而去,高兴地大笑。周幽王看到褒姒终于笑了,开心极了:“爱卿一笑,百媚俱生,这是石父之功啊!”随即赏石父千两黄金。“千金买一笑”的典故即出自此。

周幽王废了申后之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下令削去申后的母国申侯的爵位。之后,还要大举讨伐申侯。

申侯闻听周幽王不日就要领兵讨伐,大惊失色,立即召集众臣会议。他一脸的忧愁:“我们申国国小兵微,如何能与周幽王大兵对抗呢?”

大夫吕章出了个主意:“幽王无道,废嫡立庶,厄看幽王已经孤立。跟咱接壤的西戎国兵力强盛,主公可以向他借兵攻打镐京,先救出申后,再逼幽王传位于太子宜臼,这才是周朝的大事啊!”

申侯听了点头称赞:“好主意!”会后,申侯赶紧准备了一车金绢,派大臣贵书出使西戎向犬戎借兵,许诺攻破镐京之日,周幽王府库的金帛任凭他们搬取。戎主一听正中下怀:“申国的国舅向厄借兵,要厄帮他诛杀无道的昏君,扶保东宫太子继位,这正是厄们进入中原的大好机会!”

几天后,戎主点起西戎大军一万五千人,前来助阵。申侯也发本国人马相助,两路人马,浩浩荡荡向镐京杀来。一时间刀枪塞路,旌旗蔽空。

这支出其不意的大军水泄不通地将镐京团团围了三层。周幽王闻听报告,大惊失色:“怎么办呀!谁有办法赶快拿出来呀!”

大臣貌古父出班奏道:“大王赶快派人到骊山烧起烽火,诸侯的救兵一定会来的,那时咱们内外夹攻,必可取胜啊!”

周幽王一听,跳了起来大喊:“快!快!快去烧起烽火!”

然而这边傻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诸侯一兵一卒到来。

此时犬戎已经开始日夜加紧攻城。不久,城门被破,周幽王一见势头不好,慌忙叫人用小车载着自己和褒姒、伯服,打开后宰门,在辅佐大臣郑伯友的保护下,一行人往骊山而去。

周幽王等人没头苍蝇似的一口气跑到了骊山。在这里,郑伯友再次命令烧起烽火,可是救兵依然不到。

此时,戎兵已经追至骊山脚下,将俪宫团团围住。戎兵口中乱叫:“休要走了昏君!”

周幽王和褒姒吓得乱作一团,只能相抱而泣。郑伯友大声喊道:“事情紧急,臣拼着自己老命不要,也要保着大王杀出重围,到我郑国避难,以图东山再起!”

郑伯友虽然被戎兵困在重围之中,却面无惧色,一根铁矛神出鬼没,戎兵上前者无不被刺下马。犬戎见此人了得,大呼放箭。一时间箭发如雨,可怜这个郑国的一国之君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死于乱箭之下。此时周幽王的车仗已被掳住,戎主看见车上一人蟒袍玉带,知道他就是周幽王,一剑将他扎死在地上,又把缩做一团的伯服一并杀死。看见褒姒美貌,用车带回自己的毡帐取乐去了。尹球躲在车厢内,也被戎兵找到,拉出来一刀斩做了两段!

算了算,那周幽王在位十一年。因褒姒蛊惑君心,欺凌王后,害得周朝国破人亡。正应了当日童谣所说:“月将升,日将没,糜弧箕箙,几亡周国。”

回到京师后,申侯大摆筵宴款待戎主,还打开仓库让戎兵搬运金银珠宝,实指望他满意回国。可那戎主哪儿见过镐京这等繁荣景象。他的人马于是盘踞在京城,终日饮酒作乐,压根儿就没有回国的意思了。城中百姓被折腾得苦不堪言,都把一肚子怨气发在申侯身上。

申侯自己也琢磨:“戎兵再不离京,镐京岂不成西戎的地盘了!”于是赶紧修书三封,秘密派人送给晋侯姬仇、卫侯姬和、秦君赢开,让他们起兵伐戎。申侯又派人到郑国,将郑伯友死难之事报给他的大儿子掘突,叫他起兵为父报仇。

郑伯友的大儿子掘突接到申侯的信,才知道父亲已在镐京战死,立即红着眼率兵车三百辆,星夜兼程杀奔镐京复仇。经过一番激战,四路人马攻入城内。戎主败走,褒姒自缢身亡。

次日,掘突带领迎驾的队伍去申国,迎太子宜臼回国继承王位。彼此见面,抱头大哭。然后,择了个吉日,进城去也。宜臼正式继承了王位,这就是周平王。

周平王即位以后,看到宫室被战火焚毁大半,颓墙残壁,光景甚是凄凉。可战乱以后,府库都让戎兵抢空了,没有财力再建宫室。加上犬戎在西边不断蚕食,已经逐渐逼近镐京,早晚还得入侵京城。戎兵又勇敢善战,周朝的兵根本不是其对手。周平王成天愁眉苦脸,渐渐萌生了迁都洛邑的念头。

虽然多数大臣都不同意,但周平王意愿已定,镐京也确实破烂得可以。洛邑本是周天子东巡时的行宫,宫殿都是现成的。于是经过一番辩论后,君臣终于达成一致:迁都洛邑。

第二天,满城都贴出告示晓谕百姓:“如愿随驾东迁的,赶快做好准备,一起启程。”太史并作出祭文,将迁都的缘由祭告宗庙。

到了动身那天,大宗伯抱着七庙神主,登车先行。秦伯赢开听到平王东迁,亲自跑来领兵护驾。百姓扶老携幼跟随东迁者不计其数。

当年周宣王曾梦见一美貌女子,大笑三声,大哭三声,不慌不忙,将六庙神主捆成一束,冉冉往东而去。这大笑三声,应褒姒骊山戏诸侯事;大哭三声者,幽王、褒姒、伯服三命俱绝;神主捆束往东,正应今日东迁。

自此,西周灭亡。更加热闹的东周(春秋时代)开始了。

二、黄泉认母

老娘不义,儿子却得孝顺,还真有点难度

周平王东迁至洛邑后,只见市井稠密,热闹非凡,且宫阙壮丽,与镐京无异,甭提多高兴了,心说:这也不比镐京差哪儿去呀,看来迁都这招是对了。

再说西部地区姓秦的一支有一位后人名皋陶,自唐尧时即为士师官,皋陶的儿子伯翳曾帮助大禹打赢了洪水,大禹赐他姓赢。

公元前777年,秦国被列为诸侯国。第一个国君秦襄公赢开,因为帮助平王打退戎兵有功,被封为秦伯。可打完仗的秦襄王觉得在京城待着无事可做,就向周平王告辞准备回国。周平王对他说:“行,你回吧。不过现在岐丰之地,一半被西戎侵占,你若能驱逐西戎,那么收回的土地,厄都赐给你,也是酬劳你护送我迁都的功劳。从此以后,你秦国永远做我周朝的西部屏障,你看咋样?”

秦襄王(公)心里一百个愿意,高兴地忙伏地磕头谢恩,受命而回。

秦襄公回国以后,即整顿兵马,准备消灭西戎。在三年的时间里,襄公多次西征,杀得西戎七零八落,西戎的两员大将孛丁、满也速也在战争中相继死亡,戎主远远地逃到西部更荒凉的地方去了。至此,岐丰一片均为秦所占有。秦国扩展领了千里土地,渐渐成了大国。

秦襄王死后,其长子继位,号秦文公。

但凡大人物都爱做梦,而且这梦往往都关乎国家命运。周平王六年的一天,秦文公就梦见一条黄蛇自天而降,头如车轮,其尾连天,顷刻化为人形,对文公说:“我是上天的儿子,上天命你去解王城之围,以延续周室的统治。”说完就不见了。

这个梦让秦文公顿时暗生野心。他在鄜邑(今陕西富县)修了一个高台,建了一个白帝庙,还满处建祠修庙。

鲁惠公听说秦文公这些奇怪的举动,认为有榜样可循,就派自己的太宰让到周朝,请求有权利祭祀上天(那时,只有周天子有权祭天)。周平王不许。鲁惠公反驳:“俺祖上有大功于王室,周朝的礼乐还是俺的祖上修的呢,子孙为何不能用?而且天子不禁秦,为啥禁鲁呢?”

鲁惠公不管周平王的禁令,也偷偷地和王室一样祭祀上天。平王知道了干生气,却是无可奈何。

自此以后,王室的权威日渐衰落,诸侯各自擅权,互相攻打吞并,周朝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天下日益热闹起来。请注意,这一段时间,天下还是各国诸侯的天下。且看郑国的乱子

郑世子掘突继位后,号为武公。郑武公趁着周朝混乱,吞并了东虢和郐地,又迁都于郐(今河南省密县东北),称首都为新郑。郑国渐渐强大起来,郑武公还与卫武公同入朝,成了周朝一左一右两位卿士。

周平王十三年,卫武公去世,郑武公趁机独揽周朝大政。

郑武公的夫人武姜是申侯的女儿,她生了俩儿子,长子寤生,次子段。长子为何叫寤(不孝之人)这个怪名字呢?原来姜氏分娩时正在做梦,睡梦中在被窝里产下此子,梦醒方知,这着实让姜氏吓了一跳。因此给这个大儿子取名寤生。

大儿子不着妈待见,于是姜氏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个次子段因长得一表人才,很得姜氏偏爱。

姜氏整天心中想着让公子段继承君位,屡次三番在郑武公耳边吹风。可明白事理的郑武公总是说:“耶,这可不中!长幼有序不可紊乱,而且寤生没有过错,岂可废长而立幼?”

日子长了,郑武公唯恐姜氏闹出什么事来,干脆宣布寤生为世子,把一个小小的共城封给段,段就成了共叔段。

郑武公去世后,寤生即位,是为郑庄公,他不但统领郑国,并继承了父亲周朝的卿士爵位。

姜氏见共叔段什么也没落着,心中特不是滋味。

有一天,她对郑庄公说:“你继承父位,享有土地数百里,可你的同胞兄弟,只在一个小城容身,你于心何忍哪!”

郑庄公看着段他娘:“依母后的意见呢?”

姜氏说:“把制邑封给你弟弟,中不?”

郑庄公摇了摇头:“耶,不中。制邑山势险要,是著名的战略要地,先王遗命不许分封。除此之外,别的我都可以奉命。”

姜氏退了一步:“那么,就把京城封给你弟弟吧。”

郑庄公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姜氏一见,横眉立目大声嚷嚷起来:“你要是再不同意,干脆把你亲弟弟驱逐出国,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庄公心想:“俺这娘真是不好惹,只能照她说的办了。”于是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早朝升殿后,郑庄公即宣弟弟共叔段上殿,说是要封京城给他。大夫祭足出班奏曰:“不中!京城城池雄伟,地广民众,与国都荥阳差不多。况且共叔段是国母的爱子,若将偌大一个城池分封给他,那岂不是国有二君了!他又恃国母的内宠,恐怕会留有后患。”

郑庄公无可奈何地轻拍着桌面:“耶,这是俺娘之命,俺怎敢不依呢?”

共叔段谢完恩回去打点行装,然后向母后辞行。姜氏屏去左右人等,小声嘱咐段:“你兄长不念同胞之情,待你甚薄。今天虽然封你在京城,那是俺再三恳求,他才勉强同意的,他心中未必愿意。你到了京城以后,要暗中招兵买马,偷偷地做好准备。俺在朝中看到有机可乘,就知会你。你可以来荥阳偷袭,俺在内作为内应,必定成功。如果你能代替寤生之位,俺就死而无憾啦!”

这是什么妈呀,不教儿子点儿好,反而整天撺掇儿子造反。

太叔段(从前的共叔段)到了京城,以打猎为名,每天出城训练兵卒,并将相邻二鄙的兵马收在自己麾下,一起造入军册。后又偷袭了两个小县焉和廪延,占为己有。

焉和廪延的守备逃入荥阳,将太叔段的行径报告给郑庄公,郑庄公只是微笑,什么也不说。这时上卿公子吕(庄公的叔叔)忽然高声大叫:“段该杀!”

郑庄公不同意:“耶,段做的坏事不多也还不显著,怎么能杀他呢?”

公子吕反驳道:“现在两鄙、廪延都被段占据了,先君的土地,岂容他人任意宰割?”

郑庄公突然笑了:“段是俺娘的爱子,是俺的爱弟,俺宁可失去土地,岂可伤了兄弟之情,违了娘亲之意啊!”

公子吕不依不饶:“俺不是忧虑丢失土地,俺是忧虑国家被人篡夺!现在许多人看见太叔势力强大,都采取观望态度。过不了多久,全城民众就会生出二心。主公今天能容太叔,恐怕以后太叔不会容主公啊。”

郑庄公想了想:“叔叔不要乱说,让俺认真想一想。”

过了两天,公子吕直接去敲宫门,再次要求见郑庄公。

郑庄公假装不知他的来意:“叔叔此来是何意呀?”

公子吕忧心忡忡:“主公你今天坐在这个位子上,实非国母的本意。万一有人内外合谋,发动政变,那郑国就不为你所有了。一想到此,臣寝食难安,所以再次前来打扰。”

郑庄公继续装蒜:“耶,实在此事牵涉俺娘,俺不好办啊!”

公子吕急了:“主公难道没听说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句话吗?望主公早早决断呀!”

郑庄公这才坦诚相见:“其实俺早已思量再三了。段虽不道,但其叛逆行为并未显现。俺现在就把他抓起来,姜氏必定从中阻挠。除了招人议论,说俺容不下弟弟,还要说俺不孝。现在俺对此置之度外,任其所为,他们必然会更加肆无忌惮。等到他们造反的证据显现,那时明正其罪,其他人必不敢相助,姜氏也就没说的了。”

公子吕这才恍然大悟,他既佩服又担忧:“主公远见,非臣所及。但恐怕日复一日,贼人势力越养越大,那时有如野草一样不易清除,就麻烦了。主公可以想法子让他们及早暴露。”

郑庄公喜道:“叔叔有什么好办法吗?”

公子吕凑近郑庄公:“主公很久没去朝拜周公了,这主要是因为太叔老在那里捣乱,牵扯你的精力。主公如果对外宣称要去入朝,太叔必认为国内空虚,他见机会来了,一定会兴兵入侵。俺预先埋伏一支人马在京城附近,待他一出城,俺就乘虚杀入城中,主公再从廪延一路杀来,让其腹背受敌,太叔就是插上翅膀,谅他也飞不走。”

郑庄公点头:“中!此计甚妙,不过可千万不要泄露给别人呀!”

次日早朝,郑庄公在朝会上宣布,让大夫祭足监国,自己要往周朝面君辅政。这时正值四月下旬,有人将此消息告诉姜氏,姜氏大喜:“耶,段真是有福之人呀!”于是,写密信一封,派自己的心腹送往京城,约太叔五月初派兵来袭郑国。

公子吕早就派人预先埋伏在去京城的路上。看见有人送信,立刻捉住并杀了,然后将书信密送郑庄公。郑庄公看完信,重新将信封好,另派人将此信送太叔。

太叔见信大喜,在给姜氏的回信中约定,五月初五为起事的日子,到时要姜氏在城楼上树白旗一面,太叔就知道她的人在哪里接应自己了。

郑庄公当然又把信截了下来,见信后他心想:“段的招供在此,可谓铁证如山,看你姜氏还能庇护他吗?”于是入朝向姜氏辞行,只说自己到周朝去了,希望母后保重身体,其实却带人往廪延而行。公子吕也率兵车二百乘,埋伏在京城近郊。

太叔觉得自己兵力不足,就跟他儿子公孙滑商议,让滑携重金前往卫国借兵。太叔自己率京城二鄙的所有人马耀武扬威往郑国而去,对外扬言奉郑伯之命,让他监国。

这边公子吕预先派人扮作客商混入京城,只等太叔兵马出动后,便在城楼放起火来。公子吕看见火光,即率兵杀到。城里埋伏的人打开城门放公子吕入城,兵不血刃便得了京城。

入城后,公子吕即刻出榜安民,榜中细说郑庄公仁孝节悌,尊母爱弟,太叔背恩忘义之事。城中百姓看了都说太叔的不是。

那边太叔出兵走了不到两天,就知道了京城失守的消息。他心里着慌,急忙挥师回城并屯于城外,准备半夜攻城。

吃完晚饭,太叔出了帐篷,发现手下士卒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悄悄耳语议论。原来队伍中有人接到城中家信,说庄公如何仁慈厚德,太叔如何不仁不义。一传十,十传百,都在那里说:“我们不能做不忠不孝之人,大家走啊!”一哄而散。太叔知人心已变,暗想:“共城是俺的封地,俺还是回家得了。”于是收拾残军入了共城,闭门自守。

不久,郑庄公和公子吕两路大军齐集共城之下,那共城区区一个小县,怎顶得住两路大军泰山压卵一般,顷刻城破。太叔知大势已去,叹了口气:“唉,姜氏误俺,俺有何面目见兄长?”遂拔剑自刎。

郑庄公见到兄弟段的尸体,抚尸大哭:“傻兄弟呀!就为了个王位,你这是何苦呢!”

一检查他的遗物,姜氏所寄的书信尚在,郑庄公把太叔的回信合成一封,派人送到郑国,叫祭足拿给姜氏观看,并命令送姜氏出宫,到颍地安置,还留下誓言:“不到黄泉,不再相见!”黄泉在哪里?

郑庄公班师回都,不见了母亲姜氏,不觉良心发现:“唉!俺不得已而逼死了弟弟,却怎么忍心又赶走自己的亲娘呢?这回俺真成了罪人啦!”爱面子的郑庄公为此寝食不安却又没辙。

有个大臣叫颍考叔,他是个为人正直无私的人,他见郑庄公把姜氏安置在颍地,就弄了只猫头鹰去见郑庄公,说是给庄公献上野味。

郑庄公看着那东西问:“这是什么鸟啊?”

颍考叔指着那鸟:“这鸟叫猫头鹰,小的时候靠母亲喂它,长大之后反而啄食其母。”

郑庄公低着头,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厨子为庄公献上整只蒸羊,庄公命把羊肩上的一块肉赐给考叔吃,考叔拣了几块好肉,揣在袖子里。郑庄公很奇怪,就问考叔干吗连吃带拿,考叔小声嘟囔着:“嗯,不好意思,臣的老母没尝过这样的美味。俺要把肉带回家去,让俺娘也享用一下啊。”

郑庄公听了心里惭愧:“你真是孝子啊!”说罢,长叹一声,用手捂着眼睛,无声地滴下泪来。

考叔假装不知:“咋?主公为何不快?”

郑庄公低着头:“唉,你有老母奉养,得尽人子之心,俺虽贵为诸侯,反不如你啊。”

考叔继续装傻:“噫,姜夫人在家里身体康健,你怎么会没有母亲呢?”

庄公将姜氏与太叔合谋偷袭郑国,兵败之后太叔自刎,自己把姜氏安置于颍邑的事说了一遍:“耶,俺当时曾设下黄泉之誓,现在想想,后悔莫及呀!”

考叔探出头对庄公说:“如今太叔已经死了,姜夫人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你如不奉养,与猫头鹰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你不愿负黄泉相见之誓,俺这里有一计,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庄公忙问:“何计可解?快跟俺说说!”

考叔比划着:“找一个低洼的地方,命人挖地,见到泉水,那便是黄泉了。在泉水边建一地下室,先接姜夫人在里头居住。然后派人告诉她主公想念母亲之情。俺想,夫人想念主公,不亚于主公想念母亲。主公和母亲在这个地下室相见,并不违背主公的誓言。”

庄公大喜过望,说请母亲这事就交给你了,第二天就让人带五百壮士,在一座名叫黄山的脚下,掘地深十来丈,果然见到泉水涌出。他命人在泉水旁搭了座小木屋,并搭了一座梯子。考叔去见姜氏,婉转地转达了郑庄公的悔恨之意,并说要迎接她回去孝养。姜氏又惭愧又高兴,哭得像泪人一样。

考叔先送姜氏到地下室内,随后,接到报告的郑庄公也到达了。他见到母亲后,拜倒在地泣不成声:“寤生不孝,很久没有晨昏定省了,请母后恕罪!”姜氏站起身来:“此乃老身之罪,与你无关。”双手扶起儿子,母子抱头大哭。然后,庄公扶着母亲登梯走出地下室,又亲自搀扶母亲登上马车,自己牵着马缰绳在一旁走着。

国人见郑庄公母子一同归来,人人欣喜,无不以手加额,称颂庄公是个孝子。

郑庄公的侄子(段的儿子)公孙滑逃到卫国后,撺掇卫国伐郑。郑庄公知道后,亲自给卫国国君写了一封信,加上卫国的重臣石蜡向卫桓公陈以利弊,卫桓公于是回了一封友好的信,两国没打起来。后来,公孙滑老死卫国。

三、大义灭亲

为国除害,石灭了亲儿子

郑庄公因为忙于国事,久不入周上班,器量狭小的周平王很生气,准备罢郑庄公的官。郑庄公听说了也很生气,好在离着不远,郑庄公就亲自到洛阳面见周平王理论去了。最后双方决定和为贵,互派儿子为人质:周平王的儿子太子狐去了郑国,郑庄公的儿子世子忽去了周。

周平王去世后,太子狐回国继位。但因身体太差,还没来得及上台就死在半路上了。于是狐的儿子上了台,就是周桓王。

周桓王觉得父亲英年早逝,全是因为在郑国当人质当的,因此对郑庄公越发仇恨,干脆彻底罢了他在周朝的爵位。郑庄公哪里受得了这个气,让人跑到周天子的领土上,割了好些麦子,还说自己国歉收,不得已而为之。

为了早日称霸和对付共同的敌人,郑国和位于山东的大国齐国结成了联盟。齐国的国君齐僖公在与郑国联盟的会晤中看上了英俊能干的郑世子忽,要招为女婿。可忽是个有骨气的男子汉,他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说是郑国小、齐国大,打死不攀这根高枝。

这天,郑庄公和大臣们商量着是不是应得空去周朝转悠转悠,忽然有人从卫国来报丧,说是卫桓公被亲弟弟给杀了。卫国出了个大义灭亲的贤人

弟弟杀哥哥,必有根源,这根源就是他们的老爹卫庄公。卫庄公有好几个儿子,大儿子完也不错,但他偏偏宠爱某宫女生的儿子州吁,从小到大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爹的从不阻拦。

大夫石碏曾劝告卫庄公,要对州吁稍加抑制,以免他惯出毛病惹出祸来。对碏的忠言,卫庄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听进去。不过呢,他一时倒也没立州吁为世子。

石碏的儿子石厚,与州吁是铁哥们儿,这俩纨绔子弟时常乘车去打猎,沿途顺便骚扰百姓。有一次,石碏听说他俩又祸害老百姓,忍无可忍,将石厚打了五十鞭子,锁在空房里不许出门。石厚偷偷地爬墙出逃,躲住在州吁府中,干脆给老爸来个不回家。

后来,卫庄公去世,公子完继位,是为卫桓公。这位卫桓公生性懦弱,石碏看他出息不大,于是告老回家,不再参与朝政。州吁越发肆无忌惮,日夜与石厚商议篡夺大位之计。

十四年后,周平王驾崩,周恒王登基。卫桓公和群臣商议着要赴周朝吊唁和贺喜。

石厚一听,拍着大腿叫好。他悄悄对州吁说:“太好了!我们的大事可成啦!明日你哥就要去周朝出差,你可在西门设宴饯行,预先在西门外暗藏五百名士兵,酒至数巡,乘其不备杀了他。君侯之位,岂不唾手可得矣!”

州吁大喜:“中!事成之后,我要重赏厚兄你咧。”就命石厚领兵埋伏,州吁亲自驾车迎接卫桓公到行馆。在酒宴上,州吁举杯向卫桓公敬酒:“兄侯就要远行,小弟特备薄酒饯行。”

卫桓公接酒在手,一饮而尽说:“耶,又叫贤弟费心了。我此行不过一个来月便回,有劳贤弟暂摄朝政,一切小心在意。”

州吁说:“哥哥请放宽心。”

酒过一巡,州吁起身满斟金杯向卫桓公敬酒。卫桓公喝完了,也斟满一杯,回敬州吁。州吁假装失手,金杯落地。卫桓公不知是诈,命手下取杯重新斟满回敬州吁,州吁趁此机会,闪到桓公背后,抽出短剑从后用力刺入,刀刃穿胸而过,可怜一国之君立时毙命。从驾的诸臣都大惊失色,但大家知道州吁武艺出众,石厚又领五百甲士围住公馆,只得乖乖地俯首称臣。一干人马用车载着卫桓公的尸身回宫去了,对外则称卫桓公暴病身亡。

等了十几年的州吁终于登了基,成了卫宣公。他倒是吃水不忘挖井人,立马拜了石厚为上大夫。卫桓公的另一个弟弟晋逃往邢国去了。

州吁即位三日,听得外面沸沸扬扬都在说他弒兄夺位之事,有点慌乱,于是召石厚进宫商议:“要想堵住国人之口,必得闹出点动静来。俺打算出征打仗,耀武扬威。你看俺们先打哪国好?”

石厚建议:“我国和周围邻国没什么冤仇,唯有郑庄公因为公孙滑,曾经跟咱们卫国结了点梁子。主公若要用兵,非拿郑国开刀不可!”

州吁犹豫着:“可俺听说齐、郑两国结连为党。俺若伐郑,齐必救之。俺们一个国,岂能敌两国呀?”

石厚掰着手指头:“当初被分封的同姓之国,唯鲁国算是咱卫国的叔父之国。另外,宋国虽和咱们不同姓,也是大国。主公要伐郑,必须派使者去宋国和鲁国,求他们出兵相助,再联合陈、蔡之师,五国同办此事,何愁不胜啊?”

州吁还是拿不定主意:“宋、鲁可是大国,哪能听咱一说就为咱出兵啊。要是说不动,总不能逼着人家参战吧。”

石厚一笑:“主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宋殇公心里有个永远的痛。要是联合宋国去伐郑,只怕是正中宋殇公的下怀哩。而鲁国的国政,其实是由公子翚掌握。这个公子翚爱财如命,如果以重金贿赂结交公子翚,鲁国必出兵。”

原来宋殇公的爷爷宋宣公临死时想要学一学尧、舜、禹,就把君位传给了自己的弟弟而不是儿子,这就是宋穆公。宋穆公也是个君子,临死时把君位还给哥哥的儿子夷,即眼下这个宋殇公。因为怕自己的亲儿子公子冯闹腾,宋穆公早早地就把公子冯送去了郑国。人家公子冯到没怎么着,根本不惦记君位。可咱们这位宋殇公心里不大阳光,他老是觉得这位冯兄弟对自己的君位是个威胁,因此斜着一只眼,时刻盯着郑国那边的动静。

这一回,宋殇公一听说卫国要带头打郑国,马上积极参与。

可郑庄公多聪明啊,他早看透了宋殇公这点儿小肚鸡肠,战事还没开始,就把公子冯暂时“存放”到长葛去了。宋国本来是冲公子冯参的战,于是不打郑国,而是移兵去打长葛。“联军”的主力一走,剩下的鲁、陈、蔡三国跟郑国没多大仇,这个多国部队,三下五除二就让郑庄公给瓦解了。郑国于是面对面地跟卫国单兵较量了一回。

石厚是个明白人,他知道州吁篡位,国人不服,不敢在外面多待。他派人跑到郑国的地面上抢了些东西,号称得胜了,便班师回国。众将杀得正在兴头上,不解其意,几个将军跑来问州吁:“耶,我军锐气方盛,正好乘胜进兵,为何退兵啊?”州吁也觉得奇怪,把石厚叫来。石厚悄悄凑到州吁耳朵旁:“郑国的军队素有战斗力,现在我们小胜了他一局,已经达到立威的目的。主公刚刚立国,若长期在外,恐国内有变啊!”

州吁听了拍拍脑袋:“咳!要不是你说,俺把这事都给忘了,那好,就退兵吧。”

一回到都城,就听到街上有人唱道:一雄毙,一雄兴。歌舞变刀兵,何时见太平?恨无人兮诉洛京!

州吁听了叹息道:“唉,你听听,民心还是不稳啊,咋办呢?”

石厚建议:“俺爹碏很为国人所信服。主公若能邀他入朝,参与国政,主公的大位必定。”

州吁喜道:“中!快去把老爷子请来。”

辞官在家的石碏,是卫国有威望的大臣。他憎恨州吁、石厚狼狈为奸弒兄篡位,一直想找机会除掉二人。见石厚回家,石碏劈头就问:“是新君召俺入朝么?”

石厚挺尴尬:“哎,新君感觉国人人心不定,恐君位不稳,想求父亲帮助决一良策。”

石碏说:“耶,即位这样的大事,要受周王任命才成。新主若能觐见周王,奉命为新君,再得到周王赐予的冠冕袍服和车马,那国人还有什么说的?”

石厚说:“爹爹说得对。但无故入朝,周王必定起疑,得要找个人向周王疏通一下才好。”

石碏想了想:“陈国的陈侯向来忠顺于周王,我们卫国又一直和陈国和睦。若新主亲自去陈国看望陈侯,请陈侯和周王疏通一下,那时入见周王,有何难呢?”

石厚听了一拍大腿:“中!”回宫去就将父亲之言转告了州吁,州吁大喜。当下就准备了金银玉帛等礼仪,命石厚护驾,亲自到陈国去见陈侯。

其实,这正是石碏设好的计谋。

石碏和陈国大夫子针交情深厚,州吁走后,石碏用刀割破手指,写下一封血书,密遣自己心腹快马送到子针处,托他呈给陈桓王:“外臣石碏百拜致书陈贤侯殿下:卫国是个小国,天降不幸,发生了弑君之祸。虽是州吁干的,也是臣的逆子厚助纣为虐。这两个逆子不除,则乱臣贼子将接连祸害天下矣!俺老了,无力遏制二人,有负于先王。现在二逆子正在入朝贵国,请贵国拘禁他们,明正典刑,以正臣子之纲常。此实不独臣国之幸,乃天下之幸也!”

陈桓公看完,问子针道:“你觉得该咋办?”

子针说:“卫国出的坏事,就如同陈国出的坏事一样。再说了,这回他们来是自己送死,不能放纵他们。”

陈桓公点头:“中!就按石碏的密信办。”于是周密布置,定下擒拿州吁之计。

再说州吁伙同石厚来到陈国,要求会见陈桓公。陈侯派公子佗出城迎接,先请入迎宾馆,约好第二天在太庙见陈侯。州吁见陈侯礼仪殷勤周到,心里挺高兴。

第二天一早,石厚先到,只见太庙门外竖着白牌一面,上写“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者,不许入庙”。心里有鬼的石厚吃了一惊,忙问大夫子针:“咋?立此牌者何意?”子针说:“这是我朝先君的训令,我朝君王时刻不忘,立此为照,众臣皆知。”石厚听后也就没再怀疑。

过了一会儿,州吁也到了。州吁手持拜见贵宾的礼器进入庙内,正要鞠躬行礼,只见子针立在陈侯之侧,大声喝道:“周天子有命,将弑君贼州吁、石厚二人拿下!”话音未落,众人已大吼一声:“诺!”将州吁擒住。石厚大吃一惊,急拔佩剑,谁知忙乱中剑不能出鞘,只得徒手格斗。这时庙里两厢埋伏的甲兵一拥而出,将石厚来了个五花大绑。外面卫国的随从听见太庙里大乱,正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见子针大步走出庙门,将石碏的密信对众人大声宣读一遍,众人才知州吁、石厚被擒石碏是主谋,假手于陈侯而已。

刀斧手将州吁和石厚押到陈侯面前,陈侯说道:“将二人推出斩首。”

群臣纷纷上前建议:“国君不可,石厚是石碏的亲儿子,我们还不知道石碏的意思,不能就这么杀了。不如请石碏来陈国合议州吁、石厚之罪,那时杀他们才无后患。”

陈侯想了想:“说的也是!来人,快马请石碏来陈国。”

陈国的使臣到了卫国,把陈君的意思跟众人传达了。众位大夫都说:“首恶州吁既然已经正法,石厚是协从,可以从轻论处。”

石碏听了大怒:“都是俺那个逆子怂恿鼓动,州吁才酿成大错的。现在你们要对石厚从轻处罚,就是怀疑俺有舔犊之私啊!俺怎能为了私情而不顾国家大义呢!不行,俺要亲自去杀了这个贼子,不然没脸去见先人之灵啊!”说着,跌跌撞撞就要上车。

石碏的家臣怕老爷子受不了远途劳顿,拉住石碏,站出来说:“国老不必发怒,俺代你前往就是了。”

石碏只好让自己的家臣佑宰丑往濮城去杀州吁,又派另一人獳羊肩去杀石厚。另一方面准备法驾,将在邢国避难的卫桓公弟弟晋迎回,立为新君。至此,国家终于恢复了安定。

佑宰丑和獳羊肩一同到了陈国。先拜见陈桓公,感谢他帮助卫国除乱,然后两人分头干事。佑宰丑到濮邑,将州吁押赴市曹。州吁一见佑宰丑就大叫:“你是我的臣子,怎敢杀我?”佑宰丑说:“卫国先有了以臣弑君的人,我只不过是学他呀!”州吁无话可说,只得俯首受刑。

獳羊肩到陈国首都,主持诛杀石厚,石厚说:“我死是分内之事,可是我想先见父亲一面,然后再死。”獳羊肩说:“我正是奉你父之命,来诛杀你这个逆子,想见你父亲,行啊,我提着你的头去见你父亲。”说罢就是一刀,结果了这个坏小子的命。

公子晋回到卫国继承侯位,是为卫宣公。至此,卫庄公的三个儿子完、州吁、晋,轮班地每人都当了一回国君。卫宣公将斩杀州吁、石厚之事告知全国,并重新为卫桓公发丧;此外,尊石碏为国老,世代为官。

四、美女祸国

一个女人乱伦,两个男子丧命

鲁桓公听说齐僖公的漂亮闺女文姜几次被郑国的忽给否了,觉得不如趁机得个美人,就派了使者前来求婚。只这一求,后来丢了自己的性命。看来结婚前一定要做政审哪,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这位文姜可不是一般人哪,绝对属于白富美。不但出身高贵、长得漂亮,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因此得号为“文姜”。她的同父异母哥哥诸儿,比文姜大两岁,那也是个高富帅。自小二人在宫中同行同坐,戏耍顽皮。及至文姜逐渐长成,出落得如花似玉。诸儿身材魁伟,粉面朱唇。诸儿与文姜倒真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

诸儿见妹妹文姜举止轻浮,就时有调戏之意。文姜也是个不顾礼仪的人,况且她知道这个哥哥是王位的唯一继承人,跟上他,自己绝对不亏。这样,二人把节操早就扔到爪哇国去了,聚到一处,完全不避男女之嫌,勾肩搭背,大晒亲热。要不是碍着左右宫人,估计早就同床共枕了,闹不好诸儿还没继位,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不久,文姜听老爹说要把自己嫁给郑世子忽,她知道忽是个人物,心里挺高兴。后来又听说郑世子不同意这段婚事,心里郁闷,渐渐得了相思病,也不知道想的是哪个男人,总之是寝食难安。

诸儿以探病为由,不时闯入文姜闺房,挨坐床头,在文姜身上,摸上摸下,问寒问暖。但俩人也只能眉目传情,碍于人多眼杂,没敢做出越轨之事。

后来,诸儿娶了宋国之女为妻、鲁国之女为妾。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也就把文姜放在脑后了。文姜整日待在深闺,心中寂寞,病势越加沉重。

恰在此时,鲁桓公有意娶文姜。有人把这个喜信报给了文姜,文姜得此消息,心说管他嫁谁,反正有男人了,浑身一舒坦,病情也减退了。两下子很快就将婚事谈妥。

诸儿听说文姜将要嫁到鲁国,不觉对文姜旧情复萌,顿觉五内俱焚。他派了一个宫人送花给文姜,花中暗藏诗一首:桃又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苴。吁蹉兮复吁蹉!

文姜看了诗,知道哥哥舍不得自己,也写了一首诗,让来人带回:桃又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讵无来春。叮咛兮复叮咛!

诸儿读了文姜的诗,知道文姜仍然有意自己,对文姜越发惦记了。

九月上旬,结婚的日子已近。文姜穿戴整齐,和六宫的妃眷告别后,又到东宫来和诸儿告别,诸儿备酒相待,四目相视,依依不舍,要不是嫂子在座,二人大概早就抱头痛哭了。

临上车前,诸儿磨磨叽叽挨到车前,眼中含泪,只说了一句:“妹子留心,莫忘‘叮咛’之句。”文姜答道:“哥哥保重,相见有日。”

鲁桓公娶了文姜,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一来,齐是大国,攀上齐,不算狐假虎威吧,也给自己提气;二来,娶到个如花般的绝色女子,令鲁桓公十分有面子。

周桓王二十二年(公元前698年),齐僖公过世,诸儿继位,即齐襄公。齐僖公临死前,留给儿子一句话,:“我的亲弟弟只有一个儿子无知,你要好好待他。”

得,只这一句话,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为了跟周朝套近乎,已经有老婆的齐襄公又向周天子求婚,周天子知道他和他妹的故事,大概是想看三角恋爱的热闹,竟然让鲁桓公做媒人。齐襄公一听高了兴,还建议鲁桓公最好带着夫人文姜一起来。

文姜也是一般的心思:见见哥哥。她撒娇耍泼地央求鲁桓公带她同去齐国。虽然有的大臣认为不妥,可鲁桓公不愿违背夫人的意思,就带她去了。

糊涂!脑子绝对是进水了。

鲁侯夫妇同行到了齐国,车到泺水,齐襄公早已等在那里了。襄公看到自己的情人仍然姿容艳丽、两眼含情脉脉,差点就喊出来“我好想你、好想你噢”。文姜看到诸儿做了君王,更加威武,心中也是不尽的欣喜。当然,为了礼节,齐襄王还得跟鲁桓公握手问安,客套一番,然后一同来到临淄。鲁桓公转达了周王的意思,将婚期定了下来。齐侯则设大宴款待鲁侯夫妇。席间,襄公和文姜二人眉目传情,只恨不能立马抱作一团。趁人不备,齐襄公悄悄给文姜递个眼色,文姜会意,起身说要去后宫探望旧日要好的宫女。鲁桓公也是风月场泡过的人,这些情景他早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身份地位,不好阻拦。再饮一会儿,就一个人怏怏不快地回到招待所去了。

为了与妹妹团聚,齐襄公早就布置好了密室,于是二人在密室中撒开了你欢我爱,全不顾天伦礼节。日上三竿了,还互相拥抱不肯撒手。

这边鲁桓公一人独睡,冷冷清清。恼火之余,不禁怀疑起来。派人打听,也探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耐心等着。

好容易夫人回来了,鲁侯怒冲冲地劈头就问:“夜里你在宫中和谁饮酒?”

文姜白他一眼:“除了和连氏(齐襄公的妾)还能有谁。”

鲁桓公接着问:“你在何处睡觉?”

文姜假装奇怪:“君侯今天怎么啦!为何这样追问?宫里那么多的空房,还少得了住处吗?妾自在西宫住宿,那是我以前当姑娘时的住所。”

鲁桓公问了个更不该问的问题:“你在住处谁和你相伴?”

文姜很是冷静:“宫娥呗。”

鲁桓公冷着脸:“你兄在何处睡的?”

这一下文姜吃了一惊,心想:“他从来没这样厉害过呀!”不觉脸红,慌乱地说:“你问得奇怪,做妹妹怎会管哥哥的睡处,岂不可笑!”

鲁桓公冷笑:“哼!你不知道?只怕当哥的倒要管妹子的住处!”

文姜提高了嗓门:“你这话什么意思呀?”

鲁桓公气呼呼地:“自古男女有别。你留宿宫中,兄妹同宿,做下这不知羞耻之事,寡人已经都知道了,你休得隐瞒!”

文姜口中虽是含糊抵赖,外加哭哭啼啼,心中却也八分惭愧。鲁桓公也没了话,俩人干坐着。

鲁桓公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种事一闹出来,不但他自己,就是连鲁国的面子也丢尽了。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告辞齐侯,先回国去再收拾媳妇。

齐襄公自知做下不耻之事,多少有点儿惴惴不安。文姜出宫时,他放心不下,就派自己的心腹卫士跟随出宫,打听鲁侯夫妇相见时有何话说。不一会儿,卫士回复:“鲁侯夫妇吵起来了,如此这般。”

襄公大惊失色:“原来以为此事还能瞒过鲁侯一阵子,怎么这么早就知道了?”心想:既然鲁桓公已经知道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宰了他灭口算了。就算今天不杀鲁桓公,日后鲁桓公也不会放过他。

过了一会儿,见鲁国来人告辞,齐襄公就知道自己的好事真的穿帮了。齐襄王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亲自到招待所,无比热情地邀请鲁侯到临淄附近的风景胜地牛山去旅游,然后再开个派对做饯行。鲁桓公哪有这个心思,怎奈再三再四地推辞不掉,只得憋着一肚皮的火,勉强答应。

从招待所回来后,齐襄公命人秘密地把心腹公子彭生叫来,吩咐他在饯行席散之后,送鲁侯回馆舍,在路上如此这般,必让鲁侯不能再张嘴说话,彭生欣然领命。

第二天在牛山,齐襄公设宴为鲁桓公饯行,歌舞声中齐襄公不停地推杯换盏,加倍殷勤。鲁桓公心中有事,只是闷头喝酒,对齐襄公的话一概低头不答。齐襄王也不在乎,他让各位大夫轮流把盏,又叫宫娥们捧杯跪劝。鲁桓公连愤恨带忧郁,正要借酒浇愁,不知不觉酩酊大醉,也顾不得礼貌了,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公子彭生见时机已到,亲自把鲁桓公抱上车,和鲁桓公同车而行。离着招待所约有二里,力大如牛的彭生双手抱着鲁桓公的脖子,咔嚓一扭,可怜一国之君顿时魂飞天外,客死他乡。

事后为了灭口,齐襄公亲手把彭生也给杀了。

可见当杀手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不幸的是古今中外干这行的还前仆后继,不乏其人。

听说丈夫死了,文姜礼节性地哭了几下,就宣布索性不回鲁国了,她说要住在齐、鲁边境一个叫祝丘的地方。齐襄公自然乐意,立即在那里建了个行宫。好在古代木结构的房子施工进度快,文姜就此逍遥自在了。齐襄公情场得意,赌场失意

鲁桓公被老婆戴了绿帽子,还做了冤死鬼,可谁让他非娶美人不可呢,真是命苦不能怨别人啊。不过为情杀人的齐襄公日子也不见得好过,这事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国人都骂他荒淫无道。为了堵住人嘴,齐襄公赶紧到周朝迎娶了王姬为妻。

齐襄公虽然娶了王姬,心里仍不忘文姜。不到一年,把生性贤惠的王姬给怄死了。这一来,齐襄公越发肆无忌惮,整天就似长在了祝丘,与文姜俨然夫妻一般。不过他是“打仗、爱情两不误”,忙里偷闲地还亲自出征灭了纪国,还要伸手卫国的事情。终于周天子震怒,发兵去打齐国。可惜周朝的军队实在太过软弱,一触即败,只好灰溜溜地缩回去了。

齐襄公毕竟怕周天子再打了来,就派大舅子连称去驻守边疆,说好了明年瓜熟时换防。第二年瓜熟时,不见有人替补。连称派人去问,说是再等一茬瓜熟吧。连称不禁大怒,本来自己的妹妹当着齐襄公的小妾就整天坐冷板凳,而齐襄公拿自己这个大舅子还如此地不当人看。连称觉得自己再不造反,也忒好欺负了吧!

连称手下一名叫管至父的将军给他出主意:“反是应该反,那昏君早就该死。问题是你自己总不能当国君吧,最好先想好了接班人,再反不迟。”

连称想了想:“那你看谁可接班呢?”

管至父道:“现成的就有一个。先君(指齐僖公)的侄子公子无知,颇受先君宠爱。别看他名字叫无知,其实什么都知道。他早就有心推翻襄公,只是没有帮手,孤掌难鸣。”

连称的妹子连妃也撺掇哥哥造反,杀了齐襄公,立无知。其实她跟无知早就有一腿,无知要能当上国君,自己不就是第一夫人了吗?

连称喜道:“耶!就是他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管至父给他出主意道:“襄公爱打猎,不如趁他出去打猎时动手。”

周庄王十一年(公元前686年),机会来了。连妃叫人通知哥哥,襄公要去狩猎了。连、管二人立刻做好准备。

这边齐襄公兴致勃勃地正追猎物呢,忽然间一只大野猪拦住他的马,口说人话:“俺是彭生,特来索命!”说着就朝襄公扑过来。襄公一躲,把脚给崴了一下,还丢了一只鞋。幸亏有位力士梦阳把他救了下来。

回到离宫,齐襄公脚脖子疼得厉害,睡不好觉,就让仆从费扶着散步。因为心里烦躁,寻了个茬,还把费暴打了一顿。费遍体鳞伤走出门去,正碰上连称。连称问:“主上呢?”费说:“在卧室里,刚才还打了俺一顿。你们要杀他,俺给当内应吧。”

看着遍体鳞伤的费,连称没理由不信他的话,就在门外等着。

谁知这个费还真愚忠,一进门就对齐襄公说,连称带兵来杀你啦,赶紧躲躲。一旁的梦阳自愿替襄公躺在被窝里哄骗连称。

齐襄公刚感激涕零一瘸一拐地藏到床后头去,连称就砍翻了站在门口死挡的费,窜了进来。一看被窝里有人,认定了是齐襄公,挥起宝剑手起头落。等到掀起被子一看那脑袋,却不是齐襄公的。连称正四下乱找,只见床后有一只鞋。转到床后,发现齐襄公缩成一团正筛糠呢。

连称看见他那副熊样,顿时怒不可遏。他一把提起齐襄公,如抓小鸡一般拎到屋外,往当院地上一扔,指着他鼻子痛骂:“昏君!你连年用兵,是不仁;疏远无知,是不孝;兄妹通奸,是无礼;瓜期不代,是无信。你这仁孝礼信全无的东西,活着都多余!我今日替鲁侯报仇来啦!”说完,“嗖”的一剑,结果了齐襄公的命。

然后,无知上台当了下一届齐国的国君。连称自然是亲信大臣,妹妹也被封为夫人。

算起来,鲁桓公、齐襄公两人的丧命,都得说和文姜有关系。

唉,女人啊!噫,男人哟!

情哥哥死了,文姜知道待在齐国很不招人待见,就回到夫家的鲁国,还时不时给当了国君的儿子鲁庄公出点儿主意。

再回头来看这位齐襄公的堂兄弟无知,他总共当了一个月的国君,屁股跟椅子还没亲热够呢,就被忠于齐襄公的一班大臣设了个计给杀了,连称、连妃也都未能幸免。不怪别人,只怪他这个名字起坏了。叫个什么不好,偏叫无知!

早在齐襄公杀了鲁桓公,公然和文姜出双入对时,齐襄公的两个儿子公子纠和公子小白就在各自师傅的建议下,离国出逃了。这两位未卜先知的师傅便是大家都知道的管仲和鲍叔牙。以后,我还会讲他们的故事。这会儿先把齐国的事放一放,瞧瞧卫国出什么乱子了。

五、手足之情

兄弟的情谊有时候也重于泰山

还记得我们在第三个故事里提过的州吁吧。卫国的另一个公子晋,在他哥哥州吁被杀了之后,白捡了个国君,即卫宣公。这位卫宣公是个好色鬼,从当公子时起,就有过前科:跟老爹的妾夷姜私通,还生了个儿子,因为觉得来得太急吧,起名叫急子。公子晋不敢把急子带回家,就把儿子寄养在农村了。

公子晋继位成了卫宣公后,把夷姜立为后,还把已经16岁的急子从农村接了回来立为世子。不久以后还给儿子急子聘了齐僖公的大女儿齐姜(文姜她姐)做妻子。可一见齐姜漂亮,卫宣公老毛病又犯了,还没等儿媳妇进急子的门,就把她据为己有,并改名宣姜。还给她建了个宫殿,名曰新台。

等着要娶媳妇的急子应召到新台来见父亲,卫宣公厚颜无耻地把宣姜介绍给儿子:“来,见见,这是你的新后妈。”急子抬头看了宣姜一眼,就顺下目光,跪在地上按礼叩头,一点脾气没有。

急子到底是乡下养大的孩子,忒老实。话又说回来了,有脾气又能怎么着?

卫宣公自打纳了宣姜,整天跟宣姜泡在新台,一连三年不回老宫。这三年里他俩的生产效率还挺高:一连生了俩儿子,大的叫寿,二的叫朔。宣公爱屋及乌,把原来对急子的爱都挪到寿和朔身上了。他打算百年之后,传位于寿或朔。

寿和朔虽是同父同母所生,性格却是天壤之别。公子寿天性友爱,对同父异母的哥哥急子如同一母所生,常常在卫宣公面前说哥哥急子的好话。急子也确实温柔孝顺,没什么毛病可挑,因此卫宣公不好直接罢免急子的世子地位,只是暗中把寿托付给堂兄公子泄,请他日后辅佐寿上台。

最小的弟弟朔却整天想着日后自己最好能当国君,因此常常在父母面前无中生有地说急子的坏话。他对母亲宣姜说:“急子早已被父亲指定为世子,一旦他继了位,他母亲夷姜也成了国母,还有咱们母子的好果子吃吗?”

有一回,急子和寿一起吃饭,还喝了点小酒。朔一看,不请自来地坐下就吃。但他的岁数和两个哥哥相差较远,性格也大不相同,因此坐在那里没啥可聊的。过了一会儿,朔觉得没劲,找了个台阶,自己就走了。在花园里正碰见母亲宣姜,朔立刻挤出两滴眼泪,添油加醋地向母亲哭诉:“娘,两位哥哥在一起喝酒,不肯带我玩。急子还让我管他叫爹。我问为什么,他说:‘你娘本是我的媳妇,你不该叫我一声爹吗’?娘,你听听,多气人哪!”

这话听在宣姜耳朵里,自然是气个半死。本来她做了公公的女人后,看见急子就说不出有多别扭,早想把急子除了。这回可逮着机会告刁状了。

卫宣公听了这母子俩的话,倒没有马上相信。他把寿叫来问话,寿说的和朔说的完全两样。但是架不住朔和宣姜整天在卫宣公耳边造急子的谣,日子久了,卫宣公也嫌急子讨厌了。卫宣公先是把夷姜叫来训斥一顿,说她教子无方。夷姜本来就因为被打入冷宫而郁郁寡欢,这回一时想不开,竟然上吊死啦!

亲生母亲的死令急子非常难过,又怕父亲责怪他,只能暗地哭泣。这让朔又找到一个诽谤急子的茬儿,说急子因自己母亲的死而痛恨父亲。宣姜也日夜鼓动卫宣公早日废了这个世子。可急子这个世子是卫宣公亲口封的,说撤就撤了,那国君的“金口玉言”不是就不灵了吗?卫宣公一咬牙,干脆,杀了他!

恰在此时,齐僖公约着卫国一起伐纪国。卫宣公就和朔商量,打算授予急子一个白旄(牛尾巴,其作用相当于尚方宝剑),假说让急子去和齐国约定出兵日期等项事宜,暗中却让朔安排人在急子去齐国的半路一个叫莘野(今山东莘县)的地方,埋伏一伙匪人,叫他们见到手持白旄的人务必杀死。

寿看见父亲单独和朔密谈,心里不由得打鼓。他到母亲的宫里,以拜见母亲为名,打探虚实。宣姜看寿是自己的儿子,就把要杀急子的阴谋对寿说了,还嘱咐他说:“这是你父亲的计策,为的是去掉咱们母子的后患,你可千万不要泄漏出去。”

寿一听这话,吓出一脑门子冷汗来,别了母亲之后赶紧跑去告诉哥哥,并出主意让哥哥逃跑。没想到急子说:“我一个当儿子的,哪能不服从父亲的命令呢?再说了,我往哪里逃呢?”说罢,谢过弟弟的好意,收拾停当,拿起牛尾巴上船去了。

寿一看哥哥不听劝,心想:“哥哥真是君子。可哥哥要是死了,父亲准得立我为世子。我难道忍心当这个世子吗?当弟弟的能没哥哥吗?不行,我怎么也得替哥哥去死。说不定这样一来,父亲受了感动,急子也就平安了。”于是另雇了一条船,带上酒菜,去追急子。

到了急子的船边,寿大声招呼着让急子的船停下,急子说:“我身有使命,不能停留。”

寿于是把自己的船并了上去,带着酒菜上了哥哥的船。他把杯子斟满酒,还没递给哥哥,眼泪就流了下来,扑簌扑簌掉在酒杯里。急子急忙接过去要喝。寿哽咽着说:“哥,酒脏了,再换一杯吧。”

急子眼看着寿:“不,我就是要喝这杯饱含弟弟情意的酒。”说罢,一饮而尽。

寿擦着断线珠子般的眼泪:“今天这个酒,是我们兄弟俩的诀别酒。哥哥要是念小弟的情,就请多喝几杯吧。”

急子使劲儿点着头:“喝,哪能不尽量喝呢?”

两人泪眼相对,彼此劝酒。寿是有打算的,因此留着量;急子伤心,一杯接一杯。酒入愁肠,很快就醉了。寿趁机对随从说:“国君的使命不能耽误,我替他去吧。”

寿把自己的仆从叫到急子的船上,让急子的仆人把尚未酒醒的急子抬到自己船上。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让仆人等急子醒来后交给他。

船行至莘野,寿手举白旄刚刚上岸,从岸边树林里就跳出一帮蒙面人。看见寿手里的白旄,立马举起刀来。寿说:“我是卫侯的长子……”话音未落,人头已经落地。贼人用布包起人头,回去交差。

过了一会儿,急子酒醒起身,四下里看了看,不见了寿。仆人见他醒了,就把寿留下的信递给他。急子急忙拆开一看,见信上只有八个字:“弟已代行,兄宜速避。”急子看了大惊失色,眼泪立刻下来了:“弟弟为我铤而走险,我要赶快追去,不然,弟弟要被误杀了!”幸好自己的仆从都在,寿于是催促大家奋力划船,只见那船披波斩浪,行如箭飞。急子心里想着弟弟,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前方。顺着船头看过去,远远望见公子寿的船就在前方。急子心中大喜:“幸亏兄弟还在,真是天幸啊!”

有个仆人仔细看后,告诉急子:“公子,那条船是往我们这边开来的,不是向前走的船啊!”

急子心里怀疑,命仆人赶快将船靠上去。两船越来越近,只见对面公子寿的船上有一班蒙面人,并不见公子寿的面。急子因不知对方的底细,只得大声问道:“主公给你们的差事,做完了没有?”

众贼人一听这话,以为是朔派来接应的。等到两船靠拢了,一人手捧木盒说:“差事干得干净利落,可以向主公复命了。”说着将木盒递给急子。急子打开一看,竟然是公子寿的人头,不禁仰天大哭:“啊!天大的冤枉啊!”

众贼人说:“父亲杀儿子,有什么冤可喊的?”

急子说:“你们杀错啦!我才是真的急子啊!是我得罪了父亲,父亲命你们杀的是我!这是我的弟弟寿,他有什么罪,你们为什么把他给杀了?你们赶快把我杀了,提我的人头送给父亲,这样也许可以免你们误杀之罪。”

有人认得二位公子,凑近急子的跟前,仔细看了看,吓了一跳:“坏了,我们还真是杀错了,这可怎么办?”

众贼人一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人上前拔刀,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急子也斩了首,人头一并放入木盒中。他们先去见朔,呈上白旌,然后一边将二公子先后被杀一事,详细禀告朔,一边心里七上八下的,唯恐朔会追究误杀公子寿之罪。

谁知朔一听,非但没有责怪他们,反而大给赏钱。朔心里偷着乐得不行:“没想到一箭双雕!这以后免了我多少麻烦事啊!真是正中下怀。”

朔先进宫朝见母亲,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母亲。宣姜听了,虽然失了一个亲儿子,却幸好除了急子,算是喜忧参半吧。母子二人商议,此事先不让宣公知道,日后再慢慢说与他听。

左公子泄和右公子职俩人原来是负责照顾寿和急子的,这阵子觉得局势有点乱,正不断派人打探消息。忽见来人报说,两位公子都被贼人杀死,二人又悲又怒。等到卫宣公早朝,二人直入朝堂,拜倒在地,放声大哭。卫宣公吓了一跳,用手搀起他们说:“快起来,卿为何大哭啊?”

公子泄和公子职二人异口同声,将寿和急子被害的情由,细述了一遍。卫宣公忽听二子同时被害,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惊得面如土色,上嘴唇打着下嘴唇,半晌出不来声。二位公子说:“希望主公派人收拾公子的尸首,妥善埋葬。”

听到这句,卫宣公才醒过梦来,悲痛得泪如雨下,连声叹道:“宣姜误我,宣姜误我!来人,把朔叫来!”

公子朔自然是连说不知此事。卫宣公信以为真,就命公子朔缉拿杀人之贼。公子朔口中应承,实际上却传话给众贼,让他们赶快藏匿起来。

卫宣公自受此惊吓后,又想念儿子,渐渐酿成一病,闭眼就见夷姜、急子、寿子在眼前哭,半月之后不治身亡。朔心里这个高兴,赶紧发了丧。年方15的他自袭王位,号卫惠公。

六、知人善用

齐桓公得了鲍叔牙、管仲俩干将,想不成事都难俩师傅当得都称职

一般人提起这二位,都认为他们是无私友谊的表率,其实,他俩也曾有过几乎掐得你死我活的时候。

管仲是个美男子,虽然不富,但高而帅:身材魁梧,五官端正,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他和鲍叔牙本来都是齐国里一般般的臣子。那会儿,齐国没有“干部不准经商”的规定,二人还共同经营着点儿买卖。每次挣了钱,管仲老是拿大头,鲍叔牙就拿少一半。有人不平,鲍叔牙总是说:“咳,管仲少年丧父,家庭经济困难,不是他要多拿,是我要多给。”

俩人一起领兵打仗时,管仲总是冲锋在后,撤退在前,又有人愤愤不平。鲍叔牙说:“咳,管仲家中有一老母要他奉养,他死了,老母就没人管了。这不是怕死,这叫孝顺。”

俩人有时为什么问题争论,鲍叔牙最后总是听从管仲的。

管仲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常常叹道:“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牙啊。”

可是,这么铁的哥们,怎么会闹得你死我活呢?这话还得从齐襄公说起。

这位把妹妹当情人的国君,有两个儿子,大的叫纠,二的叫小白。齐襄公虽然风流,对自己儿子的教育倒还抓得挺紧。他看出管、鲍二人是块材料,就请管仲当大儿子公子纠的师傅,鲍叔牙当二儿子公子小白的师傅。

齐襄公只要闲来无事,就去找文姜相会。鲍叔牙看在眼里,对小白说:“你爹做下这等悖理乱伦的事,国人都在耻笑,要是及早制止,还可以遮掩。如若还不收敛,早晚要出大事。你可要向父亲进谏啊!”

小白果然听师傅的话,他对父亲说:“鲁侯的死已经有很多不利于父王的传闻了,男女之嫌,可不得不防啊!”

齐襄公一听儿子竟敢吐自己的槽,勃然大怒,跳起来指着小白骂道:“啊!儿子管起老子来了,这还了得!是谁指使你来说这话的?”光骂还不解气,抬腿就踢了小白一脚。

鲍叔牙听说了,就对小白说:“你父亲不纳谏,恐怕离祸事不远了。俺看俺们赶快到别国避难,再见机行事吧。”

管仲也同意出逃的建议,他说:“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人,俺俩上鲁国去比较保险。”

鲍叔牙说:“要那么着,公子小白的娘是莒(jǔ)国人,俺们就去莒国吧。”兄弟师徒就此分道扬镳。

后来齐襄公被杀,再后来无知被杀,齐国乱作一团,一时间没了国君。

鲁庄公一听齐国乱了套,大为高兴,就要带着公子纠杀回齐国去。管仲对鲁庄公说:“公子小白在莒国避难。莒国离齐国比咱们近,只怕他们会先到呢。俺得把小白堵在半道上。请借我几匹快马。”

鲁庄公说:“行,你要多少?”

管仲说:“三十匹马就够。”

果不其然,等到管仲跑到即墨一打听,说是小白已经过去了。管仲心里这个急呀,他猛劲地抽马,马也没命地跑。三十里后,果然看见莒国的人马和鲍叔牙、小白等人在埋锅造饭。

管仲上前给小白唱了个大诺:“二公子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小白答道:“父亲去世了,俺去奔丧。”

管仲摇头:“哎,奔丧有大儿子呢,就不用你忙活了。”

鲍叔牙在一旁生气:“管仲,你少废话!咱们各事其主,俺们的事不用你管。”

管仲往旁边一看,莒国的兵将们一个个怒目圆睁,就摆了摆手:“行,俺走还不行吗?”边退边想主意。等退到自家的马车旁,突然拿起弓箭。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那箭直奔小白面门而去。

鲍叔牙和小白几乎同时“啊”的一叫,只见小白应声趴倒在车帮子上,嘴角立刻流出血来,俩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这边鲍叔牙和随从们哭的哭、救的救,那边管仲和他的三十乘,洋洋得意、快马加鞭地一口气跑到鲁国,向大家报告了这一特大喜讯。鲁庄公和公子纠都松了一口气:“这回可以踏踏实实上任去喽。”

一路上,这帮人连吃带玩,优哉游哉。不像是去上任,倒像是旅游呢。

等到管仲跑没了影,小白慢慢抬起头来,冲鲍叔牙笑了一下:“师傅,他们走啦?”

鲍叔牙惊喜交加:“啊?公子你没事?”

小白道:“没事,那一箭正巧射在俺的带钩上。俺连皮儿都没破。可俺知道管师傅箭术高超,怕他再补一下子,就咬破了嘴唇装死。”

鲍叔牙大喜过望,以手加额道:“上苍保佑啊!不过咱们得赶紧走,万一他们不放心,再回来瞧瞧,那可就糟了。”

小白换了衣服,在众人保护下从小路一通急驰到了临淄(齐国的国都)。鲍叔牙向诸大臣说明,齐国连着两茬国君被杀,非贤人不能治乱,而公子小白是一位贤德的人。况且小白先到,此乃天意。更重要的是,如果鲁国送纠来继位,齐国还不成鲁国的三孙子了吗?大伙儿一听言之有理。再说了,谁当国君也比没国君强。就这样,公子小白继位,是为齐桓公。这一年是周庄王十二年(公元前685年),齐桓公31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光。齐桓公大度用管仲

等到齐国派人去告知鲁国,新君已然就位,鲁庄公和管仲等人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鲁庄公趁着齐国新君立足未稳,立马出兵进攻齐国。两军战于乾时。齐军因鲍叔牙指挥得当,大获全胜,还差点把鲁庄公给捉了去,幸亏押运粮草的管仲救援及时,才算保留了小半人马,败回鲁国。

在齐国的庆功宴上,鲍叔牙劝齐桓公道:“先别太高兴了,公子纠人还在,心不死,早晚是个麻烦。”

齐桓公问:“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鲍叔牙说:“俺带领三军到鲁国去,把公子纠给要回来。上次在乾时他们打了败仗,谅他们不敢不交人。”

到了边境,鲍叔牙给鲁庄公写了封信,大意是:“齐国已经有国君了,那位多余的,劳您大驾帮俺们料理了吧。”然后,他叫来齐国大将隰(xí)朋,悄悄对他说:“管仲是天下奇才,对齐国有大用。你一定要把他活着给俺带回来。”

隰朋问:“要是鲁国不给怎么办?”“你就说他曾射过俺们国君一箭,国君要亲手宰了他。”

这边鲁庄公和施伯合计,留着纠确实也没什么用了,就叫人把他给杀了。

瞧瞧,那年代杀个把国君或王储跟宰只小鸡差不多。

纠一死,他的跟班召忽跟着也自杀了。管仲却说他得活着,好为纠报仇。他上了齐国带来的囚车,跟着隰朋往齐国去了。鲁庄公后来醒过劲儿来,派了兵追杀他。隰朋牢记鲍叔牙的嘱托,趴在管仲的囚车上,被箭射得刺猬一般却一动不动,保住了管仲的命,致使鲁庄公的防止人才流失计划没有得逞。

车马到了堂阜(山东地名),见了鲍叔牙,管仲固执地不肯从囚笼里出来。他说:“俺的主人和同事都死了,就俺还活着,没脸见人。”

鲍叔牙劝他:“你这是干啥嘛,成大事者,不拘小耻;立大功者,不拘小谅。你的才能俺知道,只不过没得到机会施展而已。当今主公有大志于天下,你要是能辅助他,一定能干成一番霸业。何必守什么破节,干些个傻事呢?”

管仲看着鲍叔牙,良久,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爬出了笼子,洗澡,换衣服,吃饭去了。

鲍叔牙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管仲,下一步该说服齐桓公了。万一他要记仇,死活不用管仲,甚至要处死他,自己的一番努力可就白费了呀。

鲍叔牙自己一个人先回临淄,一见桓公就伏地磕头,一脸悲痛:“俺来见主公,先吊丧后祝贺。”

桓公奇了:“你吊何人啊?”

鲍叔牙苦着脸:“公子纠是主公的哥哥,主公为国大义灭亲,实在也是不得已,做臣子的怎能不祭吊呢?”

桓公说:“噢,是啊,可你又贺俺,为的是哪桩呢?”

鲍叔牙转悲为喜:“管夷吾乃天下奇才,臣已经给他安排在堂阜休息。主公得一贤相,臣安敢不贺?”

桓公一听,立即脸现怒色:“什么!管夷吾射俺一箭,虽然中的是带钩,可那支箭还在。瞧见没有?俺把它挂在这儿呢。”桓公用手指了指柱子,“俺每次看见那支箭,都如鲠在喉,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你说,俺还能再用他吗?”

鲍叔牙笑了:“咳,做臣子的各为其主嘛。管仲射钩之时,只知有公子纠,不知有君。如今主公要用他,他会为主公射天下。”

桓公听了,脸色渐渐平和:“那好,俺暂时听你的,看他的表现,赦了他吧,不杀啦!”

在鲍叔牙的劝说之下,大度的齐桓公赦免了管仲。但还是不想重用他,而是要鲍叔牙辅佐自己。鲍叔牙说:“论俺的才能,管理一个国家勉强还行,可主公的雄心恐怕不单是治理好齐国吧。要想让齐国能称霸,非用管仲不可。”

齐桓公将信将疑,就再次听鲍叔牙的话,把管仲召了来。

齐桓公先问他,要想改变齐国现在又乱又弱的状况,应从何入手。管仲说:先要教育老百姓懂得礼义廉耻,然后,关心百姓的生产生活。百姓富了,纳税多了,就可充盈国库,建立军队。

齐桓公来了精神,他给这段话做了个总结:“噢,那就是:纲立、民安、国富、兵强喽。”

管仲说:“对,但还要树一面旗帜。当今周室虽弱,但还没亡;四邻虽小,还未依附。因此齐国要高举‘尊王攘夷’的大旗,尊周王,亲四邻,共讨蛮夷。然后,霸业可成。”

齐桓公边听边高兴地连连搓手、点头,依稀地,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站在霸主高坛上的自己。

就这样,君臣俩人一问一答,进行了透彻的促膝谈心。

齐桓公最后问道:“俺虽然有雄心壮志,但有两个毛病:一是爱打猎,二是爱女色。”

管仲说:“这些都不妨碍霸业。但有一件事却是妨碍霸业的,那就是不知贤人,或知而不用,或被小人掣肘。”

三天的长谈之后,齐桓公心悦诚服。他拜管仲为相国,更尊称他为“仲父”。并且对其他人说:“有什么国家大事,先问仲父,再问俺。”甚至让国人回避管仲的名字“夷吾”俩字,只称呼他的号:仲。

鲍叔牙看着齐桓公不记射勾之恨,重用管仲,心里很高兴,为他俩,也为齐国。

我觉得吧,管仲虽然有才,但论到德行,恐怕鲍叔牙要略胜他一筹。伯乐推荐的只是一匹马,与他自身的利益没冲突。鲍叔牙推荐了管仲,明摆着是给自己找个婆婆。试问古今中外有多少人能干这“傻”事?有一百个吗?

因此我打算加一条俗语:世有叔牙,然后有管夷吾。

七、春秋一霸

霸主是怎样炼成的第一仗就败了

鲁庄公听说管仲回到齐国如此受重视,齐国被治理得如此好,捶胸顿足,悔恨不已。一番咬牙切齿后,他决定伐齐,以报当年乾时之败。

齐桓公要应战,虽然管仲不同意,他还是坚持出征。看来此时他对管仲的水平还没完全相信。虽然管仲对鲍叔牙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小胜即归”,但鲍叔牙确实不太行,他好胜心切,杀了几个鲁国的小兵,自以为得胜,就把管仲的话抛在了脑后。

与此相反,人家鲁国这次出了个能人,叫曹刿(guì)。这个曹刿是个高人隐士,他听说齐国要和鲁国打仗,就要去给鲁庄公出主意。村里人说:“嘁!朝廷里有的是吃肉的谋士,你一个土老帽去干啥?”曹刿说:“就那帮人,不行,俺瞧不上他们。”

见了鲁庄公,曹刿问:“你有什么资本来打这一仗?”鲁庄公说:“吃的穿的,俺总是跟百姓分享。”曹刿说:“小恩小惠,不能服众。”鲁庄公说:“各种祭祀,俺都不缺,一直以诚信待神。”曹刿说:“这些事还不够,神不会保佑你。”鲁庄公再说:“小大监狱,虽不能一一考察,但尽量不出冤假错案。”曹刿说:“好,这一条符合民心,你可以去打这一仗。但俺要跟你一起去。”

战斗打响了,曹刿跟鲁庄公站在同一辆战车里,鲁庄公要命人敲鼓,曹刿不让。齐人敲了三通鼓。曹刿说:我们擂鼓吧。齐师于是被打败了。鲁庄公要追,曹刿说:“慢!”下车看齐军的车辙,登车看齐军的队伍。然后说:“现在可以追了。”齐师被彻底打败。

战后,鲁庄公问其原因。曹刿说:“打仗,靠的是勇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力竭了,我们士气正旺,所以打赢了。但齐国是大国,诡计多端,很可能是假装撤退而有埋伏。俺看见他们的车辙乱了,旗子倒了,说明是真的败退,这才让追。”

在曹刿的正确战术思想指导下,齐国大败于长勺。

这件事被记载在《古文观止》里,我读高中时念过这篇文章,至今还能背出五成。可见童子功的重要。

这是周庄王十三年,即公元前684年的事,也是齐桓公上台的第二年。

吃了败仗的齐桓公这个沮丧啊!可他还不吸取教训,反而继续头脑发热,他听任鲍叔牙的话,紧接着还去打鲁国。这回他也觉得自己兵力不足,约了宋国一齐参战。宋国派了大力士南宫长万为将,齐国仍然是鲍叔牙为将,结果是南宫大败,还让鲁国给捉了去。管仲兴齐国

齐桓公回忆起一系列的败仗,怎么想怎么堵得慌。人家管仲明明说别打别打,要打也是“小胜即归”。自己却死命鼓励鲍叔牙继续打,结果吃了败仗。还说要成霸业呢,才开个头就连吃败仗。唉!没脸见相父啊。

这么一想,齐桓公就颓了起来。这一颓,一帮屌丝们马上就钻了空子。齐桓公整日和他们在一起吃喝玩乐,国事全都交给打工干部管仲去做了。

管仲倒也恪尽职守,他大力推行开源节流的政策,开铁矿,造农具,还鼓励海边的渔民用海水煮盐,搞多种经营。仅盐业一项,就大大充实了齐国的国库。没几年齐国便已是民富国强了。齐国从上到下人人高兴。当然,最爽的还是齐桓公。齐桓公高兴之余,精神头又恢复了,就向管仲请教称霸中原之事。管仲给他分析了国内外形势:南面的楚国、西面的秦国都比齐国强大,然而他们都不尊敬周天子。不但是他们,一般诸侯国全都不拿周天子当一回事,因此国内弑君、僭越的事屡屡发生。

管仲提议说:“现在宋国内乱刚完,宋桓公糊里糊涂继了位,还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同。周釐王也是刚刚上台,正想着干点什么。不如趁此机会,请周天子下令开会,让咱齐国主持大会,承认宋桓公为正式的国君。然后再干些扶弱抑强的事,让四海之内知道你的无私和英名。如此一来,不用动一兵一卒,霸业可成。”

这回齐桓公对管仲是彻底服了,从此言听计从。周釐王元年(公元前681年)春,君臣俩在示意性地请示了周釐王之后,决定约上宋、鲁、陈、蔡、卫、郑、曹、邾等八国,加上齐国自己,共九个国家,三月初一在北杏(今山东东阿)召开大会。

齐桓公来了精神头,开始大搞基本建设。先是建了个三丈高的大台子,还捎带着建设一些诸如宾馆啦、仓库啦的辅助设施。然后,齐国宣称届时不带一兵一卒赴会,管仲称之为“衣裳之会”,意思是只穿衣裳不披盔甲。要开一个和平的大会、团结的大会。

谁知到了日子,才来了宋、陈、邾、蔡四国。齐桓公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他对管仲说:“你瞧,这才来了四个国,要不,这会别开了吧。”

管仲摇摇头:“不行,说好了奉周天子的命开会,要是取消了,岂不是没有信誉吗?古人曰,三人为众,况且有四国呢。我看还是如期开会吧。”

齐桓公点头同意,大会如期召开。

会上,几个小国自然是公推召集者齐桓公为盟主。这个大会虽然不算大,但在春秋时代,它却是第一个诸侯国之间结盟的会,历史意义很大。齐桓公也成为春秋五霸的第一人。后来许多国家都效仿它,不管真的假的,动不动就玩儿结盟。

但是在与会各国里,齐国只是侯国,而宋国是公国,按说宋国比齐国地位高,却要听从齐国的,这令刚上台不久的宋桓公很不爽。第二天凌晨,他就带着随从逃会了。

齐桓公听说后,气得在心里骂道:“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好意为他正名,他却这样!”立刻叫上随从,从马厩里拉出两匹好马,上了马就要追。被及时赶来的管仲一把拉住缰绳给拦住了。管仲说:“你追上他,能把他怎么样?还不如先让根本不来的鲁国服软呢。”

齐桓公到底是齐桓公,他采纳了管仲的意见,回去之后先部署兵力把鲁国的附属国遂国拿下,然后陈兵鲁国边境。

鲁庄公觉得人家请自己参加大会,自己没去,到底理亏,加上母亲文姜说和,就派人跟齐国联系,表示要与齐国单独结盟。在这次两国会面时,齐桓公再次显示了他的大度,他把历次战争中占领的鲁国土地无偿地还给了鲁国,这让鲁国和其他未参加大会的都对齐桓公敬佩有加。曹国、卫国甚至主动前来加盟。

齐桓公吃小亏占大便宜,很是高兴,便再接再厉,请示周釐王之后,带兵去教训逃会的宋国了。半路上,管仲帮齐桓公收编了一位名叫宁戚的隐士,这位隐士口才极好,他主动请缨,只身前往宋国,没费什么口舌,就说服了宋桓公,带着黄金玉器,到齐国请罪和好来了。当然,大度的齐桓公是不会要这点东西的,他的目标大了去了。黄金玉器,转送给了穷了吧唧还摆着架子的周釐王。

收服了宋国,回到齐国后,齐桓公和管仲俩又琢磨开了:下一回合,拿谁开刀呢?管仲分析道:“郑国当年在郑庄公的治理下,成了中原的强国,近年来又跟楚国走得挺近。楚国是南国一霸,不拿下它,早晚是你霸业的大敌。但若制楚,必先制郑。”

齐桓公说:“我也是这个想法,但怎么才能拿下郑国呢?”

宁戚说:“郑国的前国君突,现在还在栎,时刻准备复国呢。我们要能帮助突复国,他必然感激咱。”

齐桓公一捋胡子:“高,实在是高!”

齐国派出一员名叫宾须无(估计是没有鬓角)的大将,这人有勇有谋。在他的帮助下,突顺利拿下郑国的外围城市大陵。大陵守将非但投降,而且帮助突骗开了新郑的大门,并杀死了现任国君子仪(突的弟弟)。突顺利复辟,即郑厉公。

这回,中原的国家大半都服了齐国。齐桓公十七年,即周惠王十年(公元前667年),各诸侯国再次在幽地召开结盟大会。由于陈、蔡、邾、曹等弹丸小国已经服管,就没再请他们,只是请了衣裳大会没来的宋、卫、郑三国。

接下来,齐桓公就开始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了。

周惠王十四年(公元前663年),北方的燕国被更北方的山戎部落侵犯,燕国向齐桓公求救。齐桓公亲自挂帅,管仲辅佐,带了大将隰朋等,北上抗戎。在一个山谷,他们迷了路,别说追击敌人,连来路都找不到了。管仲对隰朋说:“不如找几匹老马在前面走,说不定它们能把大军带回原来的路。”果然,这几匹老马把几乎陷入绝境的齐军带出了山谷。“老马识途”这个成语就出自这里。后来穆桂英为夫报仇在山谷里迷了路,用的也是这招。

齐国帮助燕国打败山戎后,又帮助卫国打败过狄人(西部一少数民族),还派人重建了卫国被毁的城墙。

至此,齐桓公的霸主地位已经很巩固了,就剩南方的楚国了。

郑厉公(突)在齐国的帮助下复位后,因为害怕楚国,就又脱离齐国,跟上楚国了。但楚文王忒好战,国内怨声载道,被属下杀死。郑厉公突一听,大为高兴:终于不用受楚国气了。可有人提醒他,上头还悬着一个齐国呢。要想不受齐、楚的夹板气,不如投靠周天子去。

谁知周朝正在闹内乱。周朝还没乱完,陈国又乱。陈宣公怀疑弟弟要夺权,就把弟弟给杀了。

瞧这乱!

人家乱人家的,齐桓公可是埋着头一个劲儿地结盟,简直都有点结上瘾了。从衣裳大会开始,齐桓公在位43年里,玩儿了26次结盟,还多次帮周室打退西戎,帮燕国大破山戎,出兵击退狄人,解救邢国、卫国等。自此,齐桓公大有“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意思,自我感觉特好。他认为霸业已成,天下太平,就把国事交付管仲,自己专心打猎去了。这一玩上,小人就有用了。竖貂、易牙、开方等人成天围在齐桓公周围,煲汤的煲汤,洗脚的洗脚,算命的算命。

终于齐桓公玩儿老了,管仲干老了。

某日,齐桓公与管仲说起自己继承人的问题。齐桓公说:“俺的六个儿子,都是庶出。立哪个儿子为世子呢?要论年纪,无亏最大;要论人品,昭最好。不过无亏的母亲卫姬服侍俺的时间最长,俺已经答应立她的儿子无亏了。”

管仲知道卫姬与竖貂、易牙那帮人关系密切。但昭的母亲是郑国人,如果立昭,可改善齐、郑两国关系,就说:“立储君,当然要任人唯贤了。”

齐桓公发愁了:“可是无亏他娘忒厉害,而且竖貂、易牙他们也支持他。要是立了昭,无亏他们一定要来争。那可咋办?”

管仲出主意道:“过几天盟会时,主公可把昭托给一位最可靠的君主。”

齐桓公答应了。

周襄王元年,即齐桓公三十四年(公元前651年),齐桓公已经65岁了,虽然雄心还在,但毕竟宝刀已老。这一年,齐国与列位诸侯再次盟于葵丘。这是齐桓公霸业的顶峰了。顶峰,意味着再往前就是下坡了。齐桓公自己也感到了这一点。盟会上,周朝的使节传达周天子的命令,因齐桓公团结诸侯国,拱卫王室得力,特晋爵一级。使节还说,考虑到齐桓公年纪大了,不必向周天子行礼谢恩了。

管仲却提醒齐桓公:“无论多大年纪,臣子永远是臣子,不可缺了礼数。”

年过花甲的齐桓公还真听话,他多少有点儿哆嗦着,一步步爬上高高的台阶,然后,给周天子下跪。这令许多人感动不已。

会议期间,听说宋国的国君宋桓公临死前要传位给贤能而庶出的长子公子目夷,目夷坚决不答应,要父亲让位给嫡出的弟弟。齐桓公瞧着目夷是君子,就把自己的儿子昭托给了目夷。管仲没了,齐桓公撑不下去了

又过了6年,71岁的管仲因为操劳过度,病入膏肓。齐桓公亲自去探视。只见管仲已是骨瘦如柴,桓公含泪拉着他的手说:“爱卿,你真是病得很重啊!万一你一病不起,寡人将靠谁啊?”

管仲躺在榻上,叹了口气说:“可惜啦,宁戚死得太早!”

齐桓公紧追着问道:“宁戚之外,就没人了吗?俺要任用鲍叔牙,你看怎样?”

管仲停了一会儿:“唉,鲍叔牙,是好人哪!但是他不可以主政。他的毛病是善恶过于分明。好善倒也可以,可是过于疾恶如仇,谁能忍受啊?鲍叔牙只要见人有一点毛病,就明着给人指出来,也不管在什么地方。这是他的短处。”

齐桓公沉默了一阵:“那,你看隰朋怎样?”

管仲想起隰朋,面色变得很温和:“看来可以。隰朋遇事不耻下问,在家都想着公事。”说到这里,却长叹了一声:“隰朋天生就是俺夷吾的舌头,俺要是死了,舌头怎么还能活呢?恐怕隰朋也不能长久侍候主公啊!”

齐桓公这下着急了:“那么你看易牙如何?”

管仲面色转为凝重:“这个人哪,主公不问,俺也要说的。易牙、竖刁、开方三人,主公一定不要重用,重用必致国家大乱。”

齐桓公很奇怪:“这三人侍候寡人很长时间了,怎么平日没听到仲父说过一句啊?”

管仲说:“臣不说,是为主公着想。河里的水,有堤坝挡着,它就不会泛滥。臣就是那堤坝。可现在堤坝要垮了,河水就要泛滥成灾啦。恳请主公一定要远离他们!”

齐桓公无言,默默而退。

易牙等三个人是什么来头呢?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三个屌丝。易牙为了接近齐桓公,自己一刀子把男人的根给剁了;而身为厨子的竖貂就因为齐桓公的一句“人肉也不知是什么味”的玩笑话,竟然把自己3岁大的长子给蒸熟了,当作御膳献给齐桓公。还有一个叫开方的人(不是数学家),本是卫国的储君,他看齐桓公势力大,放着卫国的国君不当,跑到齐国来当一名幕僚。自己的爹娘死了都不回去。

瞧瞧,一帮什么人哪!可齐桓公偏偏喜欢他们。可见人人都有自己的软肋,无论英明的君主还是小民。

易牙听说了这段对话之后,立马跑到鲍叔牙跟前挑拨离间:“当初管仲可是你推荐的,现在他要死了,不推荐你,却推荐隰朋,什么人哪!俺真为你抱不平。”

鲍叔牙却笑道:“管仲心里只有社稷,没有私情,这就是俺推荐他的原因。至于俺,打打仗还行,管理国家,俺确实胜任不了。”

易牙讨了个没趣。

这就是为后世称道的“管鲍之交”。

不久,管仲与世长辞。齐桓公悲痛不已:“仲父、仲父!天不佑俺,折俺一条膀臂啊!”

齐桓公命上卿高虎监督丧事,举行了极其隆重的葬礼,并亲自扶棺。生前所封的地块,由仲父之子继承,且封他家世代为大夫。

隰朋在接替管仲一个月后,也去世了。齐桓公不得不让鲍叔牙继任相国。鲍叔牙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驱逐易牙等三人。齐桓公说:“你干吗这么严厉呢?仲父只不过是不让他们干政而已。”

鲍叔牙说:“这正是俺和管仲的不同。管仲可以藏污纳垢,俺却不行。”

齐桓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那,俺就依你。”看来他到底是明白人,知道人才的重要性。

齐桓公究竟老了,没有竖貂给他做饭,没有易牙给他逗闷子,没有开方给他讲故事,他的生活变得了然无趣。卫姬撺掇他道:“你把易牙他们几个逐出去,国家也没见怎么好,你自己的身体倒是越来越差了。干啥嘛这是!俺看哪,还是召他们几个回来继续服侍你吧。”

齐桓公叹了口气:“唉,俺也想他们哪,可又怕违了鲍叔牙的意思。”

卫姬道:“咦,那鲍叔牙身边难道就没几个服侍他的人吗?你都这岁数了,何必苦着自己呢。”

于是,几个人又回到齐桓公的身边了。鲍叔牙当然反对,但齐桓公不再听他的话了。这一来,反倒把鲍叔牙给气病了,没几天,也呜呼哀哉了。

易牙等三人见政敌都死了,遂肆无忌惮起来,在宫中横行霸道,顺我者非富即贵,逆我者不死也逐。

齐桓公的六位妾一人一个儿子。当时齐桓公一高兴,不分主次,一律管她们叫如夫人。可这一来,如今选拔接班人就成了问题。虽然在这之前齐桓公立了比较贤良的昭为世子,但其余五位公子天天磨叽着自己的母亲去求齐桓公,给自己扶正。齐桓公呢,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答复。

终于,齐桓公病倒了。竖貂等假借君命,在宫外竖了个牌子,说是国君有病,怕听声音,众大臣一概不许入宫。不但是外臣,就连公子们,除了卫姬的儿子无亏外,也都被拒之门外。

过了几天,看看老爷子不行了,易牙等干脆在他住的宫殿四周砌起了三丈高的墙,只在最底下留一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窟窿,让一个小矬子内侍进出送饭,主要是打探齐桓公还有气没气。后来,连饭也不让送了。

到了这会儿,齐桓公才明白管仲和鲍叔牙的良苦用心。晚啦!一切都晚啦!他没吃没喝地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闭着眼睛,回忆着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和周围的是是非非。忽然听见“咕咚”一声,吓了他一大跳。睁眼一看,黑暗中一女子,依稀是自己的侍女宴娥。

齐桓公有气无力地对宴娥说道:“噢,是你呀。俺饿,能不能给俺弄点吃的,一碗粥就行。”

宴娥摇头道:“没处弄粥去。”“哪怕弄口热水也好啊,俺渴死了!”

宴娥流下泪来:“水也没有。易牙他们把你这房子外面用高墙给封死了,还派兵把守着。我曾受主公一幸之恩,所以冒死跳墙进来看看主公。”

齐桓公老眼昏花地看了宴娥一眼:“唉!俺曾经有那么多的妻啊妾的,还有不少儿女。到了这时候,谁也不来,单单是你进来陪我。俺真惭愧平日里没有善待你呀。”

一时间没了言语。宴娥扶着有出气没进气的齐桓公,泪如泉涌。眼泪滴到了齐桓公的脸上。他嚅动着没几颗牙的嘴,轻声嘟囔着:“仲父,你是神人啊!俺悔不听你的话。俺、俺、俺没脸见你呀!”

停了一会儿,齐桓公拼出最后的气力,伸着脖子奋力地张开嘴,大声叫着:“老天!老天!小白就这么死了吗!”连叫数声,吐血而死。

齐桓公,生于公元前716年,31岁时登基,死于公元前643年。在位42年,享年73岁。

呜呼,人固有一死,一代霸主也不例外。但这么个死法,过于悲惨喽。

还有更惨的呢。

齐桓公死后,宴娥也以头撞柱而死。当晚小内侍钻进洞来,只见两具尸体,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去报告。各方于是停止了手头的夺权准备工作,坐下来讨论。

有人说该发丧。可雍巫说不行,下一届国君还不知是谁呢?这会儿发丧,谁来打幡哪。大伙儿一听也有道理,那就先定国君吧。齐桓公在世时曾经定下昭为继承人。这会儿易牙他们却要让卫姬的儿子无亏当政,那必须先把昭杀了才行。

一帮人领着军队急忙跑到昭的住处,却不见了人影。原来在齐桓公死的当晚,有人告诉他说,他父亲已死,宫中马上就会有变,让他赶紧逃跑。昭赶紧带了几个仆人,一溜烟跑到了宋国。

世子没了,宫里有人坚决要找到他;也有人说现成的这个无亏就可登基;还有那个开方,干脆带着家丁杀奔宫里,要为另一位公子独争位;还有人说干脆把齐国一分为四,一个公子一份。这帮人互相又杀了起来。怕事的公子雍和公子商纷纷逃到国外去了。

瞧这乱!

易牙他们这派有军队,一顿乱杀乱砍,拥昭派死的死、逃的逃。无亏终于继位了。在登基典礼上,下面一共站着俩人:跳大神的雍巫和半男不女的易牙。

这太不成话了,连无亏都臊得抬不起头。半天才有人想起:齐国的重臣国懿仲和高虎到哪儿去了?

等把他俩找来,他们坚决主张先发送齐桓公,再举行新君的登基大典。

直到这会儿,杀红了眼的人们才想起高墙里头还有个死人呢。大家推倒了高墙,打开门一看,天哪!死去六十七天的齐桓公已经在虫吃鼠咬下成了一堆臭不可闻的烂肉!

八、政治姻缘

秦晋之好成了良缘的代名词百里奚登场,但不闪亮

在春秋早期,中原各国闹得不亦乐乎,相对来说,西面的各国如秦国、晋国,却基本未卷入。这里面的原因,一是地域所限,西部是高原,易守难攻;二是西部国家以游牧为主,生产力低,其国力还不足以和以农耕为主的富庶的中原各国抗衡。因此,中原打仗打得热闹也好,结盟结得频繁也罢,西部的秦、晋却低着头奋发图强,不掺和中原的事儿。

晋国南部有两个小国,一个叫虞,一个叫虢。这两国无论在地理位置上还是在人际关系上,都是血脉相连、唇齿相依的。不过,眼下两国的国君性格大有不同。虢国的国君好战,老是要挑衅比他大得多的邻国晋国,搞得晋献公很烦。大臣苟息出主意道:“眼下虞、虢两国挺和睦,打虞国,虢国会援助;打虢国呢,虞国也会帮忙。所以必须采取瓦解的办法。虢国的国君爱美色,我们可以先用美人腐蚀他;而虞国国君爱财,可用我国最大的宝贝玉璧和良马来贿赂他。”

晋献公赶紧伸出手捂着玉璧:“那怎么行,这两样东西是我们的国宝,我可舍不得。”

苟息笑道:“不出两年,保证让它们还回到主公的宫里。”

晋献公还是野心大于财迷的,于是依计而行,两国国君果然都渐渐玩物丧志起来。以至于当晋国提出要借虞国的道去攻打虢国时,虞国国君刚想说NO,可一想起那匹宝马,拒绝的话就随着唾沫咽下去了。然后,晋国进一步提出,让虞国以帮虢国打犬戎为借口,占领虢国的重镇下阳。

虞国的大臣里有两位能人,一位叫宫之奇,一位叫百里奚。宫之奇劝说国君不要帮晋攻虢:“虞国与虢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虢国若亡了,虞国也快了。”

可虞公说:“人家晋国连这么宝贵的玉璧和马都送给我了,我能不帮忙吗?”

宫之奇还要劝虞公,被百里奚一把拽住了。事后,百里奚跟宫之奇说:“算了吧,你对国君进谏,完全是浪费唾沫,是对牛弹琴。”

结果可想而知,虞国、虢国都被晋国灭了,虢公逃亡,虞公成了俘虏,玉璧啦、宝马啦,都被晋献公又收了回去。百里奚也被捉住,因为不肯为晋国做事,被当成了奴隶。

正在此时,秦穆公派人来晋国求娶晋献公的大女儿伯姬。晋献公知道秦穆公是个有出息的人,虽然秦国比晋国还靠西部,看着还荒凉,他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并嘱咐伯姬,要为秦晋之间的友好做贡献。

这就是成语“假虞灭虢”“唇亡齿寒”“秦晋之好”的出处。

姑娘出嫁,总得有陪嫁。因为百里奚不肯投降,关在晋国还得供他吃饭,有人提议干脆把他当伯姬的陪嫁算了。于是,老奴隶百里奚被绑在送亲车队的最后,踉踉跄跄地上路了。

关于百里奚,许多人可能都知道“百里奚,五羊皮”之说,不过详细的就有点含糊了。因此我在这里关于百里奚还要多说几句。

百里奚是虞国人,家里挺穷,虽然勉强念了些书,可没能力考取功名,一直处于半失业状态。到了三十岁,他才混上一房媳妇。生了个瘦儿子之后,胸怀大志的百里奚想出去闯荡闯荡,可又舍不得妻子和孩子。妻子杜氏倒很支持他:“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三十大几的不去干一番事业,打算陪着老婆、孩子到死吗?你放心走你的,厄有能力养活孩子。”

临走时,家里没什么吃的,杜氏杀了唯一的一只鸡,把门闩劈了炖了锅鸡汤。百里奚临走,杜氏抱着孩子,拉着丈夫的衣襟哭着嘱咐:“发达了可别忘了厄们母子。”

在江湖上,百里奚认识了蹇叔。每次百里奚要应某人之召去做官时,蹇叔总是说这人不行,那人也不行。百里奚只好跟着蹇叔在村里边放牛,边学点本事。后来百里奚干不下去,坚决要回家,蹇叔只好向他推荐了个靠点儿谱的主人:“我听说虞公正在招贤,他的重臣宫之奇是我朋友。要不,你投奔他去吧。”

百里奚回到虞国,先回了趟家,一看房子已经破败,老婆、孩子都不见了,顿时晕倒在地,伤心万分,良久,才鼓起勇气继续上路了。

宫之奇倒是把百里奚推荐给了虞公,可不久,虞国被灭,百里奚不愿离开国君,就成了晋国的俘虏,又以奴隶身份被当作了陪嫁。百里奚当然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半路上逃跑去了楚国。人家看他又穷又老,就让他干他的“本行”,放牛。牛被他养得膘肥体壮,还曾受到楚王的表扬。

伯姬嫁到秦国后,细心的秦穆公一核对陪嫁品,发现奴隶名单上有百里奚的名字,却没有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逃跑了。他心里一动:“一个奴隶,在哪里不是干活呀,他逃什么?看来这个人不是一个没头脑的奴隶。”就向大臣打听此人情况。有知道的,如此这般一说,秦穆公就让人去楚国找他。还让那人多带些金银,好把他赎回来。有大臣说:“用钱去赎人,等于告诉楚国说这个人有价值,楚国怕是不肯放人哩。咱们就说他是逃奴,最多给点东西当赎金。”

那人找到百里奚,用了五张羊皮,把百里奚赎了出来。临走时,一起放牛的人认为他这回被抓住,准不得好死,哭着向他告别。百里奚却笑了:“厄听说秦穆公是位志向高远的人,他既然派人来找厄,一定是要用厄哩。这回厄要当官啦,你们哭撒呢?”志向高远的秦穆公

秦穆公确实志向高远,胸襟宽广。就这两点,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有一回,秦穆公去梁山(不是山东那个,是陕西的梁山)打猎,晚上就在那里宿营。第二天发现丢了好几匹良马。派人去寻找时,发现在一个山窝窝里,有三百来个野人正在大嚼马肉。那人不敢惊动野人,就回来报告了秦穆公,并且建议把那些野人捕杀了。

秦穆公不同意:“那马死都死了,你逮人有什么用,更甭说杀人了。真要这么干,百姓会说厄重牲口而轻人命。”结果秦穆公不但没有处置偷马的人,反而让军士扛了几坛子酒去给那些正在吃马肉的人,告诉他们光吃马肉而不喝酒,是要坐病的。还让人把武器还给他们。

那些野人受宠若惊,都说:“我们偷吃了秦君的马,他非但不惩罚,还怕我们生病。这样的好君主,到哪里去找啊,我们怎样才能报答他呀!”

后来在一次秦、晋之战时,秦穆公差点被晋军包围,幸亏不知打哪儿冒出三百壮士,给他解了围。秦穆公见到那些人,才知道他们就是“盗马贼”,于是解下自己的佩剑送给了他们。

百里奚到了秦国,秦穆公迫不及待地欢迎他。百里奚因为饿极了,都没来得及换件衣服,就要求吃饭。席间,秦穆公问他多大年纪了,百里奚边吃边嘟囔着:“姆,才七十!”

秦穆公颇为失望:“唉,老了些。”

百里奚停下咀嚼:“您要是让厄去逮个鸟、捕头兽什么的,是老了些。要是坐在这儿谈论国家大事,厄还年轻哩。当年周武王发现姜太公时,太公都八十了,跟他相比,厄还小十岁哩。”

一听这话,秦穆公拍案叫好。然后正式向他请教:“如今齐国霸主中原,楚国称王江汉,晋国吞并邻里,而厄秦国的远祖可以追溯到黄帝的玄孙女修,舜帝时还曾被赐姓赢。不幸的是,秦国处于西部荒蛮之地,就是有心强大,咋样才能跟诸侯大国们平起平坐呢?你能教教厄吗?”

百里奚站起身来说道:“国君没听过‘顺中生逆,逆中有顺’这句话吗?秦国虽然地处荒蛮,又要时时提防戎狄。但大顺也正在这里了。”

秦穆公探出脖子:“咋说?”

百里奚比划着:“秦国因为时刻要提防戎狄入侵,所以练就了强将精兵,此其一顺;暂不东进,不参与钩心斗角,国力有所积蓄,此其二顺;歧山易守难攻,诸侯打你难,你攻东部易,一旦攒足了力量东进,便如猛虎下山,其势难当,此其三顺;戎狄数十小国,如一一吞并,地广可耕作,人丁可充军,粮足兵强,事业可成,此四顺也。有此四顺,今日立国于西部,来日必平乱世而靖天下。”

一番精辟的言论说得秦穆公热血沸腾,他把百里奚拉进寝宫,又细细地跟他讨论了三天,就要拜百里奚为上卿。百里奚却不接受,他说:“厄朋友蹇叔比我聪明十倍。当初厄要投齐国的公子无知,他不让,结果躲过一场乱子;后来厄要奔周朝的王子颓,他又说不可,王子颓果然出了事;当厄想家了要回虞国时,他还反对,可厄因为经济困难,没听他的,结果闹得成了奴隶,荒山放牛,几乎丧命。但他的智慧还未被人发现,估计这会儿还在宋国乡下隐居着哩。”

秦穆公正求贤若渴,赶紧派人去鸣鹿村请蹇叔。开始蹇叔不愿意,后来为帮衬百里奚,还是跟着来人去了秦国。不但自己去,连儿子白乙丙都带上了。

百里奚终于找到大展宏图的地方了,可老婆、孩子在哪里呢?这始终是百里奚心中的痛。有一次,仆人见他一天到晚愁眉不展,就提了个建议:“小人听说有个洗衣妇,会唱虞国民歌。大人不是虞国人吗,要不,让她来给大人解解闷?”

百里奚一听是虞国人,就说好吧,让她来吧。

洗衣妇来了,她低垂着头,柔声唱了起来:“百里奚,百里奚,抛别了儿和妻,壮年求官离家去,苟富贵,毋相欺;百里奚,百里奚,忆别时,烹雏鸡,灶下无柴门闩替,借得一瓢小黄米;百里奚,百里奚,篱墙破,屋漏雨,儿长大,寻父去,家中只余白发妻;百里奚,百里奚,昔日君行我哭啼,今日君坐我……”

那妇人刚唱了几句,百里奚就站了起来,接着又离开桌子走到妇人的面前,听到此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妇人大哭了起来——他早已认出那洗衣妇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糟糠之妻杜氏。

两人哭了很久,一旁的人都忍不住也陪出许多眼泪。好容易镇定了下来,百里奚问道:“咱娃呢?”

杜氏又哭了:“唉,厄没把娃教育好啊,他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在村里跟一帮小年轻不是打架就是打猎。”

百里奚命人把儿子孟明视找了来。秦穆公听说此事,让他和蹇叔的儿子白乙丙共掌军权,还赏给百里奚一千斗米、一马车金子。

历尽磨难的百里奚一家终于团聚了,并且还一步登了天。

九、天降大任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这就是重耳的写照

用离间计灭了虞国和虢国的晋献公,打仗还真是把好手,他先后吞并了周围的六七个小国,使晋国的版图东到太行山,西接秦国,北接戎狄,南到黄河以南。在他的手里,晋国成为了北方的大国。

这位爷生孩子也颇有建树:在他还是世子时,就娶了犬戎姑娘狐姬为妻,生下重耳,又娶一回族女子允某,生子夷吾。他爹晋武公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齐姜,自己老得无法受用,他也给划拉来,乐得提前继承了,还跟齐姜生了个私生子,因为养在申国,就起名叫申生。晋献公即位时,正夫人贾姬已死,就立了齐姜为夫人,立申生为世子。其实重耳和夷吾都比申生大,可重耳、夷吾他娘都是少数民族,多少受点歧视。那时,重耳已是二十一岁的成年人了,夷吾也十七八岁了。可申生是嫡子,立他做世子,就是理所当然的喽。齐姜还生了个女娃,就是嫁给秦穆公的伯姬。算起来晋献公的孩子是三男一女。又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骊姬

晋献公十五年,晋国伐骊,骊投降,并献美女骊姬和少姬。骊姬不但长得漂亮,而且一肚子的鬼心眼儿,尤其善哭。那眼泪跟自来水似的,说来就来。这一手把晋献公迷得不浅,整日里泡在骊姬那里。

第二年,骊姬、少姬各生了一个儿子,分别是奚齐和卓子。

到这会儿,晋献公已经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了。

晋献公是新人上了床,旧人丢过墙,渐渐忘了以前和齐姜的恩情,立骊姬为夫人。

夫人换了,那世子是不是也该换换呢?晋献公征求骊姬的意见,骊姬做出一副识大体、顾大局的样子,坚定地说:“废长立幼,历来是闹事的根源,国君要想这样做,不如先杀了我们母子,以绝后患。”

晋献公信以为真,还挺感动,就没再提这事了。可骊姬每日每夜盼的就是立她儿子为正。但她儿子还未满周岁,正吃奶呢,人家重耳、夷吾和申生都是大小伙子了,而且哥仨还特友爱,这可是她们母子的大碍呀。

晋献公有两个特得宠的大夫:梁五和关东五,他们专为献公探听宫外秘事,而且持宠弄权,晋国人称“二五”。又有一个名叫施的艺人,生得年轻美貌、伶俐多智、能言快语,献公非常宠爱,因此特批他随意出入内宫。结果骊姬和施俩人一见钟情,不久便开始私通,关系甚密。晋献公等于是自己找了顶绿帽子戴。

骊姬将心腹之事告诉施,施为她出谋划策:“必须将三个公子调离都城,到边远地方任职,然后才可见机行事。然而此事要由外臣提出,才显得是为国而不是为私。夫人可以重金贿赂‘二五’,让他二人看准机会向主公进言,主公一定会采纳。”“二五”得了骊姬的好处,就给晋献公出“主意”了。梁五说:“咱们晋国的重镇,要算是曲沃了,那里是姬姓的祖庙。还有蒲和屈,也是北方要地,一定得有可靠的人去把守。我看哪,让世子申生去守曲沃,重耳和夷吾分别守蒲和屈,那是万无一失的。”

关东五接着也说:“就是就是,有谁比主公你自己的儿子对你更忠心的呢?”

晋献公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儿子,他说:“曲沃还行,可蒲和屈是个几十人都不到的荒凉的破村子,基本无险可守,他们俩怎能去那里呢?”

关东五说:“现在是无城无险,等公子们去了,建个城不就妥了吗?”

梁五道:“这样一来,晋国多了两个重镇,内可保家卫国,外可开拓疆土,晋国从此就强大哩。”

晋献公一想也有道理,就同意了。三位公子就这样被发配到远离都城的边疆去了。世子申生被逼自尽

时间一年年过去,奚齐都是学龄儿童了,可立他为世子的事还没着落。一来是申生屡立战功,晋献公挺喜欢他;二来申生行事小心谨慎,无懈可击。骊姬急得跟施商量。施说:“再拖下去,等主公死了,申生继位,一切就晚了,必须赶紧把申生除了。”

骊姬:“怎么除?”

施:“申生这个人,既仁慈又洁身自好。你非要说他有阴谋,主公必不会信。你平时要多向主公吹点枕边风了。就说世子对别人说,主公宠爱夫人,只听夫人你的话,这样下去,国家要乱的。你还要多流眼泪,装出委屈的样子,主公也许就信了。”

骊姬一扭身子:“讨厌!”

枕边风还是真有效果,慢慢地,晋献公果然有点怀疑申生了。骊姬首战告捷,再接再厉又给晋献公出主意了:“现在赤狄皋洛氏屡次侵犯我国,主公不如派申生领兵拒敌。若是败了呢,给他加罪有名;若是他胜了,边境安定,也可以看出申生的才能。万一他因有功劳而有什么异动,那时主公治他的罪,国人也服气啊。”

晋献公听得频频点头:“就这样。”

第二天,他传令申生率领曲沃百姓,兵伐皋洛氏。

少傅里克进谏曰:“主公是不是再斟酌。太子是君之下,若是君外出,则太子理应监国,远离主公都不可,怎能让他领军出征呢?”

晋献公看也不看他,仰着脸一边看天一边说:“寡人如今有五个儿子,还没定谁是太子,你不要多言!”

里克碰了个钉子,回去后将此事告诉了狐突,狐突叹道:“唉,公子申生危险了!快告诉他不要再领兵了。”

里克于是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送给申生。信中劝他不要出战,更不能取胜。胜了会招人嫉妒,不如逃走,躲开这是非之地。

申生看了信后叹了口气:“咳,你们还看不出来吗?父王让我带兵,是为试探我的心啊!君命难违,我若不去,罪过更大。就算是战死,我也还能留个好名声。”

申生领兵与皋洛氏大战于稷桑,结果皋洛氏大败,申生飞马向献公报捷。

不久,晋国夺了虢、虞两国,并入自己的版图,群臣都来贺喜,唯独骊姬心里不高兴。申生的一举成功让她一时间还真找不出题目来做,只得又把施召来和他计议:“里克和申生是一党,功高位重,我拿他没办法,你看怎么办?”

施说:“我看里克遇事顾虑很多,还爱喝两口酒,哪天我和他饮酒时探听口风。他要能听进去我的话,那是夫人之福,听不进去再想别的办法。”

一天,施叫人带上美酒佳肴到里克家,俩人边说笑边饮酒,甚是融洽。酒至半酣,施隐约提起太子的事,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里克看他那样子,就一个劲地追问。

施:“我早想告诉你,可你是太子的师傅,未敢直言,恐怕你见怪啊!”

里克:“你告诉我,是让我免灾啊!我怎会怪你呢?”

施低头凑到里克耳边:“主公已经答应夫人,杀太子,立奚齐,计谋已经准备好了。”

里克吓了一跳,心里七上八下在为自己打算。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听你这意思,主公是真的要杀太子喽?唉,我真是于心不忍哪。可帮助太子抗君,我又做不到。要是我保持中立,两边都不得罪,能脱了干系吗?”

施点点头:“嗯,看来这样比较好!”

过了几天,里克成心从车上摔下车来,然后宣布摔伤了脚,第二天就不上朝了。

施将里克的态度回复骊姬,骊姬非常高兴。正好这一年,申生的亲娘齐姜去世,申生来奔丧。骊姬趁机劝晋献公留他多住几天。

当晚,骊姬对晋献公告状,说太子非礼她。

晋献公摇着头表示不信,骊姬抹着假眼泪:“主公若不信,明天妾邀太子一同去后园游玩,主公可在高台上远远看着,一定会看到太子对我是怎么无礼的。”

第二天,骊姬在头发上抹了些蜜,就约申生见面,说有事要告诉他。等到申生来了,还没说两句话,就有蜜蜂围着骊姬脑袋转。骊姬请申生帮她轰蜜蜂,申生也没多想,就抬起大袖子在骊姬头上扇了几下。晋献公远远地以为申生对后娘动手动脚,很生气,他命人立即杀了申生。骊姬跪在地上哭着为申生求饶,说你杀了他,不是等于杀我吗?况且家丑不可外扬,等等。晋献公就答应先让申生回曲沃,但派人暗中搜集他的罪行。

过了几天,趁晋献公出去打猎之际,骊姬跟“二五”又生一计。她让人去告诉申生,说他爸梦见齐姜要吃肉。申生就派人送了一块肉到京城祭祀母亲。骊姬亲自把那块肉偷偷放了毒药。等晋献公回来,骊姬就对献公说申生献了块肉给你。献公刚要吃,骊姬忙用手挡住盛肉的罐子,说是外来食品要检查,就割下一小块来喂狗,那狗当然立刻就四脚抽筋而死了。骊姬假装不信,又叫来一名侍卫,逼着他也吃了一块。侍卫也七窍流血倒地而死。骊姬立刻夸张地大呼:“天哪!申生,你怎么这样啊!你爹都老了,那君位早晚是你的,何至于急得下这样的毒手呢?”然后又跪在献公面前,哭着说:“世子这样做,无非是嫌我们母子碍事。干脆,我们母子把这肉吃了,好随了世子的愿。”说完就朝桌子扑去,假装要自尽。当然,被人拉住了。

晋献公呆呆地立在当地,过了一会儿,用手扶起骊姬说:“你起来吧,我要在群臣面前揭露太子的罪恶,然后杀了这个贼子!”说完,他就吩咐众大臣立即上朝。大臣们不敢怠慢,迅速赶到,只有仨人未到:重耳的外公狐突久已闭门不出,里克声称脚摔伤了,郑父外出未归。

晋献公以申生谋逆罪告知群臣,群臣都知道献公早想除掉申生,因而都面面相觑,不敢答话。唯东关五出班启奏:“太子无道,臣请领兵为主公征讨!”

晋献公巴不得有人请命,就命东关五为将,梁五为副将,率兵车二百辆去打曲沃。临行时还嘱咐他俩:“太子会用兵,善于动员百姓。你们要慎之又慎,好自为之!”

大臣狐突这名字听着像是“糊涂”,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他早料到在接班人的问题上会有大乱,虽然赋闲在家,却一直派人打听宫里的动向。一听说二五去了曲沃,就知道申生有危险,赶紧派人快马加鞭跑到曲沃,向申生报警。申生的师傅杜原款劝他逃亡。申生叹了口气:“父亲认定了我要杀他,我就是逃到天边,也是个背负杀父之名的逆子,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说完,拔剑抹脖子了。等到二五赶来,一看申生已死,就把杜原款抓去面君。

晋献公认为杜原款撺掇申生干坏事,把杜原款也给杀死了,还是让力士用铜锤给砸死的。惨哪!众大臣都为之暗暗流泪。重耳亡命天涯

骊姬又胜了一回,乘胜追击,当晚又对晋献公说:“重耳、夷吾跟申生特好,申生的阴谋跟他俩准有关系。”晋献公将信将疑。第二天一早,有人报告说,重耳、夷吾昨天到京城来了,到了城门口,听说世子的事,又回去了。晋献公一听,大叫一声:“跑啦?一定是心里有鬼,给我把他俩抓回来!”他派了寺人勃鞮(di)率兵去蒲捉拿公子重耳;又派贾华率兵去屈,擒拿公子夷吾。

重耳的外公狐突听说了这事后,马上把自己的二儿子狐偃叫来,跟他说:“世子死了,应该是长子继位,因此我估计骊姬他们一定要除掉重耳。重耳贤明,人人知道。你快到蒲去,你哥哥狐毛(瞧这名字起的)一直在重耳身边,你要和你哥一起,同心辅佐重耳,早晚他会有出头的一天。”

狐偃到了蒲,正和重耳等商议对策,晋献公派来的阉臣勃鞮已经到门口。狐偃说:“跟他们拼了吧!”重耳摇摇头:“君命不可抗,咱们还是逃吧。”说时迟,那时快,勃鞮已经一个箭步蹿过来抓住了重耳的袍子,幸亏古人的袍子都特宽松,勃鞮一刀下去,只割下一块布头来,那边狐偃、狐毛二人又推倒了一面墙,挡住勃鞮的去路,重耳得以逃脱。

重耳和狐偃、狐毛跑到翟国,过了一会儿,又有数辆小车接连而至,车上人叫快开城门。重耳以为是追兵,忙叫城上士兵放箭,城下大喊:“我们不是追兵,是愿意追随公子的晋国臣子。”重耳登城一望,认得为首一人,姓赵名衰,重耳从17岁起就拜他为师。重耳高兴地说:“先生到此,我无忧啦!”翟君命人开城门放入。重耳一看,其他的人还有胥臣、魏犨(chōu)、狐射姑、颠颉(jié)、介子推、先轸等,这些人都是知名贤士,还有壶叔等数十个仆役自愿追随左右。

再说被派去追杀夷吾的贾华。他本来就不想抓夷吾,兵马快到屈城时,他偷偷派人先去告诉夷吾:“公子快走吧,后边晋兵很快就到,你无法阻挡。”

夷吾和郤芮商议说:“如今我哥哥重耳在翟国,我们去投奔他如何?”

郤芮忙说:“不行!主公正是认为二公子同谋,才派兵征讨,现在公子要去翟国,岂不正中骊姬的圈套吗!而且晋兵已经到了翟国,不如我们去投梁国。梁与秦近,秦国强大,又与我联姻。主公百年之后,我们可以借秦国之力以图复国啊!”

于是夷吾投奔梁国去了。

贾华见夷吾出走了,乐得回去复命,就说夷吾已经逃走,自己追不上他。

晋献公听了汇报大怒:“两个逆子一个也抓不到,要你何用!”叫左右将贾华推出斩首。

郑父上前奏曰:“让俩公子在蒲、屈二地修城,原是主公的主意,这才使他二人可以屯兵战备。今日的逃跑,我看不是贾华之罪。”

梁五也上前奏曰:“夷吾是个庸才,不足为虑。倒是重耳聪明过人,素有贤名,多有豪杰贤士追随,弄得朝堂都快空了。我们还是集中力量对付重耳吧。翟国与我国本是世仇,我们不如趁机攻打翟国,来个一举两得。”

晋献公想了想也对,就赦免了贾华,又召勃鞮前来。勃鞮一看贾华差点丢了性命,立马给吓聪明了。他主动要求带兵伐翟。勃鞮兵至翟城,翟君也已陈兵采桑,做好了抗敌的准备。两军相持两个多月,未见胜负。郑父又进言献公:“常言道‘父子无隔夜仇’,二公子既已逃出躲避,何必一定追杀呢?况且翟国人善战,我们也未必能胜,不如早些退兵,免遭别国耻笑。”晋献公想想也是,于是召勃鞮还师。

自此,晋献公得了多疑症,他怀疑族内的群公子,无论堂的表的都是重耳、夷吾一党,将来必成奚齐的祸患,因此下令将他们都驱逐出境。就留下学龄儿童奚齐和正在长牙的卓子俩人,并把奚齐立为世子。百官除了“二五”和荀息以外,人人为这混乱的局面和晋国的前途担忧叹息,一些人干脆告老还乡或泡了长期病号。

当年秋九月,晋献公赴葵邱之会,路上着了凉,回国后一病不起。献公躺在床上,骊姬坐在献公脚边,边哭边说:“主公把族内公子们都赶出国外,一旦主公有什么不测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奚齐又年幼,倘若群公子靠外援打回来,妾母子靠谁去啊?”

晋献公喘着气:“夫人勿忧!太傅荀息是个忠臣,我将奚齐托付于他就是了。”

晋献公命人召荀息至榻前:“寡人要将幼子奚齐托付与你,荀大夫能答应吗?”

荀息以头碰地,满眼流泪:“臣一定尽死保世子!”

晋献公不觉也眼中坠泪,骊姬更是大哭,这回是真哭了。几天之后,晋献公一命呜呼,荀息帮助11岁的奚齐主持丧事。

葬礼上,里克的脚突然好了。他找到郑父商议:“立了奚齐那小子,对重耳他们几个公子怎样交代呀?”

于是二人开始策划诛杀奚齐的事。他俩各派若干心腹甲士,换成便装,混在葬礼服侍的人中,趁着奚齐来灵前凭吊,一剑将他杀死。旁边的施忙挺剑来救,也被杀死,一时间灵堂大乱。荀息哭完晋献公的灵刚回到家,听说此信大吃一惊,连忙爬上车回到灵堂,连滚带爬地到了奚齐身旁,捶胸抚尸大哭:“先君遗命托孤,我却没能保护好你,这是我的罪过呀!”说罢就要以头触柱而死。骊姬叫人紧紧拉住,边哭边劝他:“先君灵柩还在上,你可不能就这么轻生啊。奚齐虽死,还有卓子在呀,你还可以辅卓子为君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荀息立即擦干脸上的眼泪,召集百官开会,改扶9岁的卓子为君。

里克、郑父假装不知,根本不参加会议。

可“二五”对奚齐被刺一事,心有不甘。于是他们定下了毒计,还网罗了东关五家里养着的一个甲士屠岸夷。

剑拔弩张啦!

到了给晋献公出殡的日子,里克称病不来。屠岸夷对东关五说:“诸位大夫都来出殡,唯独里克留在家里,这是上天不让他活。请拨给我甲兵三百,我上里克家去杀他去!”

东关五拍拍屠岸夷的肩膀:“好样的!”高兴地拨给他甲兵三百。等到作为后续部队的东关五带兵到了东市,只见屠岸夷跑来,说有要事禀报。到了关东五身边,屠岸夷突然出手抓住东关五的脖颈,用力一拧,关东五的细脖子“咔嚓”一下就被折断了。军中立马大乱。屠岸夷趁机大呼:“公子重耳引秦国、翟国之兵已到城外。我奉里克大夫之命,为故太子申生申冤,诛杀奸党,迎立重耳为君。尔等愿从者随我来,不愿者随你自去。”大家这才明白了,敢情屠岸夷是里克的人!

军士们听说要迎重耳为君,都踊跃地跟随屠岸夷而去。梁五听说东关五被杀,急忙赶到朝堂,带着荀息和卓子出逃,但被屠岸夷追到,里克、郑父和骓遄也率各家丁赶到。梁五料逃走不成,眼见大势已去,刚要拔剑自刎,被屠岸夷只手擒来,里克趁势挥刀,将梁五劈为两段。里克提着剑一马当先,众人紧随其后追赶卓子他们。宫人纷纷惊散走避,只有荀息面不改色,左手抱定卓子,右手用衣袖遮挡,卓子因害怕在他怀里大声啼哭。

荀息冲着里克大声说:“他一个小孩子有何罪?你可以杀我,但请留先君一块骨肉。”

里克不屑地说:“申生呢?他也是先君的骨肉啊!”他回头对屠岸夷说:“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屠岸夷从荀息手中夺过卓子,高举过头,然后“啪”的一声掷在台阶上,卓子顿时化为肉饼。荀息大怒,挺佩剑来斗里克,也被屠岸夷挥剑斩成两段。大家杀入宫中寻找骊姬,骊姬想躲进次妃贾君的屋里,贾君不肯开门接纳,只得逃入后园,从桥上投水自尽。里克命人捞出,鞭戮其尸。骊姬的妹妹,虽然是卓子的生母,但因为无权无势而免遭杀戮,被关在别的宫中。

得宠的死了,不得宠的倒活命了。

然后,众人又将“二五”和施的全族,杀了个一干二净。

里克聚百官于朝堂:“现今朝中逆党已除,公子中以重耳年长,而且最贤,当立为君。诸大夫同心者,可在简上签名。”

郑父建议:“此事非狐老大夫主持不可。”

里克同意,就派人用车去接狐突。

可老迈年高的狐突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不肯来。他说:“我的两个儿子都同二公子重耳逃亡在外,我若去签字,就等于是参与弑君。我老了,诸大夫爱怎么着怎么着!”

众大夫签完字,便派屠岸夷奉表往翟国,迎公子重耳回国。

重耳拿到请愿书,一看没有狐突的名字,有点吃不准。有人问他:“公子不趁此时回国,难道要在国外流亡一辈子吗?”

重耳说:“你不知道啊,晋国有好几个公子,何必非我不可?而且奚齐、卓子刚刚被诛,其党羽未尽,假如我回去了,你觉得我还出得来吗?老天若是肯保佑我,还怕没有掌权的那一天吗?”

狐偃等人也认为趁乱登基非君子所为,名声不好,劝重耳不回去。

于是重耳重谢屠岸夷,并托他带话:“重耳得罪父王,逃亡在外。生不得问安侍膳,死不得行视疾哭泣之礼。怎敢乘乱贪社稷重器,请大夫更立他公子为君,重耳不敢违也!”

里克不得已,只得让屠岸夷陪同梁鹞靡,去梁国迎接夷吾回国。

公子夷吾在梁国说是避难,其实日子过得很是舒坦,梁伯还将女儿嫁给夷吾为妻,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圉(yǔ)。其实夷吾内心深处日夜盼望国中有变,可趁机回国,好和重耳争国。忽然下人来报,说大夫梁鹞靡来迎公子回国为君。夷吾一听高兴得以手加额:“天上掉馅饼啦,国之重器竟然转授给我了!”不过并不糊涂的他也知道国内正乱得够呛,于是他写了封信托梁鹞靡去求秦帮助自己回国。

秦穆公看到夷吾来书后,召蹇叔来问:“寡人听说重耳、夷吾都是贤公子,寡人想选一个帮他入主晋国,你看哪个更好?”

蹇叔出了个主意:“重耳在翟,夷吾在梁,主公可派人分别去吊唁他们的父亲,就让他们去考察两位公子的为人。”

秦穆公采纳了蹇叔的建议,派公子絷先访重耳,后访夷吾。

公子絷到了翟国,见到重耳,致上秦君的凭吊礼物。礼毕,又闲聊了几句,公子絷转入正题:“公子应乘此机会回国,我主公愿出兵助你为前驱。”

重耳推辞道:“贵国君主来访重耳,我实感愧疚。如今父亲已死,我安敢又有非分之想。”说完伏地大哭了一场,叩头而退。公子絷见重耳不从,知他贤惠,摇头叹息而去。

接着,他又去梁国看望公子夷吾。夷吾无限热情地表示,如能借秦国君之手,入主晋国社稷,那么,河外五城,东到虢地,南至华山,以解梁为界,都送给秦国,以报答秦君的恩德。

回到秦国,公子絷向秦穆公详细汇报了和两个公子会面的情形。秦穆公捋着下巴上的胡须说:“到底是重耳贤惠啊,远胜过夷吾!厄看,应该扶植重耳才对。”

公子絷笑着对穆公说:“主公您是担忧晋国好坏呢?还是想成名天下?”

秦穆公想了想也笑了:“真的,晋国好坏关厄俅事!厄是要成名天下的。”

公子絷说:“主公若担忧晋国,就选择一个贤者;主公要想成名天下,就应该选一个不贤的。”

秦穆公拍着絷的肩膀哈哈大笑:“你今天说的话真让厄茅塞顿开啊!厄要好好赏你!那就这,咱们把夷吾送回晋国吧。”

于是命公孙枝率兵车三百辆,将夷吾送回晋国。

一场大乱总算过去了,晋国又有了国君,虽然不怎么样。夷吾暂时当权

登基之初,夷吾(晋惠公)立马赖账,不但把答应给秦国的东西不给了,连答应给里克他们的土地也没给。而且他丝毫也没表现出重用里克的意思,反而重用了卻芮一班人。里克等人憋了一肚子的气,嘴巴虽然闭着,脸上却常常带出愤恨的意思。

早有人把里克的举动报告了卻芮。卻芮对惠公说:“里克对主公夺其权势,又不给汾阳之田,心怀怨恨。臣知道里克心里一直爱戴重耳,迎立主公不是他的本意。万一他和重耳合谋,里应外合,怎么防备?不如赐死,以绝后患。”

晋惠公想了想说:“里克拥立寡人有功,有什么理由要杀他呢?”“里克弑奚齐、弑卓子,又杀顾命大臣荀息,这个罪还小吗?”卻芮着急地说,“他拥立主君确实有功,可那是他为了一己的私利。他有弑逆之罪,那可是朝廷的公事。明君不会为私意而废公义吧。臣请主公下令!”

晋惠公想了想,一拍桌子:“好!那你就去办吧。”

卻芮奉旨前呼后拥地进了里克的家,昂着头大声对里克说道:“晋侯有旨,里克跪听。晋侯说:‘没有你,寡人不能入主社稷,你有拥立之功。然而你连弑二君,杀一个大夫,让我这个做主公的怎么办?寡人奉先君之命,不敢以私劳而废大义,你只有自裁了。’”

里克听完,如雷轰顶:“没有他二人的死,哪有你入主的机会。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卻芮在一旁不断催逼,说:“快快自尽!我好回去缴旨。”

里克拔出剑来大呼:“天啊!冤枉啊!没想到忠君反而获罪。我有何面目去见荀息啊?”说完,刎颈而死。卻芮回报晋惠公,晋惠公非常高兴,心说:“总算去了一块心病。”

除了里克,晋惠公在卻芮等人的撺掇下,还把逃难在外的郑父骗回来杀了,还杀了七个曾经忠于重耳的大臣。郑父的儿子豹逃到秦国,见到秦穆公,伏地大哭,并将他父亲等九个大夫被晋惠公干掉的事,仔细述说了一遍。还向穆公献策:“晋侯不念秦国拥立的大恩,赖账不给,还滥杀大臣,百官害怕,百姓不服。若此时出师伐晋,晋国内部必乱,谁做君主,还不是大王说了算!”

秦穆公问计于群臣,蹇叔说:“要是听豹的话就得伐晋,那厄们担的可是助臣伐君的坏名声,与秦国的身份不利。不可!”

百里奚点头道:“若晋国百姓不服夷吾,晋国必有内乱,不如厄们静观其变,那时再来定夺。”

秦穆公笑了:“不谋而合!寡人也怀疑豹说的话,晋君敢一天杀九个大夫,如果众心离散,能做到吗?而且没有内应,伐晋也无必胜的把握。这事儿先放放吧。”

于是留豹在秦国做了大夫。

谁知老天爷睁着眼呢,自从晋惠公即位以来,晋国连着五年闹灾,粮食年年歉收。不得已,晋惠公向秦国请求支援。秦穆公为了救百姓,通过渭水运米十万斛,直达河、汾、雍、绛之间。舳舻相接,气势恢宏,后世名曰“泛舟之役”,以救晋国的饥民。晋国百姓无不感谢秦穆公救灾之恩。

来年冬,秦国遇到灾荒,晋国反而大熟。秦国向晋国借粮,可晋惠公非但不借给粮食,还打算乘人之危联梁伐秦。秦穆公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够呛,干脆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发兵攻打晋国。他留下蹇叔、繇余辅助太子罂守国,孟明视驻守边防。然后大起三军,秦穆公和百里奚亲掌中军,西乞术、白乙丙保驾。公孙枝带左军,公子絷带右军,率兵车四百辆,浩浩荡荡杀奔晋国而来。

秦兵渡过河东,三战三捷,势如破竹,晋国守将望风而逃。秦兵长驱而进,直至韩原下寨,还生生地把晋惠公给俘虏了。

这回可轮到秦穆公出气了,他决定杀了晋惠公祭天。谁知晋惠公同父异母的妹妹,即秦穆公夫人伯姬可怜她这个不咋地的哥哥,要救他一命。她爬到房顶上,手举着火把宣布,如兄死,她就自焚。秦穆公舍不得夫人,只好放了晋惠公。晋惠公多少有点惭愧,回国后不但割了地,还把儿子圉送到秦国当人质,表示与秦国永结友好。圉倒是没耽误功夫,在秦国不但好吃好喝,还娶了秦女怀赢。

晋惠公侥幸回国,接着当他的国君了。按说他该很庆幸了,可是他其实很发愁,因为唯一可能跟他争君位的重耳还在世上,这令他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想来想去,他派了勃鞮去杀重耳。当然,这事又让狐突知道了,他再次派人去通知正在翟国的重耳。重耳继续亡命

此时重耳在翟国已经娶了一名叫季隗的女子为妻,还生了孩子,赵衰也在这里娶了妻子叔隗。重耳明明听说自己的亲弟弟派人追杀他,却提不起精神逃跑了。他说:“厄妻子、孩子都在这里,这儿就是厄的家呀。你们让厄上哪儿去嘛。”

一干人等见重耳贪恋老婆孩子热炕头,革命意志衰退,心里都很着急。狐偃语重心长地对重耳说:“公子啊,厄们流落到此,不是为安家来的,是为日后立业。这里不过是暂时的休养生息之地。现在有人来杀你,公子你就打算毫无意义地死在勃鞮的刀下吗?”

重耳没精打采地:“那,咱们上哪儿去呢?”

狐偃进一步劝他:“齐桓公虽然老了,但虎威还在。厄们去投奔他,齐侯必容纳。日后晋国要有什么动静,说不定齐侯还能帮忙哩。”

重耳想想也是,咬了咬牙,就对妻子季隗说:“你等我25年。若是25年后我还没回来,你就嫁人吧。”

季隗眼圈红了:“我今年25岁,25年后我都50啦,谁还要我?你放心走吧,我到死也等着你。”

重耳无限深情地把一条毯子郑重地交给季隗,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然后,他便跟着众人上路了。因为走得匆忙,没跟翟国的领导告别,盘缠也让自己团队里一个叫头须的小子给偷走了,大家只好继续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仅有的一辆马车给重耳用,其余人都步行。前途未卜,后面追兵,一行人真是忙忙如丧家犬,急急似漏网鱼,好不凄惶。

可要比起一路的遭遇来说,仓皇出逃都不算什么事。他们所到之处多半是荒凉的黄土高原,好容易见到点儿人烟,当地政府对这帮流亡分子提防甚紧,往往还不让进城,把这些人给饿得不得不放下架子去要饭。在一个叫五鹿的地方,他们见二老农正在锄地。狐偃鼓足了勇气上前去要饭,反被讥笑一顿,说他们几尺高的汉子,张嘴要饭,也不嫌寒碜。再说他们自己还吃不饱哩,哪里有多余的给外人。更有一人捡起一块土坷垃说:“给你这,吃去吧!”

重耳气得半死,恨不能要拿土坷垃打那老农。狐偃上前化解:“别、别。百姓给你土坷垃,这是天意啊!土地是什么,那就是国土。你不但不必生气,还应当给他行礼。”

闻听此言,重耳果然从马车上下来,手捧着土块,给那人深深的一拜。那人看着重耳:“兀地(哎呀),这人九成是个疯子哩。”

又走了十来里,天渐渐黑了。大家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就在一棵大树下休息。狐偃、狐毛等几个人采了些野菜煮汤,重耳吃不进去。众人正在发愁,介子推不知从哪里弄了一锅肉汤。大家没工夫问来处,赶紧先给几近昏迷的重耳灌了几口。重耳醒来,看见肉汤无比惊讶,就问从哪里来的。开始介子推还不肯说,直到有人看见他裤腿上的血迹,他才说出那肉乃是从自己腿肚子上割下来的。重耳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你们这样对我,我如何报答你们呢!”介子推说:“我等只希望公子早日回到晋国,哪里想什么报答呢。”

到了齐国,一群人饿得已经半死不活的了。齐桓公听说重耳来了,立刻派使臣到城外迎接,不但给吃、给喝、给用,还在亲戚中找了个漂亮的女子齐姜给重耳作妻。

怎么又一个齐姜?其实这不是正经名字,古代女人有自己名字的很少。“姜”是美女的意思,“齐”则表示国籍或出生地。“齐姜”,意思是齐国的美女。山东出美女,古今中外驰名,因此出现好几个“齐姜”,也就不奇怪了。还有“什么什么姬”,也是这个意思。

看来重耳应该改名叫宠儿,一边逃亡一边娶媳妇,真是艳福不浅哪!

蒙齐桓公的好意,重耳等人在齐国一待就是七年。可晋国复国的事还八字没一撇,齐国倒先乱了。齐桓公死后,狐偃等人觉得留在齐国已没什么意义了,就跟几个人去郊外的一片桑树底下商量何去何从的大事。谁想齐姜手下的一个蚕妇正在桑树林子里采桑叶,听到这几个“客人”要走,回去以后就跟齐姜说了。齐姜一听,就呵斥道:“胡说八道,哪有此事!”因事关重大,生怕被泄露出去,就命人把这个蚕妇关在一个黑屋里,然后,她对重耳说,他手下的人计划离开齐国,劝他跟他们走。

谁知重耳再次表现出爱情至上的优秀品质,竟表示不愿离开齐国。齐姜费了好大劲儿,也没劝动他。

第二天一早,狐偃等人来到重耳、齐姜的宫外,让人传话说要邀重耳到郊外打猎。重耳懒洋洋地回道:“跟他们说,我有点儿不舒服,还没起床哩。”

齐姜听见动静,赶紧让人把狐偃叫进来。齐姜屏去左右,笑着问狐偃:“哟,这是要打猎?上哪里打猎呀?是宋国还是楚国?”

狐偃一听此话,大惊失色,但还装傻:“打个猎跑那么远做甚哩,也就是活动活动筋骨。”

齐姜收起笑容:“你们的计划,俺都知道了。昨晚俺曾劝公子走,但他执意不肯。这样吧,今儿夜晚俺会把公子灌醉,你们预备下马车,趁醉把他抬到车上。”

狐偃听完这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夫人割闺房之爱,以成公子之名。这样的贤德,古今少有啊!”然后去做准备了。

到了晚上,齐姜置办了一桌酒菜,说是要与重耳共饮。重耳问缘故,齐姜说:“俺知道你是个好男儿,志在四方,所以敬你一杯,送你奔你的前程去。”

重耳说:“什么志不志的,这要看机遇,不可强求。”

齐姜说:“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恐怕不应该是你的选择吧。”

一听这话,重耳急了,他一脸怒气地把杯子往桌上一顿,不说话了。齐姜问道:“你是真不愿意走呢,还是拿好话填和俺呢?”

重耳大声说:“我不走!谁骗你谁是王八蛋!”

齐姜面带笑容:“走呢,是你有志;不走呢,是你有情。本来这酒是给你饯行的,如今就算是留你的酒吧。来,喝了这杯!”

重耳转怒为喜,与齐姜喝了一杯又一杯。到后来舌头都打不过弯来了,齐姜还劝他喝。很快,他便醉成了一摊泥,倒在席子上,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嘟囔着:“我不走,不走。”

看看呼噜震天响的重耳,齐姜体贴地给他盖上一床厚被子,让人把狐偃等叫来,把重耳连席子带人一起抬到了马车里。狐偃向齐姜告别时,她边擦眼泪边向外挥手,无语。

为了减小目标,部分人已经提早出城。两辆马车与赵衰在城外汇合之后,又连夜赶了几十里地,直到天都大亮了,才听见重耳在车里翻了个身,含含糊糊地说:“水,我想喝水。”

有人回道:“得等会儿才有水哩。”

一听这话,重耳心里奇怪,就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宫中的床上,而是在马车里。他一把掀开被子:“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狐偃向他鞠了一躬:“我们要把晋国送给公子。”

重耳挥着手:“晋国还没得呢,婆姨先丢了!我不干!”

狐偃只好骗他:“晚啦,这儿离齐国都好几百里路啦。”

重耳听罢大怒,抽出旁边充当侍卫的魏犨身上的戈来,要刺狐偃,被众人拦住。重耳只好恨恨地指着狐偃:“若是能回晋国,我就饶了你,不然,小心你的皮!”

路上经过曹国。曹国的国君是个好玩闹的人,只是因为听说重耳的肋骨是一个整片的,好奇心大发,才放他们进城,还趁重耳洗澡时非要亲手摸摸他的肋叉子不可,把重耳气得第二天就离开了曹国,又去了宋国。临走时,曹国大臣僖负羁(ji)听从妻子的劝告,给予重耳一行人大量的食品及钱财。重耳等万分感激。

宋襄公因为想当霸主不成,反被楚成王算计了,正病得不轻,给了这帮流浪者一些资助,他们就离开宋国又去了郑国。郑国的国君嫌逃亡之人不吉利,竟不予接待。没办法,又南下去了楚国。

真够可怜的!快成过街老鼠了。

楚成王倒是个好客的,接待标准也不低,完全是国宾水准,四菜一汤,而且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在一次宴会上,楚成王问重耳:“寡人对你怎么样?”

重耳真心地答道:“好。”“那,日后你如何报答寡人呢?”

重耳实话实说:“你的国家是鱼米之乡,那么富有,要什么有什么,我晋国穷了吧唧,除了黄河就是黄土,能有什么你看得上的吗?”

楚成王微笑着:“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总不至于用人时脸朝前,用不着人脸朝后吧。”

重耳说道:“要是托你的福,我能回到晋国当上国君,一定要跟周边国家友好相处,不让百姓有刀兵之苦。如果实在不得已要和楚国拔刀相见,我当先退避三舍,以报君恩。”

在古代,行军30里就要停下宿营,叫做一舍。三舍就是90里的意思。以后人们就用“退避三舍”这个成语形容有了争议先让一让的意思。

楚国的一些将领听了这话,气愤地撺掇成王:“主公对重耳这么好,可重耳出言如此不逊,不杀了他,早晚是个祸害。”

楚成王摇摇头:“重耳公子是个大贤人,老天爷有意帮他,我不能违背天意。”

楚成王不但赞赏重耳,而且很替急于归国的重耳着想。他对重耳说:“你在我这里,休养休养是没问题的,但我想你不是个没志向的人,你手下又都藏龙卧虎的。可要想回晋国,我这里实在太远了。才一动身,你的敌人就知道了。如去秦国,秦、晋之间就隔着一条黄河,早晨从秦国出发,中午就到晋国了。况且秦穆公也是条汉子,他一定会接待和帮助你的。”

秦穆公早就仰慕重耳了,看见他来投奔,乐得手舞足蹈。他和夫人穆姬亲自到郊外去迎接重耳一行,还让他们住在六星级宾馆的总统套间里。穆姬觉得重耳在奔波途中把媳妇都丢了,挺可怜的,就建议秦穆公,把不辞而别的圉的前妻怀赢转嫁给重耳。

瞧瞧,又一个媳妇。第几个啦?据我统计是第三个。

怀赢为了巩固秦晋之好,倒是愿意改嫁,可重耳不干。你想啊,那圉是他的亲侄子,自己又不是没媳妇,干吗要背个乱伦的骂名来娶侄媳妇呢。赵衰等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半天,又举了一大堆古代贤人娶同族不同辈媳妇的例子。重耳为日后能得到秦国的帮助,勉强答应了。成婚之日,竟发现怀赢是他三个(?)媳妇里最美的一个,遂应了那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说重耳再次坠入温柔之乡,却说圉告别了妻子,或者说是前妻怀赢回到晋国,将将赶上和老爹说了两句多多保重之类的废话,老爹就咽气了。秋九月,圉继承了君位,即晋怀公。

当了国君的圉,有块心病,这病根子竟然跟他老爹一样:重耳。可他比他老子还狠,一上台,他就发布一道命令:凡跟随重耳流亡的众人之家属,限三个月把在外亲人叫回来,否则处死。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狐偃、狐毛的父亲,重耳的外公狐突。3个月后,狐突的人头落地了。

重耳等人在秦国听到噩耗,自然是悲痛万分。正在商量对策,老天给他们送来一人,此人是晋国大臣栾枝的儿子栾盾。栾枝不满新君的做法,特地派儿子来联络重耳等,请他们尽快回国夺位。双方定好来年年初举事。

秦穆公知道了重耳终于要回国,从心眼里为他高兴,虽然这可能损害秦国的利益。由此可见,秦穆公是个男子汉,真君子。

周襄王十六年(公元前636年)春正月,秦穆公偕夫人亲自送重耳等人到黄河边。大家珍重道别。

秦穆公派了一员大将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与重耳一起上了船。重耳的随行人员过了19年苦日子,都习惯了,他们把昨儿晚上的剩饭、剩酒和破席子、烂被子都抱到了船上,打算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重耳看着这些东西,笑道:“我们马上就锦衣玉食了,还留着这些破烂做啥嘛,都扔了吧。”

闻听此言,狐偃叹了口气:“公子未得富贵,先忘贫贱。他日若喜新厌旧,还不把我们这些共患难的人当作破席子扔了!与其这样,不如趁着还没过河,先分手了吧,没准还能留个念想。”说着,把秦穆公送他的一对白璧跪献于重耳:“权且留个纪念吧。”

重耳一听,先是大惊,随后知道自己错了,他流着泪:“舅舅批评得对,是我错了。今日我当着河伯发誓,回国后如忘了舅舅们和诸位的功劳,让我断子绝孙!”遂叫人把旧东西一件件都搬上了船,中午在船上就吃剩饭了。

一到晋国,随行的秦军便势如破竹般打到了首都绛城(今山西翼城东南)。老百姓盼望稳定,大臣们心向重耳。圉自觉逃跑,重耳顺利登基,是为晋文公。

屈指一算,重耳自43岁那年出奔,在翟国待了12年,55岁到齐国待了6年,61岁到秦国,62岁了,才得以复国。十九年啊!不容易啊!

重耳用他的经历,很好地诠释了比重耳小326岁的孟子总结出来的名言:“……,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bì)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十、庆父乱鲁

庆父死了,鲁国其实也没踏实

晋国暂时踏实了,现在来瞧瞧鲁国吧。要想弄清鲁国庆父的事,得先倒腾倒腾鲁国国君的家谱。鲁国的国君全都姓姬,老祖宗姬旦(多可乐的名字,估计那会儿人类还没学会养鸡呢)是周武王姬发的大弟弟。公元前1042年,姬旦被封在了曲阜,建了个侯国。所谓“鲁X公”,只是在自己国内的称呼,实际应该称呼鲁X侯才对。十六代以后,侯位传到鲁桓公姬允,就是娶了文姜,又被齐襄公诸儿指使彭生杀了的那位。鲁桓公有四个儿子,嫡生两子,是跟文姜生的:大的叫姬同、二的叫姬季友;庶出两子:老三姬庆父、老四姬叔牙。按照尊称的习惯,人们称呼他们都免去“姬”字。

鲁桓公死后,大儿子同继位,即鲁庄公。鲁庄公娶了他心爱的美人孟仁,生下般,并信誓旦旦地说要立般为接班人。但是同他娘,即文姜,非得让儿子娶自己的哥哥兼情人齐襄公的小女儿齐姜不可。不幸的是,鲁庄公娶妻生子时,齐姜还没断奶呢。好容易等到齐姜长大了,幸亏鲁庄公还活在任上,就老大不情愿地娶了这个杀父仇人的女儿,顺便嫁过来的还有齐姜的妹妹叔姜。不久,孟仁死了,按鲁庄公母亲文姜的意思,是把她以妾的规格下葬的,这令鲁庄公难过了好久。

小媳妇齐姜无出,倒是她妹妹叔姜生了个儿子叫启。鲁庄公还有一妾风氏生过一儿子叫申。

有点复杂吧,咱们总结一下子:文姜的儿子鲁庄公(同)有仨儿子,按年龄大小排行,分别是般、申、启。

鲁庄公三十一年,山东一冬天无雨,鲁庄公传旨拜神求雨。祭祀正日子的前一天,乐队在大夫梁氏的庭院里演习乐器,那美妙的声音招得附近的许多人来听这一免费音乐会。梁氏有一女儿生得姿色甚美,鲁庄公的大儿子般一直爱慕非常,早就和她私下往来,并立誓娶她为夫人。演乐那天,梁女也登梯靠墙观瞧,听到高兴之处,忍不住手舞足蹈,兴奋异常。梁家的马夫荦看见,忍不住立在墙下,用唱歌来挑逗她。

当时,般也在梁家观看演乐,听到墙外的歌声,便走出来看。一见是荦在挑逗自己的情人,不觉醋意大起,怒火中烧。他命手下将荦绑起,用鞭子暴抽了三百下,直打得荦满地乱滚,浑身如血人一般。荦再三地哀求“下次不敢了”,般才饶了他一条小命。

回家后,般将此事告诉鲁庄公,鲁庄公听了摇摇头:“荦这样无礼,你就该杀了他。此人勇武敏捷,天下无比,你鞭打他,他必怀恨在心,以后会对你不利。”

可般没听进去:“咳,此人乃一蛮力匹夫,不足虑也!”

荦的确是个力大无穷的人,据说他曾登城楼后飞身而下,快要接近地面时,踊身一越,手攀住屋角的飞檐,用力一撼,城楼都被震动了。般倒是不在乎荦,可荦心中怀恨般,于是投在般的对立面庆父门下去了。

第二年秋天,鲁庄公病重。他躺在床上,觉得要让大儿子般顺利继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庆父了。他怕自己这个弟弟对自己的儿子们下什么毒手。于是他先召最小的弟弟叔牙,向他试探着询问自己身后之事,叔牙到底和庆父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他满口称颂庆父的才能,甚至说若是由他来主持鲁国,社稷就有希望了。

等叔牙走了,鲁庄公又召自己的亲弟弟季友来问,季友听出来哥哥有不让般接班的意思,就劝他说:“主公当初与孟仁是有誓约的,既爱孟仁,怎能废她的孩子呢?”

鲁庄公问:“可是叔牙劝寡人立庆父,你看呢?”

季友使劲摇头:“庆父生性残忍,不是做人君的材料。叔牙出于私心,维护他的亲哥哥,你可千万不可听他的。我愿以死辅佐般为君。”

鲁庄公点头,但此时他的病势沉重,已不能说太多话了。季友见情况危急,赶紧出宫命内侍传鲁庄公口谕,让叔牙待在大夫针季家里,说是马上有君命来到,叔牙也闹不清怎么回事,就糊里糊涂地去针季家里傻等着去了。

这边季友封了一瓶鸩酒,密告针季,说是奉了君命,让他毒死叔牙。季友又亲自写书一封带给叔牙:“君有命,赐公子死,公子饮此酒死,你的子孙世代可继承爵位。如若不肯自裁,灭你九族。”叔牙当然不服,针季让手下按住叔牙,揪着他耳朵将酒灌下。过了一会儿,叔牙七窍出血,没气了。

要我是季友,直接杀死庆父不就完了吗?不明白干吗拐这个弯子。

当晚,在位三十二年的鲁庄公也驾崩,季友辅助般主持丧礼,周边各国也都派人凭吊。

这是周惠王十六年,即公元前662年的事。庆父杀大侄子般,立小侄子启

庆父没了亲弟弟叔牙,难道就踏实了吗?否!这年冬十月,还没有正式年号的未来国君般去外祖父党家奔丧。趁此机会,庆父派人密召荦来见,对他说:“你忘了上次挨鞭打之恨了吗?常言道:蛟龙离水,匹夫可制。你这回可以报仇了。我来为你撑腰!”

荦大喜说:“有您相助,敢不从命!”于是怀揣利刃,连夜奔到党家,夜半三更跳墙而入,埋伏在屋外。

天快亮时,内侍开门取水,荦大步冲入寝室,般刚刚下床穿鞋,一见来人大吃一惊:“你到此干什么?”

荦咬牙切齿地:“来报去年鞭背之恨!”

般连忙取床头宝剑,一剑劈下,正中荦头,顿时血流如注。可是,到这里来就准备玩命的荦仍然顽强地挥刃搏击,他左手挡剑,右手用匕首刺入般的肋骨,般倒地而死。内侍连滚带爬地入内报告党氏,党氏家人操起兵器齐来围攻荦,荦因头已受伤无力再战,被众人乱刃砍为肉泥。

季友听到般遇刺之事,知道必是庆父所为,恐怕会株连自己,连忙收拾细软,连夜出奔陈国去避难了。庆父也假装不知,只归罪于马夫荦,杀了他全家,将其罪状召布全国,以安国人之心。

早在鲁庄公活着的时候,他夫人姜氏跟小叔子庆父就不清不楚。这一来,姜氏感到机会来了,就和庆父密议,让庆父自立为君,这样她不就依然是国君夫人了吗?但庆父认为不妥:“眼下我哥还有两个儿子,我不可代之。”

姜氏说:“要不就立申吧?”

庆父说:“申年纪大些,都懂事了,难以驾驭。不如立启,他才八岁,屁事不懂,好管教。”

甭管立谁,死人得先入了葬。于是,庆父主持,先为般发丧。

为掩人耳目,庆父假借送讣告为名,亲自去了趟齐国。在启的舅舅齐桓公的默许下,八岁的启被立为鲁国的新国君。这是公元前660年的事。

第二年,即公元前661年,新君鲁闵(mǐn)公正式登基。

鲁闵公明摆着还是个娃娃,他内怕亲娘叔姜,外惧叔叔庆父。不过,这个八岁的小孩子还是有思想的,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外公齐桓公家的力量可以依靠,于是小国君悄悄命人和外公齐桓公约会,在落菇之地见面。见面之时,启拉着齐桓公的衣服,满脸委屈地细说庆父内乱之事,边说,边垂泪不止。

齐桓公问:“现在鲁国哪个大夫最贤?”

鲁闵公说:“只有我叔叔季友最贤,可他现在陈国避难。”

齐桓公说:“那就召他回国呀!”

鲁闵公面现难色:“叔叔庆父时刻窥测国内的动向,要是把季友召回来,俺怕他怀疑啊!”

齐桓公一脸的怒气:“俺还是盟主嘛!就说是俺的意思,看谁敢不从?”并马上命人到陈国传达他的意思,要召季友到郎地。齐桓公让鲁闵公先到郎地等候,等季友到了,当场拜季友为相,并与季友同车回国。对外就说是齐桓公的意思,鲁国不敢不从。

这年(公元前661年)冬天,齐桓公惦记鲁国君臣可能不大太平,派出大夫仲孙湫来问候,顺便观察庆父的动静。鲁闵公(启)见了仲孙湫,立马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后来仲孙湫又见到启的哥哥申,与他谈论鲁国之事,见他侃侃而谈,甚有条理。仲孙湫心说:“此人才是治鲁国的人。”

临走时,仲孙湫嘱咐季友要好好看待和保护申。又劝季友早早除去庆父,季友伸出一只手掌作为表示。仲孙湫立刻明白这是孤掌难鸣之意。他对季友说:“俺回去禀报我主公,如有什么着急之事,齐国必不会坐视不管!”

仲孙湫在鲁期间,庆父带着重金来见他。仲孙湫知他来意,好言对庆父说:“你如果真是忠于社稷,俺齐国的主公必定感谢你。至于俺个人不算什么,你不用讨好俺。”坚决不受贿赂。庆父又惊又愧,唯唯而退。

仲孙湫回到齐国,对齐桓公说:“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后来被孔夫子改为“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并成了一句名言。)

鲁闵公二年,庆父谋篡的步子越走越急,只碍着鲁闵公是齐桓公的外孙子,又有季友忠心辅佐,因而不敢轻易举事。

有一天,看门人忽然来报:“卜大夫来访。”

庆父说:“快请!”说着迎进书房,只见卜大夫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进来,坐在席子上喘着粗气。庆父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气成这样。

卜大夫说:“俺有一块田,和太傅慎不害的田庄相邻,前些日子,被慎不害蛮横不讲理地夺了去。俺去告诉主公,主公反要我让着他。俺心不甘,特来求告公子在主公那里进一言,替俺说说情吧。”

庆父听完,心头一动,忙请他到后花园里去,说是要请他喝酒。然后,庆父对卜大夫说:“主公年幼无知,俺跟他说了,估计也没什么用。要不咱们这么办:你帮俺办一件大事,俺为你除掉慎不害,怎么样?”

卜大夫犹豫了:“哎呀,季友在朝,你随便杀个大夫,俺看恐怕不好办。”

庆父说:“主公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嘛,就都爱玩儿,他经常半夜出宫去逛街。你可埋伏几名刺客在宫外,一看启出宫,就群起而杀之。然后就说是盗贼所为,谁又能说得清楚!那时,俺这边假传国母之命,让俺代立为君,到那时,驱逐季友就易如反掌了。”

为了一己的利益,卜大夫哆嗦了一阵子后还是答应了。他找到一个叫秋亚的武士,让他身藏匕首,埋伏于宫门以外。这天,鲁闵公果然夜里出宫游玩,秋亚突然蹿出,一刀刺死鲁闵公。随从立刻惊叫起来,并奋力擒住秋亚。正在这时,卜大夫带领家丁赶到,夺走秋亚。

与此同时,庆父将慎不害杀死。

季友听到出了这么大的事,知道是庆父作乱。他连夜赶到公子申家,用手猛砸大门。叫起申以后,季友告诉他说庆父作乱了,让他赶快逃走。二人来不及收拾行李,一起连夜逃往临近的邾国。

此时国内一片大乱。国人一向对相国季友非常崇敬、佩服,听到国君被杀,相国被迫出走,人心就像开锅的水一样,一股脑泼向了卜家和庆父。鲁闵公被杀的当天,鲁国全国商人罢市,街区之上聚集了千余人,将卜家团团围住,愤怒的人群冲进卜家,先是宰了卜大夫,继而把他全家杀了个精光。然后,愤怒的人群又呐喊着去抓庆父,人群越聚越多。庆父知道人们恨他,急得在房中团团乱转。突然,他想起齐国曾经借助莒国恢复国力,莒对齐是有恩的。老国母文姜还曾经与莒国的国医有过一段私情。而现在的夫人齐姜是文姜的侄女,有此姻缘,可求莒国帮助。于是庆父赶紧更换衣服,扮作商人模样,载了满满一车的金银货物,谁也没带,只身奔莒国而去。

夫人齐姜听说庆父出奔莒国,自知身有危险,也想逃奔莒国躲避。她的仆人忧虑地对她说:“夫人就是因为庆父的缘故得罪了国人,再到莒国和庆父相聚,谁敢收容你?季友现正在邾国避难,他很得人心,不如夫人去邾国,哀求季友的庇护。”夫人看看无法可想,也只有投奔邾国,求见季友。

季友听说夫人齐姜来见,厌恶地挥挥手说:“不见!”忽然想到,庆父、齐姜都逃出了鲁国,我正好带上公子申回归鲁国。于是,他一面准备车马,一面派人去齐国,把鲁闵公遇难,国内大乱之事告之齐国。

齐桓公召见仲孙湫:“现在鲁国国内无君,国事混乱,要不干脆把鲁国夺过来吧。”

仲孙湫不大同意:“鲁国一直是个安分守礼之国,虽遭受内乱,但这只是暂时的事,那里人心不忘周公,现在不可灭了人家。况且公子申是个懂得国政治理的人,季友更有戡乱之才,他俩搭档,必能安抚国内庶民,重振鲁国的。如果现在俺们帮他一把,他会感激一辈子的。”

齐桓公于是命上卿高傒率南阳甲士三千人,开赴鲁国,相机而动。齐桓公嘱咐他们:“如果感到公子申果然是个人才,勘主社稷,就当协助扶他为国君,以修齐鲁之旧好。不然,就夺取鲁国政权,兼而并之。”

高傒领军来到鲁国,恰好公子申和季友也到了。高傒见申相貌端庄,思理清晰,心里十分敬重,于是和季友定计,拥立公子申为君,这就是鲁禧公。

可怜的启,他要不当国君,还能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过一个常人的日子。只因被推上了这个位子,不到10岁便丢了性命。

高傒命齐国的三千甲士协助鲁国修建鹿门之城,以防庆父从莒来侵。季友派公子奚斯,随高傒到齐国谢齐侯协助定国之功。另派使臣去莒国,许以重金,假手莒国诛杀庆父。

庆父投奔莒国之时,带有大量国宝级文物。为了能留在莒国,他就托莒国的国医献给莒国君,莒国君毫不客气照单全收。可他是个光收钱不干事的主,根本不想让这个祸害精庆父留在莒国。他派人去对庆父讲:“莒国是个小国,公子在这里恐怕会引来兵祸,你还是投奔别国吧!”庆父知道此处不留爷,正在琢磨哪里是留爷处。莒国君等得不耐烦了,干脆就下令将他赶出了莒国。

没了金银财宝的庆父在百般无奈之中忽然想到,齐国的糟人竖貂曾受自己重贿,和自己交情不错,于是转道去了齐国。齐国边境的官员知道庆父在鲁国作恶,不敢擅自放他入境,庆父只得寓居在齐国边境的汶水之上。恰好公子奚斯由齐国返鲁,路过汶水,与庆父相见,要将他载回鲁国。庆父说:“别别,俺可不能回,季友不会容俺的。你回去为俺代言给申,念在俺们是一个祖先的分上,留俺一条性命,俺就打算一直到死,老老实实做一个普通百姓了。”

奚斯回国,将庆父之言告诉鲁禧公,鲁禧公心软,有同情庆父的意思。季友大为反对:“弑君者如果都不加惩治,以后如何警戒后人?”

鲁僖公私自对奚斯说:“你可对庆父说,如果他自裁,我可以保住他的后人,不绝他家香火。”奚斯领命,再到汶水。想要把这话告诉庆父吧,又觉得难以启齿,一人蹲在门外号啕大哭。庆父在屋里听到奚斯的哭声,明白回鲁之事没戏,叹了口气,解下衣带,自缢而亡。

奚斯收殓了庆父的尸体,并报与鲁禧公知道。鲁禧公叹息不已。再怎么说,庆父是他亲叔叔呀,他是个挺重亲情的人。

要说庆父作乱是不假,可我觉得他其实也没比别的国家那些犯上作乱的更恶呀,落了个“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个千载流传的骂名,有点冤枉。看来孔夫子自己是鲁国人,对鲁国的事评价更严格些。莒国趁乱揩油,季友靠了儿子得胜

朝野上下正在议论庆父的事,忽有消息说,莒国国君为捉拿庆父,派他弟弟赢拿领兵已到鲁国国境,因听说庆父已死,特来索要谢金。季友一听气得都笑了:“莒国国君真是可笑,庆父到他国内避难,他不说将庆父擒获,现在反而来居功!请主公给俺一支人马,待俺杀他个片甲不留!”

鲁禧公解下腰间宝刀递给季友:“此刀名叫‘孟劳’,长不到一尺,锋利无比,你带它上阵防身吧。”

季友带兵到了郦地,见莒国公子赢拿列阵以待。季友心想:“鲁国新立国君,国事未定。若战而不胜,人心动摇,于国不利。我看赢拿贪而无谋,看来要用计取。”于是催马出到阵前,点名要赢拿出来答话。赢拿到了阵前,季友对他说:“你我二人都肩负着各自国家的使命,今日肯定是要决一胜负的,可是那些将士无罪呀。都说公子武艺高强,善于空手搏击,咱们俩徒手单练,你敢不敢?”

听完这番也算是夸奖的话,赢拿大笑:“这正是俺的强项,还怕你不成!好啊!你拿命来吧!”

双方军队各自退后,腾出了一片场地,季友和赢拿就在战场上你抱着我,我揪着你地摔起跤来。他俩来来往往,约斗了五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季友的儿子名叫行父,年方8岁。生得聪明、伶俐,季友非常喜爱,常带他在军中玩耍。这次随父在旁观战,见父亲不能取胜,忽然奶声奶气地大声喊道:“‘孟劳’何在?”

闻听此言,季友忽然醒悟,故意卖个破绽,诱赢拿一步赶入怀中,然后,季友忽地一个转身,在腰间抽出孟劳,反手一挥,连眉毛带额头,竟削去赢拿半边天灵盖,赢拿“扑通”一声倒地而死。再看“孟劳”时,刃上连点血印都没有,真宝刀也。

莒军一看主将都没了,得,也甭交锋,各自逃命去吧!季友军获全胜,高唱凯歌,得胜还朝。

鲁禧公摆驾亲自出城二十里,迎接季友还朝。他封季友为上相,赐费邑为他的封地。季友叩头谢恩,进而奏曰:“臣与庆父、叔牙都是兄弟,臣为保社稷,毒死叔牙,逼死庆父,做到了大义灭亲,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如今此二人都已绝了后,唯独臣获荣爵,受封地。日后,臣有何面目见爷爷桓公于地下?”

鲁禧公安慰他:“他二人造孽,这是咎由自取。你不必有什么不安。”

季友再拜奏曰:“他二人虽有逆心,并没有逆行,也都不是死在刀剑之下,应当好好安葬,以明亲亲之情。”

鲁禧公为小叔叔季友的亲情所感动,就同意了他的要求。他让公孙敖过继给庆父家,改姓为孟孙,新的孟孙氏以成地为封地。又让公孙兹继叔牙之后,是为叔孙氏,封地于郈。季友本人封地于费,加封汶阳之田,是为季孙氏。自此以后,孟、叔、季三家鼎足而立,共同执掌鲁国国政,人称“三恒”。

殊不知这三恒后来把鲁国闹得够呛,实在是比庆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一、黄粱美梦

做大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齐襄公给后人的教训很深刻

想当初,富有远见的齐桓公曾经把自己的大儿子昭托付给自己信任的友邦宋国。齐桓公死后,宋国没有食言,及时地召集了卫、曹、邾等三国,把在内乱中逃到宋国的昭,武装送回了齐国。再加上齐国忠于齐桓公的几个大臣做内应,终于使公子昭成了齐孝公。宋襄公的霸主美梦

在送公子昭回国之初,宋襄公就有个“理想”:要当齐桓公第二。宋襄公的弟弟公子目夷劝他:“咱们宋国虽然是公国,但国土面积小,物产不丰富,也没有管仲、鲍叔牙那样的人才,俺觉得你当霸主,难。”

可宋襄公对这话嗤之以鼻。他说:“俺曾问过齐桓公,何以为霸主,齐桓公答‘仁义’。俺,难道就做不到仁义吗?”

等到护送昭登基后,宋襄公觉得自己立了天大的功劳,又开始做霸主梦了。他也知道叫大国来跟他结盟是不可能的。还算谨慎的宋襄公于是小小不言地邀请了滕、曹、邾、鄫等在千分之一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四个小国,在曹国之南的睢(suī)水(今山东菏泽附近)开会。

没想到届时只有曹、邾两国的君主来了。一天之后,滕国国君婴齐才来,鄫国还没影呢。宋襄公一怒之下,把迟到的婴齐关了起来。鄫国国君听说后,吓得赶紧跑了来,已经迟到两天了。宋襄公怒道:“你鄫国弹丸小国,竟敢蔑视我,不严惩你,怎么树立俺宋襄公的威信!”他命人把鄫子给砍了头,还把头给煮了,让河神喝了一锅肉汤。

祭完河神,宋襄公又让人去叫东夷诸国来睢水赴会。可东夷的那些国家谁认识你宋国啊,叫了几天,没一个人来。气得宋襄公每天骂人。曹、邾的国君唯恐宋襄公再次杀人,赶紧派人回国拿了金银财宝,联合起来把被关押的滕国国君婴齐赎了出来,然后,曹公对宋襄公称肚子疼,要回国看病,说完扭头就走。邾国国君说是脑袋疼,也马上回去了。一路上边跑,他们边说着共同的感想:“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

宋襄公回到宫里这个气呀,他再次不听目夷的劝告,派公子荡带兵攻打曹国。谁知小小的曹国竟然万众一心,抵抗侵略,一连三个月,宋国也没能把曹国打下来。恰在此时,宋襄公听说郑国和鲁、齐、陈、蔡反倒跟楚国结盟去了。宋襄公怕自己抗不过楚国,而且小小的曹国老是攻不下,也怕遭人笑话,就命令公子荡撤军回国。曹国倒也知趣,随后派人到宋国谢罪,两国依然和睦相处。

眼见着一些国家跟楚国结盟的结盟,示好的示好,太想当霸主的宋襄公心里急得猫抓似的。他跟公子荡商量,公子荡又给他出了个狗屁主意:“先掏银子说好话,把楚国给哄好了,再用楚国做诱饵,让那些服从楚国的国家跟楚国一起来开会。然后,再用诸侯国的力量压楚国就范。”

目夷反对:“你是狐假虎威的故事听多了吧?楚国都有那么多拥戴他的诸侯国了,还能听你的吗?”

可做霸主梦做得正欢的宋襄公哪里听得进不同意见,他让公子荡带着金钱、美女出访楚国。楚成王倒也痛快,收下礼物后就同意第二年春天在齐国的鹿上和齐国、宋国聚会。

公元前640年乃周襄王十二年,宋襄公十一年。刚过完年,大正月的,宋襄公就迫不及待地带领人马到鹿上大搞基本建设去了。他亲自监工,建了个高高的坛,又在旁边建了几间高档宾馆,准备大迎宾客。

二月初,齐孝公头一个来了。齐孝公是宋国给扶上君位的,怎么说也得给宋国个面子。再说了,鹿上在齐国境内,地主之谊总是要尽的喽。

眼巴巴又等了20天,楚成王也来了。

结盟仪式该开始了,上坛总得有个先后次序吧,宋襄公咳嗽了一声:“嗯,咱们三个国家,按什么排次序呢?俺看哪,就按爵位排吧。”

宋国按爵位是公国,齐国是侯国,又受过宋国的恩惠,而楚国只是个子国。甭说了,那排行榜自然自然是宋、齐、楚。齐、楚都没说什么,毕恭毕敬地请宋襄公先上坛。

上得坛来,按规矩要歃(sha)血为盟。所谓“歃血”就是杀一头牛或别的动物,盟主拿着牛的耳朵,谓之“执牛耳”,然后大家把牲口的鲜血涂在各自的嘴唇上,表示说话算话。宋襄公二话不说,伸出手来就拿起了毛茸茸的牛耳朵,随后沾血涂唇。楚成王瞥了他一眼,心里这个气呀:“你哪怕谦让两句也好啊。”可他有他的考虑,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面带笑容,也伸出手指如法炮制。齐孝公没什么脾气,也学了一遍。

歃完血,宋襄公又咳了咳嗓子:“嗯,俺呢,为了世界和平,想尽些绵薄之力,啊。如今呢,俺就斗胆仿效已故齐桓公,也打算开个衣裳大会。嗯,今年秋天在盂地再次会盟怎么样?”

楚成王道:“好嘛。”齐孝公说:“行吧。”

宋襄公又说:“齐、楚是大国,到时候得做出榜样,带头出席。”

楚成王说:“要得。”齐孝公说:“遵命。”

宋襄公说:“既然都没意见,那就签字吧。”说着,把竹简递给楚成王。

齐孝公脸一沉,心说:“咦,俺不是排二吗?怎么把我给迈过去了?”本来就不愿意来的他,这下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楚成王拿起竹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看见宋襄公的签字,笑着看了一眼宋襄公:“你都已经签了,我看就很有号召力了,我就不用签了吧。”

宋襄公道:“哪里哪里,郑国不是一直听你的吗,最近陈、蔡等国也投在了你的麾下。俺这是借重你的号召力呀!”

楚成王说:“要签字,也是齐国在我前头吧。”把竹简推向齐孝公。

齐孝公说:“俺在宋国面前,仅仅是个附庸,俺签不签的没什么作用。”

楚成王看了他一眼,拿起笔签了名,再次把笔递给齐孝公。

齐孝公说:“咳,你楚国都签了,俺就更不必签了。俺一个流亡过的不祥之人,再把竹简给亵渎了。”坚决不签这个字。

宋襄公以为齐孝公是在自己面前不敢托大,就不再勉强他了。三人又吃喝玩乐了数日,各自回国去也。

齐孝公临上马车时,手下大臣对他说:“虽说宋公有恩于我们,可他也太过狂妄了吧。俺真受不了他那飞扬跋扈的样子。下次啊,俺可不陪你来了。”

齐孝公回头给那大臣一白眼:“切!哪儿有什么下次!”

大臣奇了:“咦,你没听宋襄公说,7月份还要在盂地会盟吗?”

齐孝公拉长了声音:“俺说——俺要参加了吗?俺签——字了吗?”楚成王盂地反击

楚成王回国后,大臣子文问:“宋襄公如此狂妄,主公为什么还要给他捧场呢?”

楚成王笑着搓搓手:“我一直就想称霸中原,可老没有找到机会。这次借着宋国的会,不是正好替我号召诸侯吗?”

子文摇头:“我看宋襄公不是什么可信的人,他好大喜功,可又长着一付猪脑子。还不如找个机会用些伏兵把他抓住算了。”

楚成王拍拍子文肩膀:“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是这个主意。”

子文扭头看着楚成王:“你都答应出席会议了,再去逮人家,合适吗?”

楚成王说:“你别忙啊。宋襄公没有本钱还看不起别人,诸侯国能服他吗?我先让他在会上表演够了,让诸侯们看清了他的嘴脸,然后我把宋襄公抓起来,再把他放了。这样,一方面让诸侯看看宋襄公有多废物;另一方面呢,也显示我的恩德。到时候他们不服我服谁呀?哈哈哈哈!”

子文也笑了:“你这计策够狠,我自愧不如。”

宋襄公从鹿上回来,得意地跟目夷说:“你当初还劝俺别开这个会,瞧见没有,连楚国都服了我啦!”

目夷说:“只怕楚成王心口不一,逗你玩呢。”

宋襄公说:“俺如此诚心诚意地对待他们,谁忍心骗俺?”把目夷又给晾一边去了。

春天刚过,宋襄公就忙活开了,在盂地拆迁百姓民房修路建坛,还盖了一座六星级带会所的宾馆。仓库里储藏了足够各国来宾、仆从、军马用的粮草食品。甚至连犒赏用品都预备下了,还把宫里的不少宝物都拿来,准备供在坛上。

7月初,宋襄公要去盂地迎宾去了,目夷劝他带些兵马,他瞪起眼睛看着目夷:“俺和诸侯约的是衣裳大会,带兵马!亏你想得出来,那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俺在诸侯间还怎么立信哪!不中!”

目夷说:“你要不肯带兵马,俺带300辆兵车远远地驻下,以备万一,怎么样?”

宋襄公非但不听,还说:“你带兵跟俺带兵不是一样吗?干脆,俺连你一块儿带上,省得你闹腾。”

目夷想了想:“也好,在你身边,俺也许还能保护你。”

宋襄公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

这回各国来得倒是痛快。楚、陈、蔡、郑、许、曹六国的国君按时到达。只有齐孝公不来,再就是鲁僖公没接到通知。

吉日清晨5点,宋襄公自然是早早地就候在坛下,陈、蔡、郑、许、曹五国新国君也陆续来到坛下,毕恭毕敬地等着。天大亮了,才见楚成王踱着方步,优哉游哉地来了。宋襄公趋步上前作了个揖,算是尽地主之谊,然后执礼官宣布,左阶登主,右阶登宾。开始登坛了,只见宋襄公当仁不让地从左边的台阶上了坛,右边呢,大家自然是让楚成王在前。楚成王也不谦让,大踏步地就从右边上去了。

到了坛上,该推举盟主了。宋襄公拿眼睛看着楚成王,指望他先说话。楚成王却看着脚下,一声不吭。其他小国当然就更没人说话了,也看脚。沉默良久,宋襄公终于憋不住了,他抬起头来,朗声说道:“嗯,这个这个啊,今日之盟会,乃寡人继承齐桓公的大业,尊王安民,息兵罢战,共享太平。啊,大家认为如何呀?”

几位君主慢慢地抖落着宽大的袖子,举起双手,还没来得及鼓掌,楚成王说话了:“讲得太好了,但不知盟主是哪个?”

宋襄公白了他一眼:“有功论功,无功论爵!”

楚成王笑道:“噢,楚国这个王,虽然是自封的,但也封了很久了。王比公大,不好意思,我就占先了啊。”说着,向前跨了一大步。

目夷一看宋襄公脸色转红,就拉着他的袖子,意思是先忍忍。可宋襄公惦记这个盟主之位不是一天两天了,平白杀出个楚成王,这哪行啊!他斜眼看着楚成王:“俺祖上一直是公爵,连周王都高看俺们一眼,你要拿你这个假王压俺这个真公吗?”

楚成王也瞥了他一眼:“既然我这个王是假的,你干吗请我来呢?”

宋襄公被噎了一下,但仍反击:“你来这里,是春天咱们在鹿上说好了的。”

楚国的大臣成得臣在一旁大叫:“问问众位诸侯,他们是为楚国来的,还是为宋国来的!”

陈、蔡、郑、许、曹五国国君均低着头嘟囔着:“我等自然是奉楚王之命来的。”

楚成王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宋君,你还有什么说的?”

宋襄公没词了,正琢磨如何下台阶,只见楚国大将成得臣拔出腰间的小红旗,向坛下一挥,坛下数千楚人都脱了袍子,手持兵器,呼啸着奔上坛来,刹那间把个宋襄公抹肩头拢二臂,绑得似粽子一般。更有楚兵把坛上的摆设,凡值钱的都往怀里揣。有执事的反抗,立马人头落地。坛上、坛下血迹斑斑,一片混乱。

宋襄公在临被捆起的刹那间,小声对目夷说:“俺悔不该不听你话呀,你快跑回去,别惦记俺啦!”目夷想想,反正也救不下来弟弟,不如回去再做打算,就趁乱跑了出去。

楚成王把宋襄公押回会所,当着众位诸侯的面数落宋襄公的罪行:囚禁滕君,杀害鄫君,攻打曹国,等等。诸侯们唯恐楚王一个不高兴,再把自己也给绑了,何况宋襄公也不招人待见,哪个肯替宋襄公说情呢。

楚成王叫人拿来宋襄公预备下的美酒,边喝边说:“诸位,宋公给咱们安排得好好的,你们就在此小住几日吧。等我灭了宋国,再来和诸位痛饮几杯。如何?哈哈哈哈!”然后,犒赏了将士,带着俘虏宋襄公杀奔睢城。

目夷跑回到睢城,跟众大臣一说,众大臣都傻了。大司马公孙固说:“看样子,楚国的兵马说话就到。国不可一日无君,目夷公子本来就该继承君位的,你就登了基,指挥保卫战吧。”

目夷想,如果宋国有了新国君,楚国才有可能放了“过期”的国君,非如此不能保住哥哥的命,就同意了。随后,他下达了全城总动员令,各个城门加固得铁桶一般。刚准备停当,楚军带着宋襄公就来了。

楚军里让将军斗勃上前喊话:“城里的人听着,你们的国君在我们手上,如不出城投降,就把你们国君砍了!”

公孙固在城楼上也喊道:“赖社稷保佑,俺们已经立了新国君,那个旧的,你们自己留着玩儿吧。你们的军队要是再不撤,俺这里可就放箭了啊!”

宋襄公忙挥着手,半哭着喊道:“不中!别放箭,寡人,不,俺在这里呢!”

斗勃向楚成王报告了这个新情况,楚成王倒傻了。傻完了,他转而大怒,吩咐加紧攻城。一连三天,楚军死伤无数却不能取胜。楚成王烦躁起来:“这个宋襄公成了废物,要不把他杀了吧?”

成得臣反对:“你前几天还指责宋襄公杀人,现在你杀他,不大好吧。”

楚成王无可奈何:“不杀,留着做什么?放回去?什么理由呢?唉,倒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成得臣说:“我倒有个主意。鲁国不是没来开会嘛,听说他们觉得对楚国有点说不过去,咱们把宋襄公交给他,托他送还给宋国,量他不敢不答应。”

事情就按成得臣的主意办了。宋襄公拐了个弯回到宋国,看见哥哥目夷已经就位,就悄没声地收拾行李,准备到卫国去当寓公了。可目夷留住了弟弟,对他说了他们的想法,然后向弟弟鞠了一躬:“主公,这宋国的君位还是你的。”

宋襄公霸主没当成,反被楚成王戏弄了一回,差点要了命,满肚子愤怒没地方发泄,就想着要和楚国打一仗。

周襄王十四年(公元前638年),宋、楚大战于泓水(今河南拓城西北)。开战在即,楚兵开始渡河,目夷劝宋襄公半渡而击,宋襄公说那不仁义。等到楚兵刚渡完河,正在整顿队伍,目夷再劝他打吧,还是那句话:趁乱打人家非君子所为。结果楚军整顿完毕,发起进攻,宋兵大败而归,宋襄公的大腿上还被射中一箭。

回来后,宋襄公忧郁成疾,第二年便伸腿、瞪眼完了。

什么叫不自量力,此一例也。

十二、退避三舍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晋文公这个不赖重耳上了台,也有烦事

62岁的重耳登上了君位。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封官许愿,也不是大宴群臣,而是跟他弟弟夷吾、侄子圉一个德行:追杀威胁他地位的人,眼下来说就是圉。这个倒霉的圉,头年九月(公元前637年)登基,第二年二月被杀,从头到尾,这个国君的座位坐了不满六个月。

当初最忠于圉的两个大臣吕省和隙芮迫于压力,降了重耳。可到底他们不是重耳逃难时的老班底,以后受不受重用,都很难说。而且晋文公登基以来,一直没奖罚任何大臣,他心里想的什么,让人捉摸不透。吕省和隙芮想来想去,还是杀了这个不好对付的重耳,另立一个听话的公子,对自己更有利。可纵观朝野,几乎人人都是重耳的心腹,唯独勃鞮因为屡次奉命刺杀重耳,重耳跟他有深仇大恨。这人胆大、力大,约他一同造反,可以多几成胜算。

吕省跟勃鞮一说,他满口答应。三人约定来年二月晦日(每月的最后一天)半夜放火焚烧宫殿,杀死晋文公。有了这个外援,吕省和隙芮于是放心地到自己的庄园招兵买马去了。

勃鞮这个人虽然是个寺人(侍候国君的阉人),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却很明白。他想:“人都说宁犯政治错误,不犯组织错误。当初刺杀重耳,我是奉君命行事。如今重耳继位,晋国好容易可以实现安定团结了,我是晋国的臣民,再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可是天人共诛,不得好死啊。我不如把这件事向国君检举了,说不定还可以将功折罪。”

可勃鞮到底底子潮,心里有点怕晋文公,于是他先是说服了狐偃,再由狐偃领着去见晋文公。当然,晋文公极其不喜欢此人,但听说有关作乱的阴谋之后,考虑再三,还是相信了他。于是君臣定了计谋,先是让晋文公称有病,说是要到三月一号才能上朝,为防备万一,晋文公秘密地去了老朋友秦穆公处。

到了二月底,吕省和隙芮如约来宫中放火,可惜除了几间房子受损,俩反贼连晋文公的影子都没看见,自己反倒露了馅。勃鞮出主意说:“事已至此,不如先到秦国去投靠秦君,用他的力量拥戴公子雍。等到公子雍上了台,重耳就成废物了,那时再杀他不晚。”

吕省和隙芮想了想,也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就跟他去了秦国。到了秦国,这俩傻瓜还跟秦穆公说什么要推翻重耳,立公子雍的事呢,秦穆公用手向背后的帐子一指:“瞧瞧,你们的公子雍是不是在这里?”

话音刚落,晋文公背着双手,不慌不忙从帐后走了出来,把吕省、隙芮二人吓得魂不附体,但还挣扎着狡辩:“勃鞮也参与了作乱,我们还歃血为盟了呢!”

晋文公笑了:“他不跟你们一起舔血,你们怎么会相信他呢?我又怎么能知道你们的阴谋呢?来人,把这二人的头砍了!”

吕省、隙芮死后,晋文公出榜大赦,说是吕省和隙芮的同党,只要不再闹事,一律既往不咎。这一道大赦令一出,很得民心。但少数吕、隙同党仍旧造谣说,别听国君说得好,抓住就得蹲监牢。一时间弄得晋文公很是烦恼。

忽一日,有人求见晋文公。来人自报姓名:头须。晋文公正要脱衣服洗澡,听说头须来了,立刻穿上衣服去见他。倒不是因为喜欢他,正相反,这人就是当初他们逃难离开翟国时携款逃跑的主儿。晋文公一见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指着头须的鼻子,大声呵斥道:“好啊你!你还有脸来见我。当初要不是你携款逃跑,我们几个至于差点饿死吗?”

头须跪在地上说:“国君能赦免勃鞮,难道就不能赦免我吗?我今天来,是为了解除国君的一大烦恼。主公要是不愿听,我可就逃命去啦!”

晋文公一听,脸色立刻由阴转晴:“说来听听。”

头须说出了他早已想好的主意:“要想平息吕省、隙芮一党,我有个好办法。尽人皆知我曾经偷过主公的钱财,现在主公可以让厄给你赶马车。这样一来,人人都知道主公不记旧仇,那些吕、隙遗党的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晋文公一听,这招果然不赖,就高兴地采纳了头须的办法,不久,果然市面上平静下来了。

某日,头须告诉晋文公说,当初他拿走的那些钱是用来养活重耳和季隗生的一儿一女。

晋文公一听,又惊又喜:“我还以为他们都不在人世了呢!你怎么不早说!”于是派人把季隗和儿子驭、女儿伯姬接了回来。

晋文公深情地看着季隗:“我的好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季隗泪如雨下:“你走时我25岁,一别8年,我已经有33岁啦。”

晋文公把她拥入怀里:“好在我没让你等我25年啊!”然后,他宣布立驭为太子,并把伯姬嫁给了赵衰。

齐孝公听说此事,也派人把重耳在齐国娶的媳妇齐姜送到晋国。晋文公郑重地谢过齐姜当年成全他归国之事。齐姜说:“不是俺不留恋你呀,当初灌醉你,正是为了今日。”

回到宫里,晋文公把两位前妻的事跟现任妻子怀赢一说,怀赢赞道:“她俩真是好女人,可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年纪比她们小,来得也晚,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夫人之位都应该让给两位姐姐。”

于是出身和地位较高的齐姜被正名为第一夫人,季隗次之,怀赢为老三。

瞧怀赢这女人当的!照我看,比重耳的胸怀都宽广。

赵衰和叔隗的儿子赵盾那时已经17岁了,生得人高马大、气宇轩昂,且文武全才。赵衰很喜爱他,立为接班人。后来伯姬也生了三个儿子:赵同、赵括、赵婴,可惜他们都不如赵盾。赵家的故事留到以后再讲。被遗忘的介子推

家里的大事基本上都安顿好之后,该轮到论功行赏了。晋文公把有功之臣分成了三类:跟他流亡的、赠他钱粮的、向他投降的。这些人里,原来有封地的赏钱,没封地的给地。

大家都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赏赐,唯独那个为重耳割过腿肉的介子推是个狂人。临回晋国之前在黄河边上,他心里就鄙视狐偃等人,认为他们热衷于升官发财,自己不屑和他们为伍。重耳继位后,他跟谁都不打招呼,悄没声地带着老娘在自家的老屋里,织席贩履,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介子推的朋友解张是唯一知道他情况的人。论功行赏之后,晋文公估计会有被忘记的功臣,就出了张布告,说是有功未赏的,可以前来自报。解张看见,就去跟介子推说让他去自报,老母也说你当年割股奉君,他怎么也得赏你几斗粮食吧,那可值好多双草鞋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倒把介子推的傲劲给调动起来了。他哼了几声:“重耳能继承君位,那是天意,我不能像那帮俗人似的,贪天之功为己功。”

介子推他娘一听,也有道理,就赞道:“好儿子,真给力!可咱们待在城市里,早晚会有人知道,不如上深山老林里去。”娘俩遂去了绵山,搭了个草棚隐居起来,连草鞋也不编了,也不知靠什么活着。

解张见劝不动这娘俩,就自己面见晋文公,跟他说了介子推的近况。晋文公还没听完就拍案大叫:“啊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这罪过可太大啦!”问明绵山的大致方向,便急匆匆带人去找。可介子推刻意躲着晋文公,好几天了,连个人影都没寻着。有人出了个馊主意:“听说介子推极其孝顺,不如放火烧山,三面点火,只留一面,他和他娘一定得从那面下来。”

晋文公无可奈何,只好不顾环保理念,命人放起火来。一面放,晋文公还一面冒着烟熏火燎朝着山上大叫:“推哥呀!是我不好,你出来吧!”

介子推听见叫声,仰天大哭:“主公啊,你还记得我啊!你怎么不把我忘了呢?!”

三天后,大火渐渐熄灭,人们看见介子推和他娘抱住一棵树,已被烧成黑炭。晋文公唏嘘不已。默哀之后,他慢慢地说:“这座山,就改名叫介山吧。每年的这一天,所有人都不得点火做饭。”

这一天正好是清明节的前一天,后来人们也称清明节为寒食节。介山所在的县命名为介休,在今山西省中南部。

晋文公还用那棵过火树剩的木材做了一双拖鞋,在宫里穿。时不时低下头问候:“足下别来无恙?”以后,“足下”就成了一种尊称。周天子出逃,成就了晋文公的霸业

这边晋国纪念介子推不提,咱们来看看被忽略已久的周王朝吧。

自周平王东迁洛阳之后,又传了周桓王、周庄王、周釐王、周惠王四代。虽然不能算平安无事,倒也还没流亡国外。到了周襄王时,因为一个女人,堂堂的天子不得不离国出走了。

事情还要从郑国臣服于楚说起。那会儿,中原各国认为楚国是“南蛮”,且自封王位属大逆不道,因此谁跟楚国套近乎,就大有全民共讨的意思。偏偏郑国竟认贼作父,这令周襄王很愤怒,想去教训这个不听话的郑,又怕自己兵力不行,就借用了翟国的兵力,攻下郑国的栎城,算是教训了郑国一下子。打完仗,翟国自认为有功,周襄王呢,也想进一步拉拢翟国为己所用,就在一个叫颓叔桃子(什么名字!)的人介绍下,娶了一翟国女子。这女子跟赵衰的老婆重名,也叫叔隗。可此叔隗非彼叔隗。这位女子好武,还好色,成天骑马打猎、拉弓射箭的。某次围猎时,她认识了周襄王的庶弟带,人称太叔。那太叔生的仪容俊伟、一表人才,让叔隗爱慕不已,趁着二马并行的机会,竟然约太叔到后宫见面。太叔见这个年轻的嫂子飒爽英姿,也是眼馋得紧,当然就及时地赴了约,二人还及时地行了一回乐。那周襄王虽然心爱叔隗,究竟五十多岁的人了,常常力不从心,不时地到别宫就寝,这就给太叔腾了地方。

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某日,一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太叔企图非礼女奴婢小东,小东脱身后跑到周襄王处哭诉,顺便将太叔与叔隗干的好事和盘托出。周襄王听完虽然很愤怒,但后果并不严重:他知道太叔是当今太后的宠儿,不敢拿太叔怎么样,只能自己在宫里摔盘子砸碗地发泄一番。好在太叔自知有罪,逃到翟国,叔隗遂被周襄王打入冷宫。

这边王宫里倒是安静了,谁知介绍人颓叔桃子怕翟国怪罪,反而跑到翟国搬弄是非,说周襄王轻视翟国的女子,这老家伙忒不是东西,最好把他废了立太叔,等等。翟国国君信以为真,就派了五千兵去收拾周襄王。周朝的兵哪里经得住翟国这样的骑射之国攻打,自然是吃了败仗,周襄王出逃,太叔进了城,放出了叔隗。他虽自立为王,但他并不理朝政,只是日夜与叔隗寻欢作乐。

这是周襄王十八年(公元前634年)的事。

周襄王逃到了郑国境内的汜(sì)地,但不知郑国国君是否容他,就没敢去国都,而是在汜地一个有钱的地主家住了下来,让随行的大臣四处打听,有愿意勤王的没有,自己在这里听信儿。此时大部分国家都内战、外战正打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谁有工夫搭理周朝的乱事。唯独想称霸的秦、晋有意趁此机会胁天子以令诸侯,都抢着要拍周天子的马屁。

晋文公当仁不让地率先打出了勤王的旗号,带领晋国的军队,向郑国进发。刚走了几里地,有人报告说,秦穆公带领大军也来勤王,已经到了黄河边上。

晋文公皱起眉头:“这不是裹乱嘛!”

狐偃给晋文公出主意道:“秦国离郑国比咱晋国远,而且路上有戎、狄之国挡道。国君可派人贿赂戎、狄,叫他们不给秦军让路,再派一能说会道的人去说服秦军退兵。”

晋文公照办,派了胥臣去见秦穆公。

胥臣只用一辆马车,带一名将军,连夜赶往秦军的驻扎地。见了秦穆公,胥臣客气地先开了口:“天子蒙难在外,你为天子担忧,我们主公很是理解,不过呢,秦国离郑国太远,怕你们鞍马劳顿,我们主公就替秦国代劳啦。”

秦穆公也客气地回敬:“那太感激了。厄这不是怕你们国君刚上台,百废待兴的,腾不出工夫来嘛。既然你们国君愿意勤王,厄就在这儿静候佳音啦。”

百里奚和蹇叔悄悄议论着:“晋侯这是想当霸主,怕你分他的功劳,不如秦、晋共同勤王为好。”

秦穆公拿嘴往东边一努:“厄也知道勤王的好处,可东面的戎、狄之地,厄们恐怕是不容易过,不如把这功劳让给重耳,以便他顺利地立功定国。”然后派了公子絷去郑国问候周襄王,自己带军队班师回国。

结果就不用说了,晋军打跑了翟国,顺利攻入王城,周襄王复位,当了两天周天子的太叔和叔隗死于乱刀之下,草草葬在河边。周襄王以温、原、阳樊、攒茅四个县的地盘答谢晋文公,晋文公自此闻名天下,大家都说他是齐桓公再世。弱小国家多有向晋求助的,晋国都给予尽可能的帮助。

晋文公为了进驻四处新的封地,把大军驻扎在太行山南的地方,让魏仇去阳樊,颠颉去接收攒茅,栾枝进驻温地,他和赵衰亲自前往原地。

驻在原地的周朝卿士原伯贯,听说晋军要来,就散布谣言,说晋君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中百姓信以为真,誓死不降晋侯。当晋军来到城下,原城四门紧闭。晋文公命令士兵只等三日,三日内不开城门,立刻解围退兵。可是,到了第三天晚间,城里就有人跑出来对晋文公说:“不好意思,我们已探听到真实情况,知道晋军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误会啦、误会啦!我们准备明天上午开门献城。”

晋文公却拒绝了:“不行,我命令只等三日,明天一早自当离去。”

一些谋臣对晋文公说:“城里人就要开门献城啦,我们多等一天不行吗?”

晋文公严肃地回答:“民无信不立,信誉是立国的根本。如果我们贪图原城,而失去信用,以后民众还会信赖我们吗?”

到第四天黎明,吃完早饭晋文公就率领大队人马离城回国。这时,城里居民纷纷出城,玩儿命追赶晋军,一直追了三十多里。原伯贯也悔过了,他亲自写信,表示愿意投靠晋文公。晋文公于是命令大队人马,就地驻扎,自己只带着几个近臣,返回原城,接受了百姓的欢迎。至此,原城百姓归顺了晋国,晋文公委任素有信用的赵衰留在原地,作了当地军政长官。晋文公说到做到,果然退避三舍

称霸之心,人皆有之。自齐桓公之后,又有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楚成王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就连懦弱的靠宋国帮助才爬上台面的齐孝公,也想称霸,还说是“子承父业”。

纵观中外历史,有“老子英雄儿好汉”的吗?

齐孝公的“称霸史”从攻打邻居鲁国开始。可鲁国仅派了一名侃爷到齐国去,对齐孝公痛说建国史,说当初齐、鲁曾经同受周室之封,你打我无异于同室操戈云云,齐孝公一感动就退兵了。可鲁国反而来了气了,说齐国竟然敢小看鲁国,于是跑到楚国去搬兵打齐国。

公元前633年,好战而狂妄的楚成王得此伐齐的邀请,不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且变本加厉,干脆连位于齐鲁和楚国之间的宋国一块儿打,还不忘带上小兄弟陈、蔡、郑、许。

宋国的国都商丘被楚军无端围困,连忙向晋文公求救。晋国的大臣们纷纷说是时候教训教训楚国了。可晋文公曾经得到过楚国的恩惠,当初曾经答应楚成王,尽量不跟楚国打仗,实在不得已,也要先退避三舍。他是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况且晋、宋之间还隔着两个附庸楚国的小不拉子曹国、卫国呢。晋文公考虑再三,决定先打曹、卫,这样可以调动楚军救曹、卫,不但解宋之围,还可避免与楚正面交锋。于是,晋文公亲自上阵,晋军先是占领了卫国最北的重镇五鹿,卫国国君看到挡不住晋军,就离国出逃了。很快,曹、卫被打下,曹君被俘。

晋文公攻打曹、卫时,楚国得报,就分了一半军队去北上救卫。另一半攻宋的楚国大将成得臣是个打仗狂,他亲自上阵,日夜攻城。宋成公被打得受不了了,再次去晋国求援。

成得臣不知为什么,恨晋文公恨得要死,非要与晋决一死战。无奈,晋文公只好出征抗楚了。他认识到结盟的重要性,又用了点小计,挑拨齐、秦两国与楚的关系,使齐、秦从坐山观虎斗转为派兵援晋。这两个大国的加盟,使晋、楚在开战之前,力量对比已经大大有利于晋了。

战役开始之前,晋文公的谋士,此次战役的总指挥先轸用了攻心战术。他把曹、卫两国的国君找来,对他们说:“其实我们没打算灭你们,只不过因为你们跟楚国走得太近乎了。如果你们肯给楚国写绝交信,就让你们复国。”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曹,卫两国国君乖乖地一人写了一封信,交到了成得臣手里,把成得臣气得跳起老高,大骂晋文公老匹夫。这一来,他的判断力在盛怒之下就先减弱了。虽然楚成王看到晋、齐、秦联盟不利于己方,让成得臣撤军,但骄傲又狂妄的成得臣不听他的。楚成王只好又拨给他一小部分军队,自己带领大部队撤到了楚国的申地(今河南南阳),在那里等待成得臣侥幸得胜。城濮之战示意图

整个战役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晋军打下五鹿,楚军围困宋国。第二阶段,晋军打败曹、卫,进军定陶,而楚军的成得臣率三路大军,猛虎下山般打下楚丘,直逼晋国在定陶的营寨。晋文公见况,下达命令:“三军俱退!”向北退了三十里地后,军吏报告:“已退了一舍。”晋文公说:“再退一舍。”又退了三十里后,大家都说行了行了,再退下去,军心都退没了。晋文公道:“我当初说过退三舍,现在才退二舍就停了,那我还算人吗?再退!”又退三十里之后,来到城濮,方传令安营扎寨。第三阶段战役开始。

此时晋军将士由于一退再退,已经憋足了劲儿准备反击了。

这第三阶段,就是春秋时期最大规模,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有记载的战例“城濮大战”,它发生在公元前632年四月初四。城濮,在今山东鄄(juàn)城。

先轸把他的部队分成上军、中军、下军三大部分,分别对付楚军的左、中、右三军。他自己指挥中军,对阵成得臣指挥的中军。同时,他还派了一个穿插分队、一个抄后分队、一个舟船部队,专门用于打埋伏和收拾残局。然后,让晋文公等登上有莘(shēn)山观战。

冷静的先轸打探到楚军的右军是陈蔡的杂牌军,力量薄弱,战斗意识也不强,便决定中军不动,先攻击右翼。不禁打的右翼很快被歼。然后,晋军打着陈蔡的旗号,跑到中军处大叫大嚷,说是陈蔡的右军得胜了。成得臣也不调查研究,只是看见晋军后方烟尘大起,以为晋军真的正在撤退,就命令左军出动。而晋国军队里分配对付楚军左翼的狐毛则用诱敌深入的办法,先假装撤退,再加上精锐的中军,两下里一起包抄进攻楚军,结果左翼也土崩瓦解了。

成得臣看到左、右翼均被歼灭,孤军奋战难以取胜,只得带领余下的中军,沿着睢水向西南方向撤退。晋文公在山上看见晋军得胜,忙叫人传令:“只要把楚军赶出宋国,就不再追杀了。”成得臣跑出四百里地后,到了连谷(今河南西华)忍不住停下来大哭,说自己不听楚成王的话,导致今日的惨败,无脸面见君王。成得臣自己把自己关到囚车里,派儿子成大心率领残部去见楚成王求饶。楚成王大怒,表示此罪不可恕。成得臣得此消息,便面南拜了几拜,拔剑自刎了。

此次战役得胜后,周襄王很高兴,特地派大臣到晋国来慰劳晋军,还说过些时候天子要銮驾亲临。晋文公受宠若惊,赶紧命人在践土赶建离宫,供周襄王和其他诸侯们驻扎。

五月底,宋、齐、郑等晋国的新朋老友都到践土来赴约,加上楚党的鲁、陈、蔡等国共有七个国家参与会盟,届时,晋人将所俘获的楚的马匹、士兵、器械、衣甲都献给周襄王。襄王好久没受到重视了,别提多高兴了。第二天还礼不说,还册封晋文公为中原盟主。

当年冬天,晋文公再接再厉,又在温地(今河南温县)召开了会盟。参加这次会盟的有晋、齐、秦、鲁、宋、蔡、郑、陈、莒、邾等国的国君或授权代表。会后举行了大规模的狩猎活动,在晋文公的热情邀请下,天子也亲自跑到温地来射了箭,使本次大会增辉不少。

65岁的晋文公达到了他人生的顶峰。公元前628年冬天,晋文公去世了,享年70岁。

十三、羊皮宰相

百里奚之对于秦穆公,好比管仲辅佐齐桓公

帮助了晋国三代国君的秦穆公,眼睁睁看着晋文公由一个落魄公子成了中原霸主,而且只用了9年的时间,自己呢,苦心经营了32年,却还猫在大西北吃羊肉泡馍,心里这叫一个不平衡!虽然表面上唱着“秦晋之好”,实际上他天天都恨不得自己取代了晋文公。6年前,秦穆公把大好的勤王机会让给了晋文公,到这会儿悔得肠子还青着呢。孟明视大败崤(xiáo)山

两年后,晋文公去世,葬于曲沃。长子驭平稳继位,是为晋襄公。同年,郑文公也去世了。特别长寿的秦穆公一听自己的政敌都死了,高兴地立刻决定先打郑国,闹好了没准还能再打一把晋国。尽管百里奚和蹇叔死劝活劝,但他就是不听,还说他们都糟老了,脑子不好使。秦穆公说:“晋国正在国丧,晋襄公黄口小儿,哪里是厄的对手。这是千载难得的机会呀!”他派了百里奚的儿子孟明视、蹇叔的儿子白乙丙和另一将军西乙术领兵出征,并约了留在郑国守北门的逢孙等人,于第二年(周襄王二十五年,公元前627年)春二月上旬,与秦军里应外合,拿下郑国。

大冬天的,秦军要开拔了。出征的那天,蹇叔颤颤巍巍地赶到现场,拉着儿子的手,哭得天昏地暗:“呜呜,厄呀,看得见你们出征,可看不见你们回来了呀!”

秦穆公大怒:“呸!你个乌鸦嘴!你在这里大哭,这不是要动摇军心吗?”

蹇叔边擤鼻涕边抽答:“厄哭的不是秦军,是厄那可怜的儿子啊!”

白乙丙见老爹哭成这样,就不想去了。可蹇叔却又拍着腿:“不行啊,咱爷俩都吃着公粮,你战死疆场,是分内的事啊。”然后,偷偷递给儿子一块竹简,嘱咐他:“你可以按厄在竹简里写的办。”

白乙丙揣起竹简,心里又惶恐又难过。倒是孟明视洋洋得意,觉得好容易有显着他的日子了,看着人家爷俩抱头痛哭,连连嗤之以鼻。

回到家里,蹇叔就称病不出。百里奚去看他,他说:“过俩月你叫人到黄河边预备几条船。万一他们侥幸能回来,说不定用得上。”百里奚照办了。

这边孟明视看见白乙丙拿了他爹的竹简,以为那里头写的是什么破敌高招。当晚安营完毕,就让白乙丙拿出来瞧瞧。俩人一看,上面有两行字:“此行不怕郑,只怕晋。崤山险地,千万小心。我会到这里来给你收尸。”孟明视还没看完就用手盖上眼睛,连声呸着:“厄当是什么锦囊妙计呢,晦气!真晦气!”

大军一路向东,走了约两个月,来到了滑国的延津。

也是该着秦军倒霉,这当口有一个叫弦高的郑国牛贩子,正赶着一群肥牛要到周去卖。他在半路上看见一个从秦国来的老朋友。俩人见面互道寒暄后,弦高就随口问那人:“秦国那边有什么新闻呀?”

那朋友说:“听说秦国大队人马来打郑国。去年冬天就开拔了,这会儿恐怕快到郑国了。”

弦高大吃一惊:“啊?郑国可是俺的母国呀,如果被秦人偷袭了,俺明明知道而不报告,日后有何面目回老家去?”

于是他让自己的伙计星夜赶回郑国报信,自己赶着牛一通急跑,要用自己的力量去阻挡秦军一阵子。虽然牛的速度远不如马,弦高还是在滑国境内一个叫延津的地方和秦国的前哨部队相遇了。弦高站在路当中,向秦军鞠了个大躬:“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俺郑国国君知道你们来了,特地派俺前来迎接,并献上牛皮四张、肥牛十二头,以犒赏三军。”

孟明视一听大吃一惊,心说:“厄们为了不惊动郑国,特地绕到北边。他们怎么就会知道了呢?”他问弦高:“噢,既然是你们国君派你来的,可有国书?”

弦高说:“俺们主公怕耽误时间,派人给俺捎了个口信,让俺先来犒劳诸位,国书随后就到。”

孟明视在马上探下身子,小声对弦高说:“厄们此次不是为郑国来的,乃是为打滑国而来。郑国国君的好意,厄们收下了,你回吧。”又回头对部队说:“传令下去,今天驻军延津。”

西乙术奇怪了,他问孟明视道:“咱们不是为灭郑国来的吗?怎么你对那个老土说是为滑国来的呢?”

孟明视拍拍他肩膀:“老弟,你难道不明白?咱们本来是要偷袭郑国的,现在他们都有准备了,偷袭不成,就咱们这点人,围城、攻城都嫌太少,胜负难定。厄看哪,不如把滑国灭了回去交差算俅。”于是当夜三更趁滑国不备,攻进都城。滑国国君逃跑,秦军抢了大批财物、美女,有得交差了,便来了个“向后转——走”,得胜回朝了。

晋国在两个月前曾得报,说有秦国军队路过晋国,向东而去。先轸建议:“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应当打秦国一家伙。”

经过一番辩论,众大臣取得了一致意见。可什么时候动手呢?晋襄公问先轸道:“你估计秦军什么时候回来,走哪条路?”

先轸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我估计秦军动静太大,郑国会有所准备。郑国打不下来,他们就会回来。时间嘛,大约在夏初。回国时一定会经过秦、晋交界的渑(mian)池。渑池西北的崤山,山势陡峭,树木茂密,好几个地方马车根本走不了,必须下车爬山。我们若派兵在这里设下埋伏,秦军必全军覆没。”

曲洧、崤山战役示意图

春末夏初,押着大批辎重的秦军果然如期而至。走到山口,向路人打听,知道这里叫崤山。白乙丙想起父亲蹇叔给的竹简,就提醒孟明视要小心。孟明视满不在乎:“咳,说话就到家了,你怕撒嘛!要不厄在前头走,你断后。”

于是孟明视布置下去,让一名猛士褒蛮子当第一队,自己在当中,西乙术第三,白乙丙断后,各队相距一二里地。

秦的先头部队倒是遇到了些许晋国小股人马,没怎么费劲儿就过去了,这令孟明视大为高兴,便催着各部快走。走着走着,道路越来越窄,且山崖上一路写的地名都是些“上天梯”“绝命岩”等晦气名字,把孟明视气得鼓鼓的。大队人马到了“坠马崖”,只见路当中全是横躺竖卧的树木,马车走不过去了,大家只好下车搬木头。此时,先头部队褒蛮子已不见踪影。忽然间头顶上方一阵鼓响,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无数兵甲打着晋的旗号,当先一辆囚车,车内一人,那不是褒蛮子是谁?秦军知道中了埋伏,顿时乱了套,前进进不得,后退没有路,热锅蚂蚁一般转悠了半天,又回到坠马崖。在秦军转悠的工夫,刚才的树木已被埋伏在附近的晋军泼上了硫黄,待秦军回来,晋军便放起火来。那火烧的呀,真是“红赫赫火星撒地,焰腾腾烟涨迷天”。秦军连烧带踩,死伤之人不计其数。孟明视等三人一看大势已去,均低着头站在当地,等着被活捉。

这就是公元前628年发生的崤山战役,见曲洧、崤山战役示意图之第二阶段。

晋军大将,先轸的儿子先且居从埋伏的地方几乎是踱着方步溜达出来,把这三位元帅和一些军官采蘑菇一般捉了起来,押上囚车,连带秦军从滑国掠夺的物件,一起押到了晋襄公的大营。晋襄公大喜,问明各个俘虏的情况后,听说褒蛮子特别勇猛,怕他半路逃跑,命人先把他斩了,然后押着众多俘虏,回到晋国。因为丧葬仪式尚未结束,大队人马就暂回曲沃去。

到了曲沃,晋襄公对自己的母亲怀赢讲述了这次伏击战和斩获。怀赢的娘家本是秦国,她便以秦晋世代友好为由,劝说儿子放了孟明视等三人。孝顺的晋襄公照办了。孟明视他们仨一听被放,连声“谢”都没说,就以马拉松的速度往西边跑。

先轸正在家吃晚饭,一听仆人说秦国的俘虏被放走了,一口饭喷了出来,放下碗就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晋襄公:“俘虏呢?”

晋襄公嗫嚅着:“我娘叫给放咧。”

先轸一着急,一口唾沫吐在了晋襄公的脸上:“将士们千辛万苦,好容易把秦国的三名大将抓了来,你却轻易地给放咧!明日有你后悔的日子!”晋襄公此时也后悔不迭,赶紧派人去追,但哪里追得上。后来,先轸为了这口蔑视君主的唾沫,觉得没脸活着,就找了个碴儿,死在了战场上。

孟明视等人惶惶如丧家之犬般跑到黄河边,看着波涛汹涌的河水,正在发愁,忽然一条小船驶了过来,船工说是蹇叔派他来接他们三人的。三人激动地差点哭出来。他们刚上船,后面追兵就到了。岸上正是晋国大将阳处父。阳处父冲着小船叫:“将军且上岸来,我们国君有良马相赠。”

孟明视对着岸上喊:“谢谢你们国君。如果厄们国君不杀厄,三年后再来接你们的马。”

才过了两年,秦穆公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派孟明视兴兵伐晋,以报崤山之败的仇。结果又败了。当年冬天,晋襄公主动出击,再败秦军。

打了三场败仗,秦国该踏实下来了吧?

没有!过了一年,孟明视又坐不住了,请求发兵攻晋。秦穆公说:“这回厄跟你一起去吧,以壮声势。”

秦军怒气冲冲而来,晋军却闭门不出,避其锋芒。秦军无奈,在农村抢掠了一番,算是打了个安慰仗吧。有人建议秦穆公说:“晋人怕了厄们,这回厄们可以趁此机会,到崤山去祭奠前几年战死的将士。”

走到崤山,只见遍地都是白骨及衣甲。秦穆公穿着素服下了车,蹲在地上,慢慢捧起一具头骨,放声大哭:“这都是寡人的错啊!寡人不听百里奚、蹇叔的劝告,非要东进,致使你们死在了家门口的山里,呜……”孟明视等更是哭倒在地,久久不能起身。三军哀动,无不坠泪。

仗虽然打败了,还不止一次,但西戎各国还是看到了秦国的强大,纷纷自愿归属秦国。而周襄王为了平息秦、晋两国的争端,给了秦穆公一个秦伯的名义。实际上,各个诸侯国也都认可秦国在秦穆公治理下已成强国这一事实。秦穆公虽然没召开过什么盟会,历史上一致承认他是春秋时代的一位当之无愧的霸主。

这以后,秦穆公听从了当初百里奚的建议,专心向西发展,致力自身强大。秦国逐渐收服了20个西部小国,为400年后秦统一中国奠定了基础。秦穆公本人在执政三十九年后去世,享年69岁,这在当时也就算是长寿的了,只差一年就古来稀了。秦穆公之女音乐里寻夫

秦穆公的去世,一点儿也不像他的戎马生涯那样马革裹尸般壮丽,也没被什么小人给暗杀了,反而颇有人情味。

秦穆公有个心爱的小女儿名叫弄玉,弄玉出生时,有人送了一块碧绿色美玉。在她周岁时,按习惯要“抓周”,小娃娃什么都不看,单单抱着那块玉不撒手,因而秦穆公给他的爱女起名“弄玉”。弄玉自小极富音乐天才,她总爱在宫里的乐队里玩,有一次拿起一具笙,无师自通地竟然吹了起来。秦穆公因此让人把那块玉剖成笙。弄玉用它吹曲子,声如凤鸣。为此,秦穆公特别叫人造了一栋小楼,名曰凤楼。楼前一平台名凤台。弄玉常在这里凭栏吹笙。

弄玉长到15岁,秦穆公要为她选婿。她表示:“必得一位能吹笙的,好与厄合奏。”秦穆公于是派人到处寻找,但却一直未得其人。一天,弄玉在凤楼之上吹笙,声音清越,响入云霄。此时微风拂来,似有合音。那声音忽远忽近,似有若无。弄玉想停下来听听,那声音却也停了下来,只是余音缭绕,久久不散。弄玉怅然若失,思索半夜,就枕着玉笙睡着了。在梦里见一男子从五色霞光中骑彩凤而来。那男子飘飘悠悠进了屋,对弄玉说:“我是太华山的山主,上天叫我今年的中秋之日与你结为姻缘。”然后,他从腰间解下一支赤玉箫吹了起来。

他骑来的彩凤随着音乐在露台上翩翩起舞,同时鸣叫。那叫声与箫声唱和如一,听得弄玉如醉如痴。弄玉问他这是什么曲子,那男子说:“这是《华山吟》的第一乐章。”弄玉要学,那男子便上前要拉弄玉的手,吓得弄玉一下子就醒了。早上对秦穆公说起她的梦,反正这会儿也没仗可打,秦穆公就派孟明视到太华山,按弄玉所形容的样子找人。一打听之下,有当地人说:“前不久,七月十五日吧,有一异人来到太华山的明星岩,自己盖了个草房住着。那人每天下山去打一葫芦酒,到了晚上就吹一曲箫。那箫声美得让人都睡不着觉哩。”

孟明视爬到明星岩,果然见一男子,羽冠鹤氅,玉貌丹唇,飘飘然超尘脱俗。孟明视问明了那人叫萧史,就对他说明自己的来意,萧史谦虚了一番后,就跟着孟明视下山了。

秦穆公一见他,先就有三分喜欢,赐座后就问他:“听说你善吹箫,能吹笙吗?”

萧史说:“箫、笙是一类乐器,我都能吹,但吹箫是特长。”

秦穆公请他试吹一曲,萧史拿出他的赤玉箫来,才吹一曲,清风习来;再吹一曲,彩云四合;奏至三曲,白鹤一对,舞于空中;孔雀数双,栖于林木;继而百鸟齐鸣,经时方散。弄玉在屋内的帘子后面连听带看,心说:“这才是厄的丈夫啊。”秦穆公从乐曲中缓过神来,赞美了一番,然后问道:“笙和箫是怎么来的?”

萧史答曰:“笙是女娲所创,本意是‘生’;箫,伏羲所创。最初的箫由长短不等的竹子组成,样子像孔雀的尾巴,声音如凤鸣。大型的叫‘雅箫’,二十三根管子,长约四寸;小型的叫‘颂箫’,十六根管子,长约两寸。总称为箫管,底部不封口的叫洞箫。后来人们嫌管箫太过复杂,于是只用一根管子竖着吹。长的叫箫,短的叫管。”

秦穆公又问了些问题,萧史都对答如流。秦穆公忍不住对萧史说:“厄的女儿弄玉也喜欢音乐,愿意和你结为夫妻,你看呢?”

萧史鞠着躬道:“我是个山野村夫,哪敢与王侯攀亲带故。”

秦穆公坚持道:“厄女儿一直想找个能与她合奏的人为夫,她曾在梦里见过你。你可不能推辞啊。”

萧史再跪拜谢,秦穆公让太史找个吉日,太史说今天中秋就是上上吉日,月圆于天,人圆于地。秦穆公高兴极了,乃让萧史沐浴更衣,命人送到凤楼,与弄玉结为夫妻。夫妻二人每日一起合奏,总有许多鸟儿盘踞在凤楼周围,谓之“百鸟朝凤”。

秦穆公每次听见他二人笙、箫合奏,就心旷神怡地想放弃君位去做仙人。某日,弄玉骑了一头凤,萧史胯下一条龙,自凤台向远处飞去,到深山专心玩音乐去了。至今人们把好女婿称为“乘龙快婿”,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秦穆公苦等女儿、女婿不回,命人到太华山里寻找,却渺无音讯,只得在明星岩下立一祠堂,岁岁供以果实,后人称这里为萧女洞。而秦穆公自此厌战,一天到晚总想超然于世外。不久,便去世了。他的儿子继位,号秦康公。

多有人情味的国君啊!正如人们所说:多情未必不丈夫。

十四、搜孤救孤

为了老赵家的香火,一个人舍命,另一个人舍儿子

秦国在西部埋着头奋发图强的时候,晋文公的后代又在干什么呢?

要说晋文公的儿子晋襄公也还行,他重用跟他一起流亡的赵衰的儿子赵盾等一班忠臣且言听计从,跟强大的秦国叫了几回板,还都没输,基本上算是子承父业吧。可惜的是老天爷不假以寿,要不就是小时候在乡下养大的,营养不良,晋襄公登基才六年就一命归西了。留下个6岁的大儿子夷皋、另一小儿子和一句遗言:“请诸位辅佐夷皋。”

赵盾看着夷皋这个被惯坏的孩子,打心眼里不想立他!可不立他立谁呢?晋襄公就俩儿子,那一个还吃奶呢,再往上倒一辈呢,晋文公一共有四个儿子,除了老大驭继承了君位,还有三个儿子都给派到外国当亲善大使去了:老二雍在秦国,老三乐在陈国,最小的儿子因为屁股上有片黑痣,起名叫黑臀。黑臀去了周,在天子边上待着。一番辩论之后,大家同意了赵盾的意见,立雍为新君,这样还可以与秦国继续交好。迎接雍的人都出发了,可夷皋的娘天天搂着夷皋坐在台阶上哭,说是老大臣们违背先君遗言云云,甚至要挟赵盾,要是不立夷皋为君,他娘俩就死在赵盾面前。赵盾被逼无奈,也是怕日后夷皋长大了麻烦,只好同意立夷皋,定名为晋灵公。为此,还跟送公子雍返晋的秦军打了一小仗,公子雍死于乱军之中。倒霉的雍,其实他并没想当国君,只因为赵盾的朝令夕改,白白送了一条命。送命的还有不同意赵盾处理方式的五名大臣。自此,晋国人提起赵盾,都有点害怕,说他爹赵衰是冬日的太阳,他是夏日的太阳。这为日后赵家的灾难也埋下了祸根。

不管怎么说,晋国有了自己的新君,虽然还在流鼻涕,好在凡事有无限忠于晋国的赵盾和他侄子赵穿管理着,该打仗打仗,该生产生产,晋国比晋文公时代倒也差不太多。

夷皋玩着泥巴长大了。可惜他没长成好人,反倒让身边的一个叫屠岸贾的小人给拐带坏了。

要说这屠岸贾的先人,也是晋国的功臣,可祖坟上没冒青烟,倒是哪位先人放了个屁,蹦出这么个坏东西。小国君该念书了,他说:“念书多没劲哪,咱们出去玩会儿吧。”小国君该写字了,他说:“写字多累人哪,咱们吃点什么吧。”一来二去,晋灵公在学问、见识上一点不灵,倒是在玩闹上挺灵。

屠岸贾先是给晋灵公讲各种鬼故事、黄色故事。晋灵公究竟年纪还小,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又想出让晋灵公跟力士摔跤的游戏,可力士们谁也不敢跟国君动真的,闹得灵公连说没劲。屠岸贾又绞尽脑汁地在绛州城内给晋灵公专门建了个大花园,外建一圈城墙,还有城门楼子似的园门,内种无数棵桃树,名曰桃园。君臣二人时常在园内用弹弓打鸟。一日,晋灵公嫌鸟的目标太小,老也打不中,看见门楼下百姓往来,就提议打人。谁打中眼睛算谁赢,另一人就喝酒。这一来门楼下的百姓可就遭殃喽,不是被弹瞎眼睛,就是头破血流。吓得从此没人敢从桃园附近走。

赵盾曾屡谏晋灵公,要他关心国事,善待百姓。每次看见赵盾来,晋灵公都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如小学生犯错误般说自己错了,今后一定改。赵盾一离开,他就依然故我,正所谓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他在宫里就是吃喝玩乐,到外头就是祸害百姓。

晋灵公还养了一条大狗,那狗的大小及凶恶程度如同现在的藏獒,名叫灵獒。大臣们稍有不如意者,灵公就让灵獒上前扑咬。被扑者非死即残。

历尽千辛万苦的重耳呀,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啊,你的孙子就是这样当国君的!

有一次早朝完,赵盾刚出了大殿,就看见两名侍从抬着一个筐。赵盾以为是在宫中行窃的小贼,立即上前盘问。那二人吭吭哧哧、躲躲闪闪不敢答话。赵盾越发疑心,等上前掀开筐盖一看,那筐里装的竟然是一具已被肢解了的死尸。一问侍从,原来是晋灵公要吃熊掌,嫌厨子做得慢了,便亲手用铜锤打碎了厨子的脑袋,然后命人埋到郊外去。

第二天一早,赵盾要见晋灵公,侍从说晋灵公去桃园了。赵盾急忙赶到桃园,在门口拦住了正跟屠岸贾谈笑的晋灵公。晋灵公说:“咦,寡人并未招呼你,你怎么自己就到这儿来啦?”

赵盾先道过不请自来的罪,然后把晋灵公干的这些惨无人道的事数落了一遍。晋灵公边听边用袖子盖着脸:“你别说啦,寡人知错。今天再来桃园玩一回,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赵盾顽固地用身体挡住园门,不让灵公和屠岸贾进。屠岸贾鞠着躬和稀泥:“哎呀赵老,你看这车驾来都来了,再转回去,多让人笑话呀,今天还是让我们进去吧。”

晋灵公也说好话:“好相国啦,让我进去再玩一天吧。明天一早,我一定召你议事。”

赵盾没辙,只好闪开身子,让他们进去了。他望着晋灵公和屠岸贾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些亡国败家的!”

让赵盾这么一来,晋灵公也没了玩耍的兴致。转了几圈之后,就跟屠岸贾坐在亭子里,两人琢磨怎么想个法子杀了赵盾。

当晚,屠岸贾便派他的一个门客,直接前去刺杀赵盾。可那个门客看见赵盾大清早五点就穿好朝服,正襟危坐,等待上朝,觉得这是个好人,就冲进去对赵盾下跪说道:“赵相国,我是被派来刺杀你的,可我不忍心下手。相国你要当心,在我之后,还会有人来害你的。”说完,转身跑到院外,在一棵大树下撞死了。

赵盾叫人把这名壮士埋在了自家后院,家人弥明提醒他:“明天恐怕还会有不测,主人你别去宫里了。”

赵盾却说:“国君召我,怎么能不去呢。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这边屠岸贾早已派人打探着赵盾家的动静,听说赵盾没死,自己的门客倒自杀了,眉头一皱,马上又想出一个计策。

第二天上朝时,晋灵公跟赵盾闲聊了几句,忽然问他:“听说你有一把剑特锋利,能否解下来让寡人瞧瞧。”

赵盾不知是计,伸手正要解剑,弥明在堂下见到,大叫一声:“主人不可!”

赵盾听见,惊出了身冷汗,立马把剑又归了鞘。弥明大步走了上来,拉起赵盾就要出去。此时那条灵獒突然从后面蹿出,把赵盾扑倒。弥明嘴里喊着:“相国快走!”双手同灵獒展开肉搏战。灵獒当场被弥明三拳两脚打翻在地,弥明又扑上去把这头恶狗给掐死了。待到军士赶来,弥明又奋不顾身地接着跟军士搏斗,终因寡不敌众,被乱刀砍死。

赵盾正跌跌撞撞往外跑,忽然有一人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追上了他。赵盾听见那急匆匆的声音吓得腿都发软了,正要倒地,那人已跑到了跟前,一把扶住他:“相国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边说,边把老赵头子搀出宫去,然后背在了背上,往赵府跑去。在路上,赵盾才知道这人和他的老母在五年前曾在穷困中得到过自己的帮助,如今是来报恩的。

赵盾的儿子赵朔听说宫中大乱,赶紧领着家丁赶来,后面的追兵见有人接应,不得不停了下来。赵盾父子谢过无名壮士的救命之恩,立即转道往西去。本打算去秦国,半路看见侄子赵穿。赵穿说:“叔叔先别去秦国,在这里找个地方住下,几天之后,我会有消息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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