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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7 12:5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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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东野圭吾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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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的胎动

魔力的胎动试读:

魔力的胎动

(日)东野圭吾

第一章——迎着那阵风飞翔

1

倒三角形的后背完全没有赘肉,完美的背部肌肉勾勒出流畅的曲线。那由多每次看到他的背,都会联想到飞机的机翼,忍不住觉得他的后背不仅具备了力量,还能在空气中产生浮力。

他趴在床上,那由多的双手轻轻从他的后背抚向腰部,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儿。“怎么样?”躺在床上的他——坂屋幸广问。“左侧有点儿发炎。”“果然是这样。”

那由多的双手从腰部滑向两腿。“左侧整体都很紧绷,是不是为了保护右侧膝盖?”

坂屋叹了一口气,他的后背起伏了一下。“是啊,上次体力测验时,教练也这么说,右侧的肌力好像比之前退步了,所以我会不知不觉地不敢用力,不光是比赛的时候,在日常生活中也一样。虽然我已经提醒自己要注意了。”

坂屋的右腿膝盖在五年前受了伤,他没有接受手术,一直撑到今天。“不知不觉这件事最麻烦。”“没错,但也没办法,我已经是满身是伤的老骨头了,凭我这种身体和年轻人较劲儿,根本是天方夜谭。”

坂屋又开始说丧气话。每次遇到他说这种话,那由多的回答都一样。“你别谦虚了,每次都这么说,但在比赛时,还是想站上领奖台,而且是中间的位置。”

照理说,听到那由多这么说,坂屋应该很有自信地回答:“是,没错啦。”但今天不一样,他继续趴在床上没有吭气。

那由多并没有问他:“你怎么了?”因为运动员的内心世界都很复杂。“那我就开始了,请你向左侧躺。”

坂屋挪动身体时,那由多打开了放在旁边的皮包。皮包里放着他的生财工具。那是好几十根针灸针。那由多是针灸师。

昨天晚上,接到坂屋的电话,询问能不能为他针灸。接到电话时,那由多就感到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因为坂屋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平时的霸气。原本以为他的身体状况很差,但来到这里诊察之后,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他的状况似乎不太好,看来不光是因为身体。

那由多为他身体表面消毒后,小心翼翼地把针灸针插了进去。如果是普通人,将针灸针插进患部时,可以感受到好像肌肉缠住针灸针般的阻力,但顶尖运动员的优质肌肉几乎不会有这种情况。针灸针可以顺利插入,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阻力,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异状,在肌肉深处,存在着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微小患部。当针灸针插进患部时,指尖才终于隐约感受到异状。

坂屋不时轻轻发出呻吟,可能是针尖刺激到他的神经。那由多为坂屋针灸已经三年,非常了解他的患部位置。

因为他做得很仔细,所以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把最后一根针插进坂屋的左手大拇指根部。“谢谢,不好意思,临时请你过来。”坂屋在穿衣服时道谢。“没关系,请随时吩咐。”“希望身体可以稍微恢复活力,”坂屋微微偏着头,“但感觉有点儿……杯水车薪。”

那由多停下收拾的手说:“你难得这么没自信啊。”“我只是开始务实思考而已。”“务实……”

这时,传来敲门声。门虽然关上了,但可以自由打开。“请进。”坂屋说。

门打开了,筒井利之走了进来。他还是老样子,方正的脸因为打高尔夫而晒得黝黑,Polo衫外穿了一件羽绒服。“结束了吗?”他问那由多,坂屋似乎把针灸的事告诉了他。“刚结束。”“感觉怎么样?”“嗯……”那由多看着坂屋,有点儿犹豫。“你不必有顾虑,”坂屋苦笑着说,“我也想听听看。”

那由多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后开了口。“肌肉相当疲劳,我认为不是短期的疲劳,而是多年累积造成的。”“也就是所谓的积劳成疾。”坂屋噘着嘴。“但你还年轻,对比赛并没有影响。”“希望如此。”“别这样,既然有名医保障,你应该稍微振作点儿。”筒井皱着眉头激励他,“走吧,已经准备好了。”“说句心里话,我现在不太想看。”坂屋显得意兴阑珊。“怎么可以逃避?不了解自己,怎么可能在比赛中获胜?”

坂屋抓着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站了起来:“那好吧。”“要干吗?”那由多看着筒井。“上次比赛的分析结果出炉了,工藤,你要不要一起去?”“可以吗?”“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很乐意。”

那由多穿上了登山夹克。

三个人走出房间,走向电梯。从走廊上的窗户向外看,发现外面飘着小雪。已经进入三月,这里仍然是冬天。“不知道下次比赛的天气怎么样?”那由多问。“不知道。”筒井边走边偏着头说,“天气预报说是晴天,气温也会上升。”“南风吗?”坂屋咂着嘴,“那个跳台的顺风很可怕,搞不好就没机会了。”

走出饭店后,去停车场。道路两旁的雪堆得很高,微风轻轻吹来,把耳朵吹得很痛。

筒井的车子是面包车,坂屋坐上副驾驶座后,车子缓缓驶了出去。那由多开着小型休旅车跟在后方。因为是四轮驱动车,所以行驶在雪地上也很稳。

他们正前往筒井工作的地方——北棱大学。他是北棱大学的副教授,专门研究流体力学。

跟着筒井的车开了五分钟左右,道路右侧出现了巨大的斜坡,那是高跳台滑雪的跳台,星期六和星期日,坂屋就要挑战那个跳台。

希望只有坂屋跳的时候可以吹适合的风。那由多忍不住想到。2

入口的门上贴着“流体力学研究室”的牌子。“虽然不怎么整洁,但你们随便找地方坐。”筒井说完,把脱下的羽绒服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研究室内有一块白板,一张很大的实验台,还有文件柜,中间还有各式各样的仪器,的确很难说是整洁。一旦发生火灾,恐怕很难逃命。

筒井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笔记本电脑,放在实验台上。看到坂屋在电脑前坐下后,那由多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筒井打开笔记本电脑的电源,在键盘上操作起来。不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跳台的起跳点,德文称为“Kante”。“首先看去年的影片,那是你状况比较好的时候。”

筒井的手指伸向键盘时,电话铃响了,是研究室的内部电话。“不好意思。”筒井说完,离开实验台,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喂……是,我就是筒井……客人?谁?……女生?啊?……不,我没有约任何人,可能搞错了……好。”筒井用手按着电话,一脸讶异地转头看向那由多他们,“是警卫室打来的,说有年轻女生要见我。”“女生?是谁啊?真可疑。”坂屋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该不会是酒店小姐上门来收你欠的酒钱?”“根本没这种东西——啊,好。”筒井又继续对着电话说了起来,“……我认识她父亲?她父亲姓什么?……羽原?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了解了……好,可以让她进来。可以请你叫她来研究室吗?麻烦你了。”筒井挂上了电话。“熟人的女儿?”

筒井听到坂屋的问话,点了点头。他说的熟人是开明大学医学院一个姓羽原的人。“虽说是熟人,但其实只见过一次而已,在去年冲绳举办国际科学高峰会的时候认识的。”“哦,”那由多努力回想,“我听说过,好像世界各地各方面的科学家都去参加了。”

筒井耸了耸肩说:“你这么说,听起来好像是很了不起的国际会议,其实只是向世界展现日本具有高科学水平,所以连我这种程度的研究人员也受到了邀请。只不过羽原博士就不同了,他是天才脑科学家,的确足以代表日本的脑外科医生。”“这么了不起的人的女儿来找你干吗?”

筒井抓了抓鼻翼说:“八成是龙卷风的事。”“龙卷风?”“七年前,北海道发生威力惊人的龙卷风,造成了极大的危害。当时,我也加入了调查团,我的工作是从流体力学的角度分析危害状况。别看我这样,那才是我的本职工作。我随口向羽原博士提起这件事,他突然脸色大变。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太太在那场龙卷风中身亡。”

坂屋瞪大了眼睛:“真可怜……”“当时并没有多聊,但几天前,接到羽原博士的电话,说他女儿对我的研究产生了兴趣,问我能不能和她聊一聊,所以我就回答说,随时都欢迎,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筒井不知所措地偏着头时,传来敲门声。筒井大声说:“请进。”

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连帽保暖外套的女生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好像高中生,也许是因为脸很小,一对凤眼令人印象深刻,一头长发从毛线帽下垂了下来。

她拿下帽子打招呼说:“午安。”然后对筒井说:“不好意思,突然上门打扰。”“那倒没关系。呃,请问你是羽原博士的千金吗?”“对,我叫羽原圆华。”

她鞠了一躬,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长方形的纸。筒井接了过来,那由多伸长脖子一看,发现是手写的名片,上面写着“羽原圆华”。

筒井可能觉得只收对方的名片不好意思,也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名片交给她。“听我爸爸说,他和你在国际科学高峰会上见过面。”圆华看着筒井的名片说。“是啊,我刚才也正在和他们聊这件事。”“老师,”坂屋站了起来,“这位小姐好像有重要的事找你,那我就先告辞了。”“不,离比赛没几天了,你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天看一下。”筒井说完,转过头看着圆华说,“不好意思,可以请你等我一下吗?那里有椅子,你先坐一下。”“好。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扰到你的工作了。”“不必放在心上。”坂屋摇了摇手,“对老师来说,跳台滑雪不是工作,而是他的兴趣。”“嗯,我并不否认。”筒井回到实验台旁,“刚才说到哪里了?啊,对了,这是你去年状况不错时的影片,你先看一下。”

他操作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后,影片动了起来。一名蹲伏姿势的选手出现在左侧,纵身一跃,飞出了起跳点,随即从屏幕上消失了。“接着再来看上次比赛时的影片。”

筒井动作熟练地在触摸板上滑动手指,和刚才不同的另一部影片立刻开始播放。影片的画面虽然也是跳台的起跳点,但周围的风景不一样。

和刚才一样,选手从左侧出现,在起跳点起跳后飞了出去。两名选手看起来都是坂屋,那由多完全看不出两次姿势有哪里不同。“你觉得怎么样?”筒井问坂屋。

坂屋愁眉不展地沉默片刻后说:“可以让我再看一次刚才和现在的影片吗?”

筒井操作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连续回放了两段影片。

坂屋抱着双臂发出低吟。光看他的表情,无法判断他是否察觉到自己的姿势有哪里不同。“上半身太早向前倾了。”

意想不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因为太意外,那由多一时不知道那个声音从哪里传来,也不知道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另外两个人似乎也一样,他们互看了一眼之后,才看向圆华。她尴尬地低下了头。“你刚才说什么?”坂屋问。

圆华抬起头,轻轻吐了一口气说:“我说上半身太早向前倾了……”“哈哈哈。”坂屋发出奇怪的笑声,“老师,你有没有听到?连普通女生都看出来了。我看我的气数也差不多了,真的该退休了。”

筒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由多见状,忍不住开了口。“坂屋先生,什么意思?她刚才说的是……”“她说对了。”坂屋用冷静的口吻说,“上半身太早向前倾了——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正打算说,没想到被她抢先了。既然连外行人也一目了然,看来我真的没救了。”“不,但是,”那由多看着电脑屏幕,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我看不出你状况好的时候和现在的姿势有什么不同。”说完,他转过头看着圆华说:“你真的知道两者的差异吗?是不是随便乱猜?你老实说。”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后开了口。“我只是把凭直觉想到的事说出来而已。”“这就叫乱猜——坂屋先生,你也听到了?她并不是真的了解状况才这么说的。”“对不起,我会闭嘴。”圆华赌气地低头说。“你不需要道歉。”坂屋说完,看向那由多,“不能轻视外行人的直觉,正因为不了解不必要的事,所以才能一针见血。你看过很多跳台滑雪,也了解原理,所以有时候反而看不到关键的部分。”

坂屋说完后,又征求筒井的意见:“对吧?”“既然你知道是这样,就不必因为她指出你姿势的缺点而感到悲观。而且缺点很明确,就意味着有可能解决,因为只要改正缺点就好了。”

筒井操作电脑,将两次起跳动作的分解图分别显示在屏幕的上下方。接着,又操作了一下,将拍摄了坂屋身影的相片,变成身体和手脚分别用直线表示的线形图。

筒井逐一说明了每一张线形图,并比对了其他选手的数据,详细指出了坂屋目前姿势的缺点。那由多在听的同时做笔记,最后终于了解圆华刚才说的那句“上半身太早向前倾了”完全正确。

坂屋听完筒井的说明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我觉得自己都是以相同的姿势起跳,但感觉有微妙的不同。感觉一旦失去,就没那么容易找回来。”“那就做充分的想象训练。”“嗯,我会试试。”坂屋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手表后,拿起脱在一旁的保暖大衣,“等一下要开会,我先回合宿中心。”“啊,那我送你。”那由多说。“不用了,有巴士。老师,那就改天见。”“我明天会去看你练习。”

坂屋轻轻举起一只手,又向圆华点了点头,走出了研究室。

筒井抱着双臂说:“看来不太妙,他的士气很低落。”“这次不像他平时的样子,之前无论状况再差,到了比赛之前,他说话都很有自信。”“以前他总是虚张声势说大话,然后自己也信以为真,在比赛时还真的激发了潜力,但现在无法再像以前那么笃定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季的比赛也无法赢任何一场。他已经三年没赢了,心里应该很焦急。”

那由多看着电脑屏幕说:“希望这个分析结果能够发挥作用。”“是啊。”筒井小声嘀咕后,那由多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不可能。”又是圆华。

那由多转过头,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他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变得很尖。“因为他身体失去了平衡。”“平衡?”“身体左右的平衡。因为失去平衡,所以起跳变慢。他自己也在无意识中预料到这件事,所以上半身就向前倾,试图靠这个动作弥补。”圆华指着笔记本电脑说,“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顺利借助风力。”“你只是重复老师说的话而已,别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不,我并没有提到身体的平衡。”筒井看着圆华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为什么……因为看他走路的样子,就这么觉得。”她又接着说,“我想原因应该在他的右腿上,可能是……膝盖。他的膝盖以前是否受过伤?”

那由多瞪大了眼睛:“你看得出来吗?”

她虽然没有点头,但缓缓眨了眨眼睛。“怎么可能?这次真的是乱猜吧?”“你不相信也没关系,反正和我无关。对了——”她看着筒井问,“老师,请问你的工作还没结束吗?”“啊,不,”筒井单手敲打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我该做的事已经结束了。呃,工藤,怎么样?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那由多拿起夹克,站了起来,“我先告辞了。老师,你明天会去看练习吗?那我也去好了。”“你不回东京没问题吗?”“没问题。因为我来这里时说,可能要星期天才能回去。”“是吗?那请你务必一起去。”“好,那就明天见。”“嗯,那就在跳台下见。”

那由多穿上夹克,走向门口。他瞥了圆华一眼,她的头转向一旁。“我先走了。”那由多向筒井打招呼后,走出了研究室。3

那由多在这里逗留时,通常都住在同一家饭店。虽然离滑雪场有一段距离,但这家饭店的特色是餐点好吃,而且价格很便宜。

第二天早晨,他七点半起床。洗漱完毕后,他拿着早餐券走出房间。早餐的餐厅在一楼,他在餐厅门口递上早餐券,走了进去。这里是自助式早餐,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挑选桌上陈列的各种料理。虽然目前是滑雪季,但并没有太多客人,才十几个人而已。

那由多把味噌汤装在碗里时,一个客人走到他旁边。他把装了味噌汤的碗放在托盘上,把勺子递给旁边的客人说:“我用完了。”随即发出“啊”的惊叫声。

那个人也同样大吃一惊,原本伸出来准备接勺子的手停在半空,瞪大着眼睛,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她是羽原圆华,穿了一件合身的连帽衣,让她苗条的身体看起来更瘦了。“你也住在这里吗?”“筒井老师介绍的,说这里的房价很合理,而且应该也很好预约。”“你和朋友一起吗?”“没有,我一个人。”圆华开始装味噌汤。那由多看着她放在一旁的托盘,发现她装了荷包蛋、培根和色拉。“那要不要一起吃?我也一个人。”

她抬头看着那由多,轻轻点了点头。

旁边的桌子刚好空着,他们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圆华合掌说了声:“我开动了。”拿起了筷子。“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姓工藤,工藤那由多,晚一点儿拿名片给你。”

圆华拿着筷子,抬起头问:“那由多?”“是不是很奇怪的名字?虽然有汉字,但你只要用片假名记住发音就好,名片上印的也是片假名。”

圆华稍微想了一下后问:“是阿僧祇后面那个?”“啊?”“亿、兆、京、垓、秭、穰、沟、涧、正、载、极、恒河沙、阿僧祇、那由多、不可思议、无量大数。”她一口气说完这些后问,“是不是‘阿僧祇’后面,‘不可思议’前面的‘那由多’?”

那由多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的脸问:“你记得这些?”“只是刚好记得,我说得对吗?”“对,你说得没错,就是那个‘那由多’。”“我就知道。”圆华嫣然一笑,把色拉里的小西红柿送进嘴里。

那由多。她刚才像念咒语般念出的那些文字,都是数字的单位,从“亿、兆、京”开始,最后是“恒河沙、阿僧祇、那由多、不可思议、无量大数”,他的名字正是其中的“那由多”这三个字。“这是你的本名吗?”圆华继续问道。“当然啊。”“谁帮你取的?”“我妈。”“是噢,真是个好名字。”“我只是觉得很少见,但很不错吧?因为是十的六十次方。”“也有人说是七十二次方。”

那由多忍不住惊讶,她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反正就是很大的数字。我告诉自己,这是我妈对我的期待。”

圆华用一双让人联想到猫的眼睛注视着那由多后说:“那就好。”然后又继续吃早餐。“我要怎么叫你?我记得你叫羽原圆华?”“随便你怎么叫。”“叫圆华妹妹好像有点儿装熟,那叫你圆华,你觉得怎么样?”“你高兴就好。”“那就这么办。圆华,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问啊,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办法回答。”“没问题。我先问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坂屋先生的右腿膝盖有旧伤?”

圆华看了他一眼问:“你不是认为我是乱猜的吗?”

那由多皱着眉头。“我为昨天那样指责你道歉,但正因为事后觉得不可能,所以现在才会问你。你说对了,坂屋先生几年前右腿膝盖受了伤,而且目前仍然没有痊愈。请你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能说,反正我就是知道,就好像看到荷包蛋,就会说中间是黄色的一样。”“你只要看到别人的身体,就知道哪里受了伤吗?”“有时候可以看出来,但也有很多时候不知道。”她举起筷子,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叉,“说明起来太麻烦了,所以这个问题就到此结束。”“等一下。”“如果你妨碍我吃早餐,那我移去其他桌子吃。”

那由多叹了一口气,开始吃烤鱼。“好吧,那我换一个问题,你是从哪里来的?”“东京,但你不要再问是东京的哪里。”“听说你有事来找筒井老师,你的事情搞定了吗?”“正因为没有搞定,所以现在还在这里。今天要再和老师见面。”“今天?我想你昨天应该也听到了,老师要去看跳台滑雪的练习。”“我知道,所以等练习结束后,老师会来这里接我。问题在于我要怎么打发这段时间。”“既然附近有滑雪场,你要不要去玩滑雪?单板滑雪或是双板滑雪都可以。”“我都没有玩过。”

她摇头时,一名男性员工从他们身旁经过。他手上拿着摞得高高的玻璃杯,看起来很危险,但他应该习以为常了。然而,正当那由多这么想时,发生了意外。一个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撞到了男性员工的手肘。他努力保持平衡,但已经来不及了。高高摞起的玻璃杯好像比萨斜塔一样倾斜着。

下一瞬间,玻璃杯在地上打破了。随着巨大的声响,无数玻璃碎片向周围四溅。

另一名员工拿着扫把跑了过来,和打破杯子的员工一起向周围的客人道歉,同时开始清理玻璃碎片,还提醒客人“请不要光脚在地板上走路”。

他们也来到那由多和圆华身旁,检查地上是否有碎片。可能没有发现任何碎片,所以准备离开。

这时,圆华开了口:“他后面。”

拿着扫把的员工转过头。“他右脚后方应该有两块碎片。”圆华用左手指着那由多,右手动着筷子说道。

那名员工绕到那由多身后,说了声:“真的有!”然后用扫把扫了起来。那由多看到玻璃碎片扫进了簸箕。

圆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早餐。那由多看着她,忍不住纳闷,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显然不是普通的女生。“我吃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圆华停下筷子问。“不,没什么奇怪。怎么了?”“因为你一直盯着我。”“哦。”那由多点了点头,“对不起,我在发呆。不过,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要不要一起去参观跳台滑雪的练习?”“跳台滑雪?”“对,你以前看过吗?”“没有。”“既然这样,要不要一起去?跳台滑雪很痛快,活生生的人飞向空中,很值得一看。”

圆华皱着眉头,露出思考的表情。“我觉得,”她开了口,“那不是飞,而是在坠落。”

那由多这下子真的哑口无言。她说得完全正确,那由多无言以对。“那也没关系啊。”那由多豁出去了,“会坠落超过一百米的距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飞更加厉害。”“嗯,”圆华面无表情地嘀咕,“那倒是。”“可不是吗?难道你不想看看吗?去看看吧,反正你不是也闲着没事吗?更何况如果你去那里,筒井老师就不必特地来这里接你了。”

圆华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一起去吧。你有车吗?”“当然。”那由多竖起大拇指。4“我原本以为是更大的车子。”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圆华抱怨着。“平时都是我一个人开车,所以没在意副驾驶座坐起来舒不舒服。”那由多在回答的同时,操作着方向盘。“这辆车子是品川的车牌,所以你是从东京来这里?一路开过来很辛苦吧?”“我还去过更远的地方出差,因为全国各地都有我的客人。”“客人是?”“针灸的病患。”“针灸?”“就是中医的针灸治疗。我是针灸师,坂屋先生也是我的客人。”“原来是针灸啊,我原本以为做这种工作的都是一些老爷爷。”

那由多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针灸师也有年轻的时候,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说得也没错。虽然我说全国各地都有我的客人,但其实他们都是我师父的病人。我师父已经八十几岁了,腰腿都开始有问题,所以由我这个徒弟出差服务这些客人。”“是噢,原来是这样。”圆华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

那由多邀她一起去参观跳台滑雪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如果硬要说原因,那就是希望多了解她。她一眼就看出了坂屋目前状况不佳的原因,还发现了他膝盖的旧伤,甚至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这些都不像是巧合。那由多觉得和她多相处一段时间,或许可以稍微了解她。

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跳台。今天是晴天,几乎没有下雪。在蓝天的背景衬托下,跳台让人联想到白色的碉堡。

停车场内有许多面包车和休旅车,应该是准备参加下一场比赛的选手,还有与选手相关的人员开来这里的车辆,有些车子的车身上还写了比赛队伍的名字。

那由多穿着登山服,斜背起肩包走下车。圆华也跟着他下了车。她戴着毛线帽。

练习已经开始,选手一个接一个地从空中飞落。站在下方时,可以看到选手飞向空中,但看不到选手起跳,所以感觉选手是从跳台的起跳点一下子冲出来。圆华似乎也被眼前的气势所震慑,她抬头仰望着,一句话都没说。

那由多在可以近距离看到着陆坡的观众席上看到了筒井和坂屋。筒井穿着昨天那件羽绒服,坂屋穿着蓝色专业滑雪服。两个人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

那由多走过去时,筒井发现了他,举起一只手。那由多刚才在电话中告诉他,会带圆华一起过来。“早安。”那由多向他们打招呼后问坂屋,“腰的情况怎么样?”

坂屋左右扭动身体后点了点头说:“多亏了你,我觉得好点儿了,不愧是‘神之手’的徒弟。”“过奖了。”“接下来就要靠我的技术了,在这件事上,任何名医都帮不上忙。”“别这么说,请你好好加油。”“嗯,我会尽力啦。”

坂屋戴起手上的头盔,扛着原本竖在一旁的滑雪板离开了。他的背影感受不到丝毫的霸气。“希望他可以找回平时的感觉。”筒井嘀咕道。“只要改正姿势的缺点就可以了,对吗?”“的确是这样,但知易行难,也许需要某种契机。”“契机?”“任何契机都没问题,也许是侥幸来一次大跳跃。跳台滑雪的选手经常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回想起诀窍。”“侥幸……噢。”“但是,”一旁的圆华开了口,“也许值得期待。”“为什么?”那由多问。

她指着走向缆车站的坂屋说:“因为他身体左右的平衡改善了,比昨天好多了。是不是针灸的效果?如果是这样,你真的太厉害了。”

听到圆华这么直截了当的称赞,那由多反而有点儿不知所措:“那就谢谢了……”他想不到其他可以说的话。“那个缆车谁都可以搭吗?还是只有选手才能搭?”“不,只要付钱,谁都可以搭。”“是噢。”圆华说完,迈开了步伐。她似乎打算去搭缆车。“真是个奇怪的女生。”筒井小声说道。“老师,你也这么觉得吗?”“是啊,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觉得她好像完全看透了我的想法。这么说可能有点儿失礼,但老实说——”筒井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了下去,“心里有点儿毛毛的。”“她说昨天的事还没有搞定。”“是啊,她说想要看有关那次龙卷风的调查报告。因为是七年前的事,我的记忆有点儿模糊,所以昨天告诉她,我会确认相关资料和照片,在脑袋里重新整理之后,再告诉她详细情况。”“原来是这样。”“她似乎也遭遇了那场龙卷风。”“啊?所以,她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好像也在场,而且亲眼看到她妈妈断气。”

那由多听了,一时说不出话,看向前方的缆车。圆华坐在缆车上,即将到达顶端。5

三十分钟后,圆华下来了。筒井去了起跳点旁的教练区。“情况怎么样?”那由多问她。“有各式各样的选手,跳跃的方式也都不一样,很好玩。”

那由多听到她轻松的回答,再度感到惊讶。每个选手的跳跃姿势的确有各自的个性,但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只不过那由多现在已经知道,她并不是随便乱说。“你看到坂屋先生跳下来了吗?”“看到了,还不错,只不过不可能得冠军。”“为什么?”“因为有好几名选手比他更厉害啊。据我的观察,至少有三个人。”圆华竖起三根手指,“尤其是在坂屋先生后面的后面那名选手特别厉害,他很可能是冠军。”

那由多忍不住感到佩服。她的判断完全正确,坂屋目前的实力的确在第四或第五名。“你觉得该怎么办?”“不知道。”圆华耸了耸肩,“只能说,希望他跳跃的时候姿势更好,要更合理,可以跳得更远的姿势,但正因为做不到,所以他自己也在烦恼吧。”

虽然她说的这番话很狂妄,也很直截了当,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由多并没有觉得不悦,只是想起筒井刚才说“心里有点儿毛毛的”这句话。

圆华看向那由多后方。那由多回头一看,发现坂屋正在和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女人说话。女人旁边有一个年幼的男孩,应该还没上小学。

坂屋一脸温和的表情摸了摸男孩的头,扛着滑雪板迈开步伐。他似乎正准备走去缆车站。那个女人和男孩也一起走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来到那由多他们的面前。“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京子,这是我的独子宗太。”说完,他转头看向太太说明,“他是经常为我针灸的针灸师工藤。”“你好。”那由多向坂屋的太太鞠了一躬。“谢谢你一直照顾我老公,这次又麻烦你特地从东京赶过来,真的很抱歉。”圆脸的坂屋太太感觉很文静。

那由多也向男孩打了招呼。男孩紧紧抱着妈妈的腿,小声地说:“你好。”“一会儿见。”坂屋说完,继续走向缆车站。“我记得你们住在北海道的小樽,特地来这里为你先生加油吗?”那由多问坂屋太太。“对啊。”她小声地回答,“其实很久没有来为他加油了,即使在北海道比赛时也没去。”“啊,是这样吗?”“结婚前和刚结婚时,每次都会去为他加油。这个孩子出生之后,有点儿分身乏术,而且,他也叫我不要去。”“坂屋先生叫你不要去?为什么?”

坂屋太太尴尬地低下了头,露出落寞的笑容。“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相信是因为他没有自信可以赢,所以不希望我们看到他在比赛中成绩不理想。”

那由多低头看着男孩问:“他几岁了?”“前一阵子刚满四岁。”“所以,他该不会从来没看过坂屋先生跳……?”“从来没看过,而且这孩子完全不知道爸爸是跳台滑雪选手,因为我老公在家里从来不提这件事,所以他以为爸爸是送比萨的。”“送比萨的?为什么?”“因为有一次,我老公戴了跳台滑雪用的头盔回家,这孩子看到之后,问爸爸是不是送比萨的。因为送比萨的店员不是经常戴着安全帽吗?结果我老公听到之后,就说自己是在天上飞的比萨店店员,这孩子就完全相信了。”

虽然那由多觉得很可笑,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坂屋先生的心情。因为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赢得冠军了,无法骄傲地说自己是跳台滑雪选手,所以才会用那种自虐的方式回答儿子。“但这次你们来了。”“是啊。”坂屋太太说,“虽然我老公还是叫我们不要来,但我很坚持。我对他说,即使不能赢,至少要让儿子看一下。因为我身为母亲,无法原谅身为父亲的他拼命挑战比赛,却直到最后都不让儿子看一眼。”“直到最后?”“他说在星期六和星期天的两场比赛之后就要引退,他已经告诉教练了。听说在星期天的跳台滑雪结束之后就会正式宣布。”“原来是这样……”那由多配合男孩视线的高度蹲了下来,指着跳台说,“爸爸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是不是很厉害?”

男孩露出困惑的表情,坂屋太太说:“他好像还搞不清楚状况,而且也不知道哪个选手是他爸爸。”

如果是第一次来看比赛,的确会搞不清楚状况,而且站在下方观看时,站在起点旁的选手看起来只有豆子那么大,更何况这么小的孩子,可能根本不了解这种比赛的意义。“希望可以有理想的成绩。”“是啊……如果能够站在领奖台上,就可以向儿子炫耀一下。”

那由多听了坂屋太太的话,终于了解为什么坂屋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了。他并不是缺乏士气,也不是没有动力,而是刚好相反。他希望无论如何都要赢取这场比赛,希望年幼的儿子记得父亲是曾经在赛场上很活跃的跳台滑雪选手,所以才会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别担心,坂屋先生一定能够跳出好成绩,我相信他。”“希望如此。”坂屋太太看了一眼手表说,“我还有事,那就先告辞了。”“我明天也会来看比赛,我们一起为他加油。”“谢谢。”

那由多目送着坂屋太太牵着年幼儿子的手离去的背影。圆华走到他身旁说:“你竟然可以说出那么不负责任的话,什么相信他一定能够跳出好成绩。”“不然要说什么?难道告诉她,按理说,他不可能站上领奖台吗?”“可以什么都不说啊,我猜想他太太也没有抱什么期待。”“也许吧……”

圆华抬头看着跳台,那由多也跟着抬起头,发现一名选手正准备起跳。那由多根据那名选手的姿势和体形,知道是坂屋。

和之前一样,选手在起跳点前消失,然后突然飞向空中。

就在这时,圆华用冷静的声音说:“一百一十六米。”

坂屋的姿势很连贯,只是缺乏力量。他落地的地点正是圆华预告的距离。这个跳台的K点是一百二十米,如果不超越K点,就无法获胜。

坂屋滑了下来,那由多向他挥了挥手,他竖起大拇指回应。因为戴着头盔,所以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全身散发的感觉,知道他对自己的飞翔并不满意。6

晚上,那由多在饭店的房间内看电脑,听到敲门声。他不知道谁会来找自己,问了一声:“谁啊?”“我。”门外冷冷的回答声很耳熟。

那由多转动门锁,打开了门,发现抱着背包和保暖外套的圆华板着脸站在门外。“你不是回东京了吗?”“嗯,原本这么打算。”圆华没有征求那由多的同意,就自顾自地走进房间。房间内有两张床,她在其中一张床上坐了下来,把自己的行李放了下来,“我和筒井老师聊了之后,决定再多住几天。”

圆华看完练习之后,坐上筒井的车子离开了。她在离开前说,等一下离开大学后,就直接回东京。

那由多坐在另一张床上:“原来你还需要继续留在这里。”“嗯。”她点了点头,“和你一样。”“我?怎么回事?”“我很在意坂屋选手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想想办法。”“你找筒井老师的事,不是和跳台滑雪无关吗?”“无关啊,我在调查七年前的龙卷风,筒井老师给我看了很多宝贵的资料,但之后闲聊时,和老师聊了很多关于跳台滑雪的事,我开始觉得坂屋选手有希望获得冠军。”“有什么办法?”

圆华盘腿坐在床上,抱着双臂。“问题在于天气、风向。我相信你应该知道,逆风时,有助于增加飞行距离。”“嗯,这是跳台滑雪的常识。”“如果条件相同,所有选手都可以平等受惠,所以并没有任何不公平,实际上并非如此,风力和风向随时都在变化。”“因为这个,原本认为稳拿金牌的选手最后落败的情况也经常发生,但和以前相比,现在的比赛规则已经稍微考虑到这个因素了。”“我也听筒井老师说了,是不是风因素?”“对。”

当吹起有利的逆风时,选手的得分会减分;当顺风时,就会加分。“这样就消除了风造成的幸运或是不幸?”“多少消除了一些,只是不可能完全消除,因为不同地点的风向和风力各不相同,虽然目前采用在跳台的几个地方测定,然后取平均值,但这种方法并不精确,因为最重要的是选手飞行空间的风。”“而且,据筒井老师说,不光是飞行距离的问题。飞得越远,就代表飞行时间越长,选手的心态就更加从容,充分做好着陆的准备。”“没错。”“而且,也不能忽视着陆时的冲击。如果着陆时吹逆风,就可以像降落伞一下轻轻落地。相反,如果是顺风,风力就会从后方推选手,着地时,就好像被重重打在地上。两脚必须用力站稳,才能避免跌倒,根本顾不了姿势。”

那由多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圆华的脸。“你和筒井老师聊得真深入,你简直可以当评论家了。”

圆华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别再冷嘲热讽了。”“对不起。”那由多马上道歉,“我已经充分了解,风因素无法完全消除风对选手造成的幸运和不幸,我也有同感。所以呢?”“筒井老师说,很遗憾,坂屋选手目前无法靠顺风增加飞行距离,姿势分数也不理想,即使因为风因素增加了几分,也很难获得冠军。只有在逆风的时候,或许还有希望赢。”“而且要只有坂屋先生跳雪时才吹逆风,其他选手的时候却没有。如果你是说这种上天特别眷顾的情况,不需要你说,我也会许愿,或者说祈求。”那由多跷起二郎腿,叹了一口气。

圆华用力瞪着他。“怎么了?”那由多问。“有可能。”“啊?”“明天完全有可能发生这种上天特别眷顾的情况。”

那由多偏着头问:“什么意思?”“明天的比赛从上午十一点开始,那个时候是晴天,几乎没有侧风,所以比赛会如期举行。虽然有少许逆风,但在第一轮跳雪期间都很稳定,不至于因为选手跳雪的顺序不同而造成不公平,所以,只希望坂屋选手能够凭实力增加飞行距离。关键在于第二轮跳雪,中途之后,南风会逐渐增强,对那个跳台来说,就是顺风。”“等一下。”那由多伸出手,制止圆华继续说下去。

但是,她并没有闭嘴。“影响会逐渐增加。待第二轮跳雪时,会从第一轮跳雪成绩最后一名开始比赛,第一轮成绩越好的选手,就越容易受到顺风影响而失速。而且,不是只有顺风而已,上空的空气会以跳台为中心开始旋转。所以第一轮跳雪时,最好超过第八名,问题在于起跳的时机。”“你等一下,”那由多伸出双手,“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在说明天的比赛。”“这我知道,你说的顺风或是空气旋转是什么意思?筒井老师和你聊了这么多吗?”

圆华摇了摇头:“老师没说这些。”“那刚才你说的那些是什么?”“那是……”圆华说到一半住了嘴,露出犹豫的表情,最后心灰意懒地叹了一口气说,“你没办法理解吧?对不起,当我没说。”“啊?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啊。”“不可能,即使我说了,你应该也无法理解。有一句话不是叫‘百闻不如一见’吗?明天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总之,我想要说的是,坂屋选手完全有可能获胜,但是,”圆华指着自己的胸口,“需要我在旁边,所以我没有回东京,又回到了这里。”

那由多看到圆华说话时一脸严肃的表情,不禁有点儿混乱。他完全不了解圆华的真正意图。“所以,”她又继续说道,“今天晚上,我就睡在这里。”“啊?”那由多瞪大了眼睛。“有什么关系吗?这里原本就是双人房,又多了一张床,我会负责和饭店柜台说。”“等一下,我是无所谓,但你应该不喜欢和男生睡一间房吧?”

圆华的一双凤眼瞪着那由多,视线中似乎隐藏着观察的光。她随即摇了摇头说:“不会啊,我也无所谓。”“那就好……”“太好了。”圆华在床上开始脱袜子。7

圆华说得没错,星期六从早上开始就是晴天。那由多吃完早餐后,让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载着她前往跳台滑雪会场。

停车场内的车辆和昨天相比,还有大型游览车。东京不会关心跳台滑雪的国内赛,但在比赛举行的地点,还是会受到瞩目。

下车之后,那由多打电话给筒井,得知他正和坂屋他们在一起。“那就一会儿见。她……羽原圆华小姐也一起来了吧?”“对,她昨晚突然闯进我的房间。”

筒井呵呵笑了起来。“在研究室时,她也几乎没有聊她关心的龙卷风,一直问跳雪和坂屋的事,可见她真的很有兴趣,最后还说要看比赛,甚至说只要她在,坂屋选手或许会赢。”

圆华似乎也对筒井说了那番奇怪的话。“你转告圆华小姐,那件事我已经谈妥了。”“哪件事?”“你这么说,她就知道了。”

挂上电话后,那由多向圆华转告了筒井的话。“太好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因为我拜托他,说想要去教练区。”

那由多惊讶不已。设置在跳台起跳点旁的教练区是教练向选手发出出发指示的地方,闲人当然不能随便进入。“筒井老师说,他为了研究跳雪,所以可以拿到ID卡进入教练区。我也以老师助手的名义,拿到了ID卡。”“你去教练区干吗?”“那还用问吗?”圆华拿出自己的手机,但似乎只是为了确认时间,“走快点儿,第一轮跳雪快开始了。”

一走进赛场,发现观众席并没有太多人,甚至可以说是空荡荡的。那由多由此了解到,如果这里坐满人,停车场内的车子数量会更惊人。

那由多想要走去上方的观众席,但圆华说,要坐在最下面。那是选手在着陆后缓冲停止的停止区旁的座位。“这里距离太远了,根本看不到跳雪的情况。”“第一轮跳雪在这里就好,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圆华拉低了粉红色毛线帽。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广播中报完选手的姓名和所属的队伍后,选手从遥远的上方一跳而下。每次观看,都觉得很震撼。即使是失败的跳雪,也会飞行超过一百米,难以想象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选手在停止区停止后,立刻将滑雪板从滑雪靴上拆下来,扛在肩上,走去缆车站。因为还要继续跳第二轮,所有选手都会从那由多他们面前经过。

那由多突然发现坂屋太太就坐在附近。虽然坂屋昨天介绍时说她叫京子,但不知道到底是京子还是津子。她和名叫宗太的年幼儿子牵着手,一脸不安地抬头看着跳台。

不一会儿,她也发现了那由多,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向他点头致意。那由多也鞠躬回应。

广播中终于传来坂屋的名字,身穿蓝色滑雪服的坂屋出现在起点处。那由多看向京子,她把没有握着儿子的另一只手放在胸前。

坂屋出发了,沿着助滑坡高速滑降。几秒之后,就从起跳点飞向空中。圆华立刻说:“很好,一百二十米。”

坂屋的滑雪板张开,成大大的“V”字形,从天而降,维持漂亮的姿势降落在着陆坡,然后滑到停止区。

坂屋拿下滑雪板,用充满不安和期待的表情抬头看向电子告示牌。那由多也定睛细看。电子告示牌上显示的距离和圆华说的一样,姿势分数也不差,得分目前暂时领先。赛场上响起掌声。

坂屋扛着滑雪板,握紧空着的左手,向那由多他们走来。他的太太跑了过去。“太好了。”京子的语气中透露着兴奋。“还好啦。”坂屋有点儿害羞。“小宗,爸爸刚才飞得很远,你对爸爸说,叫他等一下也要加油。”

幼小的儿子似乎不太了解状况,口齿不清地说:“加油。”

坂屋摸了摸儿子的头,走向缆车站。那由多对他说:“很出色。”他笑着点了点头。“坂屋先生,坂屋选手。”圆华冲了出去,追上坂屋后,和他并肩走着,不知道拼命说着什么。

那由多也追了上去,听到圆华说:“请你一定要相信。”坂屋露出困惑的表情偏着头。“你在干吗?”那由多从他们背后问圆华。

坂屋停下脚步,转头露出苦笑。“她说了很奇怪的话,说我如果想赢,就要根据她的指令出发。”“啊?你疯了吗?”

圆华没有看那由多一眼,脱下了粉红色毛线帽。“我会在教练区,当我挥动帽子时,请你马上出发,连一秒都不要迟疑。”“小姐,选手要听从教练的指示出发。”

圆华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她的长发也跟着飘动。“不能靠教练,你刚才跳得不错,是因为风很稳定。刚才是稳定的逆风吧?但是第二轮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很快……再过十五分钟,风向就会改变,会吹起你最讨厌的顺风。”

坂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竟然说这种不吉利的预言。”“这不是预言,而是已经决定的事。拜托你,请你相信我,难道你不想赢吗?”“如果你希望我赢,就乖乖看比赛。工藤,她就麻烦你了。”“走吧。”那由多抓住圆华的手臂。“放开我,不要妨碍我。”她试图甩开那由多的手,但那由多没有松手。她朝着快步离去的坂屋背后大声叫着:“相信我,我一定会送给你最棒的风,记得看我的指令。”

坂屋头也不回地走向缆车站。8

坂屋第一轮跳雪的排名是第七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条件理想,有六名选手超越了他的成绩,但分数只有微小的差距,完全有可能逆转局势,获得优胜。

第二轮跳雪开始之前,那由多和圆华在教练区下方见到了筒井。他也为那由多准备了ID卡。

那由多把圆华向坂屋提出的提议告诉了筒井。“你可以掌握风吗?”筒井问圆华,“你可以掌握随时变化的风向吗?”“简单地说,就是这样,但我猜想你们无法相信。”

那由多看着起跳点旁的风向计,风向计显示目前是顺风,和她的预告一样。那由多把这件事告诉了筒井。“你参考了天气图吗?”筒井看着圆华问。

她摇了摇头说:“天气图只能了解大致的情况。”“那你是根据什么判断?”

圆华摊开双手,巡视周围。“根据各种情况,气温、地形、树木的摇晃、烟的流动、云的动向、太阳的位置,根据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和身体感觉到的一切进行判断。”

筒井看向那由多,似乎在问他相不相信。那由多只能偏着头,但他不觉得圆华在信口开河。“反正只要带我去教练区就知道了。”

筒井一脸难以释怀的表情点了点头:“那就先上去吧。”

教练区有许多穿了保暖外套的男人,看到那由多和圆华,立刻露出狐疑的表情,但他们两个人脖子上都挂着ID卡,而且因为和筒井在一起,那些人似乎认为他们是筒井的研究助手。筒井正操作着用三脚架固定的高速摄影机。他在拍摄选手起跳的那一刻。

几名试跳员试跳之后,第二轮比赛开始,根据第一轮比赛的成绩,由最后一名开始依次跳雪。

最先跳雪的选手是第一轮比赛中的最后一名。他以蹲伏的姿势滑降后,在起跳点起跳。那由多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观看,感觉格外震撼。

选手在空中做出飞行姿势的瞬间,圆华小声说:“动作太慢了,可能不到一百米。”

飞出去的选手向着陆坡降落,从教练区很快就看到了电子告示牌上显示的距离和姿势分数,得知了他的着陆点,距离只有九十七米。

正在操作摄影机的筒井转过头,脸上露出惊讶。他似乎听到了圆华刚才小声嘀咕的话。

下一位选手又滑降下来,冲出起跳点,从那由多他们的眼前消失。圆华说:“这名选手也失败了,比刚才的选手距离更短。”

她说对了。电子告示牌上显示的距离只有九十五米。“你怎么知道的?”那由多小声地问。“当然知道啊。”圆华若无其事地回答,“物体的形状、飞出去时的速度、角度和风向几乎决定了飞行物的轨迹。”

之后,每当有选手跳雪时,圆华就说出了飞行距离,而且她说的数值几乎都正确,误差都不超过三米。

不一会儿,她说:“风向变了,不只是单纯的顺风,开始旋转了。”

那由多看向风向计,风向计的确缓缓开始旋转。

那些教练似乎也察觉到风向的变化,可以感受到他们为向选手发出指令的时机苦恼。如果一直是顺风,会觉得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如果不是这样,当然希望选手在理想的条件下跳雪。

跳台旁设置了信号灯,当信号灯是红色时,选手不能出发。但是,当信号灯变成绿色时,如果不在限制时间内出发,就会丧失比赛资格。今天这场比赛的限制时间是十五秒。

一名选手出发了,以时速九十千米的速度沿着助滑坡滑降。当他飞向空中的瞬间,身体摇晃起来。那由多也可以看出那名选手承受了逆风。“哦哦。”教练都纷纷叫了起来。“这个应该会飞很远。”有人叫了一声。“飞不了多远,”圆华冷冷地说,“着陆时会受影响。”

距离公布了,一百一十五米。圆华说得没错,并不是太理想的成绩。

下面好像是顺风——教练中有一个人说道。另一名教练说,今天很难啊。

筒井看着圆华问:“这里看不到着陆坡,你连看不到地方的风向也知道吗?”

她点了点头:“我昨天搭了缆车,记住了整个地形。”

筒井鼻孔用力喷气,他似乎说不出话来了。

又一名选手出发了。那由多觉得没什么风,但圆华说:“时机太棒了,这次可能会有好成绩。”

选手在起跳点用力起跳。“太好了。”圆华小声地说,“可以超越K点。”

下一刹那,就知道她说得完全正确。因为之前没什么动静的观众席响起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

随即公布的飞行距离为一百二十一米,是第二轮比赛中的最佳成绩。那名选手当然暂居第一。“下面是逆风吗?”那由多问。

圆华点了点头说:“最棒的逆风。”

但是,看了电子告示牌,发现并没有因为风因素扣多少分。看来只有着陆点附近有逆风。“筒井老师,你有什么看法?”那由多问。

筒井皱起眉头,轻轻摇了摇头:“简直难以相信。”“但是,她都说对了。”“也许吧……”筒井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痛苦,也许他亲眼看到的状况,超越了他身为科学家能够接受的范围。“可以请你去拜托坂屋先生的教练,请坂屋先生根据她的指令出发吗?”“开什么玩笑!他一定会觉得我疯了。”“但是——”

就在这时,站在他们旁边的圆华脱下了毛线帽。那由多惊讶地看向起点处,发现坂屋即将抵达起点处。“着陆点很快会吹理想的风,必须赶快。”圆华说。

那由多看向前方,坂屋的教练在教练区的角落单手举起了旗子。当他挥下旗子时,就是出发的指令。

信号灯变成了绿色。就在这时,圆华用力挥起拿着毛线帽的右手。坂屋应该也看到了她。“赶快出发,”圆华大叫着,“赶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但是,坂屋并没有出发,因为教练并没有挥下旗子。教练判断还没有吹起理想的风。

圆华放下了手:“完了……来不及了。”

圆华的话音刚落,教练挥下旗子。“啊,笨蛋。”圆华咬牙切齿地说,“糟透了。”

坂屋滑降后,从起跳点飞向空中。他起跳的时机和姿势都不错。

但是,观众席上并没有传来刚才有选手跳出理想成绩时的欢呼声。圆华一脸沮丧,甚至没有说飞行距离。

下一刹那,传来观众的叫声。从紧张的气氛中,知道并不是因为坂屋的跳雪很出色。“跌倒了。”很快就听到有人这么说。

坂屋的教练脸色大变,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筒井走了过去。“坂屋选手好像跌倒了。”圆华说,“希望他没有受伤。”“刚才的条件这么恶劣吗?”

圆华叹着气说:“侧风很强。”“啊……”那由多说不出话来。

筒井走了回来。“他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着陆,然后就跌倒了,但似乎并没有受伤。”“太好了。”那由多嘀咕了一声,看向电子告示牌。坂屋的成绩掉到最后一名。9

身穿蓝色滑雪服的坂屋开始滑动。摄影的方向和那由多他们看的方向相反,而且是在较高的位置拍摄,可以确认选手在助滑坡滑降、起跳、飞行和着陆的一连串动作。

坂屋起跳了,飞行姿势并不差,但飞行距离并不理想。他渐渐失速,不断降落,在着陆之前,身体用力向右倾。虽然他勉强着陆,却是很不理想的两脚并排着陆,而且重心明显偏了。他用这个姿势滑向着陆坡,但滑雪板无法承受超越负荷的重量,脱离了滑雪靴,他也跟着跌倒了。

筒井停止播放影片:“的确有侧风。”“就像她说的那样。”那由多说。“只有坂屋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强烈的侧风,所以只有他跳雪的时候突然吹了侧风。她为什么会知道呢?”“应该是预测吧?预测了风的变化。”“怎么可能?”“如果不这么想,根本没办法解释。”

筒井发出低吟,抱着双臂。他似乎不愿意承认。

他们目前在北棱大学的研究室,正在用电脑看比赛主办单位作为记录拍摄的影片。筒井拜托主办单位,请他们复制了影片。

圆华并没有在这里,她说:“看那种影片也没有意义。”然后独自回饭店了。“老师,可不可以请你向坂屋先生的教练说明情况?”“我要怎么说?他不可能相信,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半信半疑……也就是说,你已经有一半相信了。”

筒井撇着嘴角,摸着脖子。“我知道这并不是巧合或是侥幸,她应该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吧,但我并没有相信到可以说服别人的程度。”“因为缺乏科学根据吗?”“科学……吗?其实她说的话并没有不符合科学,根据周围的状况预测风向太科学了,问题在于能不能靠一个人在脑袋里分析出结果。”筒井低头陷入了沉思,“虽然很难说服教练,但如果是坂屋,也许有办法……”“你的意思是?”“可以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他,请他在明天比赛时,不要听从教练的指令,而是根据圆华的指令出发。当然,这件事必须瞒着教练。”“啊,原来是这样。”“但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那就试试看,拜托你了。”那由多鞠躬说道,“我无论如何都希望坂屋先生可以赢。”“我也希望他可以赢,问题在于要怎么向他说明。”筒井露出为难的表情,拿起自己的手机,单手操作后,放在耳朵上。不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拿下了手机,“不行,打不通。他跌倒时虽然没有受伤,但可能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去医院接受检查了,晚一点儿我再打看看。”“可不可以请你务必说服他?”

筒井一脸不情愿的表情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反正按照目前的情况,坂屋根本没有机会赢。既然这样,不管是求神拜佛还是干吗,都只能试试看了。”“我认为这比求神拜佛更有效。”那由多站了起来,穿上登山服,“我回饭店和圆华聊一聊。她因为自己的意见遭到无视很不高兴,搞不好明天不愿意提供协助。”“那就惨了,拜托你了。”筒井说完,尴尬地抓了抓头,“呃……我这么说好像有点儿奇怪,刚才还说只是半信半疑。”“我也差不多啦,老实说,我还有三成左右的怀疑,那就拜托了。”

那由多说完,走出了研究室。

回到饭店,一打开房门,立刻大惊失色。因为圆华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她虽然穿了T恤,但下面只穿了一条内裤,而且盘腿坐在床上。

那由多把头转到一旁:“为什么穿成这样?”“因为很热啊,刚才我去泡澡泡太久了。这里的大浴场超舒服。”“我不知道,我没去过。先不管这个,你赶快穿衣服,我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随便看啊,我不介意。”“我介意。”“是噢,真麻烦。”

那由多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了,没问题了。”

那由多转头一看,发现圆华把浴巾围在腰上。“你根本没穿啊。”“因为我刚泡完澡,不想穿牛仔裤。”“你没有其他的吗?像是睡衣或是运动衣之类的。”“没有,我的替换衣服只带了T恤和内裤。”圆华一边操作着智能手机,一边回答。

那由多叹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我有事要拜托你,希望你明天可以继续为坂屋先生判断风向。”

圆华抬起头:“当然啊,我就是打算这么做,所以才在做准备。”说完,她把智能手机的屏幕对着那由多,上面显示了天气图。

她似乎并没有讨厌坂屋。“明天的风怎么样?”

圆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老实说很困难,比今天困难多了。”“比今天更困难?那可不妙啊。”“但是,反过来说,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当然,前提条件是那个笨蛋必须听我的指令。”

圆华口中的笨蛋就是坂屋。

那由多告诉圆华,筒井应该会说服坂屋。“希望他会乖乖听话……但是,即使他听从我的指令,问题在于第二轮比赛。”“第二轮比赛?会有什么状况吗?”

圆华露出沉思的表情,然后似乎甩开了内心的烦恼,摇了摇头说:“没事。”“你不要故弄玄虚,第二轮比赛到底有什么状况?”“我并不是故弄玄虚,等到明天就知道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晚餐吧。”

圆华用力从床上跳了下来,浴巾掉落了。那由多又只好转过头。10

星期天,阴沉的天气和前一天完全不同,气温却很高,即使风吹过来,也完全不觉得冷。

和昨天一样,那由多在跳台的停车场停好车子后,打电话给筒井。电话立刻就接通了,但听到电话中传来筒井消沉的声音:“我正想打电话给你。”“怎么了?你没有说服坂屋先生吗?”“关于这件事,我昨天一直没有联络到他,他好像故意关机了,说想要一个人想事情。”“想事情……”

电话中传来筒井的叹息声。“是关于今天比赛的事。我刚才见到他,他说要弃权,还说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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