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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8 12: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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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 C.S.刘易斯著,张茗译

出版社:台海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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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师的外甥:彩插双语版

魔法师的外甥:彩插双语版试读:

彩插

双语版作者:(英) C.S.刘易斯[著],张茗[译]排版:昷一出版社:台海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1-01ISBN:9787516816851本书由天津华文天下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彩插

魔法师的外甥

第一章开错的门

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那时你爷爷还是个孩子。这个故事很重要,因为它讲述了我们的世界和纳尼亚王国之间发生的一切是如何开始的。

那个时候,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还住在贝克街,巴斯塔布尔家的孩子们还在刘易舍姆大道上寻宝。那个时候,如果你是个小男孩,就得每天穿着呆板的小圆领衬衣,学校通常也比现在乱多啦。不过,那时的伙食比现在好,至于糖果嘛,我就不告诉你有多便宜多好吃了,因为说了也只会让你白流口水。那个时候,伦敦住着个叫波莉·普卢默的小姑娘。

她家的房子跟别人家的挨在一起,连成长长的一排。一天上午,她正在后花园里玩儿,这时,一个小男孩从隔壁的花园翻上墙头,把脑袋探了过来。波莉很惊讶,因为到现在为止,那栋房子里还没住过小孩子呢,只有上了年纪的凯特利兄妹住在那儿,他俩一个是老光棍,一个是老处女。所以,波莉抬起头,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那个陌生的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就算他大哭一场,再用满是泥巴的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恐怕也比现在脏不到哪里去。实际上,他刚刚经历的就是这么回事儿。“你好呀。”波莉说。“你好。”男孩回答道,“你叫什么名字?”“波莉,”波莉说,“你呢?”“迪格雷。”男孩说。“哟,这个名字真好笑!”波莉说。“波莉这样的名字才好笑呢。”迪格雷说。“就是你的好笑。”波莉说。“不,没有波莉好笑。”迪格雷说。“起码我会洗把脸,”波莉说,“你现在真该洗洗脸,尤其是你刚……”她突然停下了。她本来想说“你刚哭过之后”,但又觉得那样说不太礼貌。“好吧,我刚刚就是哭了。”迪格雷提高了嗓门,似乎他心情特别不好,就算让别人知道他刚才哭过,也无所谓了。“换做是你,你也会哭鼻子的,”他继续说道,“如果你本来在乡下住得好好的,有一匹小马,花园那头还有一条小河,但后来却只能住在这种破地方。”“伦敦才不是破地方呢。”波莉生气地说。但男孩太激动了,根本没注意到她,继续说:“而且,如果你爸爸在遥远的印度,你还非得跟姨妈还有疯疯癫癫的舅舅住在一起(谁会喜欢那样呢?),如果这都是因为他们在照看你妈妈,而且如果你妈妈病了,就要……就要……死了。”说到这儿,他的面部有些扭曲,人在强忍住眼泪时会露出那种表情。“我不知道这些,对不起。”波莉小声向他道歉。此时,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为了把迪格雷的注意力转移到愉快的话题上,于是问:“凯特利先生真的疯了吗?”“这个嘛,要么是他疯了,”迪格雷说,“要么就是他还藏着什么秘密。房子的顶层是他的书房,蕾蒂姨妈叮嘱我说绝对不能到楼上那个书房里去。噢,这是第一件比较可疑的事情。还有一件事就是,他从来不主动和蕾蒂姨妈说话。等到吃饭的时候,不管他想要跟我说点什么,蕾蒂姨妈都会让他闭嘴,她会说“别老吓唬人家小孩子,安德鲁”,或者“我敢保证迪格雷不想听你说那些”,要不然就是“好啦,迪格雷,你不想去花园里玩一会儿吗”。“他想说些什么啊?”“我也不知道,我从来都没听过下文。不过,还不只是这样。有一天晚上——实际上就是昨天晚上——我正要去睡觉,经过阁楼台阶的底下时(其实我不太喜欢从那儿走),我敢肯定,我听到了一声尖叫。”“可能他把疯老婆关在那儿了。”“有可能,我也那样想过。”“也可能他在造假币。”“或者,他可能是个海盗,就像《金银岛》开头出现的那个男的一样,可能在躲以前船上的同伙。”“真刺激!”波莉说,“我以前都不知道你们家的房子这么有趣。”“你可能觉得它很有趣,”迪格雷说,“但要是你每天都得在那儿睡觉的话,就不会喜欢它了。想想看,你睡不着,躺在床上,听着安德鲁舅舅的脚步声,他正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向你的房间走来,换做你会怎么样?而且,他的眼睛看起来那么恐怖。”

波莉和迪格雷就这样认识了:那时暑假才刚刚开始,而且他们那年都没打算去海边,所以,两个人几乎每天都会见面。

已经好多年没有过这么潮湿阴冷的夏天了,这鬼天气让他们只能在室内活动,或者也可以说是室内探险。总之,他们的大冒险就这样开始了。拿着半截蜡烛,在一栋大房子或者一整排房子里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实在是妙不可言。波莉很早以前就发现,打开她家房子阁楼储藏室的一扇小门,能够看到一个蓄水箱,水箱后面是个黑乎乎的地方,你可以小心翼翼地爬进去。那个黑乎乎的地方像是一条长长的隧道,一面是砖头砌的墙,一面是陡峭的屋顶。屋顶上的石板之间,一道道光线照射进来。隧道里没有地板:得从一根椽子跳到另一根椽子上,椽子之间只有灰泥。你如果踩在灰泥上面,就会从脚底的天花板掉到下面的房间里去。波莉以前把隧道靠近水箱的那一节当作走私者的洞穴。她找了一些旧包装箱,从不用了的厨房椅子上取下一些坐垫,把它们搬上来,铺在两个椽子之间,做成了有模有样的地板。她还在那里藏了个钱箱,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宝贝和一本她正在写的小说,一般来说,还会有几个苹果。她经常悄悄躲在那个地方喝上一瓶姜汁啤酒,喝剩的旧酒瓶堆在那里,更像是一个走私者的洞穴了。

迪格雷很喜欢那个洞穴(她才不会让他看到她写的小说呢),不过他对探险更有兴趣。“喂,”他说,“这条隧道有多长啊?我是说,沿着隧道走到头就是你家房子的尽头吗?”“不,”波莉说,“墙到了屋檐下面就到头啦。但这条隧道继续向前延伸。我也不知道有多远。”“那我们没准能知道这一整排房子有多长。”“没准可以呢,”波莉说,“而且,嘿,听我说。”“什么?”“我们可以到别的房子里去。”“是啊,我们还会被当成小偷抓起来!我看算了吧。”“别自作聪明了。我刚刚想的是你家后面那栋房子。”“那栋房子怎么了?”“啊呀,那栋房子是空的。听爸爸说,从我们来这儿就一直空着。”“既然这样,那我们该去看看。”迪格雷说。他语气很平静,但心里其实特别激动。因为他刚刚一直在想为什么那栋房子空了这么久,可能你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吧。他想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波莉也是。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起“闹鬼”这个词。而且他俩都觉得,一旦已经提议要做什么事了,要是不去的话,那也显得太软弱了。“我们现在就去看,好吗?”迪格雷问。“好啊。”波莉说。“如果你不想去,那咱就不去了。”迪格雷说。“你敢我就敢。”波莉说。“我们怎么才能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隔壁那栋房子了呢?”他们决定先到外面的储藏室去,看看从一根椽子走到另一根要走多少步,再迈着同样长度的步子从储藏室一头走到另一头。这样,他们就知道走完一个房间要经过多少根椽子了。然后,他们把波莉家两个阁楼之间的通道算成四根椽子的距离,女仆的房间跟储藏室算同样的长度。这样加起来,他们就知道房子有多长了。走完这样两倍的距离,他们就会到达迪格雷家房子的另一头,之后随便打开一扇门就能走进那座空房子的阁楼里。“不过,我估计它根本就不是真的空着。”迪格雷说。“那你觉得里面会有什么呀?”“我觉得有人秘密地住在那,到了夜里才拎着昏暗的提灯进出。我们没准能发现一帮凶残的罪犯,然后得到一笔赏金。一栋房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空了这么多年,肯定有秘密。”“我爸爸觉得那里肯定是些排水道。”波莉说。“呸!大人们的解释真是无聊。”迪格雷说。刚刚在那个走私者的洞穴里,他们只能照着烛光,而现在到了阁楼里,他们就能在阳光下说话了,这样看来,这座空房子就更不像在闹鬼了。

量完了阁楼,他们还得拿支铅笔算一算总长度。最初,两个人算出来的结果不一样,不过后来他们统一了答案,即便如此,我也不确定他俩算出来的数就是正确的。接着,两个人就急急忙忙地开始去探险了。“我们绝对不能出声。”他们从水箱后面再一次爬进隧道的时候波莉说道。因为这次探险对他们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活动,所以两人各自拿了一根蜡烛(波莉在洞穴里储存了很多蜡烛)。

那里黑咕隆咚的,到处都是灰尘,而且冷风阵阵。他们从一根椽子走到下一根椽子,默不作声,只是偶尔悄悄地跟对方说“我们现在来到你家阁楼对面了”或者“我们肯定走完这栋房子的一半了”。两个人路上倒是都没有摔跟头,蜡烛也没熄灭。他们终于在右手边的砖墙里看到了一扇小门。当然,门的这一面既没有门闩,也没有把手,当初修这扇门是为了让人从外面进来,而不是从这里出去;不过上面倒是有一个搭扣(碗橱拉门内侧一般都有这样的东西),他们觉得那扇门一定能打开。“打开吗?”迪格雷问。“你敢我就敢。”波莉回答道,还是她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两人都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但谁都不想半途而废。迪格雷好不容易才把那个搭扣打开。门敞开了,突如其来的日光晃得他们眨巴了几下眼睛。接下来,两个人大吃一惊,他们发现眼前并不是一间废弃的阁楼,而是一个装修过的房间。不过看起来空荡荡的。屋子里死一般寂静。波莉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她吹灭手中的蜡烛,走进这个陌生的房间,动作轻得像只小老鼠。

屋子的形状当然还是阁楼的样子,但陈设却像个客厅。房间的墙面上钉满了架子,每一排架子上都摆满了书。壁炉的炉栅里燃起火焰(还记得不,那年夏天又潮湿又阴冷),壁炉前面有一个高背扶手椅,背朝着他俩。波莉和椅子之间摆着一张大桌子,占了屋子中间大部分的空间,上面堆满各式各样的东西,有一些书,可以写字的小册子,墨水瓶,笔,封口蜡,还有一个显微镜。然而,她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亮红色的木头托盘,里面放着很多戒指,都是成双成对的——一枚黄色戒指和旁边那枚绿色的是一对,不远处,另一枚黄色的和绿色的又组成一对。这些戒指都是普通的大小,但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两眼,因为它们实在是太闪亮了。这些戒指是你能想到的最美丽,最耀眼的小玩意儿。如果波莉年纪再小一点,她恐怕会忍不住把戒指放到嘴里去。

房间里十分安静,一进去就能听到滴答、滴答的钟表声。不过,她现在意识到,这儿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声音。屋里有一种微弱的——非常非常微弱的——嗡嗡声。如果那个年代就发明出了胡佛电动吸尘器,波莉可能会以为那是有人在远处使用吸尘器的声音——跟他们隔着有好几个房间,而且是在下面好几层楼的地方。但是,他们听到的声音比吸尘器要悦耳一些,更像是一种音乐:只不过太微弱了,几乎都听不到。“没错,这里没有人。”波莉转过头对迪格雷说,声音比说悄悄话时要大一些。迪格雷出来了,眨了眨眼,灰头土脸的——其实波莉也好不到哪儿去。“看起来不妙啊,”他说,“这根本不是个空房子。我们还是趁没被发现时赶紧逃走吧。”“你觉得那是些什么东西?”波莉指着那些彩色的戒指问。“哦,快点,”迪格雷说,“越快……”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停住了,因为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火炉前面的高背扶手椅突然动了一下,安德鲁舅舅可怕的身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好像哑剧中的魔鬼从活板门后面钻出来一样。他们根本就不是在那座空房子里,而是在迪格雷的家,在那间不让孩子们靠近的书房里!两个孩子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严重的错误,说着“噢,糟了”。他们早应该意识到自己走的距离还不够远。

安德鲁舅舅个头高高的,非常瘦。他的脸很长,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鼻头尖尖的,眼睛闪闪发光,一头灰发乱蓬蓬的。

迪格雷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安德鲁舅舅比以往看起来要可怕一千倍。波莉起初还没有那么害怕;可是没多久她也吓坏了。因为安德鲁舅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穿过屋子走向房门,用钥匙把门锁上。然后他转过身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孩子们,他龇着牙,脸上挂着微笑。“瞧瞧!”他说,“现在我那个傻瓜妹妹可保护不了你们了!”

这完全不像一个成年人会做的事。波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和迪格雷开始向进来的那个小门退去。安德鲁舅舅动作比他们迅速多了。他冲到后面,把那扇门也关上了,站在门前。然后,他揉着双手,扳得关节嘎嘣、嘎嘣响。他的手指很长,又白净又漂亮。“很高兴见到你们,”他说,“我刚好需要两个小孩。”“求求你了,凯特利先生,”波莉说,“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得回家去。您放我们出去好吗?”“还不到时候呢,”安德鲁舅舅说道,“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我需要两个小孩。你看,我正在做一项伟大的实验,现在进行到一半了。之前,我在一只豚鼠身上试验过,似乎成功了。但是豚鼠不会说话,你也没法跟它解释怎么回到这里来。”“您看,安德鲁舅舅,”迪格雷说,“真的到了吃饭的时间了,他们马上就会找我们的。您必须让我们出去。”“必须?”安德鲁舅舅反问道。

迪格雷和波莉立刻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不敢说话了,但是,那眼神却在告诉对方“太倒霉了,是不是?”还有“我们必须得顺着他来。”“如果您现在让我们出去吃饭的话,”波莉说,“我们晚饭之后可以再回来。”“啊,但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回来?”安德鲁舅舅狡猾地笑了。然后他似乎改变了主意。“好吧,好吧,”他说,“如果你们真的非走不可,我估计你们特别想走。你们这么年轻,跟我这样的老头子聊天能有什么乐趣呢。”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我有时候是多么孤独。不过没关系。吃饭去吧。但你们走之前,我有一样礼物送给你们。在这个昏暗的旧书房里,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小女孩,尤其是,如果我能这么说的话,一个像你这么迷人的小姑娘。”

波莉开始觉得,其实他不一定是真的疯了。“亲爱的,你不想要一枚戒指么?”安德鲁舅舅问波莉。“从那些黄色或绿色的戒指里面挑吗?”波莉说,“太漂亮了!”“绿色的不行,”安德鲁舅舅说,“我恐怕不能把绿色的戒指送人。但我很乐意送你一枚黄色的: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来吧,拿一枚戴上吧。”

波莉现在一点也不害怕了,她相信那个老绅士没有疯;而且,那些闪闪发亮的戒指有一股奇特的吸引力。她向那个托盘走过去。“呀!天哪!”她说,“那个嗡嗡声现在变得更响了。好像就是戒指发出来的。”“多有趣的幻觉啊,亲爱的。”安德鲁舅舅笑着说。虽然那笑声听起来很自然,但迪格雷看到,他脸上有一种渴求的、几乎是贪婪的表情。“波莉!别做傻事!”他喊道,“别碰戒指。”

但已经太迟了。正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波莉的手伸了出去,碰到了其中一枚戒指。就在那一瞬间,波莉消失了,没有闪光,没有噪音,没有任何形式的警告。房间里只剩下迪格雷和舅舅。第二章迪格雷和舅舅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而且恐怖至极,迪格雷在噩梦中都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他尖叫了一声。安德鲁舅舅立刻用手捂住他的嘴。“别出声!”他在迪格雷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么大吵大闹,你妈妈会听到的。把她吓到对她的病情可没有好处。”

迪格雷后来回忆说,用那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引诱小女孩上钩,真让人恶心。但是,当然,他听到后就没再叫了。“这就对了,”安德鲁舅舅说,“可能你刚刚也是情不自禁。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凭空消失确实会感到震惊。哎呀,那天晚上豚鼠消失了,我也吓了一跳。”“你当时也叫了?”迪格雷问道。“哦,你听到了,是吧?你不是在暗地里监视我吧?”“没有,”迪格雷愤愤不平地说,“波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祝贺我吧,亲爱的小外甥,”安德鲁舅舅搓着手说,“我的实验成功了。那个小姑娘不见了,消失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对她做了什么?”“把她送到……送到……另一个地方了。”“什么意思?”迪格雷问道。

安德鲁舅舅坐了下来,说道:“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听说过老莱菲夫人的事吗?”“她不是我一个亲戚吗,姑姥姥还是什么的?”迪格雷说。“不完全是,”安德鲁舅舅说,“她是我的教母。那就是她,你看那儿,墙上。”

迪格雷看过去,那是一张褪了色的照片:上面是一张老妇人的脸,戴着一顶帽子。他现在想起来了,以前在旧抽屉里见过这个人的照片,是在乡下的家里。他那时还问妈妈那个人是谁,但是妈妈似乎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那张脸一点儿都不好看,迪格雷心想。不过通过这些年代久远的照片,谁也分辨不出照片里的人到底长得怎么样。“安德鲁舅舅,她做了……她没做什么错事吧?”他问。“呃,”安德鲁舅舅抿着嘴笑了笑,说,“那要看你觉得什么是错事了。人们总是这么死脑筋。她老了以后的确变得挺古怪,做了好多傻事。就这样,大家把她关了起来。”“关到疯人院里面?”“喔不不不,”安德鲁舅舅吃惊地说,“不是那种地方。只是关起来而已。”“天哪!”迪格雷说,“她做了什么?”“啊,可怜的女人,”安德鲁舅舅说,“她确实很傻,做了各种各样的蠢事。我就不一件一件跟你说了。她对我一直都很好。”“但是,这一切跟波莉有什么关系?我真的希望您……”“别着急,孩子,”安德鲁舅舅说,“老莱菲夫人死之前被放出来了,她只允许少数几个人去病榻前见她最后一眼,我就是其中一个。你也知道,她不喜欢平凡、无知的人,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不过,我跟她都对同一类东西感兴趣。就在她去世前几天,老莱菲夫人让我去她家,从一个旧梳妆台的神秘抽屉里找出一个小盒子并给她带过去。我拿起盒子,手上感到一阵刺痛,我一下子明白了,我手里正捧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她把盒子交给我,让我答应她,只要她一死,就举行个正式的仪式,把盒子原封不动地烧毁。但我并没有遵守这个承诺。“哎呀,您真是坏透了。”迪格雷说。“坏?”安德鲁舅舅问道,表情有些不解。“哦,我懂了。你是说小男孩应该遵守承诺。没错:我敢肯定,这是最正确而且最正派的做法,很高兴你从小就学会了诚实守信。不过,当然啦,你要明白,小男孩、仆人和女人,甚至全人类都应该诚实守信,但即便如此,这样的规则也不能约束知识渊博的学者、伟大的思想家和圣人。不能,迪格雷。像我这样有大智慧的人,不会受到世俗规范的制约,同样也无法获得世俗的快乐。我的孩子,我们高高在上又孤独无依,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说着说着,他叹了口气,看起来那么庄重、高尚而又神秘,有那么一瞬间,迪格雷真以为他说了些多么美好的话。但是,他又想起波莉消失前一刻舅舅脸上那种丑陋的表情,于是便立刻识破了安德鲁舅舅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他的意思就是,”迪格雷在心里说,“他觉得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当然,”安德鲁舅舅说,“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勇气打开那个盒子,因为我知道,里面可能装着一些非常危险的东西。我的教母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实际上,她的身体里流着仙女的血液,这样的人在我们国家已经没多少了。(她曾说过,在她那个年代还有两个这样的人。一个是公爵夫人,另一个是个打杂的女佣。)其实,迪格雷,现在跟你讲话的(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个真正拥有一位仙女教母的人。瞧!等你变成一个老头子,你就可以慢慢回忆这件事了。”“我敢说,她一定是个坏仙女。”迪格雷心想,他又大声说了一句,“那波莉呢?”“你怎么老揪着那件事不放?”安德鲁舅舅说,“好像那件事有多重要似的!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研究一下那个盒子。它非常古老。那时,我就能判断出它不是希腊的、古埃及的、古巴比伦的或者赫梯的,也不是中国的。它的年代比这些国家都要古老。啊,有一天我最终发现了真相,真是棒极了。盒子是亚特兰蒂斯的,它来自消失的亚特兰蒂斯岛。也就是说,它比欧洲发掘出的那些石器时代的东西还要早好几个世纪。而且,它也不像那些东西一样粗制滥造。因为早在那些时候,亚特兰蒂斯就已经是个大城市了,那里有宫殿,圣堂,还有很多学者。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期待着迪格雷说点什么。但是迪格雷越来越不喜欢舅舅了,所以就什么都没说。“同时,”安德鲁舅舅继续说,“我还通过其他方法(可能不太适合详细解释给小孩子听)学到了很多魔法常识。也就是说,后来我能把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猜个八九不离十了。通过各种各样的实验,我把猜测的范围慢慢缩小。我不得不去认识一些……呃……一些邪恶的怪人,还得经历一些非常痛苦的事。就因为这个,我的头发都变白了。不努力就别想成为魔法师。结果,我的身体都累垮了。不过后来倒是有所好转。最终,我都搞清楚了。”

虽然不可能有人偷听他们谈话,但他还是向前倾了倾身子,悄悄地说:“亚特兰蒂斯的盒子里装着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而那时,我们这个世界才刚刚形成。”“什么?”迪格雷问,不知不觉,他也变得好奇了起来。“只是些尘土而已,”安德鲁舅舅说,“细腻、干燥的尘土。没什么好看的。你可能会说,辛辛苦苦一辈子,就为了这么点拿不出手的东西。啊,我看着那些尘土(我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它们),心想,其中每一粒粉末都曾待在另一个世界里——你知道,我指的并不是其他星球,因为那些星球也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只要你走的够远就能够到达——我指的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即使你穿过整个宇宙空间也永远都无法抵达,只有通过魔法才能到达那个世界……啊!”说到这里,安德鲁舅舅搓了搓手,把关节扳得像鞭炮一样噼啪作响。“我知道,”他继续说,“只有把尘土塑成正确的形状,它才能带你回到原先的那个世界。但是,难就难在怎么把它塑成正确的形状。我先前的实验全都失败了。我用豚鼠做实验,有一些死掉了,还有一些像小炸弹一样爆炸了……”“太残忍了。”迪格雷说,他曾经就养过一只豚鼠。“你怎么老跑题!”安德鲁舅舅说,“豚鼠这种生物就是用来做实验的。还是我亲自把它们买回来的呢。我想想……刚刚说到哪了?啊,对,最后,我做成了这些戒指:这些黄色的戒指。但这时,一个新问题出现了。我当时非常肯定,不管是谁碰到黄色的戒指,都会被送到另一个世界去。但是,如果它们回不来,不能告诉我另一个世界的样子,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那它们怎么办?”迪格雷说,“要是回不来,可就太糟糕了!”“你啊,看每件事的角度都是错的,”安德鲁舅舅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是一项伟大的实验,我把动物们送过去,就是想知道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那您怎么不自己去?”

多么简单的问题,可是舅舅听了之后,变得非常惊讶,也很生气,迪格雷从来没见过谁变成这个样子。“我?我?”他大叫着,“你这个小孩一定是疯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身体还这么差,如果突然跑到另一个世界,我能受得了那种惊吓吗,我能冒那样的风险吗?真是太不像话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到另一个世界去意味着什么吗——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我想你已经把波莉送去了。”迪格雷说。他现在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而且,我只能说,”他补充道,“就算你是我舅舅,我也得说,你把一个小女孩送到一个连自己都不敢去的地方,真是个胆小鬼。”“住口,小子!”安德鲁舅舅用手拍了下桌子,“你这样灰头土脸的小学生,不准这样跟我讲话。你不懂。我是伟大的学者,魔法师,我是个行家,我得做实验,当然需要试验品。老天,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说,我用豚鼠做实验之前也得征得它们的同意!没有牺牲,怎么当大人物!但是,让我亲自充当试验品,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荒谬了。这就好比是让一名将军像个普通士兵一样去打仗。要是我死了,那我毕生的事业怎么办?”“好了,别啰唆了,”迪格雷说,“你还打算把波莉带回来吗?”“我正要告诉你呢,却被你这么粗鲁地打断了,”安德鲁舅舅说,“我最终确实发现了一种回来的方法。绿色的戒指会把她带回来。”“但波莉手上没有绿色的戒指。”“是啊。”安德鲁舅舅狰狞地笑着。“那她就回不来了,”迪格雷大喊,“你等于是把她杀了。”“她回得来,”安德鲁舅舅说,“只要另外一个人戴上一枚黄色的戒指,并拿上两枚绿色的戒指,跟在她后面过去,用其中一枚把自己带回来,另一枚把她带回来。”

现在,迪格雷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他盯着安德鲁舅舅,一言不发,嘴巴却张得大大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我希望,”这时,安德鲁舅舅的声音变得高亢有力,好像他变成了世界上最好的舅舅,慷慨地出了个好点子还说了一些金玉良言,“我希望你不要当个胆小鬼,迪格雷。我可不希望看到我们家的人没有正义感,缺乏骑士精神,连一个……一个……深陷困境的女士都救不了,我会很失望的。”“哦,得了吧!”迪格雷说,“你要是还有一点正义感,就会亲自去救她了。但我知道你不会去的。好吧。我明白我非得去一趟不可了。你可真是个禽兽。我猜,这一切你早就计划好了,她糊里糊涂地去了,我也必须得跟在她后面一起去。”“当然。”安德鲁舅舅露出他可憎的笑容,回答道。“那好吧,我去。但有件事我一定得先告诉你。直到今天,我才相信魔法的存在。现在我知道它是真的了。如果说魔法的确存在,那么,我想那些古老的童话故事多多少少也都是真的。而你,只是一个邪恶且残忍的魔法师,就像故事里讲的一样。哼,我读的故事里,这样的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我打赌你也一样,一定会遭报应的。”

迪格雷前面说了那么多话,这几句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安德鲁舅舅十分震惊,脸上露出畏惧的表情,让人忍不住要同情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但是,没过多久,他平静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好吧,好吧,我猜,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想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你是在女人堆里被带大的。老太婆讲的童话故事,对吧?我觉得你不必担心我会不会遇到危险,迪格雷。多考虑一下你那小伙伴的危险处境不是更好吗?她走了有一阵子了。如果那个世界真的有什么危险的话……嗬,晚到一小会儿你都会后悔的。”“你关心得倒挺多,”迪格雷愤怒地嚷道,“我已经听烦了。你想让我怎么做?”“你真该学学怎么控制你那暴脾气,我的孩子,”安德鲁舅舅冷冷地说,“要不然,你长大以后就跟你蕾蒂姨妈一样。好啦,听我说。”

他站起来,戴上一副手套,走到放戒指的托盘那里。“只有用手碰到戒指才会管用,”他说,“你看,我戴着手套把戒指拿起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把戒指装到口袋里也不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当然,你得当心,不要把手伸进去碰它。一碰到黄色戒指,你立马就从这个世界消失啦。等你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估计——其实我也没有把握,但我估计——你一碰到绿色的戒指就会从那个世界消失,然后——我估计啊——重新回到这里。现在,我把两枚绿色戒指放到你右边的口袋里。你可得记牢了,绿色戒指在哪只口袋里。G代表绿色,R代表右边,你看:G和R恰好就是绿色(green)的头两个字母。一个是给你的,一个是给那个小姑娘的。然后,再去拿一枚黄色的戒指。我要是你,我就把它戴在手上。这样就不容易掉了。

迪格雷刚要拿起黄色的戒指,但突然又停下了。“你看,”他说,“我妈妈怎么办?如果她问起我去哪了怎么办?”“你早点去,就能早点回来。”安德鲁舅舅兴高采烈地说。“可是你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

安德鲁舅舅耸了耸肩膀,穿过房间,走到门前,开了锁,猛地把门打开,说:“哦,那好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下楼吃饭去都行。让那个小姑娘在另一个世界被野兽吃掉、淹死或饿死吧,或者她会永远消失在那个世界里,你要想这样的话正好。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或许,明天喝下午茶之前,你应该去一趟普卢默夫人家,跟她说一声,就说她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因为你没有勇气戴上一枚戒指。”“上天作证,”迪格雷说,“真希望我个头高一点,能一拳打得你脑袋开花!”

接着,他扣好大衣扣子,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那枚戒指。那时,他想——后来他也经常这么想——他也做不了其他什么像样的事儿了。第三章不同世界之间的树林

安德鲁舅舅和他的书房一眨眼消失了。然后,有那么一会儿,一切都变得混混沌沌的。迪格雷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一束柔和的绿光从头顶上照射下来,而脚底下还是一片黑暗。他不是坐着,也不是躺着,脚下什么都没有。周围似乎空无一物。“我觉得我在水里,”迪格雷说,“也可能是在水底。”他害怕了一会儿,但突然又感觉自己在迅速上升。他的头伸进空气中,而且他发现自己正在往岸上挣扎,挣扎着爬向水池边那片平滑的草地。

他站起来,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衣服既不湿漉漉,也没有上气不接下气,相反,身上的衣服完全是干的。他身处一片树林,站在一个不到十英尺宽的小池边。树木密密麻麻地长在一起,枝繁叶茂,几乎看不到天空。光线透过树叶照进来,全都变成了绿色,头顶的太阳一定很烈,不然这绿色的阳光也就不会这么明亮温暖了。这应该是最安静的一片树林,没有鸟叫,没有虫鸣,也没有其他动物,甚至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你几乎都能感觉到树木在生长。这里不止有刚才那一个水池,还有好多个呢。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每隔几步就会有一个。你几乎能感觉到树木在尽情吮吸它们根部甘甜的水。树林里的一切都生机勃勃的。后来,迪格雷向别人描述这片林子的时候,他常常会说:“那是个丰饶的地方,丰饶得就好像撒满果肉的葡萄干蛋糕。”

奇怪的是,迪格雷要是不低头看看自己,肯定会忘了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他怎么都记不起波莉或安德鲁舅舅,甚至连妈妈都想不起来。他一点儿也不害怕,也没感到兴奋或是好奇。如果当时有人问他,“你从哪里来?”他没准会说,“我就住在这里啊。”那种感觉就是——仿佛那个地方虽然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但就算独自一人一直待在那儿也丝毫不会感到厌倦。很久之后,他说:“那里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只有树木在不停地生长,仅此而已。”

迪格雷看着那片树林,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有个小女孩正躺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她微闭双眼,看起来半睡半醒。他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很久,一句话都不说。最后,她睁开眼睛,同样一言不发地看了他很久。然后她说话了,她的声音如梦幻般轻柔而又带着些许满足。“我觉得我以前见过你。”她说。“我好像也见过你,”迪格雷说,“你在这儿多久了?”“哦,我一直都在这,”女孩说,“至少……我都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我也是。”迪格雷说。“你才不是呢,”小女孩说,“我刚刚看见你从那边的池子那里过来。”“真的,我觉得自己一直都在这儿,”迪格雷迷茫地说,“我都想不起来了。”

然后,他们两个好长时间都没再说话。“听我说,”女孩这时又开口了,“我想弄清楚我们俩以前是不是真的见过。我有一个想法——有个画面——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就像我们俩一样——他们住在一个跟这里完全不同的地方——做了好多好多事情。可能那只是个梦。”“我觉得,我也做过同样的梦,”迪格雷说,“也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是邻居——还梦见在椽子之间爬啊爬。我记得,那个女孩脸上脏兮兮的。”“你搞混了吧?我梦见那个男孩的脸上脏兮兮的。”“我不记得男孩的脸了,”迪格雷说,然后他又说了一句,“嘿,那是什么?”“哎呀!是只豚鼠。”女孩说。没错——那是只肥肥的豚鼠,在草丛里嗅来嗅去。不过,豚鼠的身上缠了一圈胶带,上面系着一枚亮黄色的戒指。“看!快看,”迪格雷喊着,“那枚戒指!再看这里!你手上也戴着一枚。我也是。”

女孩终于变得兴致勃勃的,站了起来。他们使劲儿盯着对方,拼命去回想。然后,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她喊了一声“凯特利先生”,而他喊了一声“安德鲁舅舅”,他们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而且开始回忆起整个故事,激烈地讨论了几分钟后,他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了。迪格雷跟她讲安德鲁舅舅是多么没有人性。“我们现在怎么办?”波莉问,“带上这只豚鼠回家吗?”“不着急。”迪格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我觉得该着急,”波莉说,“这个地方太安静了,太……太梦幻了。你都快睡着了。我们万一没撑住,就会躺在地上,一辈子昏睡过去。”“这个地方挺不错的。”迪格雷说。“是啊,是挺好。”波莉说。“但我们必须得回去。”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朝豚鼠走过去。可是后来,她又改变主意了。“我们也可以把豚鼠留在这里,”她说,“它在这个地方无忧无虑的,而且就算我们把它带回家,你舅舅也只会对它做些可怕的事。”“我打赌他肯定会,”迪格雷回答道,“看看他是怎么对我们的吧。话说回来,我们怎么回家啊?”“从水池回去吧,我猜。”

他们来到水池边,站在一起,低头看着平静的水面。葱葱郁郁的树枝倒映在水中,水池看起来很深。“我们什么泳具也没有。”波莉说。“根本不需要,傻瓜,”迪格雷说,“我们就穿着自己的衣服进去。你不记得了吗?我们上来的时候也没被弄湿。”“你会游泳吗?”“会一点。你呢?”“呃……不太会。”“我觉得我们不需要游泳,”迪格雷说,“我们得沉到水下,不是吗?”

他们俩都不太想跳到水池里,但是都没有跟对方说。他们拉起手,喊“一,二,三,跳”,然后就跳了进去。巨大的水花飞溅起来,他们自然闭上了眼睛。但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还是手拉着手站在绿色的树林里,水只没到脚踝。显然,这个水池只有几英尺深。他们蹚着水回到干燥的地面上。“究竟是哪儿不对呀?”波莉害怕地说,不过,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害怕,在那个树林里,要真正感到害怕挺难的。因为那个地方实在太平静了。“哦!我知道了,”迪格雷说,“怪不得不起作用。我们还戴着黄色的戒指呢,它们只能带我们出来,绿色的戒指才能带我们回家。我们必须换换戒指。你有口袋吗?很好。把黄色的戒指放在左边的口袋里。我有两枚绿色的戒指。给你一个。”

他们戴上绿色的戒指,回到水池边。但两人刚要起跳,迪格雷拖长了声音叫道,“喔——喔!”“怎么了?”波莉问。“我有一个好主意,”迪格雷说,“其他那些池子是什么?”“什么意思?”“哎呀,如果跳进这个水池里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那么跳进其他水池是不是就能到达别的地方?想象一下,每一个水池底下可能都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但是,我以为我们已经到了你舅舅所谓的另一个世界了,或者叫另一个地方,管他怎么叫吧。你是说……”“哼,讨厌的安德鲁舅舅,”迪格雷打岔道,“我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都没有勇气亲自来一趟。他只是说起有另外一个世界。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世界呢?”“你是说,这片森林可能只是其中一个世界?”“不,我觉得,这片森林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世界。我想它只是个中间地带。”

波莉看起来有些不解。“你不明白吗?”迪格雷说,“我来告诉你。想想家里石板瓦下面那条隧道,它不是任何一座房子的房间。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根本就不属于任何一座房子。但是,你进入那条隧道,就可以顺着它走,走到那排房子中的任何一座。或许这个树林也一样,是不是?它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但是你找到这个地方,就找到了所有世界的入口。”“好吧,即使你能……”波莉开口了,但迪格雷仿佛没有听到她讲话似的继续说着。“这样,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他说,“这就是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让人昏昏欲睡。这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像家里一样。人们在房间里聊天、做事、吃饭。而墙壁后面,天花板上面,地板底下,或者我们的秘密隧道里,我们不会在这些中间地带做什么事情。但是从隧道中出来,就会发现自己在某一座房子里了。说真的,我们可以从这里去任何地方!我们不用跳回原来那个水池。或者说现在还不用。”“不同世界之间的树林,”波莉像是在说梦话,“听起来挺不错的。”“走吧,”迪格雷说,“我们试哪个池子呢?”“喂,”波莉说,“我不想往新的水池里跳,除非能保证之前那个水池能把我们带回去。我们连它会不会起作用都不知道。”“是啊,”迪格雷说,“还会被安德鲁舅舅抓到,没等我们开始玩呢,他就把戒指拿走了。我看不必了。”“我们就不能从回去的水池里下到一半吗?”波莉说,“就看看是不是行得通。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在真正回到凯特利先生的书房之前把戒指换过来,重新上到这里来。”“我们能下到一半吗?”“呃,上来的时候花了一段时间。我猜,回去的话也会花点时间吧。”

迪格雷听了以后发了不少牢骚,但最后还是同意了,因为波莉完全不想去探索新的世界,除非她确定自己可以回到以前那个世界。面对危险(比如大黄蜂),她和迪格雷一样勇敢,但对于以前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的东西,她也没有兴趣去探索。迪格雷是那种想要洞悉一切的人,而且他长大以后,成了著名的柯克教授,还被写进了其他几本书里。

激烈地争执一番过后,他们最终同意戴上绿色的戒指(“绿色代表安全,”迪格雷说,“这样你就能记住哪个是干什么用的了。”),手拉手跳进去;眼看就要回到安德鲁舅舅的书房、快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了,这时波莉大喊一声“换”,然后他们就摘下绿色的戒指,换上黄色的。迪格雷原本希望能让自己喊“换”,但是波莉没同意。

他们戴上绿色的戒指,手拉着手,又喊了一次“一,二,三,跳”。这一次,他们成功了。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一开始,黑色的天空中有明亮的光线在移动;迪格雷一直都觉得那是些星星,还发誓说他近距离看见了木星——很近很近,都能看见它的卫星。但是,他们周围很快就出现了一排排屋顶和烟囱顶帽,还能看到圣保罗大教堂,他们知道,眼前出现的是伦敦。不过,透过房子的墙壁能看到屋子里面。接着,他们发现了安德鲁舅舅,一开始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不过,他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仿佛视线的焦点终于对准了似的。但还没等他变成实实在在的,波莉就大喊了一声“换”,他们便换上另一枚戒指,我们这个世界像梦境般渐渐消失了,头顶上的绿光越来越强烈,直到他们把脑袋伸出水面。他们爬上岸,那片树林围绕着他们,像先前一样绿葱葱、明晃晃、静悄悄的。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看!”迪格雷说,“没问题。这下可以探险了吧。随便哪个水池都行。走,我们试试那个。”“等等!”波莉说,“我们不用给这个水池做个标记吗?”

这时他们意识到,迪格雷差点做了一件可怕的事。他们俩面面相觑,脸色变得苍白。因为这片树林里有不计其数的水池,看起来都差不多,树也都长得差不多,所以他们一旦没做好标记就离开那个可以通往自己世界的水池,再找回来的可能性或许就只有百分之一了。

迪格雷打开折叠小刀,从水池岸边割下一长溜草皮,他一边割着,手还一直在发抖。土壤(闻起来香香的)是鲜艳的红棕色,在绿色的草地中非常显眼。“幸好我们之间还有一个人是清醒的。”波莉说。“好啦,别老在这件事上一直显摆啦,”迪格雷说,“我们走吧。我想看看别的水池里什么样。”波莉的回答有些刻薄,他又说了些更刻薄的。两人斗嘴斗了好几分钟,但都写下来的话就没意思了。我们就直接跳到他们俩站在水池边的那一段吧。他们戴着黄色戒指,站在陌生的水池边,心里怦怦直跳,看起来有点害怕。两人手拉着手,又一次说道,“一,二,三,跳!”

水花四溅!这一次又没成功。这个水池似乎也只是个普通的池子。他们并没有到达一个新的世界,只是在同一天上午(如果那是个上午的话:在这一片不同世界之间的树林里,好像一直都是同样的时间)第二次把脚弄湿了,还溅了一腿的水。“见鬼!真讨厌!”迪格雷嚷嚷着,“这次又是怎么了?我们已经戴上黄色戒指了。他说过黄色的戒指可以把我们带到外面去。”

现在看来,安德鲁舅舅对这片不同世界之间的树林一无所知,实际上,他完全没搞明白这些戒指的用途。黄色戒指不能把他们“带出去”,绿色戒指也没办法把他们“带回家”;起码不是他想的那样。两种戒指的材料都来自这片树林。黄色戒指里面的材料有一种力量能把你带到这片树林;这种材料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也就是这片中间地带。绿色戒指里面的材料竭力想要离开自己的世界:所以它会把你带到树林之外,带到某个世界中去。瞧,安德鲁舅舅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研究的东西;大多数魔法师都是如此。当然,迪格雷也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说,他是到后来才弄明白的。不过,他们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戴上绿色戒指试试另一个水池,只是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你敢我就敢。”波莉说。现在,她深信这两种戒指在新的水池里都不会产生什么效果,最糟的情况也就是再溅一身水,其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所以她才会这么说。我不太确定迪格雷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不管怎样,他们俩都戴上绿色戒指,走到水边,又一次拉起手,这次,他们不像第一次那样一脸沉重的表情,反而高兴了不少。“一,二,三,跳!”迪格雷说。接着,俩人跳了进去。第四章钟和锤子

毫无疑问,这一次魔法发挥作用了。他们快速地下沉,先是穿过一片黑暗,接着又穿过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那东西像涡流一样,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慢慢地,周围变得明亮起来。然后,他们突然感觉自己正站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过了一会儿,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他们也可以看到自己了。“好奇怪的地方!”迪格雷说。“我不喜欢这里。”波莉的声音有点哆嗦。

最先引起他们注意的是那里的光线。不像是太阳光,也不像是灯光,不像油灯、蜡烛,不像是他们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光。那是一种暗淡的红光,一点都不喜庆。光线很平稳,不会忽明忽暗。他们正站在一片铺得很平的地面上,周围环绕着高耸的建筑。他们头顶上没有屋顶,像是在一个庭院里。天空格外昏暗——那是一种深蓝色,近乎黑色。你如果看见那片天空,肯定会觉得那里根本就不该有光线。“这里的天气真奇怪,”迪格雷说,“我怀疑咱们是不是正赶上一场暴雨,也有可能是日食。”“我不喜欢这种天气。”波莉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说话的时候却都压低了声音。而且,虽然已经没有理由继续手拉着手了,两人却都没有松开。

庭院周围的墙非常高。墙上有很多大窗户,没有玻璃,窗户里面一片漆黑。稍微低一点的地方是柱子支撑起来的拱形门,黑咕隆咚的门洞就像是火车隧道的入口。那里冷得要命。

修建所有东西用的石头好像是红色的,但也可能是光线有点奇怪的缘故。石头看起来很古老。庭院里铺的很多平坦的石头上都裂开了缝。石头排列得不太紧密,尖锐的角已经被磨掉了。其中一个拱门的门廊被碎石堵了一半。两个孩子不停地转过来转过去,从不同的方向观察着庭院。他们这样做的一个原因是害怕有人——或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背过身去之后从窗户里看他们。“你觉得有人住在这里吗?”最后还是迪格雷说话了,他压低了声音。“没有人,”波莉说,“这里都是一片废墟。我们来了之后还没听到任何声响。”“我们安静地站在这儿听一听。”迪格雷建议道。

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听着,却只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至少,这个地方就像不同世界之间的那片树林一样安静,但感觉又不一样。那片树林很安静,让人觉得既丰饶又温暖(你几乎能听到树木在生长),那里生机盎然:这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冷飕飕、空荡荡的。你没法想象有东西能在这里生长。“我们回家吧。”波莉说。“但我们还什么都没看到呢,”迪格雷说,“既然已经来了,就应该四处转转。”“我敢肯定这里一点意思也没有。”“已经到了,你却什么都不敢看,那找到这枚戒指,进入别的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谁说我不敢了?”波莉说着,松开了迪格雷的手。“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不太想在这个地方探险。”“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们随时都能回去,”迪格雷说,“先把绿色的戒指摘下来放到右边的口袋里吧。我们只需要记住黄色戒指在左边的口袋里就行。你可以把手放在口袋旁边,想离得多近都可以,但一定不要把手伸进去,不然,一碰到黄色的戒指,你就消失了。”

他们摘下戒指,静静地沿着一条很大的拱形门廊向上走,来到建筑物里面。两人来到门口往里看,发现里面也不像一开始想的那么暗。进去以后是个巨大无比的阴森森的大厅,看起来空荡荡的;但另一边是一排柱子,柱子之间连着拱门,光线穿过拱门照进来,给人一种虚弱无力的感觉。他们穿过大厅,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地板上有洞或者被什么东西绊一跤。他们好像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他们到了大厅的另一头,从拱形门中走了出去,发现自己到了另一个更大的庭院里。“看起来不太安全。”波莉一边说着,一边指过去,那一块墙向外鼓出来,好像要塌到院子里了。有一个地方两个拱门之间的柱子不见了,柱子顶上残存的一小块本来应该被架在那里,现在却毫无支撑。很明显,这个地方已经荒废了几百年了,也可能有几千年了。“既然它都撑到现在了,我想它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迪格雷说,“但是我们得非常安静。要知道,有时候声音也会把东西震塌的——就好像阿尔卑斯山上的雪崩一样。”

他们继续走,从那个庭院里出来,进了另一个门廊,登上了长长的一段台阶,穿过许许多多房间,一间接着一间,这个地方太大了,让人晕头转向。有时候,他们以为自己就要走到外面了,以为终于能看到这个浩大的宫殿外面是一片什么样的世界了,但每次都只能走进另一个庭院里。以前有人住在这里的时候,一定很宏伟,很壮丽。其中一个庭院里,曾经有个喷泉。一只巨大的石兽展开翅膀、张着嘴站在喷泉那里,你还能看到水管在它嘴巴后面的样子,以前水就是从这里倾泻而下。石兽下面是个盛水用的大石盆,但现在已经完全干涸了。别的地方有某种藤蔓植物干枯的枝条,缠绕在柱子上,使得好些柱子都倒在了地上。但那植物很久之前就已经死掉了。这里没有蚂蚁、蜘蛛或是其他废墟里常见的生物;破裂的石板之间露出干旱的土地,上面没有青草也没有苔藓。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差不多,都那么阴森,就连迪格雷都恨不得戴上黄色戒指,回到中间地带那片温暖、葱郁、充满生机的树林里了。这时,他们眼前出现了两扇大门,门是某种金属做成的,很可能是金子。一扇门半掩着,他们很自然地往里看了看。然后,两人都开始往后退,长吸了一口气:总算不虚此行了。

有一瞬间,他们以为屋子里满是人——几百个人,都一动不动地坐着。你可能已经猜到啦,波莉和迪格雷两个人看着里面,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久。但不一会儿,他们就意识到那些人不可能是真的。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看起来更像是无比精致的蜡像。

这一次,波莉先往前走了。她比迪格雷更对这个屋子里的东西感兴趣:这些蜡人穿的衣服都很华丽。你但凡对衣服有一点兴趣,也会忍不住走上前去瞧个仔细。而且,屋子里满是绚烂的颜色,虽然不至于让人欢欣喜悦,但比起刚刚看到的那些灰突突、空荡荡的地方,现在这里至少有点富丽堂皇的感觉了。这个地方有很多窗户,也亮堂了很多。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些衣服。这些蜡人都穿着袍子,头上戴着皇冠。他们的长袍有的是深红色的,有的是银灰色的,有的是深紫色的,还有的是翡翠绿色的:上面还绣满了花纹、花朵和各种奇珍异兽。皇冠和项链上都镶着珍稀的宝石,个头大得让人吃惊,闪闪发光,有装饰的地方全都光彩夺目。“这些衣服过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腐烂?”波莉问。“魔法,”迪格雷悄声说,“难道你感觉不到吗?我打赌这整间屋子都布满了法术。从刚进来的那一刻我就能感觉到。”“这些衣服里随便一件就值上几百英镑。”波莉说。

但是迪格雷对蜡像的脸更感兴趣,实际上,这些也挺值得一看的。这些人都坐在四周的石头椅子里,屋子中间是空的。你可以走过去,挨个看看他们的脸。“我觉得,这都是些好人。”迪格雷说。

波莉点了点头。他们看到的这些面孔确实都很美丽。男人也好,女人也好,看起来既友善,又睿智,而且他们这个人种似乎都是俊男美女。孩子们又往屋子里面走了走,这时却发现了几张看上去不太一样的面孔。这几张脸很严肃。如果现实中遇到有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你会觉得一定要表现得规规矩矩的。他们往远处走了走,大约来到房间的中部,发现周围有一些不太讨人喜欢的面孔。这些脸看起来面色健康,洋洋自得,而且兴高采烈,但又很严厉。再往前走一点,那些人看起来更严厉了。再往前,依然是非常严肃的面孔,但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那些面孔甚至都有些沮丧:就好像那些人做了什么可怕的事,还有过什么可怕的经历一样。最后那个蜡像最有趣,那是一个女人,穿着打扮比其他人都要雍容华贵,长得很高(不过,那个房间里的人都比我们这个世界的人要高),表情凶巴巴的,非常高傲,让人大气不敢喘一下。但她又非常美丽。很多年以后,迪格雷老了,还说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不过,为了不偏不倚,我得补充一下,波莉总说她从来没觉得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别漂亮的地方。

这个女人,就像我刚刚说的,是最后一个蜡像:但她后面还有很多空椅子,好像当初准备这个房间就是为了容纳很多很多的塑像。“我真想知道这些蜡像背后的故事,”迪格雷说,“我们折回去好好看看屋子中间的那张像桌子一样的东西吧。”

屋子中间的那个东西并不是一张桌子。它是个方形的柱子,大约有四英尺高,上面立着一个金色的小拱门,门上挂着一只金色的小钟;柱子旁边放着一把敲钟用的小金锤。“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想知道……”迪格雷说。“那里好像写着什么字。”波莉说着,弯下腰看着柱子侧面。“我的老天,真的有呢,”迪格雷说,“但是我们肯定看不懂。”“看不懂吗?我看不一定。”波莉说。

他们俩费力地看着,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刻在石柱上的字母很奇怪。但这时,神奇的事发生了:他们看着那些陌生的字母,字母的形状没有改变,但他们却发现自己能够看懂了。就在几分钟之前,迪格雷还说过,这是个充满魔力的房间,如果他还记得自己的这番话,就可能猜得到,魔法就要生效了。但此刻,好奇心让他变得极度兴奋,根本记不起来自己说过的话。他越来越好奇柱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很快,两人都明白了。大致就是写了这样的话——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亲自去读一读,会发现原诗写得更好一些:

自己选吧,大胆的陌生人;

敲一敲钟,等危险降临,

或者,一直猜下去,敲了钟会怎样,

直到你想得发疯。“没门儿!”波莉说,“我们才不想遇到什么危险呢。”“喔,但你没发现,不敲也没什么好处吗!”迪格雷说,“我们已经忘不掉这件事了。我们总会想着,如果当初敲一下那个钟会发生什么事。我才不要这样回到家,总想着那件事,然后被逼疯呢。没门儿!”“别傻了,”波莉说,“就好像谁会逼你似的!管它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我觉得来到这里的人肯定会一直想着这件事,直到发疯。这就是魔力的作用所在,明白吗?我能感觉到,它已经开始在我身上发挥作用了。”“好吧,我没觉得,”波莉生气地说,“我根本不相信你有那样的感觉。你就是在夸大其词。”“你就知道这些,”迪格雷说,“因为你是个女孩。女孩从来都只会八卦,说一些谁和谁订婚了的闲话,除了这些什么都不想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跟你舅舅一模一样。”波莉说。“你能不能不跑题?”迪格雷说,“我们现在说的是……”“究竟怎么才能像个男人!”波莉用非常成熟的声音说;但她又急忙用自己原来的声音补充道,“不准说我就像个女人,你这样只是在模仿别人。”“我才不会把你这样的小孩叫作女人。”迪格雷傲慢地说。“喔,我是个小孩,是吧?”波莉说,她现在真的发火了,“行啊,你再也不用因为一个小孩缠着自己而心烦意乱了。我走了。我受够这个地方了。而且,我也受够你了——你这个可恶的、自大的、顽固的猪头!”“别这样!”迪格雷气急败坏地说,其实他也没想用这种语气说话,但是他看到波莉把手向口袋里伸去,要去拿那枚黄色的戒指。迪格雷接下来做的事我也没法替他辩解,只能说,他事后感到非常抱歉(大多数人都只会事后道歉)。没等波莉碰到口袋,他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探过身子去,用后背抵着她的胸膛。接着,他用另一个胳膊肘挡住波莉的另一只手,然后俯下身子,捡起小锤,在金色的钟上轻巧地敲了一下。然后他松开手,两个人分开来,喘着粗气瞪着对方。波莉马上就要喊出声来了,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他把自己的手腕弄疼了,只是因为愤怒。然而,过了不到两秒钟,他们就把争吵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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