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沙丘》系列(套装1-3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9 03:3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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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弗兰克·赫伯特(Frank Herbert),潘振华、苏益群、张建光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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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沙丘》系列(套装1-3册)

伟大的《沙丘》系列(套装1-3册)试读:

总目录

谨以此书献给那些孜孜不倦的劳作之人,他们不限于纸上谈兵,而是创造出了“真材实料”的王国——献给那些沙漠地生态学家,不管他们人在何方,劳作于哪个年代。谨此,谦卑且景仰地奉上这本预言之作。第一卷 沙丘

凡事起始之时,必细斟细酌,以保平衡之道准确无误。贝尼·杰瑟里特的每位姐妹都深知这一箴言戒律。既如此,如果你即将开始研究穆阿迪布的一生,请注意,你首先应正确地将他置于他所在的那个时代:他出生于帕迪沙皇帝沙达姆四世在位的第57年。此外,特别需要注意的是,你应正确地找到穆阿迪布活跃的地盘:厄拉科斯星。虽然他生于卡拉丹,且十五岁之前一直生活在那里,但千万不要被这事蒙蔽。厄拉科斯,这个人称沙丘的星球,才是他永远的舞台。——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手记》

这是他们启程前往厄拉科斯前的那周。忙碌的来回奔忙已经发展到最后的白热化阶段,变得疯狂得几近难以忍受,就在此时,一位干瘪的老太婆来到此地,前来探访小男孩保罗的母亲。

这是一个暖意洋洋的夜晚。卡拉丹城堡,这座伺候了二十六代厄崔迪家族的古老岩石建筑,已经有凉飕飕的水汽冒出,预示着一切将风云突变。

那老太婆被请进侧门,走过一条拱形走廊,当路过保罗的房间时,她有幸在那里驻足片刻,偷偷瞧瞧躺在床上的孩子。

地板旁挂着一盏浮空灯,在晦暗的光线下,那名假寐着的男孩看到屋门口,他母亲身前一步的地方立着一个庞大的女人身影。老太婆就像个巫婆的影子——头发如同缠结的蛛网,圆圆的面容隐没在兜帽一片漆黑的阴影中,一双眼睛仿若闪闪发光的宝石。“杰西卡,依他的岁数看,是不是长得小了点?”老太婆问。她说话时带着气喘和鼻音,就像一把走调了的巴厘琴。

保罗的母亲以低沉的声调柔声作答:“尊驾,厄崔迪人发育较晚,此事众所周知。”“我听说过,听说过,”老太婆继续气喘,“可他毕竟已经十五岁了。”“是的,尊驾。”“他没睡着,在偷听我们说话呢,”老太婆说,“狡猾的小捣蛋。”她吃吃地笑起来,“但皇族成员需要狡猾。而且,如果他是真正的魁萨茨·哈德拉克……啊……”

保罗躺在床铺的阴影中,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老太婆那两颗明亮如鹰眼的眼珠紧紧盯着他,此刻竟似乎在慢慢变大,非常耀眼。“好好睡吧,狡猾的小捣蛋,”老太婆说,“明天,你就得全神贯注地应付我的戈姆刺了。”

说完,她便推着他的母亲出了门,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保罗躺在那儿,心里不禁琢磨:戈姆刺是什么玩意儿?

在这巨变时刻发生的所有混乱中,这老太婆的出现是保罗见过的最奇怪的事。

尊驾。

而她竟然直接管母亲叫杰西卡,语气就像在使唤一名普普通通的侍女,根本不把她现在的身份放在眼里——一名贝尼·杰瑟里特女士,同时也是公爵的爱妾,还是公爵继承人的母亲。

戈姆刺是不是厄拉科斯星的什么东西,在我们去那儿之前,我必须得知道?他心里琢磨着。

他张口默念着老太婆提到的几个古怪词汇:戈姆刺……魁萨茨·哈德拉克。

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和卡拉丹相比,厄拉科斯这个星球是如此的不同,以至于保罗的脑子被那些新知识搞得晕乎乎的。厄拉科斯——沙丘——沙漠星球。

杜菲·哈瓦特,他父亲的刺杀大师,曾做过解释:哈克南人,他们的宿敌,在厄拉科斯待了八年,他们和宇联商会公司签订了合同,以准领地的形式据有这颗星球,并开采厄拉科斯的抗衰香料:美琅脂。现在,哈克南人即将离开厄拉科斯,厄崔迪家族将取而代之,而且是以全领地的形式。从表面上看,这是雷托公爵的胜利,然而哈瓦特却告诉他,这种局面隐含着致命的危险,因为雷托公爵在兰兹拉德联合会的各大家族中颇孚众望。“受欢迎的人会招致当权者的猜忌。”哈瓦特说。

厄拉科斯——沙丘——沙漠星球。

保罗睡着了,梦中来到了一座厄拉科斯洞穴,身边是一群沉默的人,他们在球形灯暗淡的光线下走动。那地方一派肃穆,像是一座大教堂,他还听到一种微弱的响声……水滴的滴答声。即使还在梦中,保罗也知道自己醒后会记着这个梦。他总能记住那些具有预示意义的梦。

梦境慢慢消失。

保罗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在温暖的床上,他开始思考……思考。卡拉丹城堡的这片天地里,没有与他年龄相仿的玩伴,或许无需领受辞别的悲伤。他的老师岳医生曾向他微微透露:在厄拉科斯,佛斐鲁谢阶级制度并没有得到严格维护。那个星球上的人们居住在沙漠边缘,没有盖德或霸撒统治着他们。这些自称沙漠意志的人,就是弗雷曼人,帝国的人口普查都得不到他们的数据。

厄拉科斯——沙丘——沙漠星球。

保罗意识到自己的紧张感,于是决定练一练母亲教授的身意课程。三次快速呼吸触发反应:他坠入了一种游离的意识状态……集中意念……扩张动脉血管……摒除一切杂念……只余下自己选择的那部分意识……血液变得充实,迅速流向负荷过重的区域……单凭本能并不能使人获得食物、安全、自由……兽类意识无论怎么延伸都无法超越特定的时刻,也不会让它产生猎物可能会灭绝的念头……兽类破坏,但不生产……兽类的快感始终接近感官层次,达不到感性的层面……人类需要一个背景网,通过该网可以看清自己的宇宙……有选择地控制意念,这便会架构起你的网……依照细胞需求发出的最深层次意识,神经血液有规律地流动,肉体也随之保持完整……天地万物、生灵、人类都非永恒……为了川流不息的永恒奋争……

保罗维持着游离的意识状态,课程也一遍遍地辗转反复。

当黄色的晨光洒进窗台时,保罗闭着眼睛就能感觉到。他睁开眼,城堡的喧嚣奔忙重新入耳,卧室天花板上那熟悉的纹饰横梁也进入了眼帘。

廊门开启,保罗的母亲朝门内张望。她的头发深暗似青铜,发顶扎着一条黑色丝带,那张鹅蛋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绿色的双眸闪烁着严肃的光芒。“你醒了,”她说,“睡得可好?”“很好。”

保罗审视着母亲高挑的身材,她正从衣橱架子上为他选衣服。从她的肩部动作中,保罗觉察出她有一丝紧张,其他人或许会遗漏这蛛丝马迹,但他却从母亲那儿得到了贝尼·杰瑟里特专有的训练……明察秋毫。母亲转过身,手里拎着一件半正式的外套,衣服胸前口袋的上方印着代表厄崔迪的红色鹰饰。“快点,穿好衣服,”她说,“圣母正等着呢。”“我在梦里见过她一次,”保罗说,“她是谁?”“她是我在贝尼·杰瑟里特学校的老师,现在是皇帝的真言师。那个,保罗……”她吞吞吐吐道,“你必须把你做的梦告诉她。”“我会的。我们得到厄拉科斯,就是因为她吗?”“我们没有得到厄拉科斯。”杰西卡掸去一条裤子上的灰尘,把它和那件外套一起挂在保罗床铺旁的衣架上,“别让圣母久等。”

保罗坐起身,抱着双膝。“什么是戈姆刺?”

母亲对他的训练再一次起了作用,她那难以觉察的犹豫暴露在他眼前,让他觉得她的惴惴不安其实是恐惧。

杰西卡穿过房间,走到窗户旁,甩手拉开窗帘,目光越过河畔的果园,望向对面的首尾山。“你马上就会知道……什么是戈姆刺。”她说。

这回他真切地听出了母亲声音中的恐惧,心里不禁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西卡仍背对着保罗,继续道:“圣母正在我的晨起室里等着,请快点。”

圣母盖乌斯·海伦·莫希阿姆坐在一把置有缀锦的椅子上,望着保罗母子走近。透过房间两侧的窗户,可俯瞰大河蜿蜒的南部弯段,以及厄崔迪家族的绿色田园,但圣母无心欣赏这些景色。今天早晨,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年迈体弱,还有点焦躁。她觉得这是太空旅行造的孽,都是那讨厌的宇航公会和他们那偷偷摸摸的行事方式造成的。但现在有一项使命,需要一位眼光远大的贝尼·杰瑟里特亲自过问。即便是帕迪沙皇帝的真言师,也不能逃避这神职的召唤。

这个杰西卡真是该死!圣母心中暗骂。要是她遵命行事,为我们生个女孩,就不会搞出这样的麻烦!

杰西卡在离座椅三步开外处停下脚步,左手沿着裙边轻轻一拂,屈膝行了个礼。保罗则短促地躬了下腰——按舞蹈师教的,当“对受礼方的身份地位表示怀疑”时,可行以此礼。

保罗问安的细微差异没有逃过圣母的眼睛。她开口道:“杰西卡,他是个谨慎的小家伙。”

杰西卡把手放到保罗的肩上,紧紧攥着。只一下心跳的工夫,就有恐惧的意味从她的掌心传出。片刻之后,她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尊驾,我们就是这样教他的。”

她在害怕什么?保罗暗自思忖。

那老妪眼睛一眨,就将保罗看了个透:一张鹅蛋脸和杰西卡颇像,但骨架甚是强健……乌黑的头发出自公爵,而那眉线来自无名的外祖父,还有那颐指气使的小鼻子。眼睛是绿色的,目光如炬,像老公爵——他那已故的祖父。

现在,终于有男人来欣赏欣赏这出壮丽表演的力量了,哪怕是透过死亡。圣母不禁暗想。“教是一回事,”她说,“先天的资质却是另一回事。等着瞧吧。”老妪的眼睛向杰西卡射出一道严厉的光芒,“你可以出去了。听我的命令,好好在外宁息冥想。”

杰西卡把手从保罗肩上放下。“尊驾,我……”“杰西卡。你知道这事必须完成。”

保罗抬头看着母亲,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杰西卡站直身子。“是的……当然。”

保罗扭头望着圣母。出于礼貌,以及他母亲对这老太婆显而易见的敬畏感,都让保罗认为需小心行事。但他又感觉到母亲身上表现出的恐惧,这使他心生愠怒。“保罗……”杰西卡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接受的这次测试……对我很重要。”“测试?”保罗仰头望着母亲。“莫要忘了,你是公爵之子。”杰西卡说。她迅速转过身,裙子刷刷摆动,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门在她身后死死地关上了。

保罗转脸对着老妇人,按下心中的怒气。“竟然有人把杰西卡夫人当侍女一样打发走吗?”

一抹微笑从老妪布满皱纹的嘴角闪过。“小家伙,杰西卡夫人在学校时,当了我十四年的侍女。”她点点头,“还干得相当不错。现在,你给我过来!”

这命令像一记猛鞭突然抽向保罗,他还没细想,就已身不由己地遵命行事。她在对我使用音言,保罗暗想。他依着圣母的手势停下脚步,站到她身旁。“看见这东西了吗?”她从长袍的衣褶中取出一个约十五厘米见方的绿色金属方块。她拧了拧,保罗便看见方块的一面打开了……黑黝黝的,令人感到莫名的恐惧。没有光线可以射进那黑色的开口中。“把你的右手放进盒子。”她说。

恐惧袭过保罗全身。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但老妪说道:“你就是这样听你母亲话的?”

他抬头望着那鹰眼般明亮的眼睛。

保罗感受到一种难以抗拒的驱迫之力,他慢慢将手伸进盒子。当整只手被黑暗吞没时,他先是感到了一丝寒意,继而觉得手指似乎碰到了光滑的金属,有一种刺痛感,仿佛手已失去了知觉。

老妪的脸上画满了掠食动物般的表情。她提起原在盒子边的右手,搁近保罗的脖子。保罗看见了闪光的金属物体,于是转头去看个究竟。“别动!”她厉声道。

又在使用音言!他把目光转回她的脸上。“我用戈姆刺指着你的脖子,”她说,“戈姆刺,最霸道的武器。是一根针,针尖蘸有一滴毒液。啊哈!别想溜,否则就让你尝尝毒的厉害。”

保罗口干舌燥,但还是想吞口唾沫。他不敢移开目光,只得紧紧盯着那满面皱纹的老脸,闪闪发光的眼睛,还有那苍白的牙龈,一口一说话就会闪光的银色金属牙。“公爵之子必定了解毒物吧,”她说,“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时髦玩意儿,对不对?麝香毒,可以投入你的饮料。奥玛斯,混入食物。有速效的,有缓效的,还有不快不慢的。我用的是一种你从没见过的:戈姆刺。它只毒杀动物。”

自尊胜过了恐惧。“你竟敢口出狂言,说公爵之子是动物?”他质问道。“打个比方吧,我只是说你可能是人类。”她说,“别动!我可警告你,别想溜。虽然我老了,但如果你想逃,我这只手还是能马上将针扎进你的脖子。”“你是谁?”保罗低声问道,“你是怎么骗过我的母亲,把我一个人丢在你这里的?你是哈克南的人?““哈克南?上帝保佑,才不!现在,给我闭上嘴。”一根干枯的手指碰到了保罗的脖子,他极力控制不由自主想要跳开的本能。“很好,”她说,“你已经通过了第一项测试。接下来,是这样的:如果你把手从盒子里抽出来,那就死定了。只有这一条规则。把手放在盒子里,就能活。抽出来,就是死。”

保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止住颤抖。“如果我大声呼叫,侍卫马上就会出现,你必死无疑。”“你母亲守在门口,侍卫进不来。相信我。你母亲挺过了这项测试,现在轮到你了。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们很少对男孩做这种测试。”

好奇心将保罗的恐惧减少到了可以掌控的地步。从老妪的声音中,保罗听出她说的是真话,这一点无可否认。如果她母亲真的守在了门外……如果这真是一次测试……不管那是什么,保罗知道自己已深陷其中,脖子上的那只手,那戈姆刺已完全控制住了他。他记起母亲在贝尼·杰瑟里特典礼中教给他的应对恐惧的心法口诀。

我绝不能恐惧。恐惧是思维杀手。恐惧是带来彻底毁灭的小小死神。我将正视恐惧,任它通过我的躯体。当恐惧逝去,我会打开心眼,看清它的轨迹。恐惧所过之处,不留一物,唯我独存。

保罗感到自己恢复了平静,他说道:“来吧,老太婆。”“老太婆!”她厉声叫道,“你很勇敢,这一点无可否认。嗯,等着瞧吧,先生。”她弯腰凑近保罗,将嗓音压低到近乎耳语。“你在盒子里的那只手会感到疼痛。剧痛!如果你敢抽出手,我的戈姆刺会马上扎进你的脖子——你会死得痛快利落,就像刽子手挥下的斧子。抽出手,戈姆刺就会要了你的命,懂吗?”“盒子里是什么?”“疼痛。”

保罗感到那只手的刺痛在加剧,他咬紧双唇。这怎么可能是测试?他想。刺痛变成了瘙痒。

老妪继续道:“你有没有听过动物为了逃脱陷阱而咬断一条腿的事?这是一种兽类的伎俩。但人类会留在陷阱里,忍痛装死,以便伺机杀掉设置陷阱的人,解除对同类的威胁。”

瘙痒变成了一种极其细微的灼痛。“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保罗问道。“为了确定你是不是人。给我安静!”

右手的灼痛感不断加剧,保罗的左手握成了拳头。痛感一点点增强:火热,灼热……炽热。左手的指甲已经深深扎进了掌心。他试着弯曲右手的手指,可是却完全动弹不得。“好烫。”保罗轻声说。“住口!”

一阵阵的痛楚传到了他的手臂。额头渗出了一粒粒汗珠。脑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呐喊,请求他把手抽离这个火坑……可是……戈姆刺。保罗不敢转头,但他试着用眼角去瞥脖子旁的那根可怕的毒针。他发觉自己正喘着粗气,于是想缓和呼吸,却做不到。

痛!

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空白,只剩那只沉浸在剧痛中的手。那张盯着他的老脸渐渐远去。

他的双唇干燥异常,难以分开。

烫!烫!

他觉得自己能感到那只手的皮肤正被烧黑,蜷曲,肌肉被烤酥,一块块地脱落,最后只剩下焦黑的骨头。

消失了!

仿佛关上了某个开关,疼痛消失了。

保罗感到自己的右臂在颤抖,浑身被汗水浸透。“够了。”老妇人自言自语道,“库尔瓦哈!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女孩能坚持到这种程度。我本以为你一定通不过的。”她向后一靠,将戈姆刺从他脖子旁撤走,“把你的手从盒子里拿出来吧,年轻人,好好看看它。”

保罗强压住因疼痛而产生的颤抖,盯着那幽暗的空洞,那只手像是已经不听使唤,还是自顾自地留在那黑暗中。那痛楚记忆犹新,让他动弹不得。理智告诉他,从盒子里拿出来的将是一截焦黑的断肢。“快点!”老太婆厉声叱道。

保罗猛地将手从盒子里抽出,惊讶地盯着它。竟然毫发无伤。皮肉上没有一点迹象,表明那里曾遭受过剧痛。他举起手来转了转,弯弯手指。“诱导神经所致的疼痛,”她说,“不可能损伤真正的人。道理很简单,但还是有很多人想花大价钱买下这个盒子的秘密。”她把盒子放回到袍子的衣褶中。“可的确很疼……”保罗说。“疼痛,”老太婆嗤之以鼻,“真正的人可以凌驾体内的任何神经。”

保罗感受到左手也隐隐作痛,他松开握紧的手指,看到掌心上已被指甲戳出了四个血印。他放下手,看着那老妪,说道:“你对我母亲也这么干过吗?”“有没有用筛网筛过沙?”她问。

这个不切正题的问题让保罗猛地一怔,然后他有了深层次的觉悟:筛网滤沙。他点点头。“我们贝尼·杰瑟里特姐妹,正是通过筛选人群以找到真正的人。”

保罗举起右手,刚才的疼痛依旧记忆犹新。“这就是筛选所用的方法——疼痛?”“小家伙,在你经受剧痛时,我仔细观察你。疼痛只不过是测试的核心。你母亲和你谈过我们的观察方式。我能看到她的教导在你身上留下的效果。我们的测试就是危机和观察。”

保罗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坚定之意,他说道:“你说的是真话!”

老妪盯着保罗。他感觉到我说的是真话!他会是真命之子吗?他真的是真命之子吗?但她马上平息了自己的激动之情,并提醒自己:“希望会蒙蔽双眼。”“你知道如何辨别人们所说之话的真伪。”她说。“我知道。”

反复的考验证明了他拥有那种能力,从他的声音中,她听出了和谐之意。“也许你就是魁萨茨·哈德拉克。坐下,小兄弟,坐到我脚边。”“我宁愿站着。”“你母亲也曾坐在我的脚边。”“我不是我母亲。”“你不太喜欢我们,嗯?”她扭头看向房门,大声叫道,“杰西卡!”

门应声而开,杰西卡站在门口,冷眼向屋里看来。当她看到保罗时,冰冷之意瞬间融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杰西卡,你现在还恨我吗?”老太婆问。“我对你又爱又恨,”杰西卡答道,“恨——来自我永远难忘的痛。而爱——来自……”“说出基本事实就够了,”老太婆说,不过声音却很轻柔,“你可以进来了,但别说话。把门关上,注意别让人打扰我们。”

杰西卡走进屋里,关上门,背靠在那里站着。我儿子活着,她想。我儿子活着,他是……人类。我知道他是……但是……他活着。现在,我可以继续活下去了。她感觉背后倚靠的门非常坚固且真切。屋里的一切蜂拥而来,压迫着她的感官。

我的儿子活着。

保罗看着母亲。她说的也是真话。他很想一个人离开,将这次经历好生思考一番,但他知道,只有老太婆让他走他才能走。对他来说,这老人具有一种力量。她们说的都是真话。他母亲也经历过这样的测试,这其中必有什么可怕的目的……那痛苦和恐惧真是可怕。他明白为何说这是可怕的目的,因为他们不顾一切地去做这件事,并认为这是极有必要的。保罗觉得自己也被这可怕的目的玷污了,即使他还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总有一天,小家伙,”老妇人说,“你也会像你母亲一样站在门外。这需要十足的勇气。”

保罗低头看看自己那只刚刚经受疼痛煎熬的手,继而抬头看着圣母。她的声音中蕴含着某种异乎寻常的东西,不同于他以往经历过的任何声音。她念出的词语都带着某种光辉,里面暗藏玄机。他觉得不管自己向她提什么问题,所得到的答案都会令他超脱出平凡的肉体世界,进入一个更广阔的领域。“你为什么要测试辨别人的真伪?”保罗问。“为了使你自由。”“自由?”“很久以前,人们想要获得自由,便将思考的事交给机器去干。然而这只会导致其他人凭借机器奴役他们。”“汝等不得创造像人一样思维的机器。”保罗引述了一句话。“这是芭特勒圣战和《奥兰治天主圣经》里的原话,”她说,“但《奥天圣经》其实应该这么说:‘汝等不得造出机器,假冒人的思维。’你有没有研究过门泰特人?”“我跟着杜菲·哈瓦特一起学习。”“芭特勒圣战,这场大骚乱夺去了人类的一根拐杖,”她说,“这迫使人类的思维进一步成长。于是人们创立了学校,以训练人的才能。”“贝尼·杰瑟里特学校?”

老太婆点点头。“那种古老的学校只有两所幸存于世:贝尼·杰瑟里特和宇航公会。在我们看来,公会侧重的差不多是纯数学。而贝尼·杰瑟里特发挥着另一种作用。”“政治。”保罗说。“库尔瓦哈!”老太婆叹道。她严厉地扫了杰西卡一眼。“我并没告诉过他,尊驾。”杰西卡说。

圣母重新把注意力转到保罗身上。“你只用几条线索就作出了这样的判断。”她说,“没错,就是政治。一开始掌管贝尼·杰瑟里特学校的那些人,认为有必要维持人类事务的延续性。他们注意到,从传宗接代的目的来看,如果不将真人群体和凡人群体区分开来,那么这种延续性就无从谈起。”

保罗突然觉得老太婆的话失去了那种特有的犀利锋芒。他感到了一种冲突,一些违背了被他母亲称为“辨真本能”的东西。倒也不是说圣母在对他撒谎,她显然相信自己说的话。是其中更深层次的东西,某种与他那可怕目的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东西。

他说:“但我母亲告诉我,许多贝尼·杰瑟里特姐妹都不知道他们的祖先。”“基因谱系存放在我们的档案里,”她说,“你母亲也知道,她要么是贝尼·杰瑟里特的后代,要么她本身的血统是可接受的。”“那她为什么不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有的可以知道……但许多人不行。比如说,我们可能会希望她与某位近亲相交配,以建立某种遗传特征的优势。有许多理由。”

保罗再一次感到她所说的话违背了真相。他说:“你们自己担着很大的风险。”

圣母盯着保罗,心想:他话里头是不是含着批评?“我们肩负着重任。”她说。

保罗感觉自己已经摆脱了测试的打击,且越来越清醒。他向圣母抛去一个打量的眼光。“你说我可能是……魁萨茨·哈德拉克。那是什么?一个人类戈姆刺吗?”“保罗,”杰西卡说,“不准用这种语气对……”“我能应付,杰西卡。”老妪说,“那么,小家伙,你知道真言师之药吗?”“你们服用这种药,以提高辨别真伪的能力,”保罗答道,“母亲告诉过我。”“你见过辨真灵态吗?”

他摇摇头。“没有。”“这种药很危险,”她说,“但它会赐予人洞察之力。当真言师的能力受到这种药的激发,她可以查看自己过往的许多记忆——她肉身的记忆。我们透视过去的方方面面……但唯有女性的那面。”她的声音蒙上了一层伤感,“然而,有一处地方,没有任何真言师可以看到。我们受其排斥,感到恐惧。根据传说所言,某一天会有一个男人降临在世,通过药物赐予的能力,发现自己的心灵之眼,他将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不仅有女性的过去,还有男性的。”“你们的魁萨茨·哈德拉克?”“对,魁萨茨·哈德拉克,这个人可以随时进入任何地方。无数男性试过这种药……无数人,但没有一个成功。”“他们试过之后都失败了,没有一人幸免?”“哦,不,”她摇摇头,“他们试了,结果全死了。”

想要了解穆阿迪布而不了解他的宿敌哈克南人,就像要明白真理而不懂得谬误一样。像是不懂得黑暗而去寻找光明,那是不可能的事。——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手记》

这是一个立体星球仪,在黑影中半隐半现,一只胖手转着它,那只手戴着光彩夺目的戒指。星球仪立在一只多边形的底座上,靠着一面墙。屋子没装一扇窗户,另三面墙展示着一堆东拼西凑的彩色画卷、电影图集、磁带和胶卷。在移动浮空场中挂着几盏金光灯球,它们投下的光线照亮了屋子。

在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椭圆形书桌,桌面由石化了的伊拉迦木制成,粉绿相间。桌旁环绕着一圈浮空椅,有两把椅子上坐着人。其中一人很年轻,约有十六岁,一头黑发,圆脸,目光阴沉;另一个是个又瘦又矮的男子,长着一张娘娘腔的脸。

年轻人和那娘娘腔都盯着星球仪,半隐在黑影中的那人继续转着它。

星球仪旁传出一阵吃吃的笑声,笑声中蹦出一个低沉的嗓音:“看哪,彼得,有史以来最大的捕人陷阱,公爵正一头往里闯。这难道不是我弗拉基米尔·哈克南男爵的杰作吗?”“确实,男爵。”那娘娘腔答道,嗓音高亮,音色甜美。

那胖手落到了星球仪上,止住了转动。现在,屋子里的眼睛都盯住了那不再转动的表面,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明白这种星球仪是专门为帝国的富有收藏家和星球统治者定做的,上面盖有帝国手工印章。经纬线用发丝般精细的铂线制成,两极镶着完美无瑕的云乳钻石。

那胖手在星球表面缓慢移动,抚摸着每一处细节。“彼得,还有你,亲爱的菲德-罗萨,现在请你们观察一下,”那低沉的嗓音说道,“好好观察,从北纬六十度到南纬七十度——看看这些精妙绝伦的波纹。它们的色彩,难道不使你们想起甜美的焦糖?并且完全看不到一丝蓝色的影子,湖的蓝,河的蓝,海的蓝。还有这可爱的极地——这么小。谁能把这地方认错?厄拉科斯!真是独一无二。是为一场独一无二的胜利打造的一个非凡舞台。”

彼得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想,男爵,帕迪沙皇帝相信他已经把你的香料星球给了公爵。多么不幸啊。”“那是一个愚蠢的说法,”男爵嗓音低沉地说道,“你这么说,是想把我的侄子——年轻的菲德-罗萨弄糊涂,这根本没必要。”

阴沉着脸的年轻人在椅子上动了动,抚平了黑色紧身连衣裤上的一条皱褶。他坐直身子,就在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了一声谨慎的敲门声。

彼得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接过一个圆柱形信息筒。他关上门,展开圆筒扫了一眼,接着蹦出两声吃吃的笑声。“什么事?”男爵问道。“男爵,那蠢货给我们回复了!”“厄崔迪人什么时候会拒绝一个表态的机会?”男爵问,“那么,他怎么说?”“男爵,他真是毫无教养,竟然直呼你的名字‘哈克南’——而不是‘亲爱的阁下与表兄’,没有头衔,什么尊称都没有。”“这名字不错,”男爵吼道,他的声音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亲爱的雷托说什么了?”“他说:‘拒绝你提出的会面提议。我有时间对付你的阴谋诡计,此事众所周知。’”“还有呢?”男爵问。“他说:‘血海深仇的解决方式在帝国内还有不少拥趸。’他的签名是‘领有厄拉科斯的雷托公爵’。”彼得大笑起来,“领有厄拉科斯!哦,老天!他也真会给自己戴高帽!”“闭嘴,彼得。”男爵说。笑声戛然而止,像是关上了一个开关。“血海深仇,是吧?”男爵问,“世仇,啊?他用了一个家喻户晓的漂亮古语,知道我一定深明其义。”“你做出了和平的姿态,”彼得说,“过场已经走了。”“作为一名门泰特,你说得太多,彼得。”男爵说。他想:我必须尽快把他除掉,他快没什么用了。男爵的目光径直射向他的门泰特杀手,他看见了大部分人第一眼就会注意到的特征:眼睛,阴暗的眼缝中透出的只有蓝色,没有一点眼白。

彼得咧嘴一笑,就像套着一张鬼脸面具,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但是,我的男爵,从来没有过如此美妙的复仇。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阴谋诡计:让雷托用卡拉丹换取沙丘——且别无选择,因为皇帝下了诏。你真是太滑稽了!”

男爵冷冷地应道:“你的嘴真他妈贱,彼得!”“可我很高兴,我的男爵。而你……却有点嫉妒。”“彼得!”“啊哈,男爵!你没有亲自设计这个妙计,是不是有点后悔?”“总有一天我会让人勒死你,彼得。”“这是必然的,男爵。终究会这样!不过善行长存,不是吗?”“你是不是嗑了维泰药或塞缪塔,彼得?”“无所畏惧的真理吓到男爵了。”彼得说。他的脸皱到了一起,像是一个滑稽的苦瓜脸面具。“啊哈!可男爵你瞧,身为一名门泰特,我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派出处决者。只要我有用,你就会留着我。过早行动是一种浪费,我现在还有很大的用武之地。我知道你从那可爱的沙丘星球学到了什么东西——绝不浪费,对吗,男爵?”

男爵继续盯着彼得。

菲德-罗萨如坐针毡。这帮爱斗嘴的蠢货!他想,我的叔叔只要一和他的门泰特谈话,就免不了地要吵上一番。他们以为我除了听他们争吵外,就没事可做了吗?“菲德,”男爵说,“我告诉过你,让你来就是要听,要学。你在学吗?”“是的,叔叔。”他的声音小心谨慎,带着奉承。“有时我对彼得很好奇,”男爵说,“我让他痛苦,完全是出于必要,可他……我敢发誓,他从中得到了十足的乐趣。就我自己而言,我很同情可怜的雷托公爵,岳医生很快就会背叛他,厄崔迪家族将会末日临头。不过,雷托肯定会知道是谁在牵着那听话的医生的鼻子……但明白这一切,对他而言将是十分可怕的。”“那么,你为什么不让医生用双刃刀悄悄捅进公爵的肋骨,一下就结果了他?”彼得问,“你说到同情,可……”“我要让公爵知道,他是怎么完蛋的,”男爵说,“我要让其他家族知道这件事。这消息会使他们犹豫,也将为我赢得更大的行动空间。必要性是显而易见的,但我并不一定非得喜欢它。”“更大的行动空间,”彼得嗤之以鼻,“皇帝的眼睛已经盯着你了,男爵。你太过胆大包天。总有一天,皇帝会派上一两个军团的萨多卡兵力,杀到杰第主星,到那时就是你弗拉基米尔·哈克南男爵的末日了。”“你很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彼得?”男爵问,“你会很高兴地看到萨多卡军团在我的城市里烧杀掠夺,把这座城堡洗劫一空。你肯定会喜欢这样的场面。”“男爵,还需要问吗?”彼得轻声说。“你应该去做军团的霸撒统领,”男爵说,“你对血腥和痛苦太感兴趣。也许我对厄拉科斯战利品的许诺太早了点。”

彼得在屋子里扭扭捏捏地走了五步奇怪的小碎步,最后在菲德-罗萨的身后停了下来。屋子里突然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氛,年轻人抬起头,愁眉不展地看着彼得。“别耍弄彼得的感情,男爵,”彼得说,“你答应给我杰西卡女士,你已经答应了。”“为什么,彼得?”男爵问,“为了痛苦?”

彼得瞪着他,一言不发。

菲德-罗萨将自己坐着的浮空椅挪到一边,他说:“叔叔,我非得待在这儿吗?你说过你要……”“我亲爱的菲德-罗萨有点不耐烦了,”男爵说,他在星球仪旁的暗影中动了动身子,“耐心点,菲德。”他又把注意力转回到那位门泰特身上,“我亲爱的彼得,那位小公爵,保罗怎么样了?”“我们的圈套会让他落到你的手里,男爵。”彼得轻声低语。“我不是问你这个,”男爵说,“你记不记得,你曾说那个贝尼·杰瑟里特巫婆会给公爵生一个女儿。你错了,是不是,门泰特大人?”“我很少会出错,男爵。”彼得说,他的声音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的意味,“应该这么说:我很少会出错。你也知道,贝尼·杰瑟里特生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女孩。就连皇帝的妃子也只生女孩。”“叔叔,”菲德-罗萨说,“你说过这儿有重要事务让我……”“听听我侄子的话,”公爵打断道,“他渴望支配我的男爵领地,可他却支配不了自己。”男爵在星球仪旁动了动,那是暗影中的一个黑影,“那么好吧,菲德-罗萨·哈克南,我召你来此,是想教你一点智慧。你有没有观察我们这位门泰特好汉?你应该从这些交谈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可是,叔叔……”“彼得,一个效率颇高的门泰特,你说呢,菲德?”“是的,但是……”“啊!你说了但是,的确,他消耗了太多的香料,就像吃糖。看看他的眼睛!他或许是从厄拉奇恩民工堆里来的。虽然彼得很是高效,但他仍然过于情绪化,容易发怒。虽然彼得很是高效,但他还是会犯错。”

彼得压着声音,阴沉地说道:“男爵,你让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批评我的效率吗?”“批评你的效率?你比谁都了解我,彼得。我只是希望我的侄子懂得一个门泰特的弱点。”“你已在训练替代我的人了吗?”彼得问道。“替代你?为什么,彼得?我去哪儿找一个像你这般狡猾歹毒的门泰特?”“在你发现我的那个地方,男爵。”“也许我该这么做,”男爵沉思道,“你最近的确有点反复无常。还有你吃的香料!”“我的享乐太昂贵了,男爵?你已经看不惯了吗?”“我亲爱的彼得,你的享乐把你和我联系在一起,我怎能反对呢?我只希望我的侄子能观察到你身上的这一点。”“那么,你在拿我当展示品啰,”彼得说,“我要不要来段舞蹈?要不要向这位杰出的菲德-罗萨表演表演我的各项功能……”“正是,”男爵说,“我在拿你当展示品。现在,闭上嘴。”他朝菲德-罗萨扫了一眼,注意到他侄子丰满突出的嘴唇,这是哈克南人的遗传标志,现在,那两片嘴唇微微抿了一抿,流露出愉快的神色。“菲德,这是一个门泰特,它接受了专门的培养和训练,以执行某些职责。然而,这个门泰特被纳入了一具人类躯体中,这个事实不容忽视。这是一项严重的缺陷。我有时候会想,古代人使用思想机器,他们的想法或许是正确的。”“跟我比,那些只是玩具而已,”彼得咆哮道,“就连你,男爵本人,也能胜过那些机器。”“也许吧,”男爵说,“啊,好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嗝儿,“现在,彼得,为我的侄子简略介绍一下这场针对厄崔迪家族的战役的主要特点。劳您大驾,为我们显显你的门泰特本事。”“男爵,我早就警告过你,别把这么重要的信息讲给这样年轻的人听。据我观察……”“这由我来决定,”男爵说,“我已经下令了,门泰特。显显你的本事。”“随便你了。”彼得说。他站直身体,摆出一副奇怪的尊严样——仿佛戴上了另外一副面具,但这次却把全身罩了进去。“不出几个标准日,雷托公爵全家将乘一艘宇航公会的班机,前往厄拉科斯。公会将让他们在厄拉奇恩城下机,而不是去我们的迦太格城。公爵的门泰特,杜菲·哈瓦特,将得出正确的判断,厄拉奇恩更易防守。”“菲德,仔细听,”男爵说,“注意其中的计中计。”

菲德-罗萨点点头,心想:这才像真格的,老魔头终于让我了解绝密事宜了,他肯定真想让我做他的继承人。“还存在几种难料的可能,”彼得说,“我说厄崔迪家族将去厄拉科斯,然而,我们也不能忽略以下这种可能:公爵已与公会达成协议,他们会把他送到星系外的一个安全之地。曾经有一些家族处于类似的境地,结果都造了反,带着家族的原子武器和屏蔽场护盾逃之夭夭,离帝国远远的。”“公爵这人自尊心很强,不可能这么做。”男爵说。“这只是一种可能,”彼得说,“然而,对我们来说,最终的结果都一样。”“不,不一样!”公爵怒吼,“我一定要他死,他的家族必须全部完蛋。”“这种可能性很高。”彼得说,“一个家族要造反,肯定会有作准备的迹象。公爵似乎没有涉及任何此类事宜。”“那么,”男爵叹息道,“继续说吧,彼得。”“在厄拉奇恩,”彼得说,“公爵和他全家将暂居总督府邸,也就是芬伦伯爵夫妇的居所。”“走私徒使臣。”男爵吃吃笑道。“什么的使臣?”菲德-罗萨问。“你叔叔开了个玩笑,”彼得说,“他把芬伦伯爵称为走私徒使臣,是指皇帝对厄拉科斯星球的走私行动很感兴趣。”

菲德-罗萨转过身,迷惑不解地盯着他的叔叔。“为什么这么说?”“别不开窍,菲德,”男爵厉声道,“只要公会仍然在帝国控制之外有效运作,那还能怎么样呢?间谍和杀手还能怎么活动?”

菲德-罗萨张大嘴巴,低声念出一个词语:“哦……”“我们在总督府邸安排了一些转移视线的行动,”彼得说,“其中有一个是要取厄崔迪继承人的小命——一次可能成功的行动。”“彼得,”男爵低沉地说道,“你是说……”“我是说可能会发生意外,”彼得说,“但这次攻击必须看起来有效。”“啊,可惜了,那小家伙有那么年轻可爱的身体,”男爵说,“当然,他将比他父亲更加危险……有个巫婆母亲训练他,可恶的女人!啊,行啦,请继续,彼得。”“哈瓦特将推测出我们会安插间谍,”彼得说,“明显的嫌疑人选是岳医生,他的确是我们的间谍。但哈瓦特已做过调查,知道我们的医生是一位苏克学校的毕业生,经受了帝国预处理——据称是绝对安全,甚至可以直接伺候皇帝本人。帝国预处理是一件颇为重要的事,人们都认为,终极处理在对象被杀死前是不能消除的。然而,正如古人所说,给一个合适的杠杆,你就可以撬动星球。我们找到了控制医生的杠杆。”“怎么做的?”菲德-罗萨问。他发觉这是一个引人入胜的话题。人人都知道,你不可能破坏帝国预处理!“下一次谈这个吧,”男爵说,“彼得,请继续。”“为了顶替岳医生的位置,”彼得说,“我们会把另一个有趣的嫌疑人推到哈瓦特的追踪路线上。她具有极大的胆量,将会把自己推到哈瓦特跟前,引起他的注意。”“她?”菲德-罗萨问道。“杰西卡夫人本人。”男爵说。“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高明的事吗?”彼得问,“哈瓦特的脑中将塞满这种可能性,这会妨碍他发挥门泰特的本领。他甚至会设法干掉她。”彼得皱了皱眉,接着说道,“但我想他不会得手。”“你不希望他得手,对吧?”男爵问道。“别分散我的心思,”彼得说,“当哈瓦特的心全放在杰西卡夫人身上时,我们将在一些卫戍小镇和几个类似的地方策划几次暴动,进一步转移他的视线。这些暴动将被平息。一定要让公爵相信他取得了某种程度的安全。然后,当时机成熟时,我们会给岳发出信号,同时派上我们的主力……啊……”“继续,把一切都告诉他。”男爵说。“我们将派上主力,同时得到两支萨多卡军团的支援,他们将穿上哈克南人的军服,假扮成我们的人。”“萨多卡!”菲德-罗萨抽了一口冷气。他的脑中现在全是这些可怕的帝国士兵的样子,一群毫无慈悲的杀手,帕迪沙皇帝的盲目信徒。“你瞧我是多么信任你,菲德,”男爵说,“这消息绝不能透漏一丝一毫给其他家族,否则,兰兹拉德将会联合起来反对皇室,到时就收不了场了。”“关键在于,”彼得说,“由于哈克南人受皇家指使,执行这些卑鄙的勾当,我们也就赢得了真正的优势。当然,这也是危险的优势,但如果谨慎使用,也会给哈克南人带来比别的家族大得多的财富。”“菲德,你根本想象不出这里面含有多么巨大的财富,”男爵说,“就算你放开脑子想,也想象不出。首先,我们将在宇联商会公司得到一个不可撤销的董事席位。”

菲德-罗萨点点头。财富是重中之重。宇联商会是取得财富的关键,每个显贵家族都通过占有董事席位,从公司的金库中分一杯羹。宇联商会的这些董事席位,代表着真正的帝国政治力量,随着兰兹拉德内部表决权的变动而传承,使它与皇帝及其支持者平起平坐。“雷托公爵,”彼得说,“可能会逃到沙漠边缘那些新崛起的弗雷曼渣滓那儿去,他也可能会将家人送到这个在他眼里的安全之地,可这条路却由皇帝陛下的密探把守着——那位行星生态学家。你们可能记得他——凯恩斯。”“菲德记得他,”男爵说,“继续讲。”“男爵,你还不够垂涎三尺。”彼得说。“继续讲,按我的命令做!”男爵咆哮道。

彼得耸耸肩。“如果一切如期进行,”他说,“在一个标准年里,哈克南人就能在厄拉科斯拥有一项次级领地权。你叔叔将得到该领地的特许经营权,他将派出私人代理,统治厄拉科斯。”“更多的利润。”菲德-罗萨说。“没错。”男爵说。他想:且只是开始。是我们驯服了厄拉科斯……除了少数躲在沙漠边缘的弗雷曼杂种……还有那些听话的走私徒,这些家伙已经离不开这颗星球,就跟土著民工一样。“而且各大家族将会知道男爵已经消灭了厄崔迪,”彼得说,“他们将会知道。”“他们会知道的。”男爵吸了一口气。“最绝的是,”彼得说,“公爵本人也会知道。他现在就知道。他已经能感觉到陷阱的存在。”“公爵的确知道,”男爵说,声音带着伤感,“由不得他自己……这就更可怜了。”

男爵挪步离开厄拉科斯星球仪,当他从阴影中现身的时候,映入人眼帘的是一个极为庞大的身形——不管是质量还是体积上——那是一身肥肉。他穿着黑色长袍,衣服的皱褶下有一些细微的隆起,可以看出他身上装着便携式浮空器,托着那身肥肉。他的体重可能达两百公斤,但他那双腿却只能承受五十公斤的重量。“我饿了。”男爵低声道。他抬起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擦了擦凸出的嘴唇,那双围满肥肉的眼睛盯着菲德-罗萨。“亲爱的,叫人送饭来。我们吃好饭再就寝。”

尖刀圣厄莉娅如是说:“圣母必须将交际花的魅人手段与圣洁女神高不可攀的威严结合起来,只要青春不老,就会毫不懈怠地运用这些特质。因为当青春和美貌远去,她将发现原先的特质所在,已经成为狡诈和智谋的源泉。”——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家事记评》“好吧,杰西卡,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圣母问道。

这是在卡拉丹城堡,保罗受到考验的那天,时值日落时分。两个女人还在杰西卡的晨起室,保罗则在隔壁的隔音冥想室中候命。

杰西卡站在南窗旁,望着窗外。夜幕慢慢笼向草地和河水,但她对这一切似看非看,对圣母提出的问题也似听非听。

多年以前,也曾有过一次这样的考验。一名瘦削的女孩,长着一头青铜色的头发,身体正经历青春期的折磨。她走进了圣母盖乌斯·海伦·莫希阿姆的书房。圣母当时还是瓦拉赫九号星上的贝尼·杰瑟里特学校的督查院长。杰西卡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伸伸手指,当时的疼痛、恐惧和愤怒还历历在目。“可怜的保罗。”她低声道。“我在问你话呢,杰西卡!”圣母厉声喝道。“什么?哦……”杰西卡将意识从过去拉回,望着圣母。老太婆背靠两扇西窗之间的石墙,正襟危坐。“您想要我说什么?”“我想要你说什么?我想要你说什么?”那老迈的声音学着杰西卡的语调,带着一种刻薄的语气。“我就是生了个儿子!”杰西卡激动起来,她知道老妪正有意刺激她发火。“你得到的指令是只能给厄崔迪家生女儿。”“生儿子对他意义重大。”杰西卡恳求道。“而你却妄自尊大,以为能生出魁萨茨·哈德拉克!”

杰西卡抬起下颏。“我感觉到有这种可能性。”“你想到的只是你那公爵的求儿热望,”老妇人厉声训斥,“可他的渴望与这一切毫无干系。如果你给厄崔迪家生一个女儿,她本可以下嫁一位哈克南嗣子,弥补两家长久以来的裂痕。可你却使事态变得更加复杂,业已无药可救。如今,我们可能会失去整整两条血脉。”“你也并非一向正确。”杰西卡说。她鼓足勇气,正视着那对老朽的双眼。

老妪突然放低声音。“覆水难收了。”“我发誓,决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杰西卡说。“决不后悔。”圣母嘲讽道,“多么高尚啊。当你变成要犯,全宇宙悬赏千金要你的人头,当人人都想对付你,要取你们母子俩的性命时,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这么嘴硬。”

杰西卡脸色苍白。“别无选择了吗?”“别的选择?一名贝尼·杰瑟里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吗?”“我别无所求,只想知道你用你的超常能力看到了未来的什么事。”“我看到的未来,在过去就已经看到。杰西卡,你深知我们的事务模式是什么样的。物种知道万物皆有一死,惧怕自身遗传因子的停滞。它在血流中勃勃跃动,毫无规划,若有基因混合的可能,便会奋不顾身去做。帝国,宇联商会公司,所有的大家族,都只是洪流中的小碎片而已。”“宇联商会,”杰西卡轻声道,“我猜,他们早已决定好如何瓜分厄拉科斯的战利品。”“宇联商会只不过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风向标,”老太婆说,“现如今,皇帝和他的朋友手握宇联商会59.65%的董事会表决权。对于利润,他们的鼻子肯定灵得像狗,一如其他人对于自身表决权增长后的利润变化了如指掌一样。这就是历史的格局,孩子。”“这正是我现在需要的,”杰西卡说,“重温历史。”“别胡闹,孩子!你我都清楚目前的局势。我们这儿有三个点,三种文明:帝国皇室与兰兹拉德联邦大家族势均力敌,在他们之间是那该死的垄断了星际运输的宇航公会。就政治而言,三足鼎立是最不稳定的架构。若没有一种弃科学于无用的封建贸易文化,增加其中的复杂性,事情会变得更糟。”

杰西卡悲痛地说道:“洪流中的碎片——这还有一个碎片,雷托公爵,还有他的儿子,还有……”“哦,闭嘴,孩子!你完全知道这是一条悬崖小道,而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吾乃贝尼·杰瑟里特,此身只为服务而存。’”杰西卡引述道。“正确,”老太婆说,“我们现在只能指望这一切不要演变成全面战争,尽最大努力去挽救关键血脉。”

杰西卡闭上双眼,感到眼泪快要夺眶而出。她按捺住内心和身体的颤抖,抚平呼吸,稳住脉搏,止住掌心的汗水,接着开口道:“我自己犯下的错误,我自己偿还。”“你儿子也会跟你一起偿还。”“我将尽力庇护他。”“庇护!”老妪厉声道,“你十分清楚这样做的缺陷!过分庇护他,他就无法安然成长,也就完成不了使命。”

杰西卡转过身,望着窗外,夜幕正在降临。“这个厄拉科斯星球,真有那么可怕吗?”“非常可怕,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我们的护使团在那里已有多年,情况已有所缓和。”圣母站起身,抚平衣袍上的一条褶痕,“把你儿子叫进来,我马上就要走。”“马上要走?”

老妪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杰西卡,孩子,我真希望能站在你的立场,为你分担痛苦。但我们必须各行其路。”“我明白。”“我爱你胜似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我不能让它妨碍正事。”“我明白……这是必要的。”“杰西卡,你做的这件事,为什么做——你我都清楚。但出于好心,我必须告诉你,你儿子成为贝尼·杰瑟里特至尊的可能性很小。不要抱太高期望。”

杰西卡甩掉眼角的泪水,这是愤怒的表示。“你又使我感到自己像一个小女孩——在背诵第一堂课的课程。”她咬牙吐出这些字,“‘人类决不向野兽屈服。’”杰西卡开始抽泣。她呜咽道:“我感到好孤独。”“这也是考验之一,”老妪说,“人类总是孤独的。现在去把你儿子叫来。这一天,对他来说真是漫长而又可怕的一天。但他有时间去思考和回忆,而我必须问问他的那些梦。”

杰西卡点点头,走到冥想室的门口,拉开门。“保罗,请进来吧。”

保罗缓慢而倔强地走了进来,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母亲,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当目光投向圣母时,眼光中流露出了警惕,但这次他朝圣母点了点头,这礼节专用来对待那些地位相同的人。母亲在身后关上了门。“年轻人,”老妪说,“咱们重新谈谈梦这件事吧。”“你想谈什么?”“你每晚都做梦吗?”“那些值得记的不算。我记得住每一个梦,但有些值得记,有些不值得记。”“你怎么知道其中的差别?”“我就是知道。”

老妪朝杰西卡看了一眼,接着重新看向保罗。“昨晚做了什么梦?值得记吗?”“是的,”保罗闭上双眼,“我梦见一个洞穴……水……还有一个女孩——她很瘦,长着一双大眼睛,眼睛里一片蓝色,没有一点眼白。我跟她说话,告诉她有关你的事,告诉她我在卡拉丹见到了圣母。”保罗睁开眼睛。“你和那陌生女孩说的事,有关见到我的事,今天发生了吗?”

保罗想了想,接着回答道:“是的。我告诉她你来到这里,给了我一个陌生的印记。”“陌生的印记。”老妪吸了一口气,又朝杰西卡看了一眼,接着重新看向保罗。“保罗,跟我说实话,你梦见的这些事,是否经常会成真,就跟梦里梦见的一模一样?”“是的。我以前也梦见过那个女孩。”“哦?你认识她?”“我会认识她。”“说说她的事。”

保罗再一次闭上双眼。“我们在一个很小的岩洞中,那地方受到岩石的荫蔽,虽然差不多已经入夜,但还是很热。透过山洞的洞口,我能看见一大片一大片的沙地。我们在……在等待什么……好像是为了让我与一些人会面。她很害怕,但竭力向我掩饰。我很兴奋。她说:‘跟我说说你家乡的水,友索。’”保罗睁开眼,“难道不怪吗?我的家乡是卡拉丹。我也从没听过一个叫友索的星球。”“这梦里还有别的事吗?”杰西卡问。“有。不过,我刚想到,也许她是管我叫友索。”保罗说,他又闭上双眼。“她让我给她讲水的故事。我握着她的手,说要给她念一首诗。于是我念了那首诗,但我必须解释诗中的一些词——比如海滩、波涛、海藻和海鸥。”“是什么诗?”圣母问。

保罗睁开眼。“那只是哥尼·哈莱克伤感时所作的一首乐诗。”

杰西卡站在保罗身后,开始背诵这首诗:

我记得海滩篝火的咸涩轻烟,

还有松林的树影——

密实,整齐……不动不变——

海鸥栖息于大地之尖,

绿野上的白点……

微风拂过松林,

摇曳着树阴;

海鸥展开双翅,

起飞翱翔,

满天尖叫。

听啊,

风吹向海岸,

惊涛拍岸,

看啊,

我们的篝火。

烤焦了海藻。“正是这首诗。”保罗说。

老妪盯着保罗。“年轻人,作为贝尼·杰瑟里特的督查,我正在寻找魁萨茨·哈德拉克,一名能够真正成为我们一分子的男子。你母亲觉得你可能成为这个人,但她是用母亲的眼光作出的判断。我也看到了可能性,但仅此而已。”

她沉默了半晌,保罗明白她想让自己发表一下意见,但他没有开口。

于是她说道:“那么,就当你会成功好了。我承认,你有很大的潜力。”“我可以走了吗?”保罗问。“你不想听圣母说说魁萨茨·哈德拉克的事吗?”杰西卡问。“她说过了,试过的人都死了。”“但我可以给你一些线索,让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失败。”圣母说。

她在说线索,保罗想,她其实并不了解多少东西。他说:“说说这些线索吧。”“然后是滚我的蛋?”她冷笑道,一张老脸上露出一条条交叉的皱纹,“好吧,听好:‘顺势者为王。’”

保罗满脑子诧异的感觉:她所说的是最基本的常识,就如什么是紧张一样。难道她以为母亲什么也没教过他吗?“这是一条线索?”他问。“我们不是在讨论双关的词汇,也不是在辩论它们的含义,”老妪说道,“柳枝顺从风势,方能枝繁叶茂,终有一天,无数柳枝会形成可以抵抗大风的铜墙铁壁。这就是柳枝的目的。”

保罗盯着她。她提到了目的,保罗感到这个词震动了他,使自己再次感受到了那可怕的目的。他的内心突然涌出一股对圣母的怒气:愚昧的老巫婆,满嘴陈词滥调。“你认为我可以成为这个魁萨茨·哈德拉克,”他说,“你说的是我,可我们怎样去帮父亲,你却只字未提。我听到了你同母亲的谈话,你们说话的语气好像家父已经死了。他没有!”“如果我们能为他做点什么,我们早就做了。”老妪怒吼起来,“我们有可能救你一命,虽然难以确定,但不是没有可能。至于你父亲,我们无能为力。当你学会面对这一现实,你才真正懂得身为贝尼·杰瑟里特的道理。”

保罗注意到这些话对她母亲造成了极大的震动。他瞪着这老太婆。她怎么能这样说他的父亲呢?什么事使她这么确定无疑?他不禁大动肝火。

圣母看着杰西卡。“看得出来,你一直在用贝尼·杰瑟里特的方式训练他。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干,鬼才理什么规矩。”

杰西卡点点头。“现在,我得告诫你一句,”老妪说,“不要理会常规的训练次序。如果想让他安全,他必须学会音言。在这方面,他已经有了良好的开端,但我们都清楚他需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非常需要。”她走到保罗身旁,低头望着他,“再见了,年轻人。我希望你能办到。但如果你没有——嗯,我们还是会成功。”

她再一次转头看着杰西卡。目光对接,两人之间闪过一丝互相理解的意味。接着,老太婆大步穿过房间,衣袍唰唰作响。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屋子顿时变得空空落落,只剩保罗母子俩。

但是,就在圣母转身离去的那个刹那,杰西卡注意到她的脸,虽只有一眼,但她清楚地看见老妪那张皱巴巴的脸上带着泪痕。比起他们今日说过的任何话、流露出的任何细节,那眼泪更加让人气馁。

你已经了解,穆阿迪布在卡拉丹没有同龄的玩伴,这有着莫大的危险。虽然如此,但穆阿迪布其实拥有极好的伙伴兼老师。哥尼·哈莱克,一位吟游诗人兼战士,你将在本书中读到他的一些诗;杜菲·哈瓦特,一位老迈的门泰特刺杀大师,就连帕迪沙皇帝也惧他三分;邓肯·艾达荷,来自吉奈斯的剑术大师;威灵顿·岳医生,虽然他顶着一项背叛的污名,但他本人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杰西卡夫人,以贝尼·杰瑟里特的方式引导爱子。当然,还有雷托公爵本人,他作为父亲的优秀品质一直没有得到挖掘。——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童年简史》

杜菲·哈瓦特悄悄走进卡拉丹城堡的训练室,轻轻带上门。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老迈、疲惫、饱经风霜。左腿隐隐作痛,在效力老公爵时,那里曾被人砍伤过。

已经整整三代了,他想。

他扫视着宽敞的屋子,中午的阳光透过天窗倾泻下来,使得整个房间明亮无比。那男孩正背朝门坐着,全神贯注地看着L形长桌上摊着的文件和图表。

我要跟这小子说多少次,坐着的时候千万别背朝门口?哈瓦特清了清嗓子。

保罗仍然专心地伏案学习。

天窗上飘过一团乌云。哈瓦特又清了清嗓子。

保罗直起身,但没有转头,他说道:“我知道,我背朝门口坐着。”

哈瓦特强忍住笑,大步走上前。

保罗抬头看着这位头发斑白的老者,他驻足在桌子的一角,那张黝黑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一对眼睛充满了机警。“我听到你从走廊里走过来,”保罗说,“也听见你开门。”“这些声音可以伪造。”“我知道其中的差异。”

他也许有这能力,哈瓦特想,他那巫婆母亲必定在对他进行高妙的训练。我真想知道她那宝贝学校对此是怎么想的?也许这正是他们派那督查老太来这儿的原因——督促咱们亲爱的杰西卡夫人按规矩办事,别误入歧途。

哈瓦特从保罗身边拉过一把椅子,面朝门口坐下,实是有意为之。他身体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屋子。他突然觉得这地方有些怪异、有些陌生,因为屋里的大部分设备都被运到了厄拉科斯,只剩一张训练台、一面暗淡无光的击剑镜,旁边的假人模型全身都是补丁,塞满了垫料,它就像一名古代的兵卒,受尽了战争的折磨和摧残,肢残体缺。

还有我,哈瓦特想。“杜菲,在想什么呢?”保罗问。

哈瓦特看着男孩。“我在想,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也许再也见不到这地方了。”“你因此感到伤心?”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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