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美文合集——会唱歌的蟋蟀(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10 10: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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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法布尔,(苏)普里什文,(法)列那尔

出版社:同心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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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美文合集——会唱歌的蟋蟀

自然美文合集——会唱歌的蟋蟀试读:

序言

法布尔、普里文什、列那尔——既是著名的文学家,又是伟大的昆虫学家、植物学家;既关注自然生命,又关照人类自己;既有着科学家的严谨工作作风,又有着诗人的浪漫气质。他们的文字,既充满着自然的灵性,又带有人类自我反思的意味。

本书将三位作家的成名作《昆虫记》《大自然的日历》《自然记事》分为三辑,每一辑都精心选取与教材紧密相关的篇目,为读者们展现一幅美丽的自然画卷。《昆虫记》里,法布尔在荒石园里与自然界的生灵毗邻而居,和蜘蛛、蜜蜂、蝉交流,与花金龟、

萤火虫

、蝈蝈儿谈心,用眼睛观察他们的变化,用笔记录他们的生命轨迹,用心谛听他们的生命价值;《大自然的日记》里,普里什文在广阔的天地里捕捉常人看不到的美妙瞬间,从青蛙的苏醒、狗的成长、伊万和玛丽娅等故事中,感悟动物的智慧,洞察植物的灵性,也在自然身上反照人类自己;《自然记事》里,列那尔用简洁凝练的文字表达对大自然的真切感受,也传达出自然生命的微妙心曲。

无论法布尔的荒石园里的勃勃生机,还是普里什文看到的湖光天色,都让我们领略到了自然的活力与美丽;不管普里文什在沼泽地里与鸟蛋的擦肩而过,还是列那尔在树林里与鹿的美丽邂逅,都让我们看到了动物们的戒备心理;不论百家姥姥逃出狼群的奇特经历,还是老鼠给列那尔的写作生活带来的乐趣,都让我们感受到了动物们的真情和可爱……自然是伟大的,生命是美丽的。与美景为友,可以开阔我们的视野;与动物为邻,可以增添我们的快乐;与自然为友,可以开启生命的真谛。

在这里我们也要衷心感谢为使这几部名著能够与中国读者见面,而付出了辛勤汗水的梁守锵、鲁京明、潘安荣、徐知免等翻译家们。

希望本书能够让广大青少年读者能够学会感悟自然,感悟生命。

第一辑 昆虫记

[法国]法布尔著导语法布尔(1823-1915),法国昆虫学家、动物行为学家、文学家,被世人尊称为“昆虫界的荷马”、“昆虫界的维吉尔”。他出生在法国南部普罗旺斯的圣莱昂的一户农家,童年时的法布尔便对乡间漂亮的蝴蝶和有趣的蝈蝈等昆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展现出对自然的热爱与天赋的观察力。法布尔热爱自然,尊重自然界中的一切生命个体。晚年时,他远离城市的喧嚣,投入自然的怀抱。他在僻静的农村开辟出属于自己的“

荒石园

”,与自然界的生灵们毗邻而居,蜘蛛、蜜蜂、螳螂、蝎子、蝉等都是他关照的对象。他耐心地观察着每一个研究标本,精心照料它们,和它们交流、谈心,给他们设置“陷阱”,观察它们的变化,进行详细而确切的记录,并乐此不疲,最终编写出一部不朽的传世佳作《昆虫记》。作为文学界的昆虫学家,法布尔具有严谨的科学精神和务实的工作作风;作为昆虫学界里的文学家,法布尔具有高明的叙述技巧和浪漫的抒情情调。法布尔用朴实、清新的笔调,栩栩如生地记录了昆虫世界中各种各样小生命的食性、喜好、生存技巧、蜕变、繁殖……他对昆虫的描述,既充满童心又富有诗意和幽默感。在他的笔下,金凤蝶是“优美的舞蹈家”,圆网蛛是最巧的“纺织姑娘”,蝉是“著名的男歌手”……《昆虫记》融入了法布尔毕生的研究成果和人生感悟,既是一部文学巨著,也是一部科学百科。荒石园导读相对于在奢华的实验室里用精密的仪器通过开膛破肚解剖尸体研究所谓死亡的意义,法布尔更喜欢投入自然的怀抱,与昆虫为邻,用心聆听,感悟生命的价值。他在一个荒僻的小村庄里开辟出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荒石园”。最初的荒石园没有百里香,没有薰衣草,有的只是狗牙草和矢车菊。改造后的荒石园既是法布尔与昆虫彼此亲密无间生活在一起的极乐伊甸园,也是膜翅目昆虫生活的天堂。在法布尔看来,膜翅目昆虫的生活是有组织、有分工的,有以各种猎物维生的捕猎者,有土房子的建造者,有巧妙的纺织工……各种各样的膜翅目昆虫在这里相聚、交流、生存、繁衍,“有的是我的旧交,有的是新识,它们全都在这里,毗邻而居,在捕猎、在采蜜、在筑窝”。白边飞蝗泥蜂在门槛前的瓦砾里筑窝,“我”必须注意不能踩坏它的窝,我们是亲密的邻居;胡蜂和长脚胡蜂是我家的常客,来到饭桌上,看我们吃的葡萄是不是熟透的……法布尔和昆虫之间心有灵犀的无声交谈,给自己孤寂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可爱的膜翅目昆虫生灵,与我们息息相关,谁能否认研究这些小昆虫的本能、习性、生活方式、劳动和繁衍给我们带来的价值呢?我们期待更多的研究者像法布尔一样开辟出更多的“荒石园”。

一块地,这就是我的梦想。哦!一块不要太大,但四周有围墙,不会有公路上的各种麻烦的土地;一块日晒雨淋,荒芜不毛,被人抛弃却被矢车菊和膜翅目昆虫所钟爱的土地。在那里,我可以不必担心过路人的打扰,与砂泥蜂和泥蜂交谈,这种艰难的对话,就靠实验表达出来;在那里,无需耗费时间的远行,无需急不可待的奔走,我可以编制进攻计划,设置埋伏陷阱,时时刻刻观察实验的效果。一块地,是的,这就是我的愿望,我的梦想,我一直苦苦追求的梦想,但将来能否实现却没有明确把握。

当一个人整天都在为每日的面包一筹莫展地操心时,要在旷野里给自己准备一个实验室是不容易的。我以不折不挠的勇气跟穷困潦倒的生活斗争了四十年,朝思暮想的实验室终于得到了。这是我孜孜不倦、顽强奋斗的结果,但我不想去说它了。它来到了,伴随它而来的,也许是必须要有空闲,这是更重要的条件。我说“也许”,是因为我的腿上总是拖着苦行犯的锁链。愿望是实现了,只是迟了些啊,我的美丽的昆虫啊!我很害怕有了桃子的时候,我的牙齿却啃不动了。是的,只是迟了些。原先那开阔的天际,如今已成了十分低垂、令人窒息而且日益缩小的穹庐。对于往事,除了已经失去了的,我一无所悔,我什么也不后悔,甚至不后悔二十年的光阴,对一切我已不抱希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历历往事使我精疲力竭。我思忖,究竟值不值得生活下去。

四周一片废墟,中间危立一堵断墙,石灰和沙使它巍然不动。这屹立的断墙就是我对科学真理的热爱。哦,我灵巧的膜翅目昆虫啊,我对你们的热爱,是不是足以让我名正言顺地对你们的故事再添上几页呢?我会不会力不从心呢?为什么我自己也把你们抛弃了这么长时间呢?一些朋友为此责备我。啊,告诉他们,告诉那些既是你们的也是我的朋友们。告诉他们,并不是由于我的遗忘,我的懒散,我才抛弃你们。我想念你们,我深信节腹泥蜂的窝还会告诉我动人的秘密,飞蝗泥蜂的捕猎还会给我带来惊奇的故事。但是我缺少时间,我在跟不幸的命运作斗争中,孤立无援,被人遗弃。在高谈阔论之前,必须能够活下去。请你们告诉他们吧,他们会原谅我的。

还有人指责我使用的语言不庄重,干脆直说吧,没有干巴巴的学究气。他们害怕读起来不令人疲倦的作品,认为它就是没有说出真理。照他们的这种说法,只有晦涩难懂,才是思想深刻。你们这些带螫针的和盔甲上长鞘翅的,不管有多少,都到这里来,为我辩护,替我说话吧。你们说说我跟你们是多么亲密无间,我多么耐心地观察你们,多么认真地记录你们的行为。你们的证词会异口同声地说,是的,我的作品没有充满言之无物的公式,一知半解的瞎扯,而是准确地描述观察到的事实,一点不多,一点也不少。谁愿意询问你们就去问好了,他们也会得到同样的答复。

我亲爱的昆虫们,如果因为对你们的描述不够令人生厌,所以说服不了这些正直的人,那么就由我来对他们说:“你们是把昆虫开膛破肚,而我是在它们活蹦乱跳时进行研究;你们让昆虫变得既可怖又可怜,而我则使人们喜欢它们;你们在酷刑室和碎尸场里工作,而我是在蔚蓝的天空下,在鸣蝉的歌声中观察;你们用试剂测试蜂房和原生质,而我却研究本能的最高表现;你们探究死亡,而我却探究生命。我要进一步说明我的想法:野猪搅浑了清泉——博物学是青年人极好的学业,可是由于越分越细,彼此隔绝,如今已令人可厌可嫌。与其说我是为了那些企图稍微弄清本能这个问题的学者、哲学家们而写,不如说我是为年轻人而写,我希望他们热爱这门被你们弄得令人憎恶的博物学。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极力保持翔实的同时,不采用你们那种科学性的文字,因为这种文字似乎是从休伦人①的语言中借来的。这种情况,唉,真是太常见!”

不过,眼下这并不是我要做的事。我要谈的是我朝思暮想的那块地,我要使它成为活的动物学实验室。这块地,我终于在一个荒僻的小村庄里找到了。这是一个荒石园,当地的语言中,“荒石园”这个词指的是一块荒芜不毛、乱石遍布、百里香滋生的荒地,这种地贫瘠得即使辛勤地犁耙也无法改善,当春天偶尔下雨,长出一点草时,只有绵羊会到来。不过我的荒石园由于在无数乱石中还有零星的红土,所以长点作物,据说从前那里有些葡萄。的确,在为了种几棵树而进行挖掘时,会在四处挖出一些宝贵的根茎,由于时间久远,部分已经成了炭,我只能用唯一能够锄入这种地的农具三齿长柄叉来刨。可是太遗憾,原先的植物已经没有了。不再有百里香,不再有薰衣草,不再有一簇簇灌栎,这种矮矮的小灌木连成小片的荆棘丛,人们只要稍微抬腿一跨就可以走过去。这些植物,尤其是前两种,由于能够向膜翅目昆虫提供所要采集的原料,可能对我有用,我不得不把它们再栽到用三齿叉刨开的地上。

在这块最初翻动而以后长时间荒芜的地里,蔓生着大量不需我照管的植物。最主要的是狗牙草,这种可恶的禾本科植物,三年激烈的战争也无法把它彻底消灭;数量上占第二位的是矢车菊,全都一副倔强的样子,浑身是刺,或者长着星型的戟,有两至生矢车菊、丘陵矢车菊、蒺藜矢车菊、苦涩矢车菊,第一种最多。在蓬生的矢车菊丛中,样子凶恶的西班牙刺四处伸出来,像枝形大烛台似的,那大大的橘红色花朵就是火焰,刺茎有钉子那么硬。长得比它高的是伊利大翅蓟,翅蓟的茎孤零零、直挺挺的,有一两米高,茎梢顶着一个玫瑰色的大绒球,它的盔甲不比刺差。别忘了刺茎菊科植物,首先要提到的是恶蓟,它浑身是刺,连植物采集者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其次是叶脉边缘呈矛头状的阔叶披针蓟;最后是染黑蓟,它像带刺的玫瑰花结。在这些蓟之间,荆棘的新枝桠,结着淡蓝色果子,像带钩的长绳似的在地上匍行。要想在丛生的荆棘中观察膜翅目昆虫采蜜,必须穿着半高筒靴或者情愿腿肚子被刺得出血。只要土里还有一点春雨留下的水分,角锥般的刺和大翅蓟细长的新桠,便从由两至生矢车菊黄色的头状花序铺成的地毯上生长出来,这时,这种生命力顽强的荆棘,肯定会展现出妩媚之姿。但是干旱的夏天来临了,现在这里只是一片枯枝干叶,擦一根火柴整块地都会着起火来。这就是我打算从此跟昆虫彼此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的极乐伊甸园,这个伊甸园,当我拥有时它就是这个模样。我经过四十年艰苦的斗争才得到了这块地。

我说它是伊甸园,并不会用词不当。这块没有一个人愿意撒一把萝卜籽的地,对于膜翅目昆虫来说,却是天堂。地里各种茁壮成长的蓟和矢车菊,把四周所有的膜翅目昆虫都吸引来了。我在捕捉昆虫的过程中,从来都没有在一块地方找到过这么多的昆虫。这一行的所有成员都会聚在这里,有以各种猎物维生的捕猎者,有土房子的建造者,有巧妙的纺织工,有在花叶和花蕾中修剪零件的组装工,有纸板屋的建筑师,有搅拌黏土的泥瓦工,有钻木的木匠,有在地下挖巷道的矿工,有制造薄膜气球的工人;还有什么我也数不清了。

这是什么?是只黄斑蜂。它刮耙着矢车菊蛛网般的茎来堆一个棉花球,然后自豪地用大颚把球衔到地下,给自己制造一个棉毡袋来装蜜和卵。这些在激烈地抢夺战利品的是什么?是切叶蜂,肚子下有黑色、白色或者火红色的花粉刷。它将离开蓟去拜访附近的灌木丛,从灌木的叶子上剪下椭圆形的叶片,组装成容器来盛它的收获品。这些穿着黑绒衣服的是什么?是石蜂,它们在加工水泥和卵石。在石头上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它们砌造的房子。还有这些猛地飞起,大声嗡嗡叫的是什么呢?是定居在旧墙和附近向阳斜坡上的砂泥蜂。

现在壁蜂来了。这一只在空蜗牛壳的螺旋壁上建造蜂房。另一只啄着一段干的荆棘吸掉髓质,好给幼虫做一个圆柱形的房子,房子里用隔墙分成一层层。第三只使用断掉的芦竹的天然管道。第四只则是某个高墙石蜂闲置走廊的免费房客。大头泥蜂和长须蜂也来了,雄蜂的触角高高翘起;后足上有一支采蜜的大毛笔的毛足蜂,种类繁多的土蜂,杨柳细腰的隧蜂,它们也都来了。

我走了过去,没有理睬它们。如果我想一一研究这些昆虫,那么在菊科植物的客人中,几乎有整个采蜜类的昆虫。我曾把我新发现的[1]昆虫呈给一位昆虫学者,波尔多的佩雷教授,他问我是否有特殊的捕虫方法,才能够给他寄了这么多稀罕的甚至是新的品种。我并不是捕虫专家,更不热衷于此道,我感兴趣的是正在劳动的、而不是用一根大头针钉在盒子里的昆虫,我所有的昆虫都是在长着茂密的蓟和矢车菊的草地上捕捉的。

非常凑巧,跟这个采蜜的大家庭一起的是捕猎采蜜者的部族。在荒石园,泥水匠为了砌围墙,放了一大堆沙和石头。工程一直拖着,这些材料是一开始时运来的。于是石蜂便选择石头间的空隙作为过夜的宿舍,一堆堆挤在一起。粗壮的单眼蜥蜴从非常近处捕猎,张着嘴,会向着人也会向着狗扑上来,它选择一个洞穴守候着过路的蜘蛛;大[2]耳穿着多明我会的修士服装,白袍子,黑翅膀,在最高的石头上栖息,唱着简短而有乡土味的小调。它的窝大概就在某个石头堆里,窝里有天蓝色的蛋。这个小多明我会修士在石头堆中消失了,我怀念它,因为它是个讨人喜欢的邻居。我一点也不怀念单眼蜥蜴。

沙也供另一种昆虫筑窝。泥蜂在那里打扫地穴的门槛,把尘土抛物线般地往后抛;朗格多克飞蝗泥蜂用足把距螽拖到那里去;大唇泥蜂在那里把捕获的叶蝉放到地窖里。非常可惜,泥瓦匠终于把那里的猎手都撵走了;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想叫它们回来,只要再堆起沙堆,它们很快就会全都到来的。

下面这些昆虫没有离去。砂泥蜂,因为住所不一样,我看到它们有的在春天,有的在秋天,在荒石园小径边,在草地上飞来飞去,寻找猎物幼虫。蛛蜂,拍打着翅膀敏捷地飞向隐蔽的角落去抓只蜘蛛,体型最大的则窥伺着狼蛛。狼蛛的窝在荒石园里俯拾即是,窝是个竖井,用禾本科植物的茎秆夹上丝来做护井栏。在窝底,大多数人看了都害怕的粗壮的狼蛛,眼睛闪闪发光像小金刚钻似的。对于蛛蜂来说,要捕捉这样的猎物多么危险啊!好吧,现在我们来看一看吧。

一个炎热的下午,雌蚁排成长队从兵营里出来,到远处去捕猎奴隶。我们利用片刻的空闲,跟着看看它是怎么围猎的吧。在那里,在一堆变成泥肥的草的四周,有一些半法寸长的土蜂没精打采地飞翔,它们被鳃金龟、蛀犀金龟和花金龟的幼虫等丰美的野味吸引,一头钻进草丛里。

有多少研究的课题啊,而且还没完呢!人们不但抛弃了地,也抛弃了房子,既然人走了,就不会受到打扰,于是动物就跑来,占据了所有的地方。莺在丁香丛中筑巢;翠雀在茂密的柏树遮蔽下定居;麻雀把碎布和稻草运到每片瓦下;南方金丝雀来到梧桐树梢啁啾,它那柔软的窝有半个杏子那么大;红角鹗习惯在晚上唱着细声如笛的单调的歌;雅典之鸟猫头鹰也跑来发出刺耳的咕咕声。

房子前面是一个大池塘,水来自于给村庄的喷泉供水的渡槽。交配季节,两栖类动物从方圆一公里的地方也到那里去。灯心草蟾蜍,有的有盘子大,背上披着窄窄的黄绶带,在那里约会洗澡;当暮霭沉沉时,在池塘边跳跃的雄蟾蜍是雌蟾蜍的接生婆,它的后腿挂着一串李子核大的卵。这位温厚的父亲带着它的宝贝卵袋从远方来,要把卵袋放到水里,然后再到一块石板下面,发出铃铛般的响声。雨蛙如果不在树丛间哇哇喊叫,就是在做优美的潜水表演。五月,每当黑夜降临,池塘就变成了震耳欲聋的舞台。我无法在吃饭时说话,更无法睡觉,必须采取严格的手段来整顿一下才行。有什么办法呢?想睡而睡不着的人是会变得凶横的。

膜翅目昆虫更大胆,把我的隐庐都强占了。白边飞蝗泥蜂在我家门槛前的瓦砾地里筑窝;为了跨进家门,我必须注意别把它的窝踩坏了,别踩死正忙着干活的矿工们。我已经有整整二十五年没有看过这种专门捕捉蝗虫的活跃分子。当我刚认识它时,我曾走了几公里地去拜访它,每去一次都要顶着八月火辣辣的太阳远征。今天我在自己家门口又看到它了,我们是亲密的邻居。关闭的窗框给长腹蜂提供了温暖的套房,它的窝是用土砌的,贴在墙壁的方石上。这种捕猎蜘蛛的昆虫,利用关闭的护窗板上偶然出现的一个小洞,返回它的家。几只孤身的石蜂在百叶窗的线脚上,建起它们的蜂窝;一只黑胡蜂在半开的屏风下部建造小土圆顶屋,圆顶上面有一个大口短细颈。胡蜂和长脚胡蜂是我家的常客,它们来到饭桌上,看看我们吃的葡萄是不是熟透的。

这里的昆虫的确既多又全,而且我看到的还不完整呢。如果我能够让它们说话,那么跟它们交谈,一定会使我孤寂的生活得到许多乐趣。这些昆虫,有的是我的旧交,有的是新识,它们全都在这里,毗邻而居,在捕猎、在采蜜、在筑窝。另外,如果需要改变观察地点,走几百步就是山,山上有野草莓丛、岩蔷薇丛、欧石楠树丛;有泥蜂所珍爱的沙层,有各种膜翅目昆虫喜欢开发的泥灰石边坡。我预见到了这些宝贵的财富,这就是我为什么逃离城市来到乡村,来到塞里昂给萝卜锄草、给生菜浇水。

人们在大洋洲和地中海边花很多钱建造实验室,来解剖对我们意义不大的海洋小动物;人们大量使用显微镜、精密的解剖仪器、捕猎设备、小船、捕鱼人员、水族缸,以便知道某种环节动物的卵黄如何分裂……我至今还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可是,人们瞧不起的地上的小昆虫,却跟我们息息相关,有的向普通生理学提供堪称无价之宝的资料;有的则损坏我们的庄稼,破坏公众的利益。什么时候会有一个[3]昆虫学实验室,不是研究泡在三六烧酒里的死昆虫,而是研究活昆虫,研究这些小昆虫的本能、习性、生活方式、劳动和繁衍?而这些是我们的农业和哲学应当加以考虑的。彻底了解蹂躏葡萄的昆虫的历史,可能比知道一种蔓足亚纲动物的一根神经末梢是什么样子更加重要;靠实验来确定智慧与本能的分界,通过比较动物系列的各种事实来揭示,人的理性是不是一种可以改变的特性,这一切应该比甲壳动物触角的节数重要得多。为了解决这些重大的问题,必须有大批工作者,可是我们现在却一个也没有。人们想到的只是软体动物、植性无脊椎动物。人们投入大量的拖网来探索海底,却对脚下的土地仍然不了解。我期待人们改变观念,但在此之前,我开辟了荒石园来研究活生生的昆虫,这个实验室无须从纳税人的钱包中掏一分钱。梁守锵 译[1]佩雷:法国波尔多大学教授,昆虫学家,法布尔经常写信请他鉴定稀有的昆虫品种。[2]多明我会:又名布道兄弟会,俗称黑衣兄弟会,天主教四大托钵修会之一。[3]三六烧酒:旧时一种85度以上的烧酒,取三份烧酒,兑三份水,即成六份普通烧酒。

蝉的产卵和孵化

导读夏日酷暑难耐的时候,窗外传来的“知——了”声,使我们的心情更加焦躁不安,蝉在我们心中好像从来没有留下过什么好印象。可是,当我们耐心地读完《蝉的产卵和孵化》时,发现蝉“漫长而又短促”的一生竟也如此不易。蝉的一生命运多舛。刚出生的蝉卵就可能遭到一种小蜂科昆虫的野蛮侵略,被其抢先孵化出来的幼虫所消灭。随后,幸存的产卵,经过太阳轻吻刺激,变成初龄幼虫爬出洞外,经历一次蜕皮之后,成为普通的幼虫。脆弱的幼虫可能会随风飘落在坚硬的岩石上、车辙的积水中、不毛缺粮的沙地里,从而死去……霜冻来临之前,它们必须钻进深深的土里。在黑暗的地下,它们靠根的汁液为生,直至完成其漫长的成长使命。四年的地下艰苦劳动,换得一个月的阳光下的欢乐,这就是蝉的生命。对于这样耐得住寂寞、矢志不渝地追求光明的勇士来说,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嘲笑它们的孱弱呢?当换上高雅的服饰,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在林荫间放声高歌时,蝉已经完全陶醉在这个欢乐的世界中,它是最美的。[1]

常见的南欧熊蝉都在细细的干树枝上产卵。雷沃米尔仔细观察后认为,栖息了蝉的那些树枝其实都是桑树枝,因为这位只负责在阿维尼翁附近收集标本的人,没有把他的研究多样化。在我家附近,蝉产卵的树枝,除了桑树以外,还有桃树、樱桃树、柳树、日本女贞树等,不过很少见。蝉喜欢的是的别的东西。它尽可能地寻找细细的枝条,从麦秸到笔杆粗细的都可以,枝条有一层薄薄的木质,里面有丰富的木髓。只要这些条件都满足了,什么植物都无所谓。如果我想把这个产妇利用的各种支撑物列个清单,恐怕就得把我们地区的半木本植物都逐一回想一遍。我只举出其中的几种,说明蝉产卵的场所是多变的。

产卵的细枝绝不能卧在地上,而是多少接近垂直,一般长在原来的树干上,偶尔也会有断枝,但必须是竖立的。枝条最好比较长、匀整而且光滑,以便能容下所有的蝉卵。我收集的植物中,蝉最喜欢的是髓质丰富的禾本科植物的枝条,还有长到一米多高才分枝的阿福花高高的茎干。

不管是哪种植物,这个作为支撑点的植物枝条都必须是死了,完全干枯了的。尽管如,我的笔记里还是记载了几次,蝉在活茎干上产卵的情况。这些枝条上还长着绿叶,鲜花盛开。当然,在这些特殊的例子中,这些枝条本身就是比较干燥的。

蝉的产卵就是一系列的穿刺工作,就像用一根大头针针尖自上而下斜插进树枝,撕裂木质纤维,把纤维挤出来,浅浅地突起。看到这些刺孔,不明由来的人还以为是什么隐花植物呢,或是觉得像是某种球菌鼓起来,孢子囊的压力胀破了表皮,露出一半在外面。

如果枝条不匀整,或者是有好几只蝉先后都在同一根枝条上产过卵,刺孔的分布就比较混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出刺孔的顺序以及是哪只蝉的卵。但有一个特征是不变的,翘起的木枝条的倾斜方向表明,蝉总是沿着直线,把它的产卵工具从上而下地穿刺进树枝。

如果枝条匀整、光滑、长度适中,那么刺孔相隔的距离几乎相等,不太偏离直线。而刺孔的数目则是变化的。当雌蝉产卵不太顺利,要到别处继续产卵的时候,枝条上的刺孔就比较少。如果一根枝条上的一行刺孔是母蝉所有的产卵数量,那么刺孔就在三四十个上下。即使是同样数量的刺孔,一行孔的长度也是不同的,下面举几个例子:30个刺孔,在亚麻枝条上是28厘米长,在粉苞苣属上长30厘米,而在阿福花上只有12厘米。

不要以为长度的变化取决于枝条的不同属性,相反的数据多的是,就像阿福花,在这里给我们看的是一行靠得最紧密的刺孔,在别的情况下刺孔又是隔得最疏的。孔距取决于我们不可能明白的原因,尤其取决于雌蝉变化无常的习性,它把卵产在这里多一点、在那里少一点,完全是随兴所至。两孔之间的距离,我测量的平均数是8〜10毫米。

每个刺孔都通向一个钻在枝条髓质部分斜斜的洞穴,洞穴没有被蝉特意封闭起来,产卵时被钻开的木质纤维,在蝉产卵管的双面锯离开后,又重新合拢。人们最多偶然会在纤维栅栏中看到一层反光物质,就像干了的蛋白漆。它也许只是雌蝉留下来的一点点含蛋白的液体,也许是随卵排出的,抑或是为了方便钻孔器开动的润滑剂。洞穴就紧接在钻孔口之后,是一根细细的管道,差不多占据了钻孔口到前一个洞穴口之间的所有空间。有时,洞穴的管道挨得太近,连间隔也没有,上面一层洞穴的管道和下面的连在一起。但是产在多个钻孔口里的蝉卵,总是排成不间断的行列。当然,最常见的,还是钻孔之间彼此隔开。

洞穴内蝉卵的数量变化很大,每孔5〜15个不等,平均是10个。蝉产卵时一般会钻30〜40个孔,那么,蝉一次要产300〜400枚卵。雷沃米尔在仔细观察蝉的卵巢后,也得到了同样的数字。

真是个庞大的家族,蝉能够以数量来对付许多可能发生的重大毁灭性灾难。我并不觉得成年的蝉比其他的昆虫更容易遭到危险,它目光敏锐,可以猛然飞起,而且飞得很快;它栖息在高处,用不着担心草地上的强盗。不错,麻雀喜欢吃蝉,它不时地暗中酝酿阴谋,从邻近的屋顶向梧桐树猛扑过去,逮住正在狂热鸣叫的歌唱家。确实有几次,麻雀左一口右一口地把蝉割成了好几块,把它变成自己一窝雏儿口中美味的肉。但是有多少次,麻雀是空手而归啊!蝉在麻雀攻击之前抢先行动,朝着袭击者撒了一泡尿,飞走了。不,不是麻雀迫使蝉这么多产的,危险来自别处。在蝉产卵和孵化的时候,我们就会看到危险有多么可怕。

蝉产卵是在出地洞两三星期后,也就是7月中旬左右。虽然我家门口有天然的有利条件,但给我提供的机会过于偶然,所以为了亲眼目睹它产卵,而不是求助于偶然,我采取了一些措施,确保观察成功。通过以前的观察,我知道干枯的阿福花是蝉喜欢的产卵枝条。这种植物又长又光滑的枝条最适合我的意图,而且,在我住在这里的头几年,我就把荒石园里的菊科植物换成了另一些好伺候的本地植物,其中阿福花种植得最多,如今它正好派上大用场。我把前一年的干枝留在原地,等合适的季节一来,我就每天密切监视它们。

我没有等待多久,7月15日起,就如愿地发现一些蝉栖息在阿福花上,正在产卵。产妇总是单独待着,每只雌蝉一根枝条,用不着担心会有竞争者来妨碍它。第一只走了,可能会有另一只飞来,然后还有其他的雌蝉。枝条对所有的雌蝉开放,宽敞得很。不过,轮到哪只雌蝉的时候,它都希望独自待在枝上。总之,它们之间没有任何口角,彼此和平相处。如果哪只雌蝉赶来,但枝条已经被占,它一发现错误,就会立即飞走,去别处寻觅。

蝉产卵时总是仰着头,它任由我凑近观察,即使在放大镜下观察也是如此,因为它完全沉浸在产卵中。那1厘米长左右的产卵管,整个斜斜地插进枝条,钻孔看起来并不太艰难,因为它的工具非常完善。我看见蝉微微扭动,腹部尾端胀大然后收缩,频频颤动。蝉就这样产卵,它开动双面钻头交替插进木质中,动作非常轻柔,几乎难以察觉。产卵过程没什么特别的,蝉一动不动,从产卵管第一次钻下去到产好卵,大概用了10分钟。

之后蝉有条不紊地把产卵管慢慢抽出,以免把产卵管扭弯。这个钻出来的孔会由于木质纤维的合拢而自动关闭,蝉然后沿着直线方向爬到高一点的地方,距离正好与它的钻孔工具一样长。在那里,蝉重新钻孔凿穴,产下10来枚卵。它就这样从下往上,一级一级地产卵。

知道了这些现象,我就能够解释支配产卵的特殊排列方式。钻孔口之间差不多是等距的,因为每次蝉上升的是同一个高度,大概就是产卵管的长度。蝉虽然飞得很快,但行走的时候却非常懒惰。当人们看到它在树枝上吮吸汁液的时候,它是严肃地,可以说是郑重地迈出一步,站到旁边阳光更灿烂的地点。在干树枝上产卵时,蝉还是保持了过分审慎的习惯,甚至考虑到产卵的重要性,还夸大了这个习惯。它尽可能地少移动,只要邻近的两个孔勉强不钻在一起就行了。它往上走的步伐宽度,大致由钻孔的深度来决定。

此外,如果在一根枝条上孔钻得不多,钻孔口就呈直线排列。那么,在同一根木质枝条上,蝉为什么会朝左或朝右偏呢?蝉喜欢温暖,选择的都是最容易晒到太阳的方向。只要背部沐浴在阳光中,就是莫大的乐趣,它不会轻易离开给它带来欢乐的方向,而去到另一个阳光不能垂直照射的地方。

但是,在一根枝条上产完所有的卵,需要很长时间。如果一个孔待10分钟,那么,我偶然看到的40来个孔,就需要六七个小时。蝉完成工作之前,太阳的位置也会有较大的转移,那么,直线会转成螺旋弧线。太阳转动,雌蝉也绕着枝条转,它的刺孔线就像指针在日晷盘上的投影线。

有很多次,当蝉沉浸在母亲的工作之中,把卵排放好的时候,一种也长着钻孔器、很不起眼的小飞虫,就开始干起消灭蝉卵的勾当。雷沃米尔其实也知道这种飞虫。他在几乎所有被观察的细枝上,都遇到过这种飞虫的幼虫,可他压根就没把这小虫子放在心上,因此他没有看到、也不可能看到这个大胆的破坏分子的行动。这是一种小蜂科昆虫,身长四五毫米,全身漆黑,节状触角末端渐粗,钻孔器固定在腹部中央,伸出来时与身体中轴线成直角,位置与褶翅小蜂的钻孔器差不多。也许这个消灭蝉卵的小矮子,已经被列进了昆虫学的分类词典,但是我因为忽略而没有把它抓住,至今还不知道分类学家们赏赐给了它什么名号。

我所清楚了解的,是它那不声不响的野蛮行径。尽管它就靠在这个抬抬足就能把它压扁的庞然大物身边,可是它却恬不知耻,胆大包天。我曾看到三只掠夺者同时进攻那可怜的产妇,它们就站在蝉的脚后跟,要么把自己的钻孔器插进蝉卵,要么就在等待有利时机。

雌蝉刚刚在一个穴里产好了卵,爬到高一点的地方再去钻孔。一个强盗就赶到雌蝉离开的洞穴,毫无惧色地几乎就在巨虫的足下,好像是在自己家里干什么值得称道的事一样,抽出它的钻孔器,刺进蝉卵的竖洞。它不是顺着布满碎木纤维的钻孔往里插,而是从孔边上的缝隙插进去。它的工具慢慢地开动,因为这里的木头几乎没有洞孔,比较坚韧。其间蝉则在上面一层孔洞里产下一窝卵。

蝉产卵一结束,另一只飞虫,落在后面什么也没捞到的那位,立即占据蝉的位置,把自己毁灭性的疫苗接种到蝉卵里。当雌蝉产完卵飞走的时候,它的大部分洞穴里都有了外族的卵。它们最终会把孔洞里的一切蝉卵都毁灭。不久,异族的卵抢先孵化出来的幼虫,将以洞穴里的十来只蝉卵为食,取代蝉的后代,独占一间居室。

哦,可悲的产妇啊,你没有从几个世纪的经验中吸取任何教训!你的眼睛那么敏锐,这些可怕的钻探者在你身边飞来飞去、准备干坏事的时候,你肯定看到了它们。你看到了,知道它们就在你脚下,可是你却无动于衷,任由它们胡作非为。转过身来吧,宽厚的庞然大物,踩死这些侏儒吧!可你不会改变自己的本能,从来不会这样做,哪怕是为了稍微改变一点你作为母亲身受灾难的命运!

南欧熊蝉的卵是白色的,带着象牙的光泽,长形,两头尖如圆锥,就像是微型的纺织梭。蝉卵长2.5毫米,宽0.5毫米,成行排列,彼此略有重叠。山蝉的卵要小一些,有规则地聚在一起,像微型的雪茄烟盒。我就专门讲讲南欧熊蝉卵吧,它的故事会告诉我们别的蝉卵的故事。

9月还没结束,闪着象牙白光泽的蝉卵就变成麦子般的金黄了。10月初,卵前部出现了两个明显的栗褐色小圆点,这是正在发育的眼睛。这两只几乎立刻就能看东西的眼睛和圆锥形的头顶,让蝉卵看起来就像无鳍鱼,那种只适合在半个核桃壳里游泳的微型鱼。

就在同一时期,在荒石园和附近山丘上的阿福花上,我总是看到有新近孵化过蝉卵的痕迹,看到一些新生儿留在家门槛的破外套、破衣服,它们急着挪到另外一个窝,已经搬家了。我马上就会看到,这些旧衣服意味着什么。

尽管我的探访很勤快,理应有一个好结果,我还是从来没能亲眼看着小蝉从洞穴里钻出来。我在家里的饲养也没收到好一点的效果。接连两年,我在适当的时机,用盒子、试管、玻璃杯,收集了上百条有蝉卵的不同植物枝条,但是我没有在任何一根枝条上,看到我迫切想看到的:新生蝉的出洞。

雷沃米尔也感受过同样的沮丧。他讲过他的朋友给他送来的蝉卵是怎样失败了,甚至把蝉卵放在玻璃管里,再将玻璃管装在裤腰袋里暖着也没成功。哦,可敬的大师!蝉要的不是我们工作间里温暖的庇护所,也不是裤腰袋里小小的保温材料,它需要的主要刺激是太阳的轻吻,在温暖季节的最后几天,早晨冷得打哆嗦,但中午阳光骤然如火般照射,这对蝉卵来说就是秋天里绝美的一天。

就是在类似的条件下,白天强烈的阳光和夜晚的寒冷形成巨大的反差,我发现了蝉卵孵化的迹象,但是我总是去得太迟,小蝉已经飞走了,最多也只是偶尔会碰到一只幼蝉被一根丝挂在出生的枝条上,在空中挣扎,可能是被蜘蛛网缠住了。

10月27日,我已经对成功不抱希望了,但我还是把荒石园里的阿福花收集回来,将一束有蝉卵的干枝条安放在实验室里,我想再观察一次孔穴和孔穴里的蝉卵就彻底放弃。那天早晨很冷,冬天里的第一堆火已经燃起来了。我把那一捆枝条放在炉子前的椅子上,根本没有想过要试一试炉火的热度,会对蝉卵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我将枝条一枝枝地掰下来随意摆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动机。

然而,当我把放大镜移到一根断枝上去的时候,我本不再抱希望能看到的蝉卵孵化,突然就在我身边发生了。我收集的树枝上有居民居住了。小若虫十来个一组地从孔穴里冒出来,数量如此之多,使我这个观察家的野心大大得到了满足。蝉卵正好成熟了,而火炉里的旺火又强烈地温暖着它们,产生了露天里阳光照射的效果。赶快抓住这个意外的机会吧!在被撕裂的木质纤维中,一个圆锥形的小微粒出现在钻孔中,小微粒上有两颗黑色的圆眼睛。这肯定是卵的前部,它的外形就像小鱼的身体前部。看起来,蝉卵就像从孔道深处移到了孔道口似的。但是,一只卵在狭窄的地道里运动,一个胚胎在走动,是不可能的,从来没有这样的事,一定是我产生错觉了。我把枝条劈开,秘密就揭开了。真正的卵壳,并没有移动位置,略为混乱地连在一起。卵壳是空的,已成为一个透明的袋子,卵壳的前端已经被大大钻开,从卵壳里出来了一个奇特的小生命。下面我就说说这个刚出生的小生命最显著的特点。

小家伙的头形和黑眼睛,尤其是腹部的鳍,让它看起来比卵更像一条微型鱼。它的两只前足套在一个特别的外套里,只能放到身体后部,并拢在一起伸直,看上去好像鳍。这个鳍能微微活动,大概有助于小家伙从卵壳里出来,还帮助它从更困难的木质地道里出来。小家伙利用已经很有力的尾钩前进,两条前足稍稍离开身体,又重新靠拢,像杠杆一样一起一落,在前进时提供支撑。其他四条腿还包在同一个套子里,毫无生气。透过放大镜勉强看到的触角也是如此。概括起来,从蝉卵里出来的小虫就像一只小船,两只前足连在一起,在腹部形成一只朝后的单桨,它的体节尤其是腹部的体节非常清楚,整个身体非常光滑,没有一丝绒毛。

蝉的最初形态,如此奇特,如此出人意料,至今还没有人猜到。给它起个什么名称呢?是不是要把一些希腊字母组合一下,焊成某个讨厌的名称呢?我不会这么做,而且深信,那些野蛮的术语对科学来说,是些占用空间的杂草荆棘。我就只称之为初龄幼虫,就像对待芫菁科、斑腹蝇和卵蜂虻一样。

蝉的初龄幼虫形状非常适合出窝。幼虫孵化时钻出来的小道非常窄,只勉强够一只爬出来。而且,蝉卵是成行排列的,不是头尾相接,而是部分重叠在一起。从最远的地方孵化出来的小虫子,就不得不穿过前面已经孵化的卵留在原地的破外套,在这个狭窄的通道里还拥塞着剩下的空卵壳。

在这样的条件下,如果初龄幼虫马上撕裂临时外套,变成若虫,那么若虫很可能越不过那困难重重的通道。触角碍事,长长的腿展开来后离身体的中轴线很远,弯弯的足尖沿途会勾住东西,会妨碍它迅速得到解脱。一个窝里的卵几乎同时孵化,前面的新生儿必须尽快搬家,给后来者留下自由的通道。因此,新生儿必须光滑、呈没有任何突起的船体形状,能够像个楔子一样钻出来,溜到外面。初龄幼虫的身体附器都包在同一个外套里,紧贴着身体,像个梭子,单桨能够微微活动,因此,初龄幼虫便担当了穿过阻碍重重的通道来到洞外的任务。

解脱的任务很紧迫,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现在,一只迁居者露出了长着圆眼睛的脑袋,把钻开的碎木纤维稍稍顶开。它的前进动作极其缓慢,用放大镜都难以察觉到。它越钻越突出,但起码要半个钟头之后,小船似的虫子才能够全身露出来,尾端还挂在钻孔口内。

出了洞口,行进时的外套马上就裂开,小家伙从前到后把皮蜕下,这时候才出现了普通的若虫,雷沃米尔知道的就是这时的若虫。若虫脱去的外套像丝线一样悬着,丝线自由的末端像个铲斗一样张开,若虫的腹部就嵌在铲斗里。若虫在落地前,要在这里沐浴阳光,强壮身体,蹬蹬双腿,试试力气,系着安全带懒洋洋地摇晃。

这个雷沃米尔说的小跳蚤一样的虫子,正是以后要挖土掘地的蝉的若虫。它一开始是白色的,然后变成琥珀色。若虫的触角比较长,自由地颤动;腿的关节也活动了;前足张合自如,比较粗壮。它靠后腿悬挂在窝上,一有微风就摇晃起来,准备在空中翻个跟头降落世间。我没见过比这小小的体操家更奇特的表演。若虫悬在枝上的时间长短不一,有的半个小时左右就落地,有的要在带柄的铲斗里挂上好几小时,还有的甚至要等到第二天。

不管落地是迟是早,若虫落地之后,它的悬挂安全带,也就是初龄幼虫的外套,都留在原地。当一个洞穴里的所有蝉卵都消失以后,洞穴口就这样被一大把丝线盖住了。丝线又短又细,弯弯曲曲,皱皱巴巴,就像干了的蛋清。每根丝线自由的一端都散逸成斗状,这些细微的褶皱,转瞬即逝,一碰就不见了,一丝微风很快就会把它们吹散。

我还是回到若虫身上吧。若虫或迟或早都会落到地上,有时是偶然,有时是靠自己努力。这个虚弱的小东西,不比一只跳蚤大,新生的肌肤柔嫩无比,它已经借着安全带做好了抵抗坚硬泥土的准备。它在空气这软软的棉絮中养壮了,现在要投入到严酷的生活中了。

我可以预感到有无数的危险在等着它。微风会把这个不起眼的小颗粒卷到坚硬的岩石上、车辙的积水中、不毛缺粮的沙地里,或者是硬得钻不下去的黏土上。这些足以令它致命的地方多的是,在十月寒冷多风的季节里,吹散一切的风也刮得很频繁。

这个脆弱的小生命需要一块非常松软的土地,容易钻入,以便马上藏身在土中。天气渐渐冷起来,霜冻就要来临,再在地面游逛就会有死亡的危险,它必须马上钻到土里去,钻得深深的。这个能拯救自己的唯一而迫切的条件,在很多情况下都不能实现。这个“跳蚤”的小爪子在石头、砂岩、坚硬的黏土上能有什么作为呢?不及时找到地下避难所,它只会死去。

正如众人所承认的,因为有无数的险恶可能,若虫出生后的第一个居所,是蝉家族高死亡率的一个因素。摧残蝉卵的黑色寄生虫已经解释了蝉多产的必要性,如今,寻找第一个落脚点如此困难,又向我们说明,如果要将种族保持在恰当的数量,就必须每只雌蝉产三四百枚卵。因为被消灭得多,所以蝉卵也产得多,蝉以多产的卵巢来消除无数的灾祸。

为了做余下的实验,我得尽量为若虫减少寻找第一个居所的困难。我选择了灌木叶腐质土,这种土很软,很黑,我还用细筛筛过。如果我想了解事情的发展,这深颜色的土可以让我很容易找到那金黄的小生命,土质柔软也适合小家伙脆弱的足。我把土在玻璃瓶里夯得松松的,在土里植了一丛百里香,撒了几粒麦种。瓶底没有洞,尽管百里香和麦子的繁茂需要有孔,但是关在里面的囚徒一旦找到口子,肯定会逃走。植物没有排水孔会死,但我至少得保证能够凭着耐心,借助放大镜重新找到我的小虫子。再说,我会很少给植物浇水,只要能让植物不死就行。

一切都安排好了,麦粒开始展开第一片子叶的时候,我把六只蝉的若虫放在土面上。这些虚弱的小家伙在泥层上大步行走,快速地探索,有几只试着往花瓶内壁上爬,没能爬上,没有一只若虫露出想钻进土里的样子。我不禁焦急地思考,它们这么活跃、这么长时间地逡巡,目的是什么。两个小时过去了,它们还没有停止游逛。

它们想要什么?食物吗?我给了它们几个刚长出须根的小鳞茎、几片断叶和新鲜草梗。没什么能引诱它们,也没能让它们安静下来。看起来,它们想在钻进土里之前选择一个有利地点。在一块我精心给它们安排的土地上,犹豫不决的探索是没用的,因为我觉得瓶里的地表非常适合我期待它们干的工作,但似乎这还不够。

在自然条件下,若虫在周围巡回一圈可能是必不可少的。我的灌木叶腐质土清除了所有硬物,还细细地筛过,这样的地方在自然条件下是很少见的。相反,它们的小足无法凿进的粗糙土地倒是很常见。所以若虫必须四处游荡,在找到有利地点之前,多多少少跋涉一番。毫无疑问,有很多若虫在毫无成效的寻觅中,筋疲力尽而死去了。所以,在几拇指宽的地方来回探索,就成了小蝉锻炼过程的一部分。在装备豪华的玻璃瓶里,朝圣是没有用的。但它才不管这些呢,仍然按照约定俗成的仪式完成朝圣。

终于,流浪儿安静下来了。我看见它们用前足像镐一样的弯钩在地面凿,把土挖出来,掘个洞,就像用一根很粗的针尖掘洞一样。借助放大镜,我看见它们挥动锄头,把一小块土耙到地面。几分钟后,一个小土穴微微打开了,小家伙钻进去,埋入土中,从此再也看不见了。

第二天,我把花瓶翻过来,但并不把土块弄碎,依靠百里香和麦子的须根托住土块。我发现所有的若虫都到了瓶底,被玻璃挡住了。在24小时之内,它们就穿过了大约1分米厚的土层。如果没有瓶底阻挡,它们可能会钻得更深。

一路上,它们大概已经碰到过我栽种的植物的须根。它们有没有停下来,把吸管插进去稍微吃点食物呢?不大可能。在空花瓶底,也有几根须根蔓延到那里,但是六个囚犯没一个待在那上面。不过也有可能,我翻倒花瓶的时候把它们摇下来了。

显然,在地下,它们只能靠根的汁液为食。无论是成虫还是若虫,蝉都是靠植物养活。成虫吸吮树枝上的汁液;若虫则吮吸根上的汁液。但是它什么时候开始汲取第一口的呢?我还不知道。之前的实验告诉我,刚孵出的若虫操心的,似乎是钻到泥土深处,躲避迫在眉睫的严寒,而不是驻留在一路上碰到的甘泉里畅饮。

我把土块重新安放好,我又一次将六个掘土工放在土面上。马上,土穴又挖好了,若虫消失在土穴里。然后,我将花瓶放到实验室的窗台上,外面的天气无论好坏,都会影响到它。

一个月过去了,11月底,我又一次去察看。小蝉一个个单独蜷缩在土块底,它们没有附在须根上,外貌和个头都没有变。我原来看见它们什么样子,现在还是那个样子,而且更没活力了。11月是严酷季节中最温暖的一个月,可是它们在这个月中没有生长,难道意味着它们整个冬天什么食物都不吃?

另一种小昆虫西芫菁,一孵化就钻到条蜂的地道里,大家聚在一起,一动不动地,在完全的禁食中熬过恶劣的季节。小蝉看起来也是这样,一旦钻到用不着害怕霜冻的地底,它们就孤孤单单地在越冬营地里昏睡,等待春天来临,再把吸管插进身边的树根,开始吃第一顿点心。

我曾经想用观察的事实,来证明这些根据观测结果做的推断,但是没有成功。四月春回大地,我第三次把那丛百里香翻过来。我把土块捣碎,在放大镜下仔细地检查,简直就像在一堆稻草秸里找一根针。最终我找到了小蝉,它们已经死了,也许是因为太冷,尽管我在花瓶上扣了个钟形罩;也许是饿了,百里香不对它们的胃口。我放弃了解决这个太难的问题。要成功进行类似的饲养,需要一层又宽又厚的土壤,来躲避严酷的冬天。在不知道若虫喜欢什么植物的情况下,植物必须多种多样,好让若虫根据它们的喜好进行选择。这些条件并不是做不到,但是,在一小把黑色的腐质土中,我已经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来找这小微粒般的若虫,那么在起码1立方米的庞大土堆中,我怎么找到这个小家伙呢?而且,辛苦的挖掘肯定会把小家伙从营养根上剥离下来。

蝉在地下的初期生活,避开了我的观察。然而,我对已经发育老熟的若虫也不很了解。在田野里劳动时,我经常会碰到那强壮的掘土工就在铲子下的泥土深处。但是,如果要突然逮着它附着在树根上,确定它以根汁为食,则另当别论。泥土的震动会警告它有危险,它会抽出吸管,退到地道里。如果把土拨开让它露在外面,它便不再吮吸汁液了。

如果农民挖地时不可避免地要惊扰若虫,不能让我了解蝉的地下生活习性,但至少可以告诉我若虫的生活期。几个好心的农夫,在3月深耕的时候,总会乐意把他们挖到的大小幼蝉全都给我捡回来,我就这样收集到了几百只若虫。根据明显的体形差异,幼蝉可以分成三类:大幼蝉,已经长出翅膀,就像若虫从地洞里钻出来时一样;中等的,小的。各个不同大小等级的若虫,应该对应着不同的虫龄,如果再加上我那淳朴的合作者肯定发现不了初龄幼虫,那么我可以确定,南欧熊蝉在地下生活的时间大概是四年。

它在空中的生活时间比较容易估算。接近夏至,我听到第一声歌唱,一个月后,音乐会达到高潮。少见的几只迟到者,到9月中旬还在细声细气地独唱,这是音乐会结束的时候了。因为蝉出地洞并不都在同一时刻,那么,很显然,9月的歌唱家并不和夏至时的演奏家同时登场。取首尾两个日期的平均数,我可以知道,蝉在空中的生活时间大概是五个星期。

四年在地下艰苦劳动,一个月在阳光下欢乐,这就是蝉的生命。不要再责备成年的蝉狂热地高唱凯歌了吧!它在黑暗中待了四年,穿着皱巴巴的肮脏外套,用镐尖挖掘泥土。如今这个满身泥浆的挖土工,突然换上高雅的服饰,长着堪与飞鸟媲美的翅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陶醉在这个世界的欢乐中。为了庆祝得之不易而又如此短暂的幸福,歌唱得再响亮也不足以表示它的快乐啊!邹琰 译[1]雷沃米尔:18世纪初期法国科学家和著名昆虫学家,1734年出版《昆虫志》第一卷。此书后又出版五卷,虽未完成,但仍是昆虫史上一部划时代的巨著。

绿色蝈蝈儿

导读流火的七月,村里人在庆祝法国的国庆,孩子们也在围着欢乐的篝火蹦蹦跳跳,法布尔却远离了喧嚣,独自一人在田野里聆听着自然界里“既美丽又简朴,既恬静又强而有力”的庄严的音乐会:蝉在浓密的梧桐树枝里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哀号,蝈蝈儿在弱肉强食的绿叶丛中窃窃私语,铃蟾在排成一行行的花盆中间吟唱,长耳鹗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对着月亮高歌……昆虫们用自己的方式庆祝着太阳的节日,歌唱着生活的美好。在这样快乐、美好的环境中,蝈蝈儿成了法布尔观察和研究的主角儿。它有漂亮的外表,浑身嫩绿,体侧有两条淡白色的丝带,两片大翼轻盈如纱,可以说“身材优美,苗条匀称”。蝈蝈儿并不是虔诚的素食者,爱吃肉,敢进攻比自己大得多的庞然大物——蝉,并把它当成自己的美餐;蝈蝈儿非常喜欢吃昆虫,尤其是没有坚硬盔甲保护的昆虫;蝈蝈儿还爱吃水果,几片梨子、几颗葡萄、几块西瓜,都是它们的美味甜点。但蝈蝈儿之间也存在着不美好的现象……蝈蝈儿有着自己独特的生活习性,天性里甚至还带有一些自私。我们无法要求它们达到同人一样的文明高度,但这并不妨碍它对人类作出贡献——它们作为古代习性残存的代表,为我们保留了遥远年代奇特的繁殖行为的珍贵标本。

现在是7月中旬,从气象学来说,盛夏刚刚开始;但事实上,炎热的天气比日历来得更快,几个星期来,天已经热得不行了。

村里今晚在庆祝国庆,孩子们围着欢乐的篝火跳跳蹦蹦,火光映射到教堂钟楼上。当鼓声随着烟花“刷、刷”地上升而庄严响起时,我独自一人,趁着晚上9点天气比较凉爽,在黑暗的角落,倾听田野联欢会的音乐。这收获季节的联欢会,比此时在村庄广场上用火药、篝火、纸灯笼,尤其是劣质烧酒来庆祝的节日更要庄严,真是既美丽又简朴,既恬静又强而有力。

夜已深,蝉已不再鸣叫。它白天沉醉于阳光和炎热之中,尽情地唱了一天,夜晚来临,也该休息了,但是,它的休息常常被打扰。在梧桐树浓密的树枝里,突然发出哀鸣似的、短促而尖锐的叫声,这是蝉在安静的休息中,被夜间狂热的狩猎者绿色蝈蝈儿抓住,发出的绝望哀号。蝈蝈儿向它扑去,拦腰抓住,开膛破肚,挖出肚肠。继音乐舞蹈而来的是杀戮。

我从没有见过,我也永远不会看到欢度国庆的最高形式——隆香阅兵典礼,可我对此并不感到十分遗憾。这些在报纸上都可以看到,报纸会提供阅兵场地的图片。

我会看到广场上一片凌乱,到处插着红十字旗,上面写着“军人救护车”、“平民救护车”。广场上将会有断骨需要接起,有中暑的需要医治,有死亡需要悼念。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是列入计划的。

甚至在我们平常如此宁静的村庄里,我敢打赌,如果不发生斗殴打架这节庆日子的佐料,节日是不会结束的。似乎为了更好地领略快乐,就必须加上痛苦这个色素。

我则远离喧嚣去倾听,去沉思。当被开膛破肚的蝉挣扎的时候,梧桐树枝上的联欢会还在进行。但是,合唱队已经换了人,轮到夜晚的艺术家上场了。听觉灵敏的人能听到,在弱肉强食之地的绿叶丛中,蝈蝈儿在窃窃私语。蝈蝈儿的鸣叫很像滑轮的响声,非常不引人注意,又像是干皱的薄膜隐约作响。在这喑哑而连续不断的低音声中,不时发出一声非常急促、近乎金属碰撞般的清脆响声,这便是蝈蝈儿的歌声,歌声之间是静默的间歇,此外则是伴唱。

尽管合唱的低音得到了加强,这个音乐会不管怎么说还是不出色,十分普通。虽然我耳边就有十来个蝈蝈儿在演唱,可是它们的声音不强,我耳朵的老鼓膜并不都能捕捉到这微弱的声音。然而,当四野蛙声和其他虫鸣暂时沉寂时,我所能听到的一点点歌声却非常柔和,与夜色苍茫中的静谧气氛十分协调。绿色的螽斯,我的心肝啊,如果你拉的琴再响亮一点,那么你就是比嘶哑的蝉更胜一筹的歌手。然而,在我国北方,人们却让蝉篡夺了你的名字和声誉啊![1]

不过,你永远也比不上你的邻居,可亲的摇铃铛的蟾蜍。它在梧桐树下发出玎玲的声响;你则在树上鸣唱。它在荒石园里的两栖类居民中,体型最小,但最擅长远征。

在暮色沉沉的傍晚,当我在荒石园中漫步、思考的时候,不知多少次遇到它!在我的脚前有什么东西在逃跑,翻着筋斗滚动,是被风吹动的落叶吗?不是,是小铃蟾,我刚才打扰了它的旅行。它匆匆藏在一块石头、一块土块、一束草下面,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旋即又发出清脆的铃声。

在这个全国欢庆的夜晚,我身边有将近十只铃蟾,一个唱得比一个欢。大部分铃蟾蜷缩在花盆中间,花盆一行行排得紧紧的,在我的家门前形成一个前庭。每一只都在唱,歌曲老套,有的声音低沉,有的尖锐,但都很短促、清晰,深深传进耳朵,音质非常清纯。

节奏缓慢,抑扬顿挫,它们好像在吟唱老歌。这个叫一声“克吕克”,那个喉咙细一些,回唱“克力克”,第三个是这一群中的男高音,叫上一声“克洛克”。就这样,像节假日村里教堂钟楼的排钟那样,一直重复着:“克吕克——克力克——克洛克”,“克吕克——克力克——克洛克”。

两栖类动物的合唱团使我想起了某种琴,那时我六岁,耳朵对奇妙的声音开始有灵敏的感觉,心里一直渴望能拥有它。这种琴不过是一系列玻璃片,长短不一,固定在两条拉紧的布带上,一根铁丝尖插个软木塞便是敲击棒。你不妨想象一个没有经验的人,随意地敲打键盘,毛手毛脚,什么八度音,什么不协和和弦,什么反和弦,全都乱七八糟的,那么,你对于铃蟾的歌就有一个清楚的概念了。

作为歌曲,这首铃蟾歌没头没尾,可是,作为清纯的声音,真是悦耳。自然界的一切音乐会都是如此。我们的耳朵在这音乐会中听到了最动听的声音,然后听觉变得更挑剔,除了现实的声音外,还要追求秩序感,秩序是产生美的首要条件。

然而,这种此起彼伏地发出的柔和声响,是求爱的清唱,是情郎向女友唱出的召唤歌。我一般都可以猜测出音乐会的结果,但是无法预见婚礼奇怪的最后一幕。婚礼结束后,慈祥的铃蟾父亲,样子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了,它终于要离开它的隐居地了。

它把它的子女包在后腿四周,带着一串有梨籽大小的卵搬家。鼓囊囊的包袱缠着它的胫节,裹着它的腿节,像褡裢似的压在背上,它完全都变了模样。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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