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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12 00:4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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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清玲

出版社:旅游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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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日记

安妮日记试读:

导读

作者简介

弗兰克,本名安妮·弗兰克,1929年出生于德国的法兰克福,为弗兰克一家的幺女。她家中还有父亲、母亲和姐姐。由于当时纳粹德国排斥犹太人的风气日盛,她的父亲便放弃掉德国的事业,而将家庭移至荷兰阿姆斯特丹,一家过着较为平顺的生活。

1940年5月,德军入侵并迅速占领荷兰,新成立的亲纳粹政府通过差别对待和严格执法的形式迫害犹太人,对犹太人实行强制登记及隔离,安妮被迫离开了原来的学校,到犹太学校读书。

在1944年8月4日,由于有人告密,安妮一家被德国警察逮捕。数日后,安妮与姐姐被转送到荷兰的威斯第包克集中营,之后,又被转送到贝尔根─贝尔森集中营。1945年3月,安妮与姐姐都因伤寒死于集中营中。内容提要

本书以一个小女孩的视角记叙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生活在密室里的人们的真实情况。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战争境况对于德国纳粹越来越紧迫,同时,他们对犹太人的大肆屠杀也不断加剧。

安妮随着家人躲藏到父亲公司的顶楼上,同时还有父亲的朋友凡·达恩一家,随后又来了一位犹太医生。从1942年7月躲藏之日开始,八个人在密室里生活了25个月之久。

白天他们不能说话,不能穿鞋,不能有任何动静,严禁上厕所,只有到了晚上才能打破禁忌。他们只能依靠父亲公司的同仁帮助,才能获得食品、生活用品以及外界的信息。

在漫长的25个月里,安妮唯有用她的笔,用她想成为一名作家的梦想,支撑她记录下顶楼内每一天的生活和自己的成长。这里面包括了她对战争、反犹太主义、父母关系、自然等问题的思考,使她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对生命有很深感悟的人。写作背景

本书是犹太少女安妮·弗兰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遗留下来的一本个人日记,它真实地记述了她与家人以及另外两个犹太家庭为逃避纳粹迫害,躲在密室里度过的长达两年的隐蔽生活情况。

本书从安妮13岁生日即1942年6月12日写起,一直写到1944年8月1日他们的隐居地被德国党卫军查抄前不久。

安妮最大的愿望是做一名记者和作家,却因为希特勒发动的一场邪恶战争,使她于花季之龄死于纳粹集中营。这本日记是安妮遇难前两年藏身密室时的生活和情感记载。作为一名成长中的少女,她在日记中吐露了与母亲不断发生冲突的困惑,以及对情感的好奇和对战争的思考等问题。

1947年,死里逃生的安妮父亲将女儿遗留的日记付梓出版。这本日记已转译成55种文字,共印刷3000万册。安妮的日记在战后成为人们对那场人类梦魇进行深刻反思的珍贵教材。思想内涵

主人公安妮经历了快乐、期望、隐匿、抑郁、意欲、悲愤、挣扎和死亡的人生历程。她在日记中,如实记录了自己两年间隐秘、艰苦的生活,还记录了她寂寞、苦闷,以及对现实的恐惧、憎恶,对生的追求和期盼,对未来的向往和祝愿,对战争、人性的深入思考等。

安妮渴望用年轻的激情、勇气和天性的善良拥抱自然,拥抱世界,但是战争回报给她的却是苦难和死亡。在安妮记录的这两年多里,她多次写到阿姆斯特丹被轰炸所造成的恐惧,不断谴责种族歧视,还有因藏匿而充满恐惧的日常生活,这些都深深地打动着读者的心。

本书告诫人们要远离战争与迫害,需要和平与发展,这样才不会流离失所,才会过上幸福的生活。阅读要点

1.日记形式

日记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一种体裁,它的特点就是记录当天发生的事情,所以有着实效性和真实性。用小主人公双眼来看这个世界,能够带领读者走进那真实而又恐怖的场景。

2.纪实的方法

本书写作风格是典型的纪实手法,体裁采用的是日记体,这种写作风格最大的特点是,对事物的描写尽最大可能进行客观誊写,对读者做如实传达,带给读者一种如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受。

3.简述的语言

本书每一篇日记的字数都不是很多,但是每一个字都体现了主人公顽强的生命力和坚强的精神。平实简洁的语言,是整部作品的一大看点。从小主人公的视角来看待整个事情的发展经过,往往比其他一些带有写作技巧的作品更有趣味。人物介绍

安妮·弗兰克

经过在密室中的无数个漫漫日夜,安妮由一个任性、少不更事的小女孩蜕变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少女。战争能摧毁一切,但是没有改变她坚强、勇敢、向往自由的心!

凡·达恩太太

她喜欢卖弄风情,没有什么知识,却装作无所不知。她给每人都来上一条建议,以此博得他人的好感。但实际上,她却是一个爱出风头、自私自利、虚荣狡猾、卑鄙贪婪的人。

弗兰克先生

他是安妮的父亲,是同病相怜、知恩图报的好心人。为了报答朋友以前的相助,他不顾家人的反对。在共同生活的那段苦难时间和狭小的空间里,他尽量让大家生活得更平等、更有尊严。

躲进藏身密室

1942年6月14日 星期日

一直都认为,生命可以存活在文字里,所以我要用笔记录下属于我的日子。这样的话,我就要从得到你的那一刻写起,也就是在我的生日礼物桌上发现你的那一刻。虽然当初买你时我也在场,但是那一天就不算了。

前天早上6时我就醒了,这个完全可以理解啊!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可我还不能起床,于是我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一直至6时45分才起来。这时我再也等不及了,便跑进餐厅。在那里,我受到了猫咪墨娣的热烈欢迎,它翻了几个很精彩的跟头。

7时刚过,我就去找妈妈和爸爸,然后去客厅看我的礼物。进入眼帘的第一个礼物就是你,可能因为你是所有礼物中最漂亮的吧!桌子上还有一束玫瑰花、一株草和几枝芍药。

白天我还收到了更多的礼物,除了妈妈和爸爸给了我一大堆东西外,朋友们也把我宠坏了。许多糖果、巧克力,一套字谜环,一枚胸花,约瑟夫·考恩写的《尼德兰人故事集》和《雏菊的山中假日》。另外还有一些钱,这样我就能买《希腊罗马神话》这本书了,真是太棒了!

早上,丽茨来家里找我一起去上学。在课间的时候,我请每个人吃了甜饼干,然后大家接着上课。

好了,现在我要停笔了。再见,我想我们会成为最要好的朋友!1942年6月15日 星期一

昨天下午,我在家里举办了生日聚会。我们观看了电影《守卫灯塔的人》,同学们都很喜欢看,我们过得很开心。

来了好多男孩儿和女孩儿,妈妈老想知道我会嫁给谁,她可别想猜到的是贝戴尔·韦瑟尔。有一天我好不容易瞒过了她,真是佩服自己脸不红心不跳。

好多年了,丽茨·古森斯和桑妮·豪特曼一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后来我在犹太中等教育学校认识了尤碧·德·瓦尔,我们常在一起,现在她是我最好的女朋友。丽茨跟另一个女孩更要好,桑妮转学了,她在那里又交了一些新朋友。1942年6月20日,星期六

已经有好几天没写东西了,不是不想写,而是想想到底该如何写。在我看来,写日记是一个很新鲜的事情,不光我以前从没写过,再说在我看来,不光我,换了随便哪个人,谁又会对一个13岁小女生敞开的心扉感兴趣呢?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又怎么样呢?我就是想写,更要紧的是,我就是想把埋在心底的东西统统都吐出来。

有一天,我情绪有些低落,没有一点精神劲儿,双手托着脑袋,无聊地坐在桌旁,不知道是出去还是留在家里,最后我还是坐在原地不动,继续使思绪到处翱翔,这时候我就想起了一句俗语,“纸比人有耐心”。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啊!纸很有耐心。

再说,我也不打算把这本日记在什么时候拿给什么人看,除非我有一天找到知心的朋友,到了那个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好了,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开始写日记的原因就是:属于我的世界里,我还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能够像它一样。

我想再讲清楚一点,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13岁的女孩会觉得在世上很孤单。事实也不是这样啊!我有亲爱的父母和一个16岁的姐姐,认识大概30个可以算做朋友的人。我有一大串爱慕我的男同学,他们都很想被我看一眼,可我才不会那样做,他们就只好在班上用镜子偷偷地瞄我。

我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也有很多亲戚,看来我什么也不缺,除了知心的朋友。跟熟识的人在一起,除了说笑打闹、扯扯家常之外,永远不可能再亲近一点。而问题就在这里,也许无法推心置腹也有我的责任。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了,我又无法改变。

因此,就有了这本日记。我可不想像大多数人那样在日记里记下一大堆无聊的事情,我想让这本日记成为我的一个知心朋友,而它的名字就叫安迪。一旦我突然开口对这个知心朋友说话,谁也不晓得我到底在说什么,所以,虽然还有些不情愿,我还是打算用简单的文字描述我的生活。

我的爸爸是最可爱的人,他36岁才结婚,那时我的母亲25岁。我姐姐玛格特1926年在德国莱茵河畔法兰克福出生,接着我在1929年6月12日出生。我在法兰克福住到4岁,然后全家人在1933年来到荷兰,因为我们是犹太人的缘故。

那个时候,爸爸是生产果酱的特拉维斯N.V.公司的总经理。这家公司和在同一幢楼里的科伦公司关系密切,我爸爸是他们的一个合伙人。

我们的生活出现了一些坎坷,因为我那些留在德国的亲人受到了希特勒镇压犹太人法律的迫害。在1938年的大屠杀以后,我的两个舅舅逃到美国去了。外婆来到我们这里,那时她73岁。

从1940年5月过后,美好的日子开始离我们远去了。先是打仗,然后投降协定,紧接着德国人来了。我们犹太人的苦难从这时才真正开始,各种名目的反犹法令接踵而至。

犹太人必须佩戴黄色的大卫星,必须上缴自行车,不能乘电车,更不准开车。犹太人只能在下午15时至17时之间去商店买东西,而且只能在带有“犹太商店”招牌的店里买。晚上20时以后,犹太人就不能外出,哪怕在自己家的花园里坐一坐都不行。

犹太人禁止去剧院、电影院以及其他娱乐场所。犹太人不得参加公开的体育活动,游泳池、网球场、曲棍球场及其他运动场地也一律不得入内。犹太人还不能看望信仰基督教的人,犹太人必须去犹太学校上学。

说实话,对于我们犹太人的严格规定实在是太多了。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让做,我们就在这样受限制的日子里过活。尤碧总是向我埋怨:“我已经什么都不敢做了,我怕那是不准做的。”

1940年夏天也没有过好,因为荷兰的战争刚刚结束。在1941年夏天,外婆生了很严重的病,已经到了不得不动手术的地步,因此我的生日没有什么庆祝。外婆在1942年1月去世,没有人知道我多么想她,多么爱她。后来1942年这次过生日,为了补偿这一切,也同时点亮了外婆的蜡烛。

我们这个四口之家过得还不错,我就这样迎来了1942年6月20日这一天,当然这一天也就是我正式开始写日记的日子。1942年6月20日 星期六

亲爱的安迪:

今天我一定要说个痛快,这个时候,我家里静悄悄的,爸爸妈妈出去了,姐姐玛格特也和她的朋友打乒乓球去了。

最近我也一直在打乒乓球,甚至我们五个女孩组成了一个小团体,它的名字叫“小熊座减二”。我们这几个打乒乓球的人特别喜欢吃冰淇淋,尤其到了夏天,我们总要去光顾附近的冰淇淋店,那里是允许犹太人去光顾的。真恨自己身上没有足够的零花钱,但冰淇淋店里通常挤满了人,我们在许多熟人中总会找到几位慷慨解囊的男士或某个追求者,他们请我们吃的冰淇淋多得一个星期也吃不完。

说到这里,你肯定会很吃惊吧!你肯定认为在我这个年龄来谈论男朋友的事情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可你晓得吗?在我们学校要想不提那方面的事简直是不可能的。

只要一个男孩问我可不可以和我一起骑车回家,我们就聊上了,十次有九次我都能肯定他立刻就会神魂颠倒地爱上我的,而且看不见我就活不下去。当然了,如果我毫不理睬那些热切的目光,骑着车只顾自己一个劲地往前踏,过一阵子就肯定会冷下来的。

要是聊着聊着,他开始往“那方面”扯,我就会偷偷地把自行车故意一歪,接着我的书包就掉到地上了,趁着他准备下车帮我捡起来的工夫,我已经把话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这些还都是单纯的男孩儿,但也有一些人朝我抛飞吻,或者想要抓住我的胳膊。可是他们找错人了!我会从车上下来,拒绝再和他一起走,或者装出生气的样子,用毫不客气的话让他们把手拿开。

好了,今天就写到这里,我们已经打好了友谊的基础了,我相信我们的友谊会直至永远。你的,安妮。1942年6月21日 星期日

亲爱的安迪:

你知道吗?我们全班同学都吓得发抖,因为老师们就要开大会了,将要宣布我们谁会升级、谁会留级。

我和美莱普·德容实在受不了坐在我们后面的韦姆和雅克那两个可笑的家伙,他们根本无心说假期如何过,从早到晚一直都在讨论“你肯定升”、“不可能”、“怎么不可能”这些废话,就算美莱普求他们安静一下甚至我突然发火,也都堵不上他们的臭嘴。

依我看,我们班里四分之一的同学会留级,现实中总有那么一些笨鸟,不过老师可是世上最捉摸不透的人,说不准这回哪个笨鸟会走运升级的。我对自己和我的女朋友们都不担心,不管怎样我们都会闯过去的,虽然我还不敢肯定自己的数学能不能通过。但我只能稍安勿躁、耐心等候,等到结果出来我们再一起欢呼胜利吧!

我一共有九个老师,七个男老师和两个女老师,我和他们相处得都很好。我那位年纪很大的数学老师开普托先生,一直以来对我都很头疼,因为我太喜欢讲话了。于是,我被惩罚用“话匣子”为题目写篇作文。可恶,这个题目应该怎么写呢?不过我还是先把这个题目记在笔记本上了,心想,回头再来对付它,暂且保持镇定。

那天晚上,当我把其他家庭作业做完后,我的目光落在了笔记本上的那个题目上。我一边啃着水笔头一边琢磨,要想糊弄随便写些什么字都可以,或者把字与字之间的距离留得大大的,可那不是我所想的啊!我得写出一些能充分证明讲话的必要性那样的文字来。

写一个东西的开头总是这么难,我想啊想,突然灵光一现,洋洋洒洒地写了满满三页纸,真是舒服透了。我的论点是:讲话是女性的特质,我当然愿意尽全力克制,不过永远也别想阻止我,因为我妈妈就很爱讲话,很大程度上我这是遗传,你能拿遗传的性格怎么样呢?

第二天,开普托先生看了我的作文忍不住哈哈大笑,可当我下一节课照旧滔滔不绝的时候,又一篇作文来了,这回是“不可救药的话匣子”。我又把这篇作文交上去了,结果整整两节课开普托先生没埋怨过我一句。

可是第三次课上他再也憋不住了:“为了惩罚安妮上课讲话,她要写篇作文,题目叫做‘呱呱呱,鸭嘴太太唧喳喳’。”全班同学都笑起来了,我也只好跟着笑,可心里实在是担心自己写不好这个题目。这一回必须想点别的东西,想点绝对有创意的东西。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我的朋友桑妮能写得一首好诗,她答应帮我将整篇作文用诗来写。我快活地蹦了起来。开普托先生本想用这个可笑的题目让我出洋相,我当奋力还击,也让他成为全班的笑柄。

桑妮的诗写好了,简直是太完美了。讲的是一只鸭妈妈和一只天鹅爸爸带着三只小鸭子的故事。因为小鸭子太爱讲话了,最后全被爸爸用嘴巴啄死了。多亏开普托先生没有生气、知道这是闹着玩的,结果他在班里大声朗读了那首诗,并且大加赞赏,后来还给好多其他班的同学念了。

从那以后,开普托先生上课时允许我讲话了,也不再课下给我布置额外的作业,其实他一直没有把那事当真过。你的,安妮。1942年6月24日 星期三

亲爱的安迪:

今天实在是太热了,好像非要把路上的行人烤化不可,而在这样的天气里,我到任何地方去都只能步行。现在我才觉察到乘电车,尤其是坐敞篷车有多么舒服,但是这种享受对我们犹太人来说已经不复存在了。

昨天午休的时候,我去看牙,从我们学校走到那里需要走一段很长的路。下午上课的时候,我差一点就睡着了。幸好牙医助手是个热心肠的女人,她主动给我们拿了点喝的东西。

说实话,我真希望自己不用去上学,因为我的自行车在复活节那几天被人偷了,爸爸已经把妈妈的那一辆送到了一户基督教人家保管。幸好马上就要放假了,我的苦日子只要再熬一个多星期就结束了。

对了,昨天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我正从车棚边上过,突然有人大声叫我。我转过身,认出是前一天晚上在我的女友伊娃家碰到的那个帅气的男孩,他是伊娃的远房姑表哥。他害羞地朝我走过来,并介绍自己叫哈里·戈德伯格。

我不知道他想怎么样,让我感到很意外。没过多久,他就问我能不能让他陪我上学。“只要你答应什么都听我的就可以。”我确信我当时就是这样回答的,然后我们就一起走了。哈里今年16岁,会讲很多有意思的故事。

今天早晨,哈里又来等我了,我希望他以后能一直这样做。你的,安妮。1942年6月30日 星期二

亲爱的安迪:

今天我终于有时间了,要不然还是不能动笔给你写信呢!星期四一整天我都和朋友们在一起。星期五家里又来了客人,就这样一直拖到今天。

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和哈里彼此了解了很多,他跟我讲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他是一个人来荷兰的,他的父母在比利时,现在和他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原来哈里有个女朋友,名字叫范妮。我也认识她,是一个既温柔又无趣的典型。现在他遇到了我,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只是钟情于范妮的外表。看来我就像兴奋剂一样,把他一下子给激醒了。你看我们都有各自的用处,时不时脑子也会犯点晕乎。

星期六晚上,尤碧在我这里睡的,但她第二天就去了丽茨家,让我感到很郁闷。哈里本来说好晚上要来的,可他18时来了电话,是我接的电话,他说:“我是哈里·戈德伯格,请问我能跟安妮讲话吗?”“你好,哈里,我是安妮。”“嘿,安妮,你怎么样?”“好极了,多谢。”“很抱歉,今晚我不能来了。不过我想找你谈一会儿话。十分钟后我来找你,行吗?”“可以呀!那一会儿见。”“好的,我马上过来见你,一会儿见。”

我挂上电话,赶快换好衣服,还拢了拢头发,然后心神不定地站在窗前等着。哈里终于来了,你也许不相信,我并没有立刻奔下楼去,而是静静地等他按铃。我走下楼去,门一开,他刚好和我撞了个满怀。“安妮,你听我说,我奶奶说你年龄还太小,和你交往不合适。但你也许知道,我已不再和范妮好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吗?”“没有,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我告诉范妮,我和她在一起不合适,所以以后最好别再一起外出了,但我们家永远欢迎她,我希望她家对我也是一样。情况是这样的,我原以为范妮一直在和另一个男孩约会,所以我也以牙还牙。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现在我叔叔说让我跟范妮道歉,可是我当然不愿意,因此就一刀两断了。”“当然情况还是比较复杂,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理由。我奶奶希望我跟范妮在一起,但我不愿意啊!老年人难免总会有一些可怕的旧观念,我可不能同流合污。我需要我的爷爷奶奶,但话说回来,他们也需要我啊!每星期三晚上我都有空,因为我爷爷奶奶以为我去学雕刻,可我却去参加犹太复国主义党的集会。”“其实我是不准去参加的,因为我爷爷奶奶极力反对犹太复国主义。我并不狂热,但是我对此感兴趣。可最近那里变得一团糟,我打算退出来,所以接下来这个星期三就是我最后一次了。这样的话我就能在星期三晚上、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下午见到你了,也许还有更多时间呢!”“不管怎样,你的爷爷奶奶不愿意啊!你总不能背着他们吧?”“强扭的瓜不甜,真爱自有出路的。”

后来我们经过街角的那家书店,贝戴尔·韦瑟尔跟另外两个男孩正站在那里,他跟我打了声招呼,这是他好多年来头一次跟我讲话,我心里着实高兴。

我和哈里走了一段时间,到头来就是我要在明天晚上18时50分在他家房子前面跟他会面。你的,安妮。1942年7月3日 星期五

亲爱的安迪:

哈里昨天到我家来见爸爸妈妈,我预先买好了奶油蛋糕、点心、茶和花式饼干,可以说是蛮铺张的了。哈里和我都觉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实在是太闷了,所以我们就出去散步了。

等到哈里把我送回家时已经晚上20时多了。爸爸非常着急,说我不长脑子,因为犹太人过了20时还在外头是很危险的,我只好答应以后20时之前一定回家。

哈里邀请我明天到他家里。我的好友尤碧总是拿哈里来逗我,说实话我还没有热恋上谁,不对,我当然可以有男友,这谁也别想多什么嘴,不过唯一的男友,或者用妈妈的说法,情人,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伊娃告诉我,哈里最近晚上曾去她家,她跟我讲她问他:“你最喜欢谁,范妮还是安妮?”

哈里说:“这跟你没有关系!”但他临走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你听好了,是安妮。回头见,不要跟别人讲。”说完他就像风一样溜走了。

可以看得出来,哈里已经爱上我了,也许换换口味也挺好玩的吧!姐姐玛格特肯定会说:“哈里是个很体面的小伙子。”我同意,但他不只有这些哦!妈妈也对哈里赞不绝口:“帅气的男孩,懂事的男孩,可爱的男孩。”全家人都接受他我当然高兴,他也喜欢我的家人,不过他觉得我的那些女朋友们都太幼稚了,其实这一点说得挺有道理的。你的,安妮。1942年7月5日 星期日早晨

亲爱的安迪:

上周五的升级典礼进行得如愿以偿,考试结果终于出来了,我的成绩还可以,成绩单上没有一点丢人的地方。只有一门课是良,代数五分,两门课六分,其余全都是七分或八分。家里人对我的成绩是很满意的,不过对于分数的问题,我父母和一般的父母要求不一样。从来不十分看重成绩好坏,只要我身体健康,不要太放肆和心情愉快就可以了。要是这三样没有问题,其他一切就会自然而来。

但是,我可不这么想,我不想做差学生。本来我是完全可以在蒙特索里中学读七年级的,可是却进了犹太中等学校。当我们得知所有犹太孩子都必须去犹太学校念书的时候,经过一番劝说,校长才有保留地接受了我和丽茨。

我姐姐玛格特的成绩也拿到了,总是那么优秀。要是学校有相关设置的话,她肯定会以优等生的荣誉毕业的,真佩服她,她的脑子实在是太好用了。

最近一段时间,爸爸常待在家里,公司的事他已不管了,我猜想爸爸觉得自己多余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库费赖斯先生接管了特拉维斯N.V.公司,柯赖勒先生则接管了科伦公司。前两天当我们在自家小院子里散步的时候,爸爸第一次跟我讲起我们得藏起来的事情。我开始惊讶爸爸为什么现在就谈这个。“安妮,我的好孩子。”他说,“你知道的,一年多以来我们一直在陆陆续续地把我们的食物、衣服和家具搬到别人家里去。我们不想让我们的财产落到德国人手里,当然我们也不想自投他们的罗网。所以我们自己得先隐姓埋名,而不是等到他们来抓我们。”“不过爸爸,那会是什么时候呢?”看着爸爸说话时的严肃表情,我害怕极了。“不用担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我的孩子,抓紧时间享受你那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吧!”

爸爸和我就说了这么多,我的天啊!真希望那个糟糕的日子永远不要到来!你的,安妮。1942年7月8日 星期三

亲爱的安迪:

从星期天的早晨一直至现在,时间好像一下子过去了好多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整个世界突然天翻地覆似的!但我还活着,安迪,这是最要紧的,爸爸也这样说。

是啊!我确实还活着,但不要问我在哪里,活得怎么样。你肯定摸不着头脑,那就让我从星期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跟你讲起吧!

下午15时的时候,有人按前门门铃。之前哈里刚走,不过稍后又回来了。我当时正懒洋洋地躺在阳光下的走廊里读书,所以没听见门铃声。过了一会儿,姐姐玛格特一脸激动地出现在厨房门口。“党卫队给爸爸送来了招集令,”姐姐低声说道,“妈妈已经去见凡·达恩先生了。”凡·达恩先生是爸爸的一个朋友、公司同事。我感到诧异,招集令?谁都知道那代表着什么。脑海里立刻闪现出集中营和阴森森的牢房的画面,我的爸爸将遭到如此厄运吗?“爸爸当然不会去的。”姐姐玛格特说得很坚决。妈妈去凡·达恩家商量我们要不要明天就搬到藏身的地方去。凡·达恩一家会和我们一起走,所以总共会有七个人。沉默,嘴里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惦记爸爸,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当时爸爸正在一家犹太福利院探望老人。同时在家里焦急地等着妈妈,炎热加上心头的悬疑,一切使我们充满了畏惧而又沉默不语。

门铃突然又响起来。“是哈里。”我说。姐姐玛格特拦住我,不让我开门。紧接着外面传来妈妈和凡·达恩先生跟哈里说话的声音,我们这才松了口气,接着他们进来了,随手把门关得死死地。每次门铃响,我和玛格特都会轻轻地猫着身子看是不是爸爸。

后来姐姐和我被支出了房间,凡·达恩准备和妈妈单独谈谈。当我们俩待在卧室里的时候,玛格特告诉我招集令是给她的,不是发给爸爸的。听到姐姐这样说,我就更害怕了,哭了起来。姐姐玛格特16岁,难道他们真的要单独带走这种年龄的姑娘吗?感谢老天爷她不会去的,妈妈亲口这么讲的。爸爸跟我谈到我们要躲起来的时候,我想也是这个意思。

我们将要躲到哪里呢?是个小镇还是乡下?是大房子,还是小农舍?什么时候?怎么走?我知道这都是些不允许问的问题,可我的脑子全是它们。

姐姐玛格特和我开始把一些最要紧的东西往书包里装。我放进去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这本日记,然后是卷发筒、手帕、课本、梳子和过去的信。我一心想着藏匿的事,因此尽量把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书包。但我不难过,对我来说回忆比漂亮的衣服更重要。

下午17时的时候,爸爸终于回来了,我们打电话给库费赖斯先生问他晚上是否能过来一趟。凡·达恩出去找美莱普,美莱普从1933年以来就一直和爸爸共事,已经是老朋友了,她的新婚丈夫亨克也一样。美莱普把一些鞋子、衣服、大衣、内衣和袜子放进一个包里,并答应说晚上会再来的。

接着整幢房子出现了难以形容的安静,大家谁也没心思吃东西,天气还是很热,一切都显得特别怪异。我们把楼上的大房间租给一个30多岁、离了婚的古德施密特先生住。可偏偏在这个特别的晚上他好像特别闲,要是不动粗我们简直就赶不走他,他一直赖到晚上22时。

在23时的时候,美莱普和亨克来了,同样,又一批鞋子、袜子、书和衣服被塞进了美莱普的包和亨克的深口袋里。23时30分他们再次消失。我困得要命,尽管我知道这是我在自己床上睡觉的最后一夜,我还是马上就睡着了,直至第二天早上5时30分妈妈叫醒我。

幸亏天气没有星期天那么热,温柔的雨下了一整天。我们四个人都穿得厚厚的,好像要在冰箱里过夜似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尽可能随身多带走一些衣服。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想不到我们会拎着满满一箱子衣服出门的。

我身上穿了两件背心、三条扎口短裤、一件上衣,外面再套上一条裙子、一件夹克和一件夏季风衣,还有两双袜子、一双系带的鞋子、毛线帽和围巾,还有别的一些东西。说实在话,还没动身我就快闷死了,但是谁也不问我感觉怎么样。

姐姐玛格特把她的课本塞进书包里,骑上自行车紧跟在美莱普后头消失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们那个秘密的藏身地在哪里。7时30分我们身后的门关上了。墨娣,我那可爱的小猫咪,是唯一跟我道别的生灵,它会在邻居家里过上好日子的。这都写进了一封留给古德施密特先生的信里。

掀开的被子,桌上的早餐餐具,厨房里给猫留下的一磅肉,这一切都给人一种仓皇出走的印象。但我们已经顾不上进行收拾整理了,我们一心只想着离开,只想着逃走并抵达那个安全的地方。

安迪,明天继续。你的,安妮。1942年7月9日 星期四

亲爱的安迪:

滂沱大雨正在肆无忌惮地淋着行人,而此时的行人中就有爸爸、妈妈和我。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书包和一个购物袋,里面乱七八糟地塞上了一切能塞的东西,包鼓得都快要裂开了。

赶去上班的人们向我们投来同情的目光,你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他们为不能搭我们一程感到多么难过。在纳粹统治期间,犹太人胸前被强迫佩带的黄色六角星,此时在诉说着一切。

一直至走在路上了,爸爸妈妈才零零星星地跟我讲起我们的计划。几个月以来我们一直尽可能多地把能搬动的家具杂物及生活必需品搬到我们藏匿的地方,我们自己原定是在7月16日以前搬完的,可计划不得不因为招集令而提前10天,这样我们新的住地就还没有完全收拾妥当,但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的藏匿处就在爸爸公司的办公楼里,外人是很难明白的,不过我下面会解释的。爸爸手下的工作人员只有几个人:柯赖勒先生、库费赖斯、美莱普、爱丽沃森以及一个23岁的打字员,这些人都知道我们的到来。沃森先生,就是爱丽的爸爸,他和两个小伙子在仓库工作,那两个小伙子尚不知情。

这幢房子的情况是这样设置的,底层有个大储藏室用来作仓库。大屋的前门紧挨着储藏室的门,进了前门是通向楼梯的一小截过道。楼梯顶部还有一扇门,门上镶着毛玻璃,门上写着“办公室”三个黑字。这就是最大的那间主办公室,里面空间很大,设施都很完备。爱丽、美莱普和库费赖斯先生白天就在这里上班。

然后是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面有保险箱、衣橱和一个大立柜,由此通向一间稍小的、有点昏暗的办公室。过去柯赖勒先生和凡·达恩先生在这里办公,现在只剩下柯赖勒先生了。要想到柯赖勒的办公室只能走外面的过道,而且只能通过一扇从里面打开的玻璃门进去,想从外面进并不怎么容易。

从柯赖勒的办公室出来,沿着一条细长的过道,经过储煤室,上四个台阶就到了整幢大楼里最漂亮的展示间:私人办公室。精美的家具,亚麻油地毡和地毯,收音机以及时髦的灯,这里的一切全都是一流的。隔壁是一间狭窄的厨房,里面配有热水器和燃气灶。旁边还有一个卫生间。

接着,一段木质楼梯把我们带到第二层。楼梯顶部是一小块楼道平台,平台两边各有一扇门,左边的门通往房子正面的储藏室和阁楼。前屋另一边还有一条长长的、非常陡的真正荷兰式楼梯通向第二扇临街门。

右边的那扇门直通我们的“藏身密室”,谁也猜不到在那扇极普通的灰门后面藏有许多房间。踏上门前的一小截台阶就可以进去了。

正对着入口处还有一截极陡的楼梯,经过左手边窄小的过道便进入了弗兰克家的卧室兼客厅,紧挨着的是一间小一点的房间,是这家的两个女孩学习和睡觉的地方。楼梯右边有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面有一个洗手盆和一个完整的厕所,小屋里还有一扇门通向姐姐玛格特和我的房间。

再往上爬一段楼梯,推开门,啊!你会觉得不可思议的,运河旁边的这幢老房子里竟还会有如此宽敞明亮的房间。这个房间里有一台燃气灶和洗涤槽,现在它成了凡·达恩夫妇的厨房了,同时这里还兼作起居室、餐厅和餐具室。

还有一间狭长的房间会是彼德·凡·达恩的小屋,再就是跟下面一样,这层楼里也有一个很大的阁楼间。好了安迪,情况就是这样,我已经把我们神秘美丽的“藏身密室”统统向你介绍完了。你的,安妮。1942年7月10日 星期五

亲爱的安迪:

上次我给你做的我们“藏身密室”的描述,实在是太啰嗦了,估计把你搞烦了吧!但我认为你最好能够清楚地知道,我们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安迪,还是继续讲我的故事吧!你瞧,我还没讲完呢!当我们来到爸爸的公司大楼后,美莱普立刻带我们上楼进了“藏身密室”。她关上我们身后的门,一下子就只剩下我们了。姐姐玛格特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我们的客厅和所有其他房间里都塞满了垃圾,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几个月以来,搬到办公室的纸板箱堆得到处都是,小房间里的被褥则一直摞到天花板。要想当晚睡个舒服觉,我们只能马上动手清理。妈妈和玛格特是再也动弹不得了,她们累得躺在还没铺好的床上,惨兮兮的,外加别的原因就不说了。但我们家的两个“清洁工”,就是爸爸和我,我们打算现在就行动起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们都在拆箱子,装柜子,敲敲打打,规规整整,再辛苦的时刻也会有个终结的,当晚我们就睡在了干净的床上。一整天我们都没有吃一点热东西,但谁都没有说,妈妈和玛格特是累得咂不动嘴,而我和爸爸也没有做饭的工夫。

星期二上午我们继续忙活头一天没弄完的事情,爱丽和美莱普帮我们收拾吃的东西,爸爸修好了灯光明暗调节器,我们则擦洗了厨房的地板,就这样一整天的时间又过去了。

一直至星期三,我才可以松口气,想想我的生活发生的巨大变化。接着才有空,也是到了这里以后的头一次,跟你讲讲这一切,同时也算让自己整理一下思绪,认清已经发生的一切,想想接下来可能要过的生活。你的,安妮。1942年7月11日 星期六

亲爱的安迪:

在我们的“藏身密室”附近有一个威斯特钟楼,它每隔15分钟就报一次时,爸爸妈妈和姐姐玛格特都还不太适应。

但是,我能!我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尤其是在夜里的时候,它就像一个忠实的朋友,但愿你有兴趣听听我所体会到的那种消失般的感觉。到底该怎么说呢?其实我还不能完全了解我自己。这所房子实在不能让我有在家里的感觉,但这并不表明我就讨厌这里。

我感觉自己更像是在一套租来的很特别的房子里度假,这种感觉有点难以理解吧!我也说不好,但这就是它带给我的内心最真切的感受。尽管它只有一边靠着大楼,里面环境潮湿得很,但在阿姆斯特丹也很难找到比这里更舒服的藏身处所了。不,应该说整个荷兰都可能没有。

刚来的时候,我们的小房间看上去很荒凉,墙上什么也没有。多亏爸爸早就把我心爱的明星照和风光明信片带来了,于是我用一瓶糨糊和一把刷子把墙壁书写成一幅漂亮的图画。现在它看起来神气多了,等到凡·达恩一家搬过来时,我们还会从阁楼找些木头下来,给墙上装些搁板、架子什么的,那时它会更有生气的。

妈妈和姐姐玛格特的身子现在恢复了一些,昨天妈妈居然有精神做汤,这还是搬到这里之后的头一次,可惜的是一会儿她就忘了个精光,只顾在楼下讲话,结果豆子全烧成了木炭,牢牢地粘在锅底上。

库费赖斯先生给我带来了一本《青年年刊》。我们一家四个人昨晚去了那间私人办公室,打开了收音机。我害怕死了,生怕有人听到,不停地求爸爸跟我一起上楼。妈妈理解我的感受,也跟着回来。我们之所以特别紧张还有别的原因,就是担心邻居会发现我们的存在。

因此,来的第一天我们就做好了窗帘。说实在话,那是什么样的一种窗帘呀!其实就是一些松垮垮的布条,各种形状、各种质地、各种图案的,是我和爸爸用最业余的手法缝制的。然后我们用图钉把这些艺术品固定好,希望它们直至我们能重见天日的那一天都不要掉下来。

我们的右面有一些大公司的事务所,左面是一家家具厂,过了上班的时间那里就没有人了,但即便如此,声音还是可以穿墙而过的。我们已经不准姐姐玛格特夜里咳嗽,尽管她得了重感冒,但已经给她服用了大剂量的咳停液。

对于我来说,我倒是很期盼着下周二凡·达恩一家的到来,到时候一定会有更多的乐趣,也不会这么安静了。晚上或半夜最让我害怕的就是那种安静,我特别希望有哪个保护神能在夜里陪着我们。

安迪,我无法告诉你“永远不能出门”的感觉是怎样的一种压抑,而且一想到我们要是被人发现了就会被枪打死,我就会不寒而栗。这些真不是什么闹着玩的设想。白天我们只能很小声说话,轻轻走路,要不然就会被楼下看管仓库里的人听到的。

有人在叫我呢!今天就跟你说这些。你的,安妮。

凡·达恩太太

1942年8月14日 星期五

亲爱的安迪: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和你联系了,但是我这里确实没有那么多新鲜事儿,我也不能每天找些有意思的事儿跟你讲。

凡·达恩一家在7月13日来了。我们以为他们14日才来,可是德国人传唤越来越多的犹太人,空气越来越紧张,所以他们为安全起见就早一天搬来了吧!上午9时30分,彼得,也就是凡·达恩夫妇的儿子到了。他还不满16岁,是个相当和气、害羞、笨拙的小伙子,不能对他的到来抱太大的指望。他也带来了他的猫咪穆皙。

半小时之后,凡·达恩夫妇也来了。特别搞笑的是,凡·达恩太太的帽盒里竟然装着一个大尿壶。“是这样,没有尿壶我怎么也找不到在家的感觉。”她高声坦言,所以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沙发床底下为它找个永久的窝。凡·达恩先生倒是没有带来他的尿壶,只是胳膊底下夹了一张折叠的茶几。

第一天我们轻松愉快地在一起吃饭,过了三天,我们七个人都觉得我们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家庭。自然而然地,凡·达恩一家人开始跟我们讲起他们在那个自由世界里多待一个星期里的许多事情。其中我们最爱听的就是,有关我们从前的那幢房子和古德施密特先生的信息。

凡·达恩先生告诉我们:“星期一上午9时的时候,古德施密特先生打电话问我能不能过来一趟。我马上跑过去,看到古先生一头雾水的样子。他让我看了弗兰克一家留下的信,还准备按照信上的指示把猫送给邻居,这倒挺让人满意的。”“古先生担心有人来搜查房子,所以我们把所有房间都规整了一遍。突然我在弗兰克先生的桌子上发现了一个便条本,上面写着一个马斯泰斯特的地址。我当然知道这是故意留下的线索,但我装着特别惊讶的样子催促古先生把那张该死的纸条撕掉。”“我继续装着对你们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看了那张纸条,我脑子灵机一动。‘古德施密特先生,’我说,‘我好像突然想起来这地址是怎么回事了,哦,我现在全记起来了。那是六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有个高级军官到办公室来过,看上去他跟弗兰克先生关系很不一般,还说过有事一定要找他帮忙的话。那位军官就驻扎在马斯泰斯特,我猜他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用什么办法把弗兰克一家弄到比利时去了,然后再弄到瑞士。不管哪个朋友要问起来,我都会告诉他的。不过,千万不要提马斯泰斯特。’对古先生讲完这些话我就走了,现在大部分你们的朋友都晓得了,因为我自己就碰到不同的人跟我说过好几次。”

我们觉得这个故事有趣极了,后来凡·达恩先生又补充了一些细节,不过对于人们的想象力,我们更感到好笑。有一家人说看见我们一大早,有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出去的;还有个太太十分肯定地说,在半夜的时候,我们是被一辆军车接走的。你的,安妮。1942年8月21日 星期五

亲爱的安迪:

我们的“藏身密室”终于变得更加隐蔽了,因为最近有很多房子正在被搜查藏起来的自行车,柯赖勒先生建议在我们门前放一个书柜,当然得是那种像门一样能够打开的活动书柜。

整件事是由沃森先生完成的,因为他比较擅长干木活。我们让他进了密室,他真是个热情的人。要是我们想下楼,现在先得猫下身子往下蹦,因为原先的台阶拆掉了。头三天我们蹦得满头都是包,因为我们的头全都撞到下面的门口上了。现在我们将把用布包好的木屑钉在门上面,看看能不能起作用。

我现在比较闲,不用怎么学习,我给自己假放到九月。然后爸爸会给我上课。情况太可怕了,我已经忘了好多东西了。这里的生活没什么变化,凡·达恩先生和我经常闹不愉快,他很喜欢姐姐玛格特,他们两个好像很对路子。

妈妈总是把我当做小娃娃,我真受不了她这样看待我。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差错,进展得比较顺利。不过,我还是没有喜欢上彼得,他这个人太无聊了,而且他很懒,一半时间都躺在床上,有时做点木工活,然后再接着呼呼睡觉。真是个呆子!

外面天气晴朗暖和,尽管有时各种各样的烦恼总是纠缠我,可我该享受还要享受。我跑到阁楼里,打开一扇窗户,躺在行军床上享受射进来的温暖阳光。你的,安妮。1942年9月2日 星期三

亲爱的安迪:

告诉你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凡·达恩夫妇狠狠地吵了一架,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吵架的原因是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纯粹是白费力气。不过,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吧!

遭殃的自然是彼得喽!他只能在一旁傻站着。谁也不把他当回事儿,因为他非常娇气而且又懒散。昨天他急得要命,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舌头是青的,不是红的。这种异常的自然现象来得快去得也快。

今天他头上裹了条大围巾晃来晃去,就好像脖子梗着了,还不停念叨自己的腰疼。什么心疼、肾疼、肺疼也都是家常便饭,他可真是个疑病狂患者呢!

妈妈和凡·达恩夫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总有什么原因搞得不快活。比如说,凡·达恩太太现在从我们共用的衣柜里把她的床单全拿走,只剩下三条。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只有妈妈的床单才是大家共用的,要是她发现哪天妈妈也跟着学她,准会让她大吃一惊。

还有,虽然大家一起吃饭,吃饭用她的餐具而没有用我们的,为此她特别恼火。她总想搞清楚我们的盘子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其实那些东西近在眼前,就在阁楼里一大堆杂物后面的一个硬纸箱里。我们藏匿多久,她都找不到这些盘子,没什么不好啊!

看来我最近运气不太好啊!昨天偏偏把凡·达恩夫人的一只汤盆摔得粉碎。“噢!”她气得大叫一声,“你怎么就不能小心一点呢?那可是我仅有的一个汤盆了!”这倒好,弄得凡·达恩先生今天一天对我比蜜还甜,真希望他一直都能这样。

今天早晨,妈妈又狠狠地把我训了一顿,妈妈和我的想法完全不对路。还是爸爸比较好,尽管他有时也会生我的气,但不会超过5分钟。你的,安妮。1942年9月21日 星期一

亲爱的安迪:

今天你可要耐心听我讲,我实在是想跟你唠唠家常啊!

说实话,凡·达恩夫人真让人受不了。我因为太爱叨叨,总是受到楼上的责备,但我并不介意她说的话!她对大家不是这里就是那里看不顺眼,烦得很。

要是哪个盘子里有一点残渣她就不肯洗,她不是把那个盘子放到一个玻璃盆里,而是宁可任其在锅里发臭。等到下一餐玛格特洗碗的时候,餐具就会多了一个,这时尊贵的太太会在一边说:“哎哟!哎哟!玛格特,你可真辛苦啊!”

最近这两天,我一直在跟爸爸忙着整理家谱,他也会跟我讲讲每个人的大致情况,真是太有意思了。库费赖斯先生每隔一周都要给我带来几本女孩看的书。《无忧的约普》系列太过瘾了,所有西西·凡·马克斯维特写的东西都特别精彩。《仲夏夜的疯狂》我已经读了四遍,每次读到其中逗人的段落我还是会笑个不停。

开学的时间已经到来了,我正努力学习法语,每天都会想尽办法用到五个不规则的动词。只要提起英语,彼得这个小子总是唉声叹气。我们刚刚收到了一些课本,还有一大堆练习本、铅笔、橡皮和标签贴,全都是我以前喜欢用的东西。

有的时候,我会收听从伦敦发来的荷兰新闻,了解到伯恩哈德王子的近况。伯恩哈德王子发表讲话说,朱利安娜公主会在明年一月份生孩子,我觉得这真是一件好事情,可大家都对我这么关注皇家的事情感到特别诧异。

我一直被大家议论着,结果公认为我是个十足的笨蛋,作为“奖赏”,我第二天还得多干些活儿。我当然不希望自己到了十四五岁还在上初一,不过,我一直对他们不让我看那样的书耿耿于怀。妈妈正在读《海伦》,是不可能让我看的,但姐姐玛格特却可以。

看来,我必须再长大一点,再聪明一点,就像我那个有天赋的姐姐那样。接着大家谈起了我对哲学和心理学的一无所知,当然我对此的确也一窍不通。或许到了明年我会更聪明一点吧!

我刚起床不久竟发现,过冬的衣服只有一件长袖外套和三件开襟的羊毛衫,真是让人不高兴。我已经征得爸爸的同意用白羊绒织一件宽松的毛衣,不要求用太好的毛线,只要暖和就可以了。

我们有些衣服存在朋友那里,但不幸的是,只能到战争结束后才能取回,要是东西那时还在的话。正在我写到有关凡·达恩太太的那段时,她突然进来了。“啪!”我迅速合上日记本。“嘿!安妮,在写东西啊!能让我看一眼吗?”“我看不行,凡·达恩太太!”“就最后一页也不能看吗?”“真的不行啊!不好意思。”

说句心里话,当时真让我吓了一大跳,因为凡·达恩太太所要求看的那一页,正好是那段关于她很让人厌烦的描述。你的,安妮。1942年9月25日 星期五

亲爱的安迪:

昨天晚上,我到楼上“拜访”了凡·达恩一家。在这里的日子里,有时我也会和他们聊聊天,觉得还挺有意思。后来我们吃了一些蛀虫饼干(因为饼干盒就放在装满了卫生球的衣柜里),还喝了柠檬汁。

然后,我们谈到了彼得。我告诉他们彼得经常摸我的脸,我希望他以后不要这样,因为我不喜欢男孩子碰我。

凡·达恩夫妇就像所有的父母们做的那样,他们说彼得很喜欢我,问我能不能对他好一点。我当时心里想:“天哪!千万别这样!”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然后,我直率地告诉他们我觉得彼得的行为有点别扭,也许因为害羞的缘故吧!就像很多没有接触过女孩子的男孩子都会的那样。

我不得不说“藏身密室”的“避难委员会”(男人部)的成员们,的确很有创意。下面就让我来跟你讲讲,他们是怎样把消息从这里传给凡·迪亚克先生的。

凡·迪亚克先生是特拉维斯公司的首席代表,也是我们的朋友,他已经偷偷为我们藏了很多东西。他们先给泽兰德的一位药剂师写了一封信,那个药剂师是我们公司的顾客,请他填一张表并用随信附上的信封寄回。爸爸在信封上留的地址是要求寄到办公室的。

当这个信封从泽兰德再寄过来的时候,他们取出里面装的信,再用爸爸亲笔写的一张便条替换它。这样的话,当凡·迪亚克先生读到这个便条的时候就不会被人怀疑了。

爸爸他们之所以要选泽兰德这个地方,是因为它离比利时特别近,信也就特别容易混过边境。进一步说,如果没有特别通行证谁也进不了泽兰德,所以即便有人以为我们在那儿,他们也没办法跑去找我们。你的,安妮。1942年9月27日 星期日

亲爱的安迪:

刚才跟妈妈又大闹了一场,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最近我们就是处不好,姐姐玛格特和我也是那样,像这种大吵大闹的情况过去在我们家是不多见的。

不管怎么样,结果都是我讨不到便宜。妈妈和姐姐玛格特的脾气跟我大不一样。我感觉自己对于妈妈而言,就像是一个外人。这你马上就会看到,她连我对最平常的事情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

我们经常讨论到战后的一些问题,比如说,到时候应该怎样跟家里的佣人说话。

凡·达恩太太又发了一次脾气,看来她这个人真是喜怒无常。她不断地把她自己的东西藏起来,而当凡·达恩家的东西每次“不见”一件,妈妈就总得用弗兰克家的东西补上一件。

有些父母不仅对自己的子女,而且对熟人家的孩子也特别喜欢管教,我不得不承认,凡·达恩夫妇就是这种人。对于姐姐玛格特来说,她是没有被管教的机会的,她总是样样都好,完美无瑕。可是他们总是把我们两个人摆在一块儿说,我心里特别不舒服。

安迪,你真该来听听他们在饭桌上说的话,没完没了的指责飞来飞去。妈妈和爸爸总是坚决地护着我的,要不是为了他们我才不肯认输呢!尽管他们总是劝我话不要太多,不要样样事情都要过问,谦虚一点,但我很少能做到。要不是爸爸这么有耐心,恐怕我早就会让我的父母大失所望了,在这个方面,他们已经对我仁至义尽了。

每当我由于不爱吃某种蔬菜而少吃一些、多吃一些土豆的时候,凡·达恩夫妇,尤其是那位太太,就总是看不顺眼,总是认为我的父母惯着我。“安妮,要听话,再多吃一点蔬菜。”凡·达恩太太这时倒说得挺舒坦。“不用了,谢谢你凡·达恩太太。”我回答说,“我已经吃了很多土豆了。”“蔬菜对你有好处,你妈妈也是这么说的,再多吃一点吧!”

她一边说一边硬要往我盘子里盛菜,这个时候只能等爸爸出来救我了。

然后,凡·达恩太太又开始说起来了:“安妮,你真应该生在我们家,我们家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很有教养的。你父母把你惯成这个样子也太可怕了吧!如果你是我女儿我绝对受不了。”

安迪,我告诉你啊!这可是她最爱讲的话:“要是安妮是我女儿。”感谢老天爷,幸亏我不是!

现在回到教育孩子这个题目上来。昨天凡·达恩太太说完那些话之后,屋子里出现了一种可怕的沉默。接着爸爸说:“我认为安妮非常有教养,起码她学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面对你这么长篇大论的训诫她一声不吭。至于说蔬菜嘛!看看你自己的盘子吧!”

爸爸的几句话让凡·达恩太太不再言语了,她自己也只吃了一点蔬菜。但我们可不能说她被惯坏了呀!真是想不明白,在我面前她的嘴为什么不能清净会儿呢?这样她也用不着给自己找罪受了。

那时那地,凡·达恩太太脸红了起来,她的样子可真是太好看了。可是我脸不红,而这正是她最恨的。你的,安妮。1942年9月28日 星期日

亲爱的安迪:

是不是感觉,昨天我的话有点多了啊?不过,我的朋友是不会感到厌烦的。还有一次吵架我也一定是要跟你讲的,但是在那之前,我得先跟你讲讲别的事情。

真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那么容易吵架,而且吵得次数那么多,还都是为了一些无聊的事情。我一直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会吵架,等到长大了慢慢地也就不再吵了。当然,有时候有些事情的确是值得理论一番的,但也就是斗斗嘴罢了。

对于这种情况,我原以为自己会慢慢习惯的,但是我没有做到,只要我还是他们讨论的中心。只要是说到我,那肯定会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包括我的长相,我的性格,我的举止,我的方方面面都要被他们讨论个遍。他们就是希望我一声不吭地吞下所有那些粗俗的喊叫,可我就是不习惯。

说实话,我不能!我绝不是那种能够心平气和接受他们侮辱的人,我要让他们晓得安妮·弗兰克不是昨天那个保持沉默的安妮·弗兰克了。如果我反过来教育他们的话,他们一定会非常惊讶的,说不定还会闭上他们的嘴。

可是,我到底该不该那么做呢?太粗俗了!他们那些令人可怕的举止,特别是凡·达恩太太的愚蠢让我一次又一次目瞪口呆。可是,一旦我对此习以为常,而且这也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他们的话原封不动地回敬他们,那就该他们换换口气了!

难道我真的像他们口中说的那种人吗?一个粗鲁、自负、倔强、咄咄逼人和愚蠢的人吗?他们这般的言语还有很多,不,我可不是那种人,当然我承认我就像别的人一样有自己的缺点,但他们这些人把一切都彻底地夸张了。

安迪,你现在能理解我的心情吗?面对这么多的冷嘲热讽,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愤怒我还要憋多久,不过,总有一天我会爆发的。

不过现在这已谈得够多了,我总是说一些争吵的事,估计已经叫你感到厌烦了,但是,有一次特别有趣的讨论我一定要告诉你。说着说着我们的话题转到了皮姆(爸爸的外号)的好脾气上。即便是最愚蠢的人也得承认爸爸的这一点。可突然凡·达恩太太说:“我也是一副天生的好脾气啊!比我丈夫好多了。”

真是的,这句话本身就清楚地表明她有多么咄咄逼人了,她这话也说得出口!凡·达恩先生觉得说到了他,他就有必要作番解释:“我可不希望自己太谦虚,在我看来谦虚没什么好处。”接着转向我,“听我的,安妮,别太谦虚了,它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妈妈比较认同凡·达恩先生的说法,可是凡·达恩太太照例要对这一教育问题发表她的高见。接着,凡·达恩太太开始对妈妈和爸爸讲道:“你们的生活观念真奇怪,怎么能对安妮说这样的话呢!这跟我年轻的时候可大不一样。我看这样的情况也只有在你们这么现代的家庭里才会有。”在这里,她指的是妈妈多次捍卫的现代教育方法。

此时,凡·达恩太太已经兴奋得满脸泛红,还是妈妈比较冷静。本来就爱脸红的人一旦又激动起来可真不是容易按捺的,妈妈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但心里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妈妈想了一小会儿,然后说道:“凡·达恩太太,我确实也认为一个人别太谦虚在生活中要好得多。我的丈夫、玛格特和彼得都非常谦虚。你的丈夫、安妮、你和我并非不谦虚,但也不会事事都听别人的。”

凡·达恩太太说:“不过,弗兰克夫人,这我就不懂您的意思了。我确实是一个谦虚宽容的人,你怎么还会对我有别的看法呢?”

妈妈说:“我并没有特别说你什么,但是谁也不会说你是一个特别宽容的人。”“咱们还是把话说清楚吧!”凡·达恩太太说,“我非常想知道我究竟哪儿让人觉得咄咄逼人了?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我不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会饿死的。”

听了这种可笑的自我辩护,母亲忍不住笑起来。这可惹恼了凡·达恩太太,一连串挤眉弄眼的表情之后,她终究彻底哑巴了,接着她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大家。

突然凡·达恩太太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你真应该看看她当时的样子。真是太不巧了,就在她扭头的一刹那我刚好满面愁容地晃着脑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纯属情不自禁,我一直都专心地听着他们的口舌大战呢!

当凡·达恩太太转过身时,她的嘴里甩出了一连串粗俗的德语,非常下流、难听,她的样子就像一个非常粗俗的红脸泼妇。要是我会画画,我真想把她的样子画下来,真是活生生的一个愚蠢而可笑的小人物!

无论如何,我终于懂得了一个道理:你只有在跟一个人有过一番热烈的接触之后,你才会真的了解他,然后,你才能对他的性格做出正确的判断。你的,安妮。1942年9月29日 星期二

亲爱的安迪:

你知道吗?在这个“藏身密室”里,我们总会碰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你想象一下吧!没有专门的洗澡间,我们只能使用洗涤池,又因为办公室里有热水,我们七个人就会轮流利用这样的大好条件。

由于我们性格各不相同,有的人比别人更怕羞,因此每个人都为自己的沐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地盘。彼得占了厨房,尽管那里装的是玻璃门。每当他要去洗澡的时候,他会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半小时内不要从厨房经过,在他看来这样的告诫已经足够了。

凡·达恩先生直接把热水搬到楼上去,他不认为这样算是什么大麻烦,只要能享受在自己房间里的秘密就行了。凡·达恩太太目前还没有洗过澡,她在等着看到底哪里是最理想的场所。爸爸在那间私人办公室里洗澡,妈妈躲在厨房的火炉栏后面,而姐姐玛格特和我选中了前面的办公室做浴场。每到星期天下午那里的窗帘是得拉上的,所以我们只能摸黑洗澡。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太喜欢那个地方了,从上个星期开始我就寻找更舒服的地方。彼得给我出了个主意,他说应该到大办公室的厕所里试试。在那里我能坐下来,开着灯,锁上门,端着水往身上自由自在地倒,当然也不用担心有谁偷看。

上个星期,水管工把楼下办公室厕所里的水管移到过道里,以防冬天天气严寒时管道冻住。水管工上门对我们来说,完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不仅仅因为白天不能用水,我们当然也不能上厕所。

哎!现在我也不怕丢脸了,就给你讲讲我们是怎么克服困难的吧!你可要知道,我不是那种假正经的人,这样的事情还是可以跟你说的。

爸爸和我在我们开始藏匿时就准备了一个临时凑成的便壶,也就是说,我们由于没有壶而牺牲了一个密封大口的玻璃瓶。水管工来的那会儿,所有大自然的馈赠在白天就都积攒在起居室的这些坛子里。我想这总比一整天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大气不敢出一口强多了吧!你的,安妮。

第八位成员

1942年10月1日 星期四

亲爱的安迪:

昨天早上,我经历了触目惊心的一幕。事情是这样的,早上8时门铃突然大声响了起来。我当时以为一定是出事儿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后来大家分析说是街上的浑小子或者邮差什么的,这样,我的心总算稍微平静了一些。

鲁汶,一个小个子的犹太药剂师,他帮柯赖勒先生料理厨房里的事情。可以说,他对整栋大楼了如指掌,所以我们非常担心他哪天一不小心把头伸进那间旧厕所。“藏身密室”里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安静了。就在三个月前,有谁能想到性子急得像马猴一样的安妮能一连好几个小时坐着一动不动呢?更出乎意料的是,她现在真的可以做到。

上个月29号是凡·达恩太太的生日,尽管身处密室,但我们还是为她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聚会,准备了一顿美味的饭菜,她也收到了鲜花和一些小礼物。凡·达恩先生送了她红色的康乃馨,这显然是家庭惯例。

有关凡·达恩太太的话题暂时搁一会儿,我得跟你讲讲她总在我爸爸跟前打情骂俏的事情,这让我越来越看不惯。她时不时地撩撩爸爸的头发,蹭蹭他的脸,有时把裙子往上拎一拎,嘴里说着一些自以为俏皮的话,总是想着法子吸引皮姆的注意。

感谢上帝,幸亏皮姆既不觉得凡·达恩太太有魅力,也不风趣,所以他根本就不接凡·达恩太太抛过来的绣球。相比之下,妈妈就不会那样子对待凡·达恩先生,这只要看看凡·达恩太太的脸色就能清楚了。彼得有时也会走出他自己的小天地,不过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爱化妆,这也的确给大家带来了不少快乐。彼得会绷上一件凡·达恩太太的小礼服,而我就穿上他的西服。他戴顶礼帽,我就戴上鸭舌帽。大人们总会在一旁开怀大笑,而我们也总能自得其乐。爱丽给姐姐玛格特和我捎来了两条新裙子,不过质料烂得很,就像麻袋布一样,却分别值24盾和7.5盾。这跟战前比起来确实是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啊!

还有一件让我心里感到特美的事情,爱丽已经给一些速记学校去了信,为玛格特、彼得和我预定速记函授课程。你就等着看好了,明年我们就都会成为一流的专家了。不管怎么说,能用密码写东西也是个了不起的本事呢!你的,安妮。1942年10月3日 星期六

亲爱的安迪:

真是糟糕的日子,昨天又起了波澜。妈妈气呼呼向爸爸罗列了我的所有过错,然后开始痛哭起来。当然,我也哭了,可我心里还是烦透了。

最后,我告诉爸爸我对他的喜欢要远远大于妈妈,他却叫我忍着点,不能太过分。这怎么可能呢!要我在她面前一声不吭实在是太憋屈了。

爸爸希望我有空能主动帮帮妈妈,比如在她心情不好或头疼的时候。可我就是不愿意,也许你认为我很卑鄙,可我的感受真的就是这样。希望妈妈永远不会看到写的这些东西。

爸爸又在嘟囔,吓唬我要夺走我的日记。啊!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我今后一定要把它藏好!

我正努力学习法语,正在读《美人妮奈斯》。你的,安妮。1942年10月9日 星期五

亲爱的安迪:

今天只能告诉你一些不幸的、令人沮丧的消息了。我们的不少犹太朋友正成批成批地被抓走。盖世太保对这些人一点情面都不讲,把他们装上牛车就拉到维斯特伯克去,那是位于德朗特的一个大型犹太集中营。

维斯特伯克那边的情况糟糕极了,听起来真吓人:一百个人只能用一小间洗浴室,厕所都不够用。住的地方也不分开,男人、女人和小孩全都睡在一起。由于这个缘故,好多妇女,甚至小姑娘,只要在那里待上一阵子就肯定会怀孕的。

集中营里的生活是恐怖的,但是逃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人们由于剃光头而被打上标记,而且许多人从外表上也可以看出是犹太人。在荷兰已经这么糟糕了,可想而知那些被送到更远更荒凉地方的人们又会过着怎么样的日子呢?我们猜想他们中大多数人都被杀死了。英国电台曾报道过,一部分犹太人被毒气毒死了,也许那还是最快的死的办法。

我心里慌乱极了,美莱普跟我讲这些可怕的故事的时候,我都快撑不住了,她自己也紧张得直发抖。例如,就在不久前,有一个跛足犹太老婆婆坐在她家门口,等盖世太保去找汽车把她送走。这个可怜的老人被冲着头顶的英国飞机扫射的机关枪吓坏了,她还特别害怕探照灯刺眼的光束。但是美莱普不敢带她过来,谁也不敢冒这个险。不得不承认,德国人动起手来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爱丽也不怎么爱说话,她的男友迪尔克已经去了德国。她担心从我们房子上头飞过的空军会把炸弹扔到迪尔克的头上,那些炸弹都有百万公斤重。“他是得不到100万的”和“一颗炸弹也就够啦”之类的笑话,那时那地,人们居然还会开得出这种低级的玩笑。迪尔克当然不是唯一被迫去德国的人,每天都有整车皮的小伙子被送往德国。要是车在途中的某个小站停一会儿,他们中有些人就会趁机逃走,不过,能真正逃走的人也不会有几个。

真是的,我的坏消息还没说完呢!安迪,你听说过人质吗?那是最新的惩罚怠工的办法,你真想不出那有多可怕。

无论多么有身份的市民,或是无辜百姓,全都被投进大牢里等死。什么地方发生破坏活动而又找不到作案者,盖世太保就心安理得地枪毙五名这种人质。

德国人,真是“好人”呀!想想吧!我自己竟然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不,不对,希特勒早就抢走了我们的民族。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德国人和犹太人之间的仇恨更大的了!你的,安妮。1942年10月16日 星期五

亲爱的安迪:

时间怎么这样少呢!感觉真的不够使!我刚刚翻译了一章《美人妮奈斯》,还记下了其中的生词。接着又做了一些讨厌的数学题,学习了三页纸的法语语法。

每天我都极不情愿做那些数学题,爸爸也说它们很讨厌。我的数学都快要比他强了,不过我们俩谁也不怎么样,于是总要去请教玛格特。我也努力学速记,我觉得速记很棒,我们三人中我是学得最快的。

昨天我读完了《突袭》,感觉写的很有意思,不过跟《朱普特·赫尔》比起来就差远了。说实在话,我认为西西·凡·马克斯维特是个一流的作家,将来我肯定会让自己的孩子读她的书。

现在,妈妈、姐姐玛格特和我又和好了,真的比以前亲热多了。昨晚姐姐玛格特和我睡在一张床上,虽然很挤,但也是乐趣所在。她问我能不能读我的日记,我说:“当然可以,不过只是一部分。”

然后,我又问能不能读她的日记,她说“行”。接着我们就聊起了未来,我问她打算以后干什么,但她不愿说,说要绝对保密。我猜是跟教书有关的,当然我也拿不准,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真是的,难道我的好奇心真的就有这么大吗?

今天早上我先把彼得赶走,然后躺到他的床上。他很生气,但我满不在乎。他满可以对我友好一点,怎么说我昨天也给了他一个苹果啊!

我问姐姐玛格特,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丑。她说我长得很有味道,眼睛挺漂亮的。这算是什么回答啊!太含糊了,你说呢?

好了,下回见。你的,安妮。1942年10月20日 星期二

亲爱的安迪:

现在我的手还在抖呢!虽然我们所受到的惊吓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我得先说明在这幢房子里一共有五个灭火器,我们预先知道有人要来灌这些灭火器,但并没有人告诉我们究竟那木匠或随便你叫他什么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但是当我们正毫不收敛地大声嚷嚷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书橱对面的楼道里有叮当的锤子声。我脑子里立刻想起了那个木匠,并且告诫爱丽不要下楼,她当时正在和我们吃饭。爸爸和我在门边上站岗,好听清楚那人到底什么时候离开。

大概过了15分钟,那木匠把工具放在了我们的碗柜上方,接着我们便听到了敲门声。我们大家的脸一下子就变白了,难不成他听到了什么动静?难道他打算到我们的“藏身密室”里看个究竟吗?

看来是这样的,敲门声、拉动声以及又推又撬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想到这个不速之客马上就要发现我们这个美丽的密室,我就快晕倒了。就在我以为我们的末日即将来临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了库费赖斯先生的声音,“开开门,是我。”我们立刻把门打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拉住碗柜的钩子卡住了,知晓秘密的人是可以解开的,也正是这个原因才没有人预先告诉我们那个木匠的情况。那个木匠后来下楼走了,库费赖斯先生想来接爱丽,但打不开碗柜。

安迪我跟你说,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以为想要进来的人在我的幻觉中已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看上去像一个巨人,而且是一个再也没有比他更凶狠的法西斯分子了。

谢天谢地,真希望以后的日子一切顺利!

星期一我们还是过得比较愉快。美莱普和亨克在我们这里过的夜。玛格特和我睡到爸爸和妈妈的房间里,这样美莱普他们就可以睡在我们的房间里。这顿招待客人的晚饭做得很好。

有个小插曲,父亲房里的灯短路了,我们忽然坐在黑暗中。怎么办呢?房子里是有一些保险丝,但装保险丝的盒子就搁在那间黑糊糊的储藏室的最里面,要想摸黑找到它可不是件容易事。但男人们还是勇往直前,10分钟后我们就不用蜡烛照亮了。

今天早上我很早就起来了。亨克已穿好衣服,他8时30分得走,因此8时就上楼来吃早餐。吃过一顿舒适的早餐之后,美莱普也下楼去了。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她很高兴用不着骑单车上班了。

姐姐玛格特和彼得坐在我们的房间里看书,猫咪穆皙在长沙发上蜷偎着玛格特。我背完法语不规则动词,也坐过去读《森林永远歌唱》。这本书写得很好,我快读完了。

对了,爱丽说下个星期会来我这里过一夜。你的,安妮。1942年10月29日 星期四

亲爱的安迪:

我特别担心着急,因为爸爸病了。他发高烧,出了红疹子,很像麻疹。多可怜,我们连医生都不能找啊!妈妈正在让他出汗,但愿这样做,他的体温可以降下来。

今天早上美莱普跟我们说,凡·达恩家的家具全都被人搬走了。我们还没有告诉凡·达恩太太,要知道她的神经已经够紧张的了,我们实在不愿再去听一番她对落在家里的那些可爱的瓷器和漂亮的椅子的哭述了。我们不得不舍弃了几乎所有的好东西,那么现在再来诉苦又有什么用呢?

最近我可以读更多的成人书籍了,现在我正在读尼柯·凡·苏赫泰伦的《夏娃的青春》。我感觉它和校园里流行的女生爱情小说没有多大差别,不过里面描述了一些女人在黑街上把自己卖给陌生男人,她们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一些钱。我要是在那样的男人面前,一定会羞得无地自容。另外,书里也提到夏娃来例假了。我多么希望也来例假呀!那样的话,就表明我已经长大了啊!

现在爸爸要我读一些世界名著,他从大书柜里找来了歌德和席勒的戏剧。他打算每晚都读给我听。我们已经从《唐·卡洛斯》开始了。

学着爸爸的好榜样,妈妈也把她的祈祷书塞到我手上。为了给她面子我还是读了一些用德语写的祷文,它们的确很优美,但就是不对我的胃口。对我没有多大意义。她为什么硬要我这样虔诚信教呢?

明天我们将第一次生火。我想我们会被烟呛死的。烟囱已经好多年没有清扫过了,但愿那东西还能抽风。你的,安妮。1942年11月2日 星期一

最亲爱的安迪:

上周五的晚上,爱丽在我们这过的夜。相当愉快,但她没有睡好,因为她喝了葡萄酒。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昨天我头痛得很厉害,早早就上床了。姐姐玛格特又开始惹人生气了。

今天早上,我开始整理办公室的索引卡片。这套卡片曾掉在地上,全打乱了,一会儿我就烦了,便请姐姐玛格特和彼得帮忙,但他们两个比我还懒。你的,安妮。1942年11月7日 星期六

亲爱的安迪:

最近一段时间,感觉妈妈很容易烦躁,而她一烦躁就总预示着我又要遭殃了。难道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这样凑巧吗?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责怪姐姐玛格特,却总把气撒在我身上呢?

就拿昨天晚上来说吧!姐姐玛格特正在读一本配有很漂亮的插图的书,然后她起身上了楼,书就放在那儿打算回头再读。我当时正闲着没事儿,就顺手捧起那本书开始看那些插图。姐姐玛格特回来了,看见“她的”书竟在我手上,皱了皱眉头就朝我要书。我只是想再多看一小会儿,她就已经很生气了。

接着妈妈过来了,对我说道:“你这孩子,快把书还给玛格特,她不是正读着呢吗?”这时爸爸走了进来,他甚至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只看到姐姐玛格特那张委屈的脸,便立刻冲着我说:“我倒是想看看,要是玛格特拿了你正在看的书你会说什么!”

那时那地,我什么话都没说,放下书就离开了房间,爸爸他们肯定认为我生气了。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我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被得罪,只是感觉很委屈,爸爸连为什么争吵都不晓得就下结论,这让我很难接受。

本来我是会把书还给姐姐玛格特的,如果爸爸和妈妈不干涉的话,我早就还给她了。可是他们立刻就护着玛格特,就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很显然妈妈是玛格特的靠山,我已经太习惯了,所以我毫不在乎妈妈的唠叨和玛格特的情绪。

我爱她们,仅仅因为她们是妈妈和姐姐。对于爸爸就不同了,要是他关照姐姐玛格特,同意她做什么,或者表扬她、爱抚她,我心里总是很烦躁的,但那是因为我爱爸爸。爸爸是我崇拜的人,在这个世上除了他我谁也不爱。

现在姐姐玛格特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姑娘,但我认为,我也应该得到大家的一点关注吧!在家里我总是劣等生、低能儿,对自己的过错我总要付出双倍的代价,除了挨骂,还要受到感情上的伤害。无论如何,我再也受不了这种明显的偏爱了。

我不嫉妒玛格特,从来就没有过。我只是渴望爸爸对我真实的爱,希望他别把我只当孩子看。

我之所以这样缠着爸爸,是因为只有通过他我心里才能感到一点家的感觉。爸爸不明白有时候我就是故意要借妈妈来发泄自己的感情的。他总是闭口不谈这些,只要一有可能提到妈妈的缺点他就会回避。

但我就是难以忍受妈妈的缺点,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一切憋在心里。我当然不能总是把心思放到她的不爱干净、她的刻薄和她的呆板上,但我也无法相信自己的想法总是错的。

我和妈妈在很多事情上都合不来,所以动不动我们就会拿对方出气。我不想对妈妈的性格作出评判,我只能把她看做一个妈妈,但对于这个妈妈,我感觉她做得很失败。于是,我只能自己做自己的妈妈。

我已经和他们划清界限了,我是自己的船长,终有一天我会看到我能停泊的海岸。所有这些感受都是那么真切,因为在我的心灵里,我看到了一个完美的母亲和妻子应该的样子,可是在我妈妈的身上却找不到那个形象的一丁点影子。

我一直努力不去在意妈妈的毛病,我只想看到她好的一面,可是我做不到。更糟的是,无论爸爸还是妈妈都不明白我生活中的这块空缺,因此我感觉他们不称职,我要责怪他们。直至现在,我真的怀疑究竟有没有能让孩子完全满意的父母。

看来老天是有意要考验我,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我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变得优秀。既没有榜样也没有忠告,我就走我的路,将来我一定会变得很强很强!

还能有别的人会读我写的信吗?除了自己我还能向谁寻找安慰呢?我常常觉得自己需要安慰,因为我常常觉得自己很脆弱,而且还有很多毛病。我知道这一切,每一天我都在努力改造自己,一次又一次。

某一天的安妮还是非常聪明,也许她已经懂得了所有道理。而到了另一天,我就会听到安妮被说成是只愚蠢的小山羊,什么也不知道,却自以为从书上学到了很多了不起的东西。安妮再也不是被宠爱的小乖乖了,无论她做什么也不会再被人嘲笑了。

我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尽管我还没办法用嘴巴说出来。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的内心里活跃着那么多事情。每天的生活中,我不得不去忍受那些已经让我受够了的人,忍受那些总是误解我想法的人。

这就是为什么我坚持写日记的原因,因为这里是我的起点,也是我的终点,只有你,我的朋友,总是对我这样耐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坚持到底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找到自己的路,纵使要无奈地吞下自己的眼泪。但愿我已经能看到结局,或许偶尔能从爱我的人身上得到些许的鼓励。

不要埋怨我啊!因为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被逼无奈,我也会到达爆发点。你的,安妮。1942年11月9日 星期一

亲爱的安迪:

昨天是彼得16岁生日,他得到了一些漂亮的礼物,其中有一套“独霸”游戏、一副剃须刀和一个打火机。倒不是因为他抽烟抽得多,而是因为打火机的样子时髦。

在下午13时的时候,凡·达恩先生向我们宣布了一个特大新闻:英国已经占领了突尼斯、阿尔及尔、卡萨布兰卡和奥兰。“这是结束的开始。”大家都这么说,可是那位英国首相丘吉尔,却说道:“这不是结束,更不是结束的开始。但也许,这是开始的结束。”

安迪,你能看出区别吗?当然是有理由乐观的。俄国城市斯大林格勒已经被德国人包围了三个月之久,但是还没有被占领。

还是将话题回到我们的“藏身密室”吧!我想跟你谈谈我们的食物供应情况。你知道的,在我们楼上有一些真正贪吃的人。我们从一位好心的面包师那里买面包,他是库费赖斯先生的朋友。当然了,我们弄不到太好的,不过吃起来也算好,而且数量也足够了。

食物配给证是黑市上买来的,它的价格不断上涨,其实就是一张小小的印刷纸片!为了在房子里做些必要的储备,除了已有的150斤蔬菜之外,我们还买了270磅干豌豆和大豆。它们不都是给我们的,有一些是给办公室里的人准备的。

我们把它们装进麻袋,并挂在小过道里的钩子上。因为东西很沉,有几处麻袋上的缝线已经绷断了。所以我们决定最好把冬天的储备放在阁楼里,而彼得承担了最好的搬运工。

一共有六个麻袋,彼得已经完好无损地搬上去五个了,就在他正忙着往上搬第六个的时候,麻袋底下的缝线突然断了。紧接着,一阵暴风雨般的棕色大豆稀里哗啦地从楼梯上倾泻下来。袋子里大约有50磅豆子,向下滑的响声实在是太大了。

楼下的人还以为整幢老房子连同它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冲着他们砸下去呢!幸亏当时房子里当时没有外人。彼得当场就吓呆了,不过又传来了一阵爆笑,特别是当他看到我刚好站在楼梯底部的时候,我整个人一直至脚踝都被豆子包围了。

我们立刻动手捡豆子,可豆子又小又滑,它们好像能钻进一切可能和不可能的角落和缝隙里。现在每次有人下楼都会弯下腰来一两次,为的是向凡·达恩太太献上一把豆子。

对了安迪,我差点忘了告诉你,爸爸的病已经好多了。你的,安妮。1942年11月10日 星期二

亲爱的安迪: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藏身密室”要迎来第八位成员了。

这个消息是真的,我们一直都觉得有足够的空间和食物再多住一个人。我们只是担心再给库费赖斯先生和柯赖勒先生添麻烦。可是随着我们听到的犹太人的处境越来越恶劣,爸爸还是找来那两个人,必须作出决定,而他们也认为这是个很好的计划。

在大家做出了决定之后,我们立刻在我们的熟人当中找一个能和我们这个地下家庭融洽相处的独身者,最终的人选不难确定。在爸爸否决了所有凡·达恩家的成员之后,我们选定了一个名叫阿尔伯特·杜赛奇的牙医。

他的妻子在战争爆发的时候就很幸运地出国了。大家都说他是一个文静和彬彬有礼的人,仅从我们和凡·达恩先生与他最泛泛的交往来判断,两家人一致认为他是最理想的人选。美莱普也认识他,所以将由她来进行相关的安排。如果阿尔伯特·杜赛奇来了,他将睡在我的房间里,而姐姐玛格特会睡那张行军床。你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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