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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13 00: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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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小蓝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设计者

设计者试读:

设计者:全2册唐小蓝,辛木 著

版权所有 不得翻印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设计者:全2册/唐小蓝,辛木著. --海口:海南出版社,2018.1

ISBN 978-7-5443-7852-9

Ⅰ. ①设… Ⅱ. ①唐… ②辛… Ⅲ. ①长篇小说-中国-当代 Ⅳ. ①I247.5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7)第323031号

设计者

作作作者:唐小蓝 辛木

监作作制:冉子健

丛书策划:冉子健 刘军民 陈娟

责任编辑:孙作芳

执行编辑:朱庭萱

封面设计:不绿不蓝

责任印制:杨孙程

印刷装订:北京盛彩捷印刷有限公司

读者服务:蔡爱霞 郄亚楠

出版发行:海南出版社

总社地址:海口市金盘开发区建设三横路2号 邮编:570216

北京地址:北京市朝阳区红军营南路15号瑞普大厦C座1802室

电话:0898-66830929 010-64828814-602

投稿邮箱:hnbook@263.net

经销:全国新华书店经销

出版日期:2018年1月第1版版2018年1月第1次印刷

开作作本:787mm×1092mm孙1/16

印作作张:28

字作作数:412千字

书作作号:ISBN 978-7-5443-7852-9

定作作价:56.00元(全两册)【版权所有 请勿翻印、转载,违者必究】

如有缺页、破损、倒装等印装质量问题,请寄回本社更换上册案件1号 《上元夜》第1章

2017年2月11日,正月十五。

一轮圆月之下,海风呼啸中,造型华丽缤纷的各式烟花璀璨盛放,将夜空映照得更有节日氛围。元宵节烟花大会,是望海市的传统节日,这里地处中国西南,因为三面向海而得名,凛冽的海风与生猛的海鲜一样,都是这个城市的鲜明特色。

现场舞台上搭起的灯架有近六七米高,用来配合烟花燃放和进行精彩的灯光表演,两侧的LED大屏幕则通过不同角度对烟花表演进行现场直播以及网络直播。音乐声转而恢宏大气,表演进行到高潮,同时有三组烟花冲上天际,溢彩流光,火树银花,引得人群中欢呼声一片。但也在那一刻,狂风自海上呼啸而至。舞台两侧的大屏幕几乎在同一时刻剧烈闪烁,所有光亮被熄灭,观众们还没反应过来,在烟花接二连三的爆炸鸣响中,舞台在狂风里无力地颤抖了几下,忽然向后倾翻,挟着巨大的力道砸向地面!

网络直播的画面突然中断,电光火石间,灯架随之被拉扯开,散落成无数块,从高空纷纷坠落!后台的工作人员慌忙抱头躲闪,观众目瞪口呆,一片哗然……风声、重物击中地面的声音、尖叫声、烟火爆裂声统统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然而这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狂风呼啸中,一切恐惧渐渐平息,人们惊魂未定地从躲藏的地方出来,四下张望,关切地互相询问是否有人受伤。

然而有人眼尖,当场惊叫了一声:“你们看那边!”

散落的灯架底下横躺着一个男人,一动不动,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弥漫起浓重的血腥气味。几个大胆的人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情况,下一秒,惊讶的呼喊通过仍然没有中断的网络直播,瞬间传送到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啊……砸死人了!”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晚会特别嘉宾——望海市警察局局长周志东腾地站了起来。在他头顶上方,烟花依然在盛放,但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有这个心情去抬头多看一眼。

死亡,在光亮与黑暗完美融合的那一刻,悄然降临。

一小时前,望海市九库商业街。

临海有港,原本用于存储货物的第九号仓库,在港口拆迁废弃不用之后,被改建成为了一所带有浓厚怀旧工业特色的休闲文化商街,取名“九库”。“九库”有“酒库”的谐音,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后来开起了很多特色酒吧,因为酒水消费便宜,成为文艺青年和年轻学生的聚集地。

张凡凡坐在酒吧卡座的一角,面前放着一杯加了冰块的苏打水。她短发及肩,素颜,睫毛浓郁,五官精致立体,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一副冰山美人的姿态,方圆十米之内的男士,无一敢上前搭讪。她对面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旁边是一瓶果酒,从电脑屏幕背后露出一截俏皮的马尾。

张凡凡并不太喜欢这种灯光昏暗又嘈杂的环境,总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抿了一口水,问:“还要多久?”

电脑后面,周晴抬起头来,笑出一对可爱的弯眉毛和小酒窝,马尾在身后晃了晃:“行了,接上了。”

她拖着凳子动作笨拙地往张凡凡的身边挪了挪,顺手把电脑移过去,指着屏幕上的16格监控画面问她:“是这里吗?”

张凡凡扫了一眼,仔细辨认片刻,说:“不是。”

周晴顿时成了泄气的河豚,用手捂脸哀嚎:“又不是啊!哎呀!这都是今晚的第12家啦!对比个案发地点怎么这么难啊!”

她刚想关电脑,张凡凡突然抬手抵在屏幕边缘,果断了一点:“等等!”

周晴茫然地看向她,张凡凡果断地点了点某个画面,说:“这个,放大。”

酒吧里的监控摄像头分布隐秘,而且覆盖十分全面,周晴早就得到店主的允许接入这里的监控网络,立刻顺从地把画面放大,卫生间洗手池的公共区域,两个男人躲在墙角,肩抵肩窃窃私语。

张凡凡面不改色,但语气明显加快:“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周晴看到一个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白花花的小塑料袋,神神秘秘地塞进了另一个男人手里,对方塞了一叠钱作为交换。

她差点喊出声来,用力捂住嘴,逼着自己小声说话:“他们在交易!毒品交易?”

相比之下,张凡凡就冷静得多,她只是合眼点头:“嗯。”

周晴有点紧张,手无意识地在桌面上乱挠:“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张凡凡动作缓慢地解开衬衫的袖扣,把衣袖往上挽了一截,说:“报警。”

周晴瞪圆眼睛指着自己,语气有点结巴:“可我们……就是警察啊!”

张凡凡站了起来:“保存好视频,打110,你去门口等我。”

周晴站起来想追她,但是又坐下了,她有点慌,打电话时手都在抖,好在握着鼠标的手操作熟练,她拼命安慰自己说:“我不害怕,我不害怕,实习的网警也是警察……”

张凡凡果断大步往洗手间去,刚刚那两个做了交易的男人恰好勾肩搭背地正往外走,在门外的走廊上,他们正巧打了个照面。她在看到隐藏在黑色连帽衫底下那双眼睛时,顿时一愣,而对方坦然迎上张凡凡的目光,勾着嘴角,漫不经心地回了一笑。张凡凡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久未出现的画面,年轻英俊的少年穿着警察制服,站在高大的槐树下等人,深紫色的槐花被风吹得翩然落下,拂过他的肩头,轻飘飘地坠向地面,他听见她轻声喊他的名字,也是那样抬起头来,回了漫不经心的一笑。

程皓。

那个名字险些脱口而出,张凡凡冷静了一下,赶紧假装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推门快步走进了女卫生间。

与程皓勾肩搭背那人目光跟着张凡凡而去,不知道是有了防备还是真的好奇:“哎?这妞总看你干什么?”“应该是觉得我帅,看上我了吧。”

程皓得意地歪着脑袋指着自己的脸说:“没办法,我这人就是这样,小姑娘从来都一拨一拨地往身上扑,拦都拦不住。”

对方作势照着他的肋下来了一拳:“还要脸吗你?”

程皓抬手挡拆,笑着问:“华哥还有多久能到?”

对方看了看手机:“再有15分钟吧!”

程皓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眼底似乎有了亮光:“你先去里面坐会儿,我去找美人聊聊哈!”

对方白了他一眼:“别耽搁正事。”

程皓双指并在一起,在太阳穴上点了一点,顺势划开,示意:“麻烦!知道了。”

他看着那人走了,把自己团巴团巴倚在水池旁的墙上,眯着眼四下环视一圈,立刻侧身拉低帽檐,身形敏捷地推门进了女卫生间,还不忘飞快地反手锁门。背后风来得急,张凡凡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简单粗暴,照着他的脸一拳砸了下去!

程皓单手把她的拳头攥住了,笑吟吟地说:“哟!脾气见长啊!”

张凡凡一言不发,冷着脸飞起一脚,程皓被迫松开她的手后退,张凡凡上手抓他的肩膀,警察擒拿格斗固定的套路,直接扭着手臂就把人往地上按。

程皓轻描淡写地挣脱开,目光一挑骤然发力,单手擒住了张凡凡的喉咙,稍微往前一带,将她直接抵在了墙上!张凡凡双手抓住程皓的手臂,用力往外推,但愣是一点也没推动,因为被卡住了喉咙,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也涨得通红。

程皓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张凡凡的领口,他盯着她衬衫上一颗松了线摇摇欲坠的扣子,靠过去轻声说:“哎,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缝扣子。”

张凡凡的目光一滞,程皓用另一只手点点张凡凡的领口,又指指自己的扣子,说:“你看,我的扣子是我自己缝的,还不错吧?”

她顺着程皓所指的扣子看了一眼,抓着他手臂的手渐渐松开,因为她认出那并不是一枚普通的扣子,而是经过伪装、警方专用的通讯器。张凡凡莫名其妙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抗拒性也没那么强了。

程皓放开对她喉咙要害的钳制,退开后整理自己的衣袖,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张凡凡也在边整理,边回答:“我跟朋友一起来的。”

程皓说:“赶紧带她走,越快越好。”拉开洗手间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凡凡想起她临出来时让周晴报警的事情,说:“我们看到了你们的交易,我朋友已经报警了。”

程皓困扰地扶着头:“唉,真麻烦。”

他抬手看了看表,说:“时间不太够,麻烦!”

话音未落,冷不防抬手揽上张凡凡的肩膀,用力捏了一下,张凡凡这才注意到刚刚那个男人又回来了,她于是配合地往程皓怀里靠了靠,还难得露出个笑容。

男人走近,调笑着说:“哟!这么快就约上了啊!”

程皓揽着张凡凡的手收紧了紧,炫耀一样地扬起下巴:“就是这么帅,别太嫉妒哦!”

男人白他一眼,严肃起来:“我们得走了,别耽误正事。”

程皓反问:“不是华哥过来吗?”

男人说:“情况有变。”

程皓不再追问,亲昵地拍拍张凡凡的手臂:“先回去,完事儿了打电话给你。”

他走出两步,转身朝她做了个飞吻,手收到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等我哦!”

张凡凡乖顺地点头,看着程皓和男人勾肩搭背快步远去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瞬间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回去找周晴。周晴已经报了警,站在门口惴惴不安。张凡凡看着程皓和男人出门,才敢迎上去,把她拉到门后隐蔽的位置,问:“指挥中心怎么说?”

周晴说:“我报了警号,他们说就近出警,应该很快会到,让我们盯紧嫌疑人。”

张凡凡说:“赶紧再打个电话,让他们取消出警。”

周晴不解:“为什么啊?”

张凡凡躲在玻璃门后面,看着程皓和男人一起上了停在酒吧门口的一辆车,说:“禁毒大队今天可能有行动。”“天啊!”周晴吓了一跳,拍着自己的胸口又连忙打电话给110指挥中心,张凡凡看到两辆车已经跟在了程皓那辆车的后面,她望着那个方向,喃喃地说:“一切顺利。”

程皓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看似无聊地转着他手中的香烟。他的耳朵里隐藏着旁人看不到的耳机,此刻是行动总指挥、禁毒大队的副队长老侯在说话:“程队,刚刚指挥中心通知我们,110出警已经撤销了,一号车和二号车会交替跟着你,你自己见机行事,注意安全。”

程皓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眼睛里却仿佛燃起了一团火光。车子在城市华丽的夜色里转了两圈,终于缓缓驶入了一条小巷。巷子里有个幽静的茶馆,门口挂着应景的红灯笼。

程皓跳下车,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打着呵欠环视四周:“哟!这地儿看起来不错!”

男人把他往里推:“赶紧走,别磨磨蹭蹭的!”

程皓收回目光,这个地方位置十分隐蔽,巷子狭窄,跟在他后面的车跟进来容易暴露,只能停在外围策应。原本只要程皓确定华哥的位置,禁毒大队就会立刻实时抓捕,但华哥临时提出更改见面地点,他们事先在九库的部署都被打乱了,老侯一边确认所有行动人员的位置,一边对程皓说:“A组已经到位,B组和C组还在路上,程队长,你需要拖延时间,至少需要10分钟。”

程皓笑笑,一语双关:“好啦好啦!这就走!”

华哥在包间里等他们,门口有4个人守着,男人边走边对程皓说:“一会儿你见了华哥,可别胡说八道啊!”

程皓不服气:“我哪里胡说八道了?”

对方说:“你天天就会说自己长得帅,华哥不喜欢自恋的人,你注意点。”

程皓夸张地把五官挤成一团:“什么自恋,我说的都是事实好不好?”

两个人推推搡搡地走到包间门口,男人立刻就站得端端正正,程皓见了,于是也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扯直了袖子。有人帮他们打开门,里面坐着正在喝功夫茶的人,平静地抬起头来看他们。

程皓认出这人确实是照片上的“华哥”,对方已经为他介绍:“这位就是华哥,华哥,这是刘磊。”

华哥眯着眼睛打量他,语气不紧不慢:“我怎么听说,刘磊是个胖子啊?”

程皓面不改色地笑:“是啊,我去年这时候还190斤呢!后来不是觉得太胖了不好看嘛!我就办了张健身卡,天天运动,这不,就瘦了嘛!你看,还是瘦点好,瘦点显得帅,是不是?”

华哥被他一大串话搞得头晕,又问:“你原来是混老挝那边的?”

程皓一边在心里估算着时间,一边开始满嘴跑火车:“华哥您贵人事忙,可能记错了吧,我长这么大,就去过两次老挝,仰光和清迈我还比较熟!尤其是仰光,我从小可是在那里长大的!”

华哥点点头,表面上看,是对程皓的回答比较满意。但程皓看到他的脚尖已经转向了一边,而不是对着自己,眼角配合微微下垂,这是典型的不想继续对话的表现,他立刻意识到华哥似乎对自己起了疑。

华哥放下手里的茶杯,忽然盯着他又问:“你去过清迈,那清迈萍河水路,有个叫阿阳的人,你知道吗?”

程皓笑着说:“知道啊!他在那一带挺有名的,混得开,人也挺好的。”

他这话说得跟开玩笑一样,华哥挑眉,原本垂下去的眼角又提了起来:“有没有人说过,你跟他,长得有点像……”

程皓摸着头反问:“呀,您也见过他?他确实长得挺帅的,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比他稍稍帅那么一点的。您说是不是?”

华哥笑了,朝他招手:“坐吧,一起喝杯茶。”

程皓看他的脚尖又转了回去,应该是怀疑减轻了不少,于是他笑呵呵地坐了下来,接过华哥递过来的茶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华哥搭讪,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拖延的时间够不够。直到耳机里老侯又有了动静:“A组正门,B组后院,C组支援,预计2分钟后到位,程队,你可以选择合适的时机,向我们发出抓捕讯号。”

3组警察悄无声息地潜入夜幕当中,墙上的时钟正指在8点的位置。天空中一轮圆月皎洁明亮,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烟花,正燃得热闹,将夜晚勾勒成一幅火树银花不夜天。

华哥转头,透过开着的窗看向夜空,似乎是对自己说话,又好像在问别人:“今天,是正月十五?”

程皓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走向窗口,抿着茶接话:“元宵节,上元夜,是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华哥忽然说:“四年前,我曾经见过阿阳一面,清迈萍河畔,大家都会喊他一声‘阳哥’……”

程皓如临大敌,表面上沉默抿着茶水,但目光已经瞟到顾向华的手正在往桌下移动。黑夜里,潜伏的身影骤然而动,在烟火声声的掩映下,迅速汇入各处。原本埋伏在各处的警戒点被迅速清理,所有人小心翼翼地向程皓所在的位置集中。程皓想起出发前,他和老侯商定抓捕讯号时的情景。

老侯敲着黑板上华哥的照片说:“抓了他,打掉这条毒品通道,这个元宵节,也算是没白忙活!”

程皓懒懒一笑:“我记得师父以前说过,对警察来说,是没有节日的。每到节日,我们奔波在黑夜里,看遍万家灯火,守护他们的阖家团圆,这是职责,也是身为一个警察的骄傲。所以今晚的抓捕讯号,不如就叫‘阖家团圆’吧。”

枪声骤然而起,却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华哥瞬间警觉,此时程皓已经如同恶鹰扑食一般地飞身上前!门口的4个男人听到动静瞬间冲进来,就看到程皓动作敏捷地按住华哥的手,干脆利落地卸掉他手中的枪,然后侧身屈起手肘,狠狠撞在华哥的太阳穴上!华哥被撞得眼前一黑,身体飞出去摔倒在地。程皓将抢来的枪在指尖旋转了半圈,枪口偏转,勾着扳机连开两枪,冲在前面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抗就应声倒地。后面的两人连忙隐蔽,举枪朝着程皓就要还击,程皓身子低下去,顺势滚到茶几旁边,单手把茶几掀翻朝着他们扔出去,茶几顿时就被射成了筛子。茶几摔在地上碎成好几段,程皓把枪交到左手,身形一晃,人已经移动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腕往下一扭,然后就着他的手扣动扳机!射出的子弹打穿了另一个人的肩膀,程皓拽着那只胳膊把人来了个过肩摔,然后跟着补上一脚,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他从对方手中抽出手枪,左右手各一支,分别对准了窗口和地板。跟程皓一起来的男人想要趁乱翻窗,忽然一声枪响,子弹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贴着他的耳畔飞过,带着空气一路灼烧,半幅玻璃瞬间碎裂,纷纷倾斜而下。华哥刚想爬起来,下一秒一枚子弹打在他脚边,嵌入地板,散发着火药燃烧过后呛人的烟尘。

程皓站在一地凌乱当中,持枪而立,背后黑夜深邃,月光温柔洒落,他声音慵懒,却带着浴血杀戮的意味,仿佛死神降临人间:“劝你们别动,枪走火这种事,我可说不准啊!”“不许动!”

缉毒警察披着一身寒气冲入房间,将华哥的手臂扭过来,抵着他的手背直接往地下压,很快有人上来帮忙,几乎在瞬间就制住了这个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

程皓将两把枪都扔在地上,从同事手中接过手铐,熟练地将华哥的双手铐在背后,这才站起来,低头对着他的通讯器说:“耶!搞定了!收工!”

华哥死死盯着他,似乎要用目光在他的脸上戳两个洞:“你……”

程皓毫不示弱地反过来瞅着他:“我是不是该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回答一句‘对不起,我是警察’?”

现场的警察都被他逗笑了,华哥又盯着程皓的脸看,被警察硬生生给拽走了,还不死心地转头要看他。

程皓摸摸自己的脸:“长得太帅了,有时候还真是麻烦!”

大伙儿哄笑了一阵,但仍然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善后。

抓捕行动很快结束,警察们将毒贩们押上车,禁毒大队副队长老侯站在门口,看到程皓立刻迎上来,感谢道:“程队长,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

程皓笑得很客气:“应该的。”

程皓夹了一支烟在手里来回转,老侯看到了,掏出打火机要帮他点上,被他摇了摇手拒绝:“戒了。”

老侯又问:“你今晚回九山吗?还是在市里住一宿?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一下?”

程皓摇摇手:“不麻烦了,我约了人。”

他顺手把那支烟塞回口袋里,看了看表:“完了!完了!我迟到了!都怪那个华哥,非要改地方见面!可把我害惨了!”

老侯十分八卦地笑:“约了女朋友?”

程皓崩溃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比女朋友可怕多了!”

行动时手机都要上交,他跟老侯领回了自己的手机,果然上面已经列了一长串未接来电和微信,署名全都是今晚跟他有约的夏寒。

程皓匆忙跑出去打车,一边往车上爬一边说“到望海广场”,刚坐稳就立刻回微信语音,语气温柔又讨好:“迟到了是我不对,今晚晚饭夜宵一条龙全归我,求再等我5分钟,我5分钟之后肯定到!”

出租车司机开着车,冷静地看他满嘴跑火车,在他说完的前一秒戳穿真相:“10分钟能到就不错了!”

程皓悲愤地捂脸,夏寒很快回复:“程皓,你这个骗子。”

夏寒正端坐在桌边,面前摆着的透明玻璃杯里装着柠檬水,窗外就是望海广场的开阔全景,灯火通明,璀璨绚烂。他的声音很温柔,就算是骂人的时候,依然还是带着温文尔雅的斯文劲儿,字正腔圆,比程皓不知道正经了多少倍。

程皓一路上催了司机不下20次,终于在10分钟之内赶到了望海广场,焰火晚会早已经开始了,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夏寒早就在附近的饭店定了个露台的观景位,程皓停下来看了一眼地址,顿时一阵狂风吹得他差点站不稳踉跄出去,下一秒就听到广场中央的舞台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他循着声音看去,在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后,连半点迟疑都没有,立刻朝着舞台跑去!他一边跑一边给夏寒发微信语音:“舞台倒了,夏寒,我去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夏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马上过来找你,舞台旁边会合。”

程皓跑得很快,他冲过人群直接往警戒线里跳,一路上听到好多人在议论“砸死了人”。

周志东原本是被邀请来做晚会嘉宾的,现在临时担任了现场应急总指挥,安排现有警力疏散人群、维持秩序和救治伤员。

程皓看到周志东站在舞台旁边组织人员开会,立刻跑过去喊:“师父!”

周志东一愣:“程皓?你怎么在这儿?”

程皓边挽袖子边答:“朋友约我来看烟花表演,我看这边出了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周志东说:“你来得正好。”

他对身边的人说:“按照我刚才说的,赶紧办吧!”然后又对程皓说:“你跟我来。”

周志东把程皓领到后台,这里已经被警戒线完全围了起来,有两名民警在看守着,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身后夏寒的声音骤然响起:“程皓!”

他转过头,夏寒已经走了过来,推着他的金丝边框眼镜,跟周志东打了个招呼:“周局。”

周志东挺诧异的:“你们俩认识?”

程皓点头:“就他,忒无趣,约我来看无聊的烟花表演。”

夏寒面不改色地用手肘使劲戳了他一下,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周志东说:“夏老师你来得正好,这个死亡现场,有点奇怪,可能要听听你的专业意见。”

程皓在警戒线外停了停,有点犹豫地问:“师父,邵队没来,我和夏寒先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周志东笑道:“你程皓还有知道‘不太好’的时候啊?”

程皓故意扭捏:“我这不是还没正式调到市局呢!这就先开始办案子了,我怕邵队这个刑警队的正牌队长会有意见。”

周志东抬手点点他:“你就别跟我贫了!邵彬那边案子多,就由你带二队帮他分担一下吧!他们一会儿就到了。”

程皓并腿立正,抬手行了个礼:“是!”这才撑开警戒线,在周志东的带领下进入案发现场。

夏寒悠悠地评价:“二队,嗯,适合你。”程皓边走边用手肘去戳夏寒,被他躲开。“死者名叫何兴远,是现场的保安经理。”周志东指着地上的尸体说,“活动开始之后,他就回到了后台休息,就是现在死亡的这个位置,这里通常都没什么人。舞台倒的时候,他没跑出来,被砸死了。幸亏水箱里面的人鱼表演已经结束了,不然死的恐怕还不止他一个。”

舞台上的背板已经完全塌了,舞台后面的玻璃水箱已经被压得四分五裂,玻璃碎片散落在周围,水箱里面的水流了一地。程皓看到男人伏趴在地上,头上有明显的血迹,呈喷溅状,但是并不多。左手五指微微蜷缩,手掌面向地面,手掌下还压着半截黑色的电线。舞台背板已经被挪开了,周围有一把被砸倒了的椅子,椅子背有些畸形。尸体的周围还有一些未干的水渍。

程皓蹲下来,用手指沾了一点儿地上的水渍,放在鼻子间嗅了嗅,用舌尖沾了一点儿,过了几秒钟之后,皱着眉点了点头:“确实有消毒水的味道,应该是水箱里流出来的水。”

周志东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呀,还是这么谨慎小心,谁都不信!”

程皓笑得很随性,答道:“是啊,自己最靠谱,嘿嘿!”

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他朝着背后伸了伸手。夏寒心领神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程皓抽了一张抖开,拿在手上,小心翼翼地避开血迹,从尸体旁边捡起一张用密封袋装起来的标本。

手掌大小,粉色漏斗状花冠,五裂花瓣,叶柄扁平,被人风干了之后压扁,黏在了一张白纸上。

夏寒摸了摸下巴,说:“夹竹桃标本,白色的。”

程皓站起来,把标本递给一旁的警察,问道:“夏老师你怎么看?”

夏寒笑了,眼睛弯弯的,一半抱怨一半开玩笑:“哎!你真拿我当百科全书呐?”

程皓笑出酒窝,特真诚地说:“你不是百科全书,你是百度知道。”

夏寒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回答:“我记得John Douglas和Corinne Munn曾经说过,犯罪现场的三种罪犯行为特征中,只有标记在犯罪中是完全不必要的。凶手遗留在现场或者取走某些特殊物品或者记号,从而传达某种特定的意义,比如祭奠、宣泄、挑衅、示威等等。我觉得,这标本,应该是个标记。”

周志东皱着眉头仔细端详:“这个标本非常精美,要么是专程购买,要么是有人提前制作的,这个标记,带有非常强的目的性和针对性,所以一定不是冲动型犯罪。”

程皓又打岔:“看,我就说你是百度知道吧!”

夏寒完全无视程皓:“周局,凶手能进入案发现场做标记,他一定是能够自由出入后台的人。”

周志东看了这两个后生一眼,问道:“你们是觉得,这不是意外,而是谋杀吗?”

程皓举着双手,表示自己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他说的。”

夏寒作势要踹他:“程皓,我有时真想一脚把你踹海里你知不知道!”

这时候,望海市刑警大队的两辆警车驶入了现场,车身侧面印着6个蓝色的大字:刑事现场勘查。

刑警队成员和法医都到了。张凡凡跟程皓之前见过,两个人不经意间对望了一眼,然后各自沉默,无声移开目光。夏寒安静地站在尸体旁边,维持着双手抱在胸前的姿势一动不动,正思考问题,不经意转头看过来,没想到这一眼扫过,张凡凡身边的小警察顿时胆怯地吞了吞口水,整个人都了。

这时夏寒优雅地笑着点头问候:“你好。”

方贺感觉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开始疼了,夏寒是市局特聘的心理咨询师,也是他们刑警队头号避之不及的人物。他太紧张了,直接来了一句:“夏……夏老师?你怎么也在呀?”

刑警们个个都是热血汉子,让他们枪林弹雨跟歹徒搏斗,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然而让他们去接受心理咨询、心理辅导,感觉像自己得了精神病抑郁症一样,谁都不承认自己有问题,谁都拉不下这个脸,看见夏寒恨不得都绕着走。偏偏夏寒脑子里跟装了电子眼似的,他们张嘴说不了几句话就被看穿了,一个个只能灰头土脸,老老实实。

张凡凡迅速瞪他一眼,冷冷地说:“闭嘴!”

方贺缩了缩脖子,旁边的法医徐晓蒙忍不住笑着出来打圆场:“夏老师您千万别介意,就当小方子是个吉祥物就行了。”

程皓看到这一幕倒是好奇得不行:“怎么?他给你做心理辅导的时候吓唬你了?我跟你说,你可以投诉……”

周志东实在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介绍:“这是程皓,二队的新队长。”方贺和徐晓蒙连忙乖巧地问好。

程皓挥了挥手:“问好就先不用了,先查案吧。法医先验尸,剩下人分别去找目击者问问情况,夏寒,你跟我去办件事儿。周局,您还有什么别的指示吗?”

周志东想了想说:“你先自己去。夏老师,我有点事想跟你单独聊聊。”

程皓轻描淡写地一笑:“好的。那我一会儿给你发定位。”他朝着夏寒扬了扬手机,随后脚步轻快地转身走了。程皓原本脸上还是笑着的,但是转过身的那一刻,忽然露出了无比凝重的表情。

徐晓蒙打开勘查箱,从里面拿出手套,开始验尸。他看起来不过20岁出头,实际上今年已经25,刚刚出师,能够自己独当一面,因为住在市局的宿舍里,近水楼台,所以经常成为突发案件的首选……

尸体检验的程序是从上到下、从外到内。徐晓蒙看完表面,又从尸体的身体下面摸出那半截电线来,外面的黑色胶皮有些烂了,露出里面金色的电线来。“死者的头部是出血最多的地方,鼻下有一小串殷红的血迹,头部有明确的骨擦感,存在严重的颅骨骨折。死者面色苍白,肌肉僵硬,手掌处有灰黄色的电流斑,表面干燥,摸着有硬硬的感觉,这是触电造成的。当然,更详细的尸检报告,还要等回去之后详细检验才知道。”

与此同时,夏寒跟周志东私下说了几句话,又去找程皓,程皓正围着舞台转了两圈,停下来抬起头,站在原地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

见到程皓仰着头,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的模样,夏寒问道:“你是想找高点?”

程皓点点头:“我想我应该知道舞台为什么会倒了,不过,我需要再确认一下。”夏寒也跟着左右看了看,这里地势开阔,旁边最高的建筑也只有两层楼而已,完全没有高点可以用来俯瞰。

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夏寒灵机一动:“你想要多高?”程皓看到夏寒闪闪发亮的眼睛,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

消防车上带有云梯设备,程皓把自己的需求告诉了周志东,成功获得来自消防方面的协助,夏寒站在旁边看他站上云梯,目光在他的身上扫过,然后饶有兴趣地推了一下镜框。程皓单手扶在云梯的边缘,看起来笑得不怎么走心,但是夏寒却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在轻轻地拍自己的大腿。随着高度的不断上升,空中的风越来越大,程皓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视线里已经满是红色,新鲜、悲壮,血一样的颜色。他用力揪了一下大腿侧的裤线,连续深呼吸,紧闭眼睛再次睁开,眼前的颜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个高度恰好可以让他居高临下,将整个舞台都收入视野当中。程皓拿出手机,选了好几个角度拍下照片,然后才向下面发了个信号,消防车很快收起了云梯,程皓回到地面的时候,夏寒朝他伸出了手,程皓习惯性地扶上去撑了一下,借了个力道,稳稳站直。夏寒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抄进裤子口袋里,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果然如同他预料的一样,程皓的手心里,全是汗。

程皓把照片拿给周志东看,说:“舞台是朝向后台的方向倒塌的,导致倒塌的原因是今天的风力,超过了舞台的重量,说白了,就是舞台的配重出现了问题。”

周志东说:“需要把活动的施工负责人找来问话?”

程皓摸摸头:“听说受伤送进医院了,我和夏寒一会儿就去找他问话。”

周志东问他:“你和夏寒很熟吗?什么时候认识的?”

程皓掰着手指头盘算日子:“大概不到2年,以前在美国进修的时候,我们是同学。”

周志东又问:“他现在是市局特聘的心理咨询师,你知道吗?”

程皓点点头:“我知道,他跟我提过一次。”

周志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说:“来市局报道之前,按照流程,要再为你做一次心理评估,这次评估,将由夏寒负责。”

程皓愣了一下,极为克制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若无其事地答道:“是,周局。”

停车场里,程皓已经恢复了常态,殷勤地揽上夏寒的肩膀,伸手去他的裤兜里掏车钥匙:“你开车来的对不对?车借我用一下呗!”

夏寒把他的手拍开:“又想开我的车,做梦!”

程皓开始耍无赖:“要不然你送我去吧!”

夏寒甩开他的手,朝他抬开掌心:“给双倍车钱,我就送你去。”

程皓完全不理,把人揽住了往前推:“给给给,先记着,破了案一起算!”两个人推推搡搡的就走了。

夏寒开一辆凯迪拉克SUV,车里干干净净,几乎没什么饰品,只在后视镜上绑了个小挂件,程皓坐上副驾驶,所有的注意力就都被婴儿拳头大小的一串风车吸引了,用手拨来拨去地转着玩儿。

夏寒开着车,压低声音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吐槽:“幼稚。”

程皓不以为然,笑嘻嘻地反击:“你挂的,你不幼稚?”

夏寒被怼得哑口无言,干脆当程皓是空气,专心把车当飞机开。程皓见他不说话,又拨弄了两下风车,自己倒是话又多了起来:“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吧?我弟弟跟你一样,也很喜欢风车。很小的时候,我还给他做过,用纸折的,用图钉按在筷子上的那种,他特别喜欢,拿着到处跑……”

夏寒扶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程皓似乎什么都没看到,只盯着微微转动的风车吊坠,又说:“他太开心了,跑得太快了,结果就摔了,图钉掉下来,正好扎在了他的脸上,差2厘米,就是眼睛……”程皓说着低下头,用手捂住了眼睛。

夏寒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是意外。”

程皓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搓了搓眼睛,又说:“后来事情发展得就有点搞笑了,我弟弟本来就体弱多病,我就很皮实,我妈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算命先生,非说我命硬克了他,18岁之前,我们俩要少见面,越少越好,所以我妈在家里死闹活闹的,逼着我爸把我送到外婆家去了。”

夏寒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把手搭在程皓的肩膀上来回蹭了蹭,用力捏了一下。

程皓说:“当时我觉得他们对我很不公平,凭什么为了弟弟好,我就不能回家了?我想啊,反正既然你们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对吧。我上寄宿学校,后来考警校,一直过了很多年,我都没有回过家……”

夏寒沉默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话:“你后悔了。”

程皓笑得很悲伤:“我以为在我的字典里,是没有‘后悔’这两个字的。”

夏寒停下来等红灯,转头看他,眼睛里有温暖但洞悉一切的光:“但你还是后悔了,否则,当年在美国,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会跟我说‘你挺像我弟弟的,他跟你一样,也喜欢风车’。”

程皓咧开嘴角,似乎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但眼睛却并没有笑意:“其实你们一点都不像,那只是个搭讪的借口,我骗你的。”“你啊……”夏寒无奈地摇摇头,抬头看灯从红变绿,白色的车子从红绿灯下快速驶过,冲入无尽的璀璨夜色当中。

可是,这个世界上,谁没有说过谎呢?第2章

程皓和夏寒抵达第六人民医院,时间已经接近午夜。风似乎没有晚上那么大了。只是空中乌云越积越多,黑沉沉的,程皓抬头看了看天,说:“这天变得真快,怎么又要下雨了。”

夏寒跟着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天空中有积云,上升气流造成积云内部小范围空间内水滴之间碰撞加剧,迅速增大,就会形成阵雨。”

程皓摸了摸下巴:“好吧,你果然是百度知道。”

医院的大堂依然灯火通明,夏寒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凝重地跟在程皓身后,他有点路盲,所以一般都习惯跟着别人走路,不然总会拐错方向。程皓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这里气氛实在太过压抑,于是用玩笑的语气说:“你不喜欢医院?”

夏寒没好气:“谁喜欢医院。”

程皓直指他此刻的动作:“双手抱胸,典型的自我控制保护性动作。你害怕医院?不喜欢医院?”

夏寒无奈地笑笑:“人的大部分行为,并不代表对所有人都具有普遍意义。”

程皓看着他微微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看起来平静了许多,只是眼帘垂下去,说:“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应该算是了解你的人吧?”

夏寒看着他,眼睛里的温度似乎降了几分,半天才说:“你应该知道一句话,叫‘医生能医人而不能自医’。”

程皓挑眉问:“你有病?”

夏寒反问:“你有药?”

程皓拍拍胸口:“我没药,但是我能治。”

夏寒看他满脸都是不正经的表情,只是顺着他说话:“怎么治?”

程皓笑嘻嘻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记得心理治疗上有一种方法,叫作冲击疗法,是吧?”

夏寒摇摇手:“你可算了吧,我承认还不行吗,我只是有点惧旷症,但没有那么严重,不用治,能克服的。”

程皓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夏寒抬手点点程皓:“我越来越发现,跟你做朋友太危险了,随时随地被你套话,你就是个骗子!”

程皓欠揍地耸肩:“现在才知道?晚啦!”他摇摇晃晃地摸着口袋走到值班小护士那里打听事去了。

值班小护士看起来挺精神的,瞪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警觉地看着程皓:“你找周富?”

程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柔又绅士:“是啊,我是警察,有事情想要找他协助调查,你能告诉我他住在哪个病房吗?”

小护士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程皓一番,胡子拉碴,穿一身叮叮当当又是铆钉又是链子的,怎么看也不像个警察,她怀疑地问:“你是警察,有警官证吗?”

程皓把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无奈地摊手:“实在不好意思,我忘带了。”

小护士坚决地说:“实在抱歉,那我不能配合。”

程皓向来对姑娘只能动嘴,没胆子动手,小护士一强硬,他倒先没辙了,立刻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夏寒,眼神仿佛在说:帮个忙呗!

夏寒露出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容,走到小护士面前,把程皓往边儿上推了推,把证件递了过去,说:“我是市局的心理咨询师,这是我在市局的出入通行证,我证明,这位同志他的确是警察,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小护士被夏寒的笑容晃得心都快要化了,眼睛里扑棱扑棱地往外冒着心,她看了一眼夏寒递过去的出入证,低头翻了翻登记表,说:“周富在12楼骨科,1248病房。”

夏寒礼貌地道谢,程皓一脸被打击的表情:“喂!这双标也太严重了吧!”

小护士脸颊绯红,低下头,又忍不住偷偷看夏寒,程皓凑上去揽着他的肩膀,把半边身子都快挂他身上了,说:“她竟然不相信我!我可是货真价实的警察啊!”

夏寒已经很习惯程皓这种日常走路的姿势,他们一起往电梯走,他说:“没带警官证,还穿的跟花蝴蝶一样,谁相信你是警察?”

程皓愤愤不平:“我今天出的任务是跟毒贩子接头,当然要穿成这样啦!还带警官证,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他们走进电梯,夏寒伸手按了12楼,程皓终于肯放开他的肩膀,改为跟个水母一样靠在电梯墙上,夏寒依然站得笔直:“抓捕毒贩不是禁毒大队的事儿吗?”

反正电梯里挺无聊的,程皓看着数字一格一格往上蹦,说:“还没结案呢,照规矩不能跟你说太多。你知道我之前查的那个灭门案,凶手抓着了,在他家里翻出150克海洛因,审了才知道这家伙还是个散货的下线,顺着这条线起出来的,今晚收的网,我就是去帮个忙。”

夏寒对这种案情的日常就跟听八卦一样,没什么感兴趣不感兴趣的,只是打趣到:“能让程队你亲自出马的,抓着的应该是条大鱼吧?”

程皓得意地说:“那是,听老侯说,一条通道的负责人呢!”

夏寒点头:“那挺好,就是老侯他们这阵子估计有得忙了。”

这时候电梯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电梯。程皓找到1248病房,和夏寒对望了一眼,然后抬手敲门,夏寒把手机拿出来,调到了录音的模式。周富刚回病房不久,打了石膏坐在轮椅上正晾着,一脸痛苦的表情,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

程皓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我是刑警队的,想问你几个问题,请你配合。”

夏寒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只把手机打开录音,放在了周富旁边的桌子上。周富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双手交叠在一起搓来搓去,回答:“好,好。”

程皓问:“你是今晚的烟花大会现场搭建工程的负责人?”

周富点点头,程皓又问:“舞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施工的,几点完工的,你还记得吧?”“记得,昨晚进场比较晚,是晚上11点多,好在风不大,因为第二天早上还要彩排,所以是连夜搭建的,凌晨4点多完的工。”

程皓接着问:“今天广场上的阵风比较大,你们有没有做什么防护措施?”

周富点头:“我们之前也在这里搭建过舞台,知道这边风要比市区里大一些,所以我特地让工人多带了一些配重的沙袋,给桁架做了加固。”

程皓似乎在听,但是有点心不在焉地转着自己袖子上的一段链子,问:“舞台用的是什么材质的桁架?”

周富此时不再搓手,而是双手搭在了大腿上,十指用力地抠着裤子,指节泛白。听到程皓的问话,他用力捏了一下裤子,回答:“就是按照甲方的要求标准,用的普通舞台桁架。”

程皓眉毛一挑,顿时锋芒尽显:“你确定全部按照甲方的标准,没有例外?”

周富僵硬地回答:“没有例外,绝对没有。”

夏寒笑了,语气浅淡而温柔地说:“机械重复反应。”

周富完全愣住了,程皓也笑了,补充道:“他的意思是说,你在撒谎。”

他指指周富此刻还放在大腿上的手,说:“人类天生具有应对危险的能力,大脑的边缘系统会根据外界环境自动发出指导讯号,操纵身体避免危险或者不适,最终目的是保证人类能够生存下去。所以,当边缘系统感觉到不适的时候,就会出现一系列的自我安慰行为,比如像你现在正在做的这个动作……”

他拖长了语气,然而周富突然跟触了电一样把手收了回去,慌张地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好,最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程皓又说:“搓腿和抚摸脖颈,都是典型的安慰行为,目的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消除紧张感,看来,你现在心里十分不安,你知道现场舞台倒了,砸死了人,在这件事情上,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对不对?”

周富用手捂住了脸,懊恼地说:“我让工人带够了配重的,绝对够了的,我以为不会有事……谁知道……”

程皓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你以为只要舞台配重足够,舞台稳定,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你在搭建过程中采用了劣质的固定螺栓,是吗?”

周富绝望地争辩:“不是我,其实很多人都在用……甲方给的费用那么少,我也是想要节约成本啊!”

夏寒在一旁,默默地摇了摇头,程皓神情严肃起来,又说:“我劝你明天最好主动到市局刑警队去说清楚,现在打110也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有连带责任,配合警方调查,是你唯一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帮忙列一张人员清单,所有参加过舞台搭建的人员,包括力工、杂工等等,早点查出真相,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周富泄气地点点头,身子瘫在轮椅上:“我明白,我让人立刻就整理名单。”

程皓这时候又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对了,在名单里面,最好标注一下,哪些人是凌晨4点场地搭建完成之后就离开了,哪些一直留到事故发生的时候,还有男女性别,最好也有年龄和工作职务。”

周富很快打电话让项目副经理把现场人员名单按照程皓的要求整理好,发到他指定的邮箱。看他放下电话,程皓又问:“你最后一次检查舞台配重,是什么时候?”

周富说:“大概是下午四点半不到五点的时候吧,甲方的领导来了现场,感觉风有点大,担心舞台撑不住,我就带他去后台检查了一轮,当时我们都确认过,舞台没问题。”

程皓把烟卷拿出来在手上转着,问:“之后你没有再回后台吗?”

周富摇摇头:“看完舞台,我陪领导们巡场,巡完场去附近的饭店吃了饭,回去的时候大概是7点40分吧,我接了个电话,就在舞台附近跟人聊电话,一直到事故发生的时候。”他说着看了看自己打着厚厚石膏的腿。

程皓说:“你7点40分回去的时候,没发现舞台有问题吗?”

周富摇摇头:“没注意。”

程皓又问:“你给我的这张名单上的人,有多少人知道你采用了劣质的固定螺栓?”

周富想了想:“除了我之外,只有项目副经理,还有2个工程师。”

程皓点点头:“你注意过有谁移动过配重的沙袋,或者在舞台附近出入,举止比较异常吗?”

周富摇头:“搬沙袋的基本上都是工人。”

程皓盘算了一下觉得该问的都问了,最后又记下了周富的电话号码,叮嘱他要尽快提供名单。夏寒把桌上的手机收了,保存好录音,程皓走在前面,但是出门的时候停步等夏寒跟上来,才又继续往前走。

夏寒问:“你相信周富的话吗?”

程皓回答:“我只相信我自己。我在现场看到散落在地上崩裂的螺栓断片,证明周富确实在施工当中采用了劣质的产品,所以在舞台倒塌的时候,灯架差不多全部都断开了。但配重的事情,根据现场沙袋的总数量来计算,周富应该没有撒谎。不过……”

夏寒回忆起现场的某些情形,顿时也有所领悟:“不过有一些沙袋并没有用于固定舞台,我就说现场总觉得看起来哪里怪怪的,操控台、导视背板、路引,还有很多地方,使用的配重几乎都多了一倍。”

程皓点头:“有人把原本应该用于固定舞台的配重,陆续分散到了各处,在旁人看来,可能是因为风大,很多地方需要配重加固,但是,舞台的配重在逐渐减少,当阵风风力和舞台自身重量产生差值的时候,舞台,自然就倒了。”

夏寒扶了一下他的眼镜:“据周富所说,5点之前就已经起了风,也有领导检查过舞台,配重是完全没问题的。所以凶手只能在5点钟到事故发生这段时间,陆续挪动沙袋。”

程皓点头:“所以可以排除那些搭建完成之后就离开现场的工人,重点关注5点之后仍然留在舞台区域,并且接触过沙袋的人,尤其是事先就知道工程采用了劣质固定螺栓的人。”

夏寒耸肩:“范围还是不小。”

两人走到电梯口,程皓把身边的人推进电梯,问:“你会画像吗?”

夏寒很无奈地看他:“具体指哪种?心理画像、犯罪画像、地理画像,还是心理尸检?如果你指的是犯罪画像的话,我其实是不太认同在刑事侦查分析当中加入犯罪画像的,虽然从1970年开始,美国联邦调查局就开始使用犯罪画像的方式参与调查办理案件,并将其称为应用犯罪学,但是经过科学评估,当代犯罪画像的研究实际上还存在两个基本缺陷……”

程皓很崩溃地打断他的话:“我只是想问,从你专业的角度,你觉得这个凶手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设计了这样一个看似很复杂的杀人计划?”

夏寒随意地单手撑住电梯扶手:“很抱歉,上述四点,除了第一点之外,其他的都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我只是个心理咨询师,不是警察。”

程皓眨巴着眼睛看他:“就算是帮我也不行?”

夏寒反问:“你确定需要帮忙吗?我们在佛罗里达跟的是同一个老师,学的是同样的犯罪心理学课程。你心里结论不确定,想用我来做印证,抱歉,这个锅我可不想背。”

程皓被硬生生怼了回去,电梯里的照明灯忽然闪了一下,一瞬间的黑暗之后,夏寒看到程皓少有地缩进了角落里,双手抱在胸前。他们的目光对视了一下,程皓已经若无其事地重新站好。

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从外面忽然传出一声巨大的雷声,程皓立刻抱着双手拍拍肩膀,作惊恐状:“哇!这么大的雷声,吓死人了!”

夏寒叹了口气,率先迈步走了出去,刚拐个弯就被程皓揪着袖子直接给拽了回来,指指反方向:“这边!”夏寒愣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这件事翻篇,一脸“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

车停的地方距离大门口不远,夏寒拿钥匙开锁,程皓憋着笑追了上去,说:“先送我回市局呗!”

夏寒朝他挥挥手,还没说话程皓就主动接话:“我知道,双倍车钱,一起算!”

程皓迅速爬上车,找到自己最舒服的位置,顺手戳了一下挂着的小风车,看到它们活泼地转了起来,于是很开心,笑着露出一个酒窝。

程皓想事情的时候习惯手里拿点东西,于是就又把烟掏了出来,转了一会儿忽然问:“夏寒,你要不要猜一猜,我心里有什么疑问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夏寒果断地打转向灯左转,说:“不要。”

程皓崩溃地差点去敲车窗:“喂!”

夏寒又说:“我不希望用不确定的猜测和推论误导你,警察办案,最终还是要看证据的。”

程皓套话失败,于是又说:“我只想知道,凶手是基于什么样的心理,把白色夹竹桃的标本放进了案发现场。你说过,那是标记。”

夏寒又转了一个弯,言辞明确地拒绝:“你的疑问就是我的疑问,所以很抱歉,我暂时给不了你任何意见。”

这话题显然就没办法继续了,程皓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说:“‘暂时’的意思是,以后还是可以给我意见的是吧?”夏寒对他这种耍无赖的态度,简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干脆什么也不回答,让程皓自生自灭好了。

后半夜街上的车很少,但是程皓的猜测非常准确,夏寒在拐到第3个路口的时候,果然开始下雨了。雨下得很急,冲刷着车窗,夏寒打开了雨刷,程皓盯着窗外看,叮嘱他:“雨太大了,你开慢一点。”

下雨天司机的视线很容易受到路上积水反光的影响,造成一定程度的盲区。夏寒“嗯”了一声,很快就把车速降了下来。

雨越来越大,将天空和大地的界面彻底模糊,只能听到刷刷的雨声不断,一切景物似乎都已经被湮灭在雨幕当中。

这个春天的一场雨,来得如此妖异而突然,瞬间而来,瞬间而去,不带有一丝留恋。

刑警队正在通宵。

周晴的电脑上播放着现场照片的幻灯片,方贺拿着一张记录重量的表格走过来,递给她:“这是你要的今天案发时的风速和风向,还有舞台的平面图……”

周晴笑得很开心,摸摸方贺的头:“谢谢,贺贺你最棒了!”

方贺瞪了她一眼:“不要弄乱我的发型。”

他怀疑地看着周晴在做舞台模拟:“用这些真的就能做出现场模拟还原吗?”

周晴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表格,胸有成竹地指指自己:“那是必须能滴!我可是电脑小神童!科技小先锋!”周晴边说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把数据依次输入系统。

屏幕上很快出现一个3D立体的舞台,方贺瞪大了眼睛,看到周晴在键盘上又敲击了几个数字之后,轻轻点了一下ENTER按键。屏幕上的模拟舞台在瞬间倒塌,而且模拟的画面方向、时间竟然与烟花大会现场舞台被风吹倒塌的都一模一样。

方贺看得目瞪口呆:“天哪!真的这么神奇!”

周晴拍案而起:“赶紧通知程队,他的推测没错,舞台的倒塌,确实是人为造成的。”

法医中心的检验室里,徐晓蒙在检查何兴远的尸体,他注意到死者手腕上有个圆形印记,手掌上有灰黄色的斑痕。他忽然想起来,在案发现场,他曾经从尸体下面摸出半截电线,外面的黑色胶皮有些烂了,露出了里面金色的电线。

徐晓蒙立刻抬头看向一旁桌上排列的证物,迟疑片刻,上前拿起死者的手表对比了一下,发现痕迹与死者手腕上的圆形印记相符,而死者的衣服上也有烧焦的痕迹。

徐晓蒙愣了一下,忽然自言自语地疑惑起来:“触电?怎么可能?”

盘山滨海路上,刚刚结束狂欢的年轻人们神色略有些疲惫,各自靠在车座上合着眼睛似乎已经沉沉睡去,轮胎蹚过水湾,发出清脆的响声。

开车的是个精瘦的年轻男人,他打着呵欠,在连续转弯的时候扭开了远光灯,光亮所到之处,除了被地上雨水折射出来的一团白光之外,他突然看到路边参天的大树底下,草丛里,依稀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在这样一个冷清而寂静的深夜里,显出有些惨白的诡异感。连续的弯路让车子减速不少,司机带着几分好奇心,慢慢踩下刹车,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然而更近的距离,让草丛里的那团事物越发清晰,他缓缓把车停下,顺着挡风玻璃斜角往外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用力推搡着身边的女朋友,将她从睡梦中喊醒,急促地说:“你快看路边,你看那是什么?!”

浅眠被吵醒的年轻女人不耐烦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车窗玻璃上还有些雨水没有干掉,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匆忙地放下车窗确认,眼睛瞪得很大,随即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倒吸一口冷气,这才颤抖着说:“是……是个人……”

车上所有的人都醒了,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被惊吓到,因为草丛里躺着的,是一个几乎没穿衣服的女人,伏趴在那里,身上好像有血迹。

他们谁也不敢动弹,似乎是都被施了魔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司机的身上,女朋友推他的手臂,颤抖着说:“你,你下去看看吧!看她需不需要帮忙……”

司机算是他们这一群人当中胆子最大的了,鼓起勇气开门下车,慢慢地朝着路边走去。那个女人的脸埋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司机轻轻推了她一下,但是却发现她的身体异常冰冷,他吓得把手缩了回去,一狠心,咬紧牙把人往旁边推开,女人苍白的脸露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上,双眼紧闭,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活人。司机颤巍巍地伸手去试探她的鼻息,只探了一下就差点没跌坐到地上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都是汗,他努力定了定神,转头朝着车上的同伴说:“死……死了!”

车上的人全体脸色发白,更有胆小的吓得直接往男朋友怀里缩,身体瑟瑟发抖。司机的女朋友颤抖着掏出手机,只是110三个数字仿佛按了有一万年那么久。

而在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停车场里,一辆银色的凌志缓缓开走,四周光线昏暗,仿佛全数被黑暗笼罩,开车的男人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白色夹竹桃标本微微折射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漆黑的山路,仅有昏暗的路灯和车灯照耀着那一小块地方,风穿过山林,发出萧瑟的悲鸣。

警车很快呼啸着到达现场,蓝红相间的警灯划破黑夜的深暗色,程皓觉得自己这个元宵节过得实在是太悲催了,一桩命案还不够,天还没亮的,竟然又来了一桩。徐晓蒙呵欠连天地从车上爬下来,站直了,立刻用力甩了甩头,抖擞精神,投入下一场“战斗”当中。

徐晓蒙戴着手套,仔细检查着已经被放平在地上的女尸:“死者的全身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僵硬,根据尸体温度和尸斑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大概在11点左右。腿部的尸斑情况比较严重,是死后被人拖曳造成的……”

程皓皱着眉接过民警们在现场找到的死者钱包,里面有她的身份证:“拖曳?这么说,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徐晓蒙点点死者头部的伤口,让旁边的警察乙拍照:“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不过应该是案发现场附近。死者的侧脑组织处有出血和挫伤,而这一处的出血挫伤伴有头皮的损伤和颅骨骨折,说明死者的头部距离撞击处有一定的距离。可是从死者目前发现的倒地位置来看,地面上没有发现血迹。”

程皓看了一下身份证,上面的名字是“方虹”:“杀人抛尸?凶器是什么?”

徐晓蒙说:“死者的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撞击、挫擦伤痕,并伴有皮下出血。至于这些痕迹是由什么造成的,还要回去后解剖看一下骨折情况。不过综合尸体表征,应该是交通事故致死。”

程皓立刻打电话给周晴:“把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滨海路中段各个路段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查一下。另外,查一查方虹的通话记录,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周晴挂掉电话,沉沉叹了一口气。方贺在一旁呵欠连天地抱怨:“真是太丧了,好好一个元宵节,死了一个何兴远还不够,现在连何兴远的老婆也死了!”

周晴把键盘敲得哗啦啦直响:“方虹在昨天下午三点半给何兴远发过一个短信,问他几点能回家吃饭。然后,晚上八点半接过一个电话,但是号码是从基站上转过来的,所以是假的。”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昨晚有人约了方虹,在滨海路见面。

程皓带着一身水汽匆匆走进周志东的办公室,他从回国之后就一直待在九山区,也就是望海市开发新区的刑警队,很少来市局,不过基本上他去过一次的地方,就能记住路线,所以走得轻车熟路。

周志东放下电话,用个搪瓷缸子喝茶水,就看到程皓嘻嘻哈哈地探头进来:“师父!”一般人少的时候程皓才喊周志东“师父”,人多了或者工作场合就改口跟大家一样叫“周局”了。

周志东放下杯子朝他勾勾手:“进来吧!”

程皓进门找了张椅子拖过来在周志东面前坐下,他是反着坐的,双手搭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的人,说:“您刚刚说情况有变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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