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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13 13: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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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荣池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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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荣下乡记

李光荣下乡记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李光荣下乡记作者:周荣池排版:Lucky Read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5-01ISBN:9787559403919本书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作者手稿楔子初见

李光荣又背上行李包上路了。

这包里放的并不是一包的光荣,而是又一次出发的陌生甚至无助与孤独。这几年从城市到农村之后又回到城市,他就像是无枝可依的倦鸟,虽然飞行的地方并不遥远,但毕竟还是因为没有定数而感到颠簸与不安。

领导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也是没有道理的——年轻人有精力就应该多干一点,可他也知道这话有时候是一种敷衍。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年轻人要多干一点?年轻人的事情其实更多,要成家立业,家里是老小在两头,单位是承上启下,但是“忙死会忙的”这句话是现实里许多年轻人最真实的写照。李光荣几年前凭着优异的成绩进了机关做了“副科级”,但事实上依旧是个“各种忙”的办事员,级别只是一顶不能遮风挡雨的帽子,丢不掉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所以,他似乎也是故意给自己一个放松的理由,申报了作协的定点深入生活计划。他从无名村回到城里之后,发挥了文科生的特长,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了一部村官题材的小说。这部小说本来也并不是很出色,但是被分管村官工作的组织部长看中了。这位组织部的副部长也是个文学爱好者,年轻的时候喜欢写诗作文。他看到了这个小说很是喜欢,又是与自己分管的工作有关,就推荐给大学生村官的官方刊物。哪知道这小说在报纸上连载了,李光荣因此倒是歪打正着成了一名作家。后来这本小说被组织部门资助出版,他也因此加入了省作协,成了一名“村官作家”。这次省里根据中央要求,开展“走专改”活动要资助一部分作家定点深入生活。李光荣想着自己有在基层工作的经历,加上之前那本书的写作经验,就申报了本地一个民族乡清真村第一书记的小说题材给省里作家协会。这一申报还真就入选了,李光荣向组织部的这位领导汇报。领导自然是很高兴,正好市里面要派驻第一书记下乡到村扶贫服务,他就给李光荣安排了一个名额去这个民族乡的清真村里面体验生活。这位副部长知道安排李光荣做第一书记为工作也是为体验生活为写书服务,所以要“特别照顾”——如果他工作上的负担太重不利于搜集素材,而如果没有这个第一书记身份的话他到村里去各方面也不方便,必须给他工作与兴趣找一个好的结合点。

到底是组织部长,考虑问题细致周到,专门打电话给民族乡的书记,和他特别交代了这件事情。他对乡里书记说的这位驻村的第一书记有其特殊性,你们民族乡的清真村不需要经济上扶贫,但是挖掘地方文化方面还要加强,这位第一书记去为你们挖掘地方历史文化,正是中央提出来的“精准扶贫”的生动实践,他要做的就是“文化扶贫”。于是,李光荣原单位的工作不丢暂时放下,戴着第一书记的帽子,背着定点深入生活计划的任务上路了。他不开车去也是有特别的想法,那就是可以从公交车上了解到点基层的第一印象。想当年他在无名村挂职村官的时候,都是坐公交车来回城乡。公交车像是个移动茶馆,是到这个地方相对地位普通的群体才会坐的。这些人往往会毫不掩饰地宣泄自己的情绪,无意间能听到他们对当地的看法和见解。这也是一种了解民意的办法,这对于李光荣这个当过村干部的人来说属于老路子。

车上的人并不多——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这33路公交车显得有些冷清。说是冷清也并不是都死水一潭,有个把人挑起个什么话题来马上就觉得热闹了。挑起话来的是一个中年女性,皮肤有些黯淡但仍可看出精神抖擞,扎起的马辫让她更显得精神。她看来和司机熟悉,打开话匣子谈的是自己乡里要举办美食节的事情,说几年都在搞美食节,说这段时间老鹅的价格渐涨,如何如何。

菱塘乡的美食节是远近闻名的。这几年城里人也都趋之若鹜,好多外省的人都赶去大快朵颐。李光荣这第一书记这个时节上任也真是有口福的。可是听她说着说着好像又听出点异样的论调,她对于这些所谓的美食是不屑一顾的,她觉得这些年也就是图个热闹,哪里还有什么传统和风味可言?都是那一帮子门外汉闹腾的厉害,乡政府的干部们也不过是搭个花架子图个热闹有点政绩。这话一说,旁边的一个小姑娘也搭腔说,她是专门来寻找这美食的。这女孩眉目清秀,身材婀娜,又是姣好的年纪,让人不免想多看一眼。李光荣坐在后面自然地看着前面,那女孩说了几句话之后不由地转头朝后面看了看。

她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目光是湿润的。而她眉宇间的一颗美人痣就像是一个靶心,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当然出于礼貌,李光荣还是稍微转移了一下自己的目光,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这条马路被民间称作最美公路,它是一条“漫水公路”,汛期的时候沉入水底作为行洪的通道,枯水期的时候在两侧漫天遍野绿色的簇拥下成为一条通向天际的路径。尤其是三四月份油菜花开的时候,这里天然花海无比的醉人,让人淹没在春色盎然之中。

但这一切并不如一双眼睛滋润迷人。

车子到站之前,李光荣就接到接站人的电话,清真村派人在车站接他。李光荣知道车站在镇上并不偏僻,但是距清真村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说到这清真村不要说在这县里面,就是整个省里面都有名气的。菱塘乡是省里唯一的民族乡,清真村是主要的回民聚居地,而村子里有华东地区最大的清真寺。反正有好些个“第一”和“之最”,算是给这位新来的第一书记一点安慰。

下了车并不见接站的车辆,路边有几辆“摩的”,看起来司机也并不殷勤地招徕客人。李光荣打电话给之前联系的“薛支书”,电话一拨通就听见对方的铃声,原来这人正扶着摩托车在路边等着。原来他薛支书在电话里热情地说所谓的开车来接站竟然就是这摩托车,李光荣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此情此景他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他要是拒绝的话,对于这位人到中年的薛支书来说也是一个大大的尴尬。况且人家已经面带着微笑走了上来,挥着手大喊道:“你是新来的李书记?”这话一说大家都盯着李光荣看,李光荣感觉浑身的不自在。和他一起下车的那个女孩特意转过身来看看他,见他们没有要带自己一起走的意思,用并不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哎哟哟,这领导就是好,还有人来接站!”当然,这句话听起来就不完全是那种羡慕的意思,而是多少有些戏谑的味道,毕竟来接站的人是骑摩托车来的。

李光荣尴尬地笑了笑,侧身坐上了薛支书的摩托车。薛支书并不是现任的村干部,他甚至并没有做过支书,过去在兽医站做个负责人,后来到了退休年龄也没有闲着,就在清真村里帮忙做些事情,大家也都尊重地喊他薛支书。关于清真村的情况,李光荣在之前的任职工作的会议上与乡里的一位副乡长了解过,他也知道这薛支书在这村里是德高望重,在村部里说话也是有些分量的。李光荣上了薛支书的车子,刚才一起下车的女子招手拦了一辆“摩的”,一挥手那司机一踩油门忽地超了过去,把他们甩在了后面。这绝对有一种示威的意思,李光荣隐约意识到这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一定还能再见。这种想法也不过在李光荣的心里停顿了几分钟,因为薛支书的车子已经熄火停到了村部的院子里。

清真村的村部李光荣是来过的,以前检查工作这里经常被作为标兵单位。不过以前来是个客人,现在到这里是为了工作,虽谈不上是主人还是客串,但毕竟还是有点职责的,对于这种有些微妙的角色李光荣倒也习惯了。他见了村里的支部书记吴明才,这位年轻的村干部比自己大两三岁,且是个兼职的村官。他在乡里面是分管旅游业的副乡长,因为这清真村的重要性,他这村官是戴着大帽子来兼管这个村的。

吴明才笑笑说:“乡里的书记早就打电话来,特别关照您是文化扶贫的干部,让我们给您充足的时间和自由,我们也巴望您能给我们村留下一笔。说句实话,以前也接触过驻村挂职的干部,他们都是来走个过场,他们和村里都明白迟早是要走的,有些人还有些机关作风,所以个别有形式主义——但是形式主义有时候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吴明才的这番话说得李光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也知道这些情况确实是有的,他明白一切都要靠自己真正做点实事出来,大家的疑虑自然就会消除了。他在农村工作过,知道农村人不相信什么大道理,工作做出成效来就是硬道理。

才在沙发上坐下来说了几句话,李光荣还没有坐到村里面给他准备的位置上去,就听外面有人声熙攘像是说笑又像是争执。吴明才站了起来捏掉了手上的烟蒂,轻轻地说了一声:“这二歪子又来闹什么花样了!”李光荣也不解他说的什么意思,薛支书跟着站了起来走在了前面,走进院子里说:“二歪子您老人家又忙什么呢?”李光荣跟出了门来,见到院子里有好几个人,一个是乡里的宣传委员张爱晴,一个竟然是那今天车上一起来的女子,另外一个瘦如枯槁却很精神的人大概就是他们说的二歪子了。这位宣传委员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根本不理睬这二歪子说的话,他对吴明才说:“吴书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这事情也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

吴明才顺手就将他们引到了议事厅——清真村的村部是古色古香的房子,就连会议室的名字也起得很有意味,并且专门请了有名气的书法家题字。进了会议室里坐下来,这位被叫作二歪子的中年人情绪比刚才平静了一些,大概这认真的阵势也让他收敛了一些。张委员也并不理会他的事情,而是给吴明才介绍身边的这位女子来,原来这是县里面一位旅行社的副总,这番来是专门请来考察旅游线路和布点的,他们想打造一条以清真为核心的特色旅游线路。这件事用服务外包的方式做,所以就请来走四方旅行社的一位资深人士来驻点服务。张爱晴说,这位美女副总虽然年纪小,可是工作经验丰富,成功策划了许多的旅游线路。

李光荣看看对面这位叫作薛小仙的姑娘,又想想她刚才一路在车上与人攀谈的场景,心里觉得有点想笑。他大概觉得张委员说的这位女士的资深,完全是一句客套话,在他看来资深人士要稳健干练很多,另外最起码也得开个好车来,这样才有点女高管的架势。

不过这些现在看来也不是问题的重点,尽管张委员想极力地将话题朝旅游这个问题上来引,但是坐在一边的二歪子看来是有点坐不住了。他打断了张委员的话,将面前的杯子往前面一推,那刚倒的开水溢了出来,洒在桌子上也滴在他手上。但是他全然不顾这些,有些不高兴地扯大了嗓门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想不想解决问题,我们老百姓说的话到底还有没有用?”

薛支书知道他的脾性,半真不假地反问道:“不说正事便罢,你这二歪子能有什么正事?”李光荣觉得这话说得有点针锋相对恐怕这人要爆发,谁知道他苦笑着说:“我说不过你这个老狐狸,但是我今天反映的情况你们必须重视,不然我就跑到市里面去,再不行我就去省里,去北京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管!”

这位二歪子到底所为何事?要说这事也是奇怪,根本不关他的事,但是二歪子这个人就是偏偏喜欢多事的人。这二歪子说来也离奇,并不是自己的父母所生,他是从寺庙领养来的孩子,虽然用别人的话说这是拾回来的孩子,但是父母还是视同己出,家里再贫寒也要紧着他的吃穿用度。他早年读过几本书,人也聪明八面玲珑的,一段时间还在村里帮写写画画贴贴大字报。但是人聪明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要是别人说他聪明也罢,怕就怕自己也觉得自己聪明,这种自作聪明迟早会出事。想来他也不该会出什么事情,可是偏偏他有一个坏习惯喜欢喝酒。一次在一个汉人亲戚家喝多了酒,站都站不稳了,偏偏还要喝酒吃肉,亲戚也不好意思阻拦。有人就有点讽刺的意思说,你实在还要吃喝就将这猪蹄髈拿袋子装了带回去慢慢吃。哪知道这一说真有人拿了袋子来装,装好了他也就不客气拎了就往回走,走到半道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想起来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就转了个弯朝她家去。

正是这一步走错了,他犯了错误了。他那未过门的媳妇不在家,他就到隔壁去问,拎着那猪肉一脚就进了门。这人家是回民,见到这醉鬼这般模样羞辱自己哪里还得了?最要命的是这回家与他未婚妻家不仅是近邻,本以为自家的儿子能与邻居做亲,却被二歪子抢了去了,一直就怀恨在心。这下好,正好是一个要点的炮仗,这来了火柴一点就炸,那邻居家的人操起棍子就打。这醉鬼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打得直跑,一脚没有踩稳跌倒在地,嘴一下子给跌歪掉了,满地都是鲜血。

这事看来二歪子是吃了大亏,可是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这人家闹到乡政府去,说是村干部明知道我们回家人的风俗,故意是来羞辱我们的。那乡长一拍桌子骂道,他算是什么干部,算个屁,马上给他放了——说着就打电话让村里把这醉鬼给辞退回家。这人还不肯罢休,乡长又叫来村长做工作,他们都是回族本亲,来回一劝,最后议定由王平安去他门上道歉,还要放炮仗挂红布冲喜。也是从这时候起,二歪子发了毒誓从此不再吃猪肉,要与回民一样有自己的戒律,尽管他这个时候形象已经坏得不成个样子了。

从此,王平安这么一个平安的名字被大家叫成了“二歪子”,因为他在家是老二,因为他的嘴歪了。他一开始很有些抵触,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因为这事那未婚妻也和他吹了,他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在乎的了。他甚至想要去乡里面一处古寺去做和尚,这样才更舒心。但是做和尚的事情也只是说说,他没有了工作之后就种地,后来又捕鱼,做过好多的事情。最重要的一个身份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帮人家打抱不平,到处出头做和事佬,也没有什么收入,就是混点吃喝与人缘。

今天,他到乡里面去闹腾,为的是美食节的事情。这政府办的美食节和他有什么关系?原来,这清真的美食可谓是名扬四方,这美食节上每年都要举办比赛,赛的是美食技艺,主要是盐水鹅、牛羊肉为主的技艺比拼。这看来是个技术活,但有人认为这其中有猫腻,认为往年有些获奖的水平并不怎么样。说到底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美食节的评奖对自己店面的生意是有莫大影响的,这金字招牌就是财源滚滚的保障。

可是,这些与二歪子有什么关系呢?原来他老人家不知道被谁喊去灌了酒,弄了半只老鹅下肚,都说他是这四里八乡急公好义的大人物,什么事情只要是经他一说总是会公平的。被这话一奉承加上几两酒的催发,他便飘飘然起来,这也正中了别人的下怀。他一口答应要去乡政府去理论理论,让他们这些摆小摊的也参加美食节的比赛。其实二歪子是不知道,本来这美食节为了丰富多彩,是打算吸引更多的人来参与的,但其实有很多摊贩就是做点本分的生意,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参加什么美食大赛。这个挑唆他去乡里说事的,其实是某一个往年失利的人,在这节骨眼上要制造点麻烦事来,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诉求。

这二歪子到了乡政府找到张委员,她心里明白这是清真村的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肯定是推托不开的。但要解决这麻烦事肯定是要清真村的人出面,况且美食节的事情就是吴明才负责的,加上要带这新来的薛小仙来,就一起来到了清真村。吴明才看看二歪子,又看看薛支书,老薛心里顿时明白了,这事情看来要自己这老将出马了。张委员的态度也很明确,美食节上让更多的搞清真菜的摊贩参加是个好主意,但这要在大家自愿的基础上,也不是哪个人一厢情愿说了算的,一次活动总是要有个组织秩序的。

老薛知道张委员这话意在说二歪子多事,马上接过话茬说:“你说你这老东西,自己过好日子便是,真是叫花子打更——穷操心。就是都去比赛也没有你什么事情,对不对?”二歪子对薛支书这话是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这老支书是自己的长辈,但他还是不以为然地辩解:“我这是为了什么?我这是为了公平,我是替大家说句公道话!”

吴明才笑笑说:“那是,你这是马路不叫马路——叫公道。”张委员见这形势缓和下来,她其实心里是有数的,这种事情只有找基层的人来解决,讲理是没有用的,有时候村里人几句话比法律还管用。但她也明确表态,这让大家都参与比赛的事情是个好主意,这样也让活动更加的丰富,说不定高手在民间,能够冒出几个厉害的角色来。

吴明才也知道张委员这么说,也是想借着这个事情看看究竟谁是这件事情幕后的推手,他们都知道二歪子肯定是受人利用的。这事情定下来就要上门去找人来参加,不然这也是一句空话。薛支书说,要说这乡里的清真菜师傅,我倒知道几个人,我们下午就去找他们看看。

这事情说完,二歪子也就走了,他似乎心满意足,其实是很有些无趣。自己细想跟这事情确实没有关系,喝了人家两杯酒跑来费这些口舌,真正是自己屁股流鲜血,还跟别人看痔疮——无能又多事。

他出门的时候吐了口痰,像是出了口怨气一般。

快要到下班的时间,今天村里一下来了两位客人,第一餐总要接待一下,这也算是礼节。张委员是名资深的文化干部,她大概和这吴书记一样看待这些驻村扶持的事情。她说:“二位是城里远道而来的,第一天是‘客师’,以后就是自家人,工作生活上不周到的还请多多包涵。”这些话算是打了个“软招呼”,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以后怠慢了也请谅解。李光荣并不介意,他倒是心里更加坚定要做好自己来这里的事情,给这习以为常的认识一个新的答案。他不是要把这第一书记做得出名了,而是要切切实实给这一年的光阴一个交代,这也是给组织的信任一个交代。说到底为组织工作也是在成就自己的人生,更多的时候工作会给人成功的机会,而不是人成就了工作。

书记的助理倒是眼明手快,立马先去饭店招呼。这女人一看也是精明能干,据说过去做过教师,做事雷厉风行,吴明才叫她小杨,本名也是非常动听——杨树叶。

这清真村虽然离乡里不远,但也有一家清真的小饭馆叫作“回乡乐”,平日里也兼着给村里代伙。清真的菜精致清淡,很是清雅可口。吃饭似乎只是一个程序,谈事情倒是真正的目的。特别是听这薛小仙谈关于旅游线路的想法,真是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还稚嫩的女人,居然是很有见地。大概李光荣总是盯着人家看,杨树叶开玩笑说:“薛总把我们李书记说得一愣一愣的,简直盯着女神眼睛都不眨了!”李光荣觉得杨树叶这话说得有些唐突,因为毕竟他们也不熟悉。可是杨树叶却说:“李书记忘记我了吧,我们是团干培训班的同学。哎哟!领导就是记性不好,忘记我们这些乡下的同学了!”这话说得李光荣很不自在,他似乎有点印象但确实也说不出什么。杨树叶这话似乎欠点考虑。

薛小仙看这情形有些尴尬,却又揶揄李光荣:“这是城里的干部,又是文化人,文化人都是望着天空的,他们哪里会看这人间的事情。所以你这个团干班的同学不记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你没有听说过:负心多是读书人!”这些嘻嘻哈哈的话说的李光荣更是难堪。薛小仙这张嘴真是不饶人,当然她也是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带她到镇上的事情挽回了一些颜面。李光荣心里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精明女人是个角色。

但这些也都是插曲,大家关心的还是眼下的美食节和旅游线路的问题。美食节迫在眉睫,关于要增加民间美食高手来参赛的事情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得赶紧联络准备。这一点薛小仙认为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旅游过程中特色美食是一个重要的元素。现在人高大上的东西见多了,对于乡间的美食倒是很感兴趣,说到底是陌生的东西让他们感到若远若近的亲切感。她觉得这个元素做好了不仅仅是一次比赛,可以做成一个“寻找最美清真美食”的项目,以后做成农家乐品牌都是有可能的。

这一说让大家更加对这位美女副总感兴趣。薛小仙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直说其实自己就是一个导游,知道游客可能喜欢什么而已。但是这一说,事情就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她这次来是要驻点服务的,因为这条旅游线上还有两个重要的大项目,一个是民族乐园的开发项目,这个项目之前主体工程的投资建设已经基本到位,但是项目还没有包装启动;另一个项目是神居山的旅游项目,靠这湖边不远有一座很有名气的山,传说是帝尧的故里,是这一条旅游线路上的一个重点。最后一道蔬菜上来已经是下午了,这顿饭吃得还是很有成效的。李光荣突然觉得这次来做第一书记一定是很有意思的,大概真是因为有了薛小仙这么一位“仙女”的缘故。然而较之于这位泼辣的“仙女”,落落大方的杨树叶更让李光荣觉得安静。

一件事情就像是一桌子菜,有一道特别的菜这一桌子就让人印象深刻心里愉快了。就像是今天这顿工作餐,虽然也很简朴,牛羊肉自不待说,单是最后这道蔬菜就让人印象深刻。这是道很平常的炒韭菜,但是吃起来特别的香。平日里韭菜并不少见,可是炒的时候放了些芹菜提香,滋味立刻迥然不同,香而不至于腻,让人回味无穷。张委员笑笑说:“我们菱塘这地方虽然是湖边小镇,可是好东西还多着呢,等你们慢慢地来发现呢!”

下午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李光荣和薛小仙先去住地整理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乡里面给他们在民族乐园的客房安排了两间,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并不要费心。本来李光荣对这次来任这第一书记,工作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规划,他本来单位的工作也并没有交掉,他心里想的更多的是自己的采访计划。他也听以前的人说过这要比做村官轻省很多,这一年时间只要象征性地帮忙解决一点问题就可以了,说到底这是有点形式主义的事情。可是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并不是这种情况,真想要做事还是大有作为的,而一踏上这土地他才明白要做的事情很多。

李光荣的个性是既然做了就要尽力地做好。大概也因这次还有一个美女搭档的缘故吧。这薛小仙说话间似乎对这位第一书记有些不怎么看好,她觉得这些所谓的干部都是假把式做不出什么事情来。李光荣心里也明白,从她那眼神里就看到这种轻微的不屑。不过这不是两个人之间的情绪对垒,是不同阶层之间的误解而已,未必有具体的实际矛盾。这和种地的人都认为公务员就是在办公室吹空调看报纸喝茶是一个道理,是一种假想的误解。但这倒是给了李光荣一点压力,他心里有唯恐做不好事情的不安。他也非常清楚,虽然自己的写作计划需要体验生活,但绝不能是看看听听记记,只有真的成为这种角色本身,真抓实干地去做工作得来的体验才是真实可靠的。也只有这样,他这个“文化扶贫”的第一书记才不会被边缘化,说到底只有自身的努力才不会被认为是多余人。

到了傍晚的时候,薛支书来民族乐园找他们。薛小仙提出来的要做什么寻找美食的事情,是真的要去找了。薛支书对薛小仙的主意也很看好。李光荣开玩笑说,你们都姓薛,会不会是一个祖宗,薛小仙会不会也是流落外地的回族后裔呢?话说这薛姓是这支回民的大姓,薛支书说这也很难说,至少五百年前是一家吧。他们约好了要去找的人是当地有名的厨师沙济和,人称小和子。小和子可是当地有名气的厨师,回民的厨师有个特点是女性居多,特别是有名气的厨师都是女人,这倒也是一个很特别的现象。

李光荣这位第一书记刚上任,就参与到这项寻找美食的工作中了。吴书记说这就是文化嘛,清真村的美食文化,这正是你的本分工作。李光荣知道这话有些安慰的意思,但又想闲着也是闲着,跟他们跑跑,了解了解情况也是不错的。可是一出马就吃闭门羹,小和子不在家。他们白跑了几里地,薛支书的摩托车也用不上,李光荣现在是有点懊悔自己没有开车来了,这和世事置气最终还是和自己过不去。可怜的还有薛小仙,说起来路不远,可是她那看起来精神,听起来悦耳的高跟鞋害苦了她。停下来的时候她搭一下李光荣的肩膀,脱下一只鞋来缓解一下,然后又换另外一只,她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找不到小和子便打电话,打了没有人接。薛支书以为一定能找到,之前没打电话,现在感觉很没有面子,就换李光荣的手机再打,又打了两遍才接通了。电话那头吵吵嚷嚷,薛支书很不耐烦地拿过电话去,扯着嗓子对电话里喊了一气,大概意思知道在什么地方了,这就去找她。挂了电话之后,薛支书笑笑说:“我就不信了,还能有我找不到的人?”李光荣在这位皮肤黝黑的汉子脸上看到一种自信,他知道这种自信不仅是岁月的积累,更是他在这土地上摸爬滚打的经验。

他们回到村部,薛支书让杨树叶的电动车给薛小仙骑。杨树叶面露难色,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薛小仙这个人有点别扭,但是碍于初次见面,杨树叶还是不作声把钥匙给了薛支书。李光荣坐上了薛支书的摩托车,这辆满是泥污的车子到底也是个代步工具。他又笑笑说:“可不要看它破旧,可是我风里来雨里去的老伙计,和我那畜牧站的牛马一样听使唤,这就再委屈一下李书记了。”薛支书本行是畜牧站的兽医,伺弄牛马是一把好手,这在回民中也是很有些名气的。

小和子原来是在村里面一户人家“上锅”做酒席的。提到这小和子,薛支书有说不完的话,为了等薛小仙的电动车一起,他们车速也不快,他便在路上给李光荣介绍起这个大家心目中的大厨来。原来小和子家里比较贫困,为了糊口过日子就去一家回民饭店里做帮工。帮工不是学徒,只是打杂跑堂的事情,但是这小和子眼明手快,事情做得顺溜,眼睛也观神,慢慢地就记下了大师傅的手艺,有时候老板不在她也会掂大勺做个把菜。这家店是当地有名的清真菜馆,叫作“回菱阁”,大师傅是回民,有祖传的清真菜手艺,是名扬沪上的清真菜大师杨兆祥的传人。这杨兆祥在上海那可是一块牌子,京剧大师马连良还亲点他去做菜。后来解放了从上海回到菱塘,原来从这回民湾带出去的手艺到大上海见了世面,这番又回到家乡来,这手艺自然是精进了很多。大师傅叫作杨元清,带了两个本家的徒弟在锅边走了好几年。一个叫杨德善,一个叫杨德良。小和子去了一段时间,开始大家对她还挺好,毕竟是个女孩子多了点亲和力,师兄们有时候还和她开玩笑扯她的大辫子。小和子长得身腰大个,一条大辫子尤其惹人喜欢。都是兄弟姊妹一起,大家都是闹着玩也没有恶意或者邪念。

人心也有意思,按说时间长了人的感情更坚固。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小和子在灶边边看边学的事情似乎引起了某人的不愉快,他们对这外来人有了戒备之心。其实小和子自己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看着觉得有意思,并没有刻意要偷学的想法。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一个女孩子,就是个端盘子洗碗的命,做梦也不会去做什么大厨的。可是这两位学徒的师兄弟并不这么想,这杨德良岁数小一点还算是温良,杨德善到底是老辣一点,总是拿那大铁勺重重地敲锅沿,看起来是在做事,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满是情绪。但是小和子听在耳朵中记在自己心里,也是不摆在脸上更不说在嘴上。

说到底,她知道自己洗碗端盘的身份。

但是,杨德善似乎有点故意找茬。有时候师父不在他掌勺的时候更是盛气凌人。有一次油花溅到小和子手上,她下意识手一缩,一碗红烧羊肉掉在了地上,那溅起来的汤水又烫到脚脖子。杨德良看到这个情形立马叫起来:“小心一点不要烫到!”可大师兄却黑下脸来掼掉勺子骂了起来:“整天魂不守舍的,端碗都端不好,还做梦想学手艺。你本事大这菜我做不了了,你自己来做,谁也不准帮她,做不好就给我滚蛋!”说完就扔下勺子走了。

师父不在,大师兄说话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小和子性格倒也有些倔强,他这一说倒是让她心里很不服气,她收拾起地上的东西,拿起那摔在一边的勺子真就做起菜来。站在一边的杨德良本来是想做个拦停,想着小和子向大师兄认个错,可是她偏偏拿起了勺子来,这就有点对着干的意味了。但是既然这姑娘已经拿起了勺子,大家便都不作声,都看她如何做这道咸菜烧羊肉。

谁也想不到这个大辫子的丫头还就真的神气,不一会还就真的自己做好了菜。大家也不好意思说要来尝一尝,她倒是自信装了盘子直接端到包间里去。她上完菜回来大师兄也回来了,气氛依旧是凝固着,她自顾做自己的杂事,也不说什么。过了一会,一个客人跑到厨房里来,一般后厨是不让客人进的,进了后厨的客人也必是有什么特殊情况的。

这客人问:“刚才这羊肉烧咸菜是谁做的?”

这话问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大家心里也不知道这一问到底为了什么。大师兄用那勺子敲了敲锅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这位客人听他这一反问,面色突然和气起来说:“没有什么,我们老板说这菜做得好,有小时候的味道,还要做一份打包带回去让他老娘尝尝。我们都是回民,从这边走出去的,这次是回来探亲的。”这话一说,杨德善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但是一句话也没有,那客人交代了之后便出了厨房。

客人表扬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小和子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她这露了一手看似把大师兄的嘴堵上了,可是她偷偷学艺的事情也似乎成了事实。其实师父杨元清早知道他们嘀嘀咕咕地说这些事情,但是他刻意装着听不见。他到底是去大上海见过世面的人,懂得做手艺的人要有包容的心态,否则的话只能是固步自封。但是这大师兄偏偏要计较这一点,似乎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了。其实杨德善心里并不是真和小和子过不去,他是在和自己的师弟过不去,说到底也是和自己过不去。小和子只是他的出气筒,他也知道就她这么看看也未必就能学到什么真传,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师弟的悟性比自己高,师父似乎也更多地关注师弟。

这事情本来并不大,如果师父在或许都不会发生,现在师父回来之后听说这件事情却大发雷霆。人心里的火可不像是灶台上的火,说灭了就灭了的,加上还有人在一边火上浇油,说的都是大师兄的不是,并没有人说小和子。这事就让师父脸上挂不住,自己的徒弟做不好事情,当然是要责罚的,但是他也明白总不能把徒弟扫地出门。杨元清的心里也明白,大徒弟心里有怨气,虽然是他自己学艺不精,但确实师父对二师兄也更关爱一点。师父听人说完,一拍桌子骂了起来:“这还要反了天了?一个端菜的和厨房里较起劲来,是不是我也做不下去了!”这话一说,回菱阁的老板倒是真的坐不住了。他连忙上来赔不是打招呼,数落小和子是个莽撞的孩子不懂事,说一定好好批评她,扣她的工资。

这小和子本来就一肚子的委屈,听老板这么一说,脱下手臂上的两只护袖扔在了地上说:“你也还别这么欺负人,工钱可以不要,但是人不能说瞎话!”说了转身就走了。这一走老板站不住脚了,师父知道再不收场大家就都难看了。于是乎他老人家站了起来,拍拍杨德善的肩膀说:“也都老大不小的,男人要有个男人的样子,要是我就去小和子家把她请回来,多大点事情?”

这天晚上之后杨德善并没有去小和子家找她,倔强也是他由来的禀性。而他却也趁着夜色收拾了东西连夜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小和子回到家把情况告诉父母,他们也不愿意再让孩子受这气,反正是个女孩子迟早要嫁人,并不指望她端盘子能够出人头地。可是小和子不这么想,这一天受的气好像倒是激发了她,自己盘算着要开个小吃店,她觉得自己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最近这几年来,菱塘引资了好多大企业入驻,这些企业也是看重了当地和周边劳动力的优势,所以一下子镇上人也多起来。她想的是开个小吃部,早上卖早点,中晚做点简单的客饭,物美价廉一定是有赚头的。她这些事并不与家人商量,而是自己先上街去看房子,好多工作都准备好了才告诉家里。父母知道这孩子虽然是个女儿身,但是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由着她自己去忙活了。这小吃店还就真的开起来了,生意也红火,大概大家见这位掌勺的是个女孩,吃饭的心情总也是清爽愉悦的。生意好了之后,父母也被请来帮忙,小和子一天忙到晚。心里想想,还得亏当时遭人挤兑,不然自己现在还说不定在那边端盘子呢。现在做这个营生虽然苦但是心里舒坦。

真是人挪活,树挪死。这杨德善甩了东西不干了,回去也自己做起营生来。他毕竟是正儿八经学了几年徒的,有些菜也确实是学到门路了。他的脑子也聪明,想要开饭店一时间没有这么多的资本,况且有自己的师父在这擂台也打不起来。回菱阁毕竟是个老店,再说这街上哪里需要这么多的饭店。所以杨德善心里就有数,不能打阵地战,要搞游击战。他花钱找人做了个推车,做起卤菜生意来,而且主打的就是当地的盐水鹅和酱牛肉,这是清真菜中两个经典的菜品。

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其实事情过去之后想想也没有什么,没有谁一定针对谁,所以以后大家见了面也只是相逢一笑。后来杨元清岁数大了也卸甲归田,这回菱阁的大厨就自然交给了杨德良,他自然也是深得真传胜任这副担子,大家的日子都也还过得不错。

李光荣坐在薛支书的车上听他讲这些事情,薛小仙因为骑车跟着听得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心里就有些着急。这姑娘一着急就嚷了起来:“薛支书你也太偏心了,这李书记是干部,是领导,你就讲给他听,这些故事我也想听听!”薛支书的车其实已经开得很慢了,但是那消音器突突的响声确实也令人头疼。他笑笑说:“下回讲给你听,我细细和你们说说!”李光荣听了插了一句说:“看来薛支书与小和子不错,她的事情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还特别要推荐这位民间大厨参加美食节!”

薛小仙知道这话是在调笑,附和道:“是的,是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这话一说,薛支书就有点招架不住了。连忙大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想得多,我们那时候村部还没有建的时候,还在原来的老房子里办公,那时候几乎把小和子的饭店当作食堂代伙,她的情况我们自然清楚!”说完他加了一脚油门,车子呼地一声向前了。

薛小仙在后面大声说:“没有人听你解释!”

不一会就已经到了小和子“上锅”做酒席的地方。李光荣和薛小仙远远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在锅前忙碌着,他们一看就明白要找的就是这个人。薛支书熟人多,与别人打着招呼。走近之后薛小仙突然叫了起来:“啊,哈,原来就是你!”李光荣见她大惊小怪地,很有些不自在,毕竟是在陌生的地方。但是他定睛一看,心里明白了薛小仙这咋呼起来所为何事。

原来这位千方百计要找到的小和子,就是他们在来这里的33路公交车上见到的那个一路议论时事的人。薛支书说明了来意,小和子似乎并不感兴趣,她提着剁骨刀一下斩下去,就好像是在她家一声声敲门而不应的拒绝。这老薛哪里能受得了,他扔了烟头用脚踩了踩。看来是要说几句狠话了——哪知道这薛小仙看出了气氛不对,上前拉着小和子说:“你看大姐,我们真是遇到了难事才来找您的,事情薛支书也和您说了,您这么好的手艺不参加我们这活动就太可惜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您看什么时间我们再去您家去找您商量?”

这话一说,小和子倒是停下来,她被这姑娘真诚的话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手在面前的围裙上擦了擦说:“你看看这小姑娘嘴多甜,城里人素质都是高的,不像有些干部说起话来还是那农民腔调!”薛支书见她改了口风,也不计较她对自己的态度,反而客气地说:“都知道你的手艺好,你的这张嘴也是第一流!”

薛小仙细说了自己的想法。说是这美食节的事情以前也搞了,现在想到寻找民间的美食大师,想把真正的回族特色挖掘出来,今后由这个寻找美食的环节发展到“农家乐”的现场体验,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方向。小和子听了几句就面露难色地说:“乡里面的事情我知道,我不想参加,我这‘八脚猫’的手艺怎么能和那些大酒楼的师傅比,我就在这席棚里把酒席做做好,我也得不到那么大的荣誉!”

这一说,一扇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李光荣看这样子知道面前这位大厨不会搭理这件事情,他朝薛支书看了看。薛支书心里也明白,点了烟说:“这事情你再好好想一想,你先忙着,过两天再找你。”小和子转身去拿自己的勺子,搅动锅里面正在煮着的鹅子。看来她这一刻是没有心思再谈这件事情了。薛支书笑笑说:“你们是不知道,她的鹅子做得真是回乡第一,那味道简直就是……下次一定请你们尝尝她的手艺。”薛支书说这话好像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这香味飘过来,两位城里人也感觉这气味确实是诱人。李光荣心里想,这好东西真的就藏在民间,藏在一些人的手上。

他们回到村部已经暮色降临,薛支书老婆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回家。他也顾不上这两位了,好在村里将他们的食宿都安排好了。天一晚人心就多少有些慌张,总是想着要回家,因为家里有饭吃,吃完好睡觉,人在外最难的就是吃住问题,这个李光荣之前在无名村做大学生村官的时候是最有体会的。他本来盘算着今天回程一趟把车子开下乡来,看来今天早上出发时和自己赌气是非常不明智的,现在到这边交通就很不方便,而且和薛小仙一起走总是一前一后觉得有点别扭。如果有车即便是带着她也总不会有这种不安的感觉。薛小仙骑的是杨树叶的电动车,这会车主人也要回家了,因为她回到镇上的家中要有几公里的距离。杨树叶接过车子的时候说了一句笑话:“你们城里人喜欢走路,健康又时尚……”她满脸的笑容就像是那淡淡的晚霞,干净而又让人感觉到一种平静的喜悦。

可是杨树叶一走,这种喜悦就顿时没有了。村部里就剩下李光荣和薛小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最后他们也别无选择地一起去吃饭,在村部对面的回乡乐饭店,做好的三菜一汤已经放在桌上等他们。李光荣进门的时候看见这盛好的饭菜,心里一热感觉就像是回家一样。虽然一起进门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家人,但心里也还算是有点安慰。可李光荣又觉得眼前这个女孩要是杨树叶多好,她那种温柔贤淑的样子才像一个贤内助,而薛小仙这种风风火火的性格总让他觉得不安。虽然他们见面的时间也才一天,这种不安似乎已经是很多年的面对与煎熬一样,也许这种感觉就是现在年轻人常常说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此刻他眼前坐着的是薛小仙,心里想着的却是杨树叶。

李光荣还在想着回城的打算,回城的公交车早就走了。他试图打电话能不能找一辆出租车来接他回去。薛小仙看他打电话忙乎完了,对他说:“李书记急着回去做什么?到底是城里的干部,乡下一刻也呆不了的样子。”李光荣真是觉得自己理屈词穷,他对于薛小仙这种带着攻势的话锋总是有些无语。薛小仙说:“我觉得我们今天应该趁热打铁再去找那做清真菜的小和子师傅,今晚去她家再做工作,用我们做生意的思路来讲,这就是让目标人群沦陷在我们的诚意里!”想不到这薛小仙的头脑确实是灵活的,李光荣似乎觉得这事情不必要这么急,他在机关里大概已经习惯了按部就班的工作,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急着去做事。用一些老机关的话说,今天都做完了那明天做什么呢?

但是,既然薛小仙提出了这个想法,反正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跟着走好了。这才半天时间,李光荣这位第一书记已经成为这位副总的跟班似的,但说心里话她的这种善于动脑筋又执行迅速的作风让人觉得很有魅力。这种速度和效率似乎在企业里才会有,有些时候他做事情更多的是学会四平八稳,注意各种微妙的节奏,你做快了就有做不完的事情,你做慢了那当然也是不可以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做事的风格根本就不是一个环境的。当然李光荣很喜欢她的这种状态,就在不久的前几年自己也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饭后步行到小和子家,路灯远远近近的很明亮,只是路上行人不多,没有城市里那种车水马龙的嘈杂。路灯照过她的影子拖在地上,它是薛小仙的影子,李光荣也像是薛小仙的影子。李光荣稍微慢她两步是因为不想有那种对视时候的尴尬感觉,他觉得这位女同志的气场太强大,他有点招架不住,他这样走在后面还可以自然地欣赏她的身姿。其实,这也完全是他的自作多情,这才认识半日心里就有点飘飘然起来。

才走了几步,李光荣的电话响起来,是母亲家长里短的问候。母亲倒是已经习惯了儿子在外面,当年在乡下一待就是几年,她觉得男孩子就要在外面晒黑了回来才有一身本事。她现在忧愁的是他的婚姻大事,这在机关也有几年了,再这么拖下去真要成为“剩男”了,李光荣倒是不着急这事。母亲电话里的交谈内容被薛小仙听了个大概,她停下来说了句让李光荣颇有些难堪的话:“哎哟哟,原来我们第一书记还是个单身王老五,想不到,想不到……”她这种有些戏谑而又没有恶意的调笑让李光荣觉得自己和她也拉近了一点距离,可以开玩笑的话就不至于再那么生疏了。

他们往前走了不远,后面有一辆车灯在闪烁,掉头一看并不是汽车,而是一个电动三轮车往眼前来。李光荣的眼神好,远远就看见是小和子,他又不知道怎么招呼,只好对薛小仙说:“是她,是她,是那个女厨师!”薛小仙自然也看到她了,但是并没有像李光荣那么激动而不知所措。她挥了挥手示意车子停下,小和子脖子上还搭了一条毛巾,车上满装的都是碗盏桌等一应杂物,刹车的时候车子顿了一下,车上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小和子见到这两个白天见过的人有些诧异。薛小仙赶忙说:“哎哟,大姐,你看我们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乡里的书记今天给我们下了死任务,一定要请您出马呢!”“王书记让您来的?”小和子有点诧异。李光荣心里明白这是这个女人的托词,他心想这个女孩确实是会说话。小和子听了之后似乎仍有不快,冷笑了一声说:“我管他什么王书记李书记,我做我的事情吃我的饭,还能让他管了?”薛小仙连忙解释说:“不是说他管您,可是王书记管我们呐,您看我是旅游公司派来负责这个旅游项目的,我们这位李书记也是第一书记下来锻炼的,这都是要做点成绩出来。今天接受这样一个任务,我们要是做不好就是出师不利,以后还怎么做事呢?”

小和子听了这话,想了想说:“也并不是我故意不给这个面子,确实里面有错综复杂的原因,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你们要是没有事的话去我家喝口水,有什么情况我们商量商量,话说‘两山不碰头,但是两人会碰头’,说不定以后有什么事情还会麻烦到二位领导呢!”这话一说就像是一扇紧闭的大门张开了一条缝来,而且里面还露出来微微的亮光,让人看到这件事的希望。

他们连忙跟着小和子往前走,因为电动车很沉重难推,小和子并没有等他们,而是自顾自先回去了。李光荣给车推了一把,见她先走了,转过来对薛小仙说:“你这位美女不能做领导,太会忽悠人了,跟人家老百姓扛起来王书记的牌子!”薛小仙笑了笑说:“这叫‘哄死人不偿命’,有话也要好好说,哪里像你们这些领导干部动不动就要下命令,像这种有个性有主见的人,她是不会听你命令的,要以情感人知道吗?”

薛小仙的这一番教育李光荣也是心服口服。

到了小和子家,她已经烧好茶水等着。她的丈夫在外打工,孩子也在外上大学,她与公婆在家生活。小和子给他们倒好茶坐了下来,他们这时候才看到她脸上的疲惫,这大厨的手艺虽然受人赞扬,但确实也是一件苦差事。小和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真不是我不帮你们的忙,我确实是不想蹚这个浑水。这么些年我虽然也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但是有些人情世故我还是见惯了的,实在是没有心思去招惹他们这些人!”李光荣心里不明白,她所说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是女同志之间好交流,薛小仙走到了小和子的边上,微微地靠着她说:“您的事情我们听薛书记也说过一些,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您现在参加美食节是怕遇见当年的师兄尴尬?”小和子苦笑着说:“倒不是怕尴尬,就像是已经好了的伤疤,就不想再揭开来,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再去争什么高下呢。我也知道这美食节上的清真菜就是这么几位厨师,我都是熟悉的,究竟争得有什么意义呢?谁拿了第一那其他人就不正宗了?这是件很难堪的事情。”

薛小仙趁着她的话音说:“这比赛也不是说要争个高下,而是让大家把绝活都拿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清真菜到底有哪些花样,究竟要做到什么滋味才是正宗的。”

小和子说:“这个道理我知道,毕竟这一代代的手艺要传下去,有些东西自己守在家里迟早要失传了,但是我就怕政府里做事情到底都是为了个场面上的事情,最后也许不是比手艺,而是去比后台那就没有意思了,这些干部的手法我是知道一些的。”

李光荣说:“其实政府也是真心想做点事情,可能有些环节上没有处理好,造成了误会,我以前在农村挂职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他还没有说完小和子就打断了他的话说:“不是我扫你兴,你是没有真正体会到这种绝望的感觉,才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这话,你知道我为什么好好的饭店开着后来关张了?这个事情说起来真是让人眼泪汪汪呢!”

他们这才知道小和子是有心结的。

原来,她从回菱阁出来单干之后,小卖部的生意在她的辛勤打理之下也还是不错的,好多熟人都来照顾他们家。这也促使她进一步做大了自己的门面,装潢也做得比以前更好,更多有头面的人物也来吃。那时候她做的盐水鹅可是这菱塘乡的“一枝花”,这是大家给她做的盐水鹅的名字,也是给这老板娘的名字。她的生意红火,待人接物也爽气,有些单位来记账她都很大方,从来不追着别人要钱,毕竟人家正常来照顾生意。哪知道到了年底结账的时候,有一家吃了几万块钱的账,找他们负责人,人家也不赖账,可是两手一摊说暂时没有钱,这一拖就是几年,算下来店就赚不到什么钱。最后入不敷出把好好的一爿店给弄垮了。后来店不开了去跟这人要账,哪知道他倒是横起来,这么多年哪里还记得什么账,就这么把账赖掉了。这些账加起来有接近十万,到现在还是一堆满是油污的空头条子,那些,醉醺醺的时候签的字也早就没有任何信用可言了。

她无奈之下关了店,就做起了搭席棚的生意。这个生意虽然机动性很强,但是没有事做的时候也没有投入,而且都是现钱。一般十桌以上是三十块钱一桌的工钱,如果只有几桌也至少给两百块的工钱。这样能够当天见到现钱,那些菜品都是主家去采购,也不必自己垫钱,这生意做起来虽然收入不比以前,总算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所以这事过去之后,她对公家一直就有这么一个心结。加上她心里明白,这乡里说大就大,说小也小,真正做餐饮的也就是这么几个人,以前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到了今天还要再拿出来比试什么?

她从内心就觉得这做菜是各人的事情无需去比什么。

这些话说出来,李光荣和薛小仙也觉得面前这位身高马大的女人看起来很坚强,肚子里却也满是说不尽的委屈,真正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说着这些故事已经很晚了,小和子给他们加水的时候,见这两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好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问他们饿不饿,要不要给他们做点点心吃。

按道理这话也是很委婉的逐客令了,可是薛小仙这个人真是有点执著,竟然就毫不见外地说:“有什么好吃的,能吃到您做的点心也是荣幸呢!”小和子这人倒也爽气,见他们不生分自己也就不虚情假意了,站起身来往厨房走,他们两个人也跟着去厨房。

小和子大概早就心里有准备,给这两位“下油香”。“油香”是什么李光荣都没有听说过。不过薛小仙来回乡之前可是备足了课的,这也是一个旅游人基本的素质。她头头是道地与李光荣讲起来油香是什么以及它的来历,这些小和子自己也不十分清楚,听她这么一说自己手上这点手艺好像多了好些含义。

油香是回族的一种传统面食。相传公元六百一十年,穆圣奉真主的命令,在阿拉伯半岛的麦加城开始宣传“信仰安拉为独一无二的主宰,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的伊斯兰教义,遭到当地贵族、富绅、商贾及多神教徒的强烈反对和残酷迫害。历经十三年时间,最后穆圣奉主命,率领穆斯林分批迁移到麦地那。穆圣一到麦地那,就受到麦地那人的热烈欢迎。人们都抓住穆圣骑驼的缰绳,请求穆圣住到自己的家里。穆圣感到很为难,不知先到谁家为好。于是穆圣就示意他们放开驼缰,让骆驼自己走,并说骆驼卧在谁家门前,他就住在谁家。于是,穆圣的骆驼在前边走,人们簇拥着穆圣走在后面,看看骆驼会停在谁家的门前,看看谁有幸成为接待穆圣的第一个东道主。最后骆驼来到艾布·安优布家门前卧下不走了,人们发出一片欢笑声,纷纷给艾布·安优布贺喜。穆圣高高兴兴地走进了艾布·安优布家里。

艾布·安优布欢迎穆圣说:“真主的使者啊!欢迎您!为了迎接您的到来,我准备了上好的面粉,最香的清油,为您做了最好吃的饭食,以表达我们对您的敬意。”穆圣向艾布·安优布表示了谢意,接过艾布·安优布的食品,一看原来是油炸的面饼。穆圣拿了一些分给周围的人,然后和大伙儿一块坐下来品尝着这美味的食品。

艾布·安优布请求穆圣给今天吃的食品起个名字,以作纪念。穆圣考虑了一下,问大家道:“这饼子香不香啊?”大家都说:“我们老远都闻到香味了。”穆圣说:“这饼子吃起来香甜可口,非常好吃,又是用油炸的,就叫它‘油香’吧。”大家一阵欢呼,都说这名字起得好。

后来,穆斯林们都仿效艾布·安优布,用下油香来招待尊贵的客人,代代相传。

薛小仙像是背书一样讲完这些,李光荣关注的已经不是故事,而是满室生香。这香味让李光荣突然想起来在无名村挂职的岁月,住在妇女主任刘春芳家的时候,她在初冬安菜头上市的时候给他做安菜饼。安菜头就是豌豆的幼苗,经霜的安菜苗极为鲜嫩,与米面相拌做饼味道一绝。他之所以想到这个,是因为此情此景也像是在家里一样,时间其实已经很晚了,只有很亲切的关系才会忙着做一道小吃的。

李光荣心里有点数了,这小和子大概并不完全不想参加这次美食节的活动。因为他记得之前在来的车上听她说了美食节的种种不是,越是批评越是在乎,就像是买古董的人有句话叫作“褒贬是买家”,只要是关注一件事情那一定是心里有所想了。大概,小和子需要一个相对体面的理由来做这件事情。油香做好了,他们又回到了屋子里,续上茶水,薛小仙已经迫不及待地上手抓了。李光荣觉得薛小仙这样绝不是她没有礼数,通过这一日的相处他看出来这姑娘是个人精。她之所以做得这么夸张,也是一种策略,用以表现她对小和子的亲切以及对她手艺的钦佩,大快朵颐是对一个厨师最好的赞扬。小和子像是看着自己女儿一样看着她浅浅地笑,她说油香在回民当中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我们都说是“下油香”或者是“激油香”,我们还规定“教中人不得呼(油香)为油饼,后则为大不敬”。而掰着吃是作为逊乃(圣行),被严格遵守的。

薛小仙吃完连说好吃,并说小和子说的这些都要作为推广民族文化的知识给编进导游词里面。小和子一听这话有些紧张,连忙推说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真要是想了解还要去清真寺请教阿訇,自己也是道听途说的。这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本来小和子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种时候谁会来家里的?再听敲门的声音似乎更大了,她便去院子里开门。来人进得门来他们一看,原来是早上见到的那位大叔王平安。看来这位不速之客并不受待见,小和子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么一大晚,你从哪里歪来的?”这个“歪”字本来是说人走路歪歪扭扭,可是用在王平安这位外号“二歪子”的身上,就很有一些耻笑的味道了。

二歪子听惯了这些讽刺的话,他毫不在乎这些,面不改色地说:“这么晚来是和你说一件事情,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来这两位新来的干部也是为这件事而来的。你一个女人家未必知道太多的内幕,我只是告诉你乡里面美食节的事情你不要去蹚浑水,这里面水深呢!”

小和子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你个歪‘怂’大晚上不挺尸,跑到我这来装大尾巴狼,我不知道的事情是多呢,哪里有你这般的有见识?你这人才不去做乡长是可惜了,可是乡长是要回民来做,你又做不了!哎哟哟,真是可惜了!”很明显小和子的这一顿奚落让他们听出了火药味。但是二歪子竟然也有点毫不示弱的意味,摸了摸他那歪嘴说:“我跟你说了好话你不听,总要吃了苦头丢了脸才知道难堪,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你要是去参加这个美食节,我保证你最后一名也拿不到!”

二歪子这话可是有些挑衅的意味了。小和子冷笑着说:“你有没有事?没事请你早点滚蛋,我今天就告诉你,这美食节我还就参加定了。我就是自掏腰包也要去参加,我就要看看你二歪子有什么本事,在这回族乡能够呼风唤雨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给你撑腰,一大晚上来吓唬我。”这话说完小和子走到门边将里屋的门打开,这已经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了。这时候薛小仙给李光荣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这时候也可以走了。李光荣心里明白这时候小和子已经定了心要参加这个活动,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下一步就是等着小和子自己找他们来商量参加美食节的事情了。

二歪子前脚走,他们也起身告别。薛小仙将桌上的茶杯端起来想要把残茶到了,小和子摇摇手说:“不用客气了,我自己来弄,你看这些人欺负人都欺负到家了,这活动我答应你们参加了,我倒要看看浑水里有什么龙王在作怪!”

从小和子家里出来,夜色依旧如来时平静,大概比先前更深沉一些。到他们的住处民族宫也并不远,他们像一对出来压马路晚归的情侣。李光荣抬头看天上一轮新月初上,与路灯的清辉一样令人心中平静。这路灯的造型也是新月型的,月亮是穆斯林们心中最圣洁的。薛小仙这一阵子折腾,也如这夜色一样平静下来,走在李光荣的身边,两个人的影子也模糊地在身后晃动。薛小仙大概是刚才说了很多的话,此刻安静下来,李光荣觉得这种感觉很好,他倒是又觉得她也很不容易,为了一份工作只身来这个地方。她毕竟与李光荣不同,他是挂职来的,多少有点优越感,而薛小仙工作是有压力的,李光荣心里清楚薛小仙是有优于自己的地方的。他对薛小仙的感觉也是微妙的,毕竟她也是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孩。

第二天李光荣去村部上班,薛小仙留在民族宫的办公室上班,他们本来就不是做同一份工作。李光荣起得早,走的时候薛小仙的房间还没有动静。他吃过早饭到村子里的时候,薛支书他们早就上班了。他本以为自己来得很早,薛支书说他们正常都是这么早就上班了。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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