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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13 22:5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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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巍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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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之光

萤火之光试读:

楔子

我只是想要一个没有伤害的世界,就像是曾经从你那里得来的微弱的光亮,即便它在你的眼里是微不足道的萤火,可是,它却照亮了我内心深处,已经黑瞎掉的整个国度。终有一天,我会死去。当那一秒降临,在荒芜而又凄凉的尽头,也许,我会再次看见在那年烟火大会上戴着狐狸面具的你。混沌记忆的开篇,被各种奇异神秘的声波穿梭交织成密网,头顶之上的灰色云朵是你悲伤暧昧的叹息。飞鸟迁徙,海洋蒸发成鸣叫,你停靠在那里,许多许多年以来,你一直停靠在那里。停靠在桃花尚开的树旁,停靠在地铁的栏杆边,停靠在稻田两边的电线杆下。时间将你我之间的距离拉远,我逐渐看不清你的脸。在那个如同魔方一般的城市里,你是否会回忆起,在那疯长着大片大片芦苇的河岸边,我们曾经寻找到的萤火国度——呐,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吧。

开端

四野黑暗,只有空旷的荒凉与悲伤。偶尔会发现深渊的尽头有小小的亮光刺探进了眼底,白寥寥的微小的光。

——像是萤火虫寂寞滑动着的翅膀。【简澄】

这个世界上最快的声音是什么——你知道么?

它不是夏天那轰隆而来的雷声,也不是改装机动车风驰电掣的发动声,更不是在风雨过后象征天晴的清脆的小鸟叽喳。

它的速度,比以上这些声音还要快。

低沉、朦胧,同时又异常尖锐的声音。像是电视中火山在瞬间爆发出来的那种奔腾与咆哮,几乎可以在刹那就将身体中的每个细胞与毛囊全部都包裹得紧密,嗡嗡地疯狂地撞击着耳膜,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神经被剧烈地震撼着。

只要感受过一次这样的声音,那么便再也无法忘记。

简澄所崇尚的,就是这样澎湃而又拥有速度的声音——市中心的Live House现场。

她挤在露天广场的舞池中心里,高高地举着舞台上面正在表演着乐团的最新专辑,并且高声地同周围的人群一同欢呼尖叫,以膜拜般的姿态沉醉地高喊着:“——太帅了!继续唱下去吧!”

她是这样普通的平凡少女。普通的平凡十五岁;普通的可以在大街上抓出一大把的平凡外貌。

普通的平凡。平凡的普通。

没有任何傲人的特点,也没有可以随意拿出来就能够抖出花的成长痕迹。

但是,只有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乐队演唱现场的Live House的时候,简澄才能够脱掉“普通”与“平凡”的外壳。在那一刻,她总是会有个习惯的动作,紧紧地绷直背脊,高高地扬起下颌,然后闪烁着无比欣喜的眼神往舞台上面看过去。

幻想着自己就站在舞台上面;

幻想着高声呐喊着的人正是自己。

如果真的可以那样,一切便将不再平凡,而是与众不同。

——希望能够变成特别的存在。

——非常热切地希望着。

那一次观看到现场的Live House,是在中考之前的最后一次。

紧接而来的便是黑色地狱一般的考前复习“加时课”。对于在班级里一向成绩平平偶尔还会下滑到倒数几名且没有任何惊人特长的简澄来说,似乎也只有“加时课”才能够激发她对中考的重视性。可惜因为在前一天晚上瞒着父母偷偷地和朋友跑去现场的Live House,因此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复习功课,所以在隔天的数学测试中,简澄落差到只剩下“49”的分数。

那是整个初三年级的统一考前的小型测试。年级前十名有三个在本班,而在年级后十名里,简澄是唯一一个上榜的。偏偏和自己一起偷跑去Live House的朋友及了格,而且还考到了相当不错的成绩,仿佛只有自己被傻乎乎地撇下了一般,莫名的气愤也在瞬间涌满了眉心。简澄望着手中成绩单上的“49”,立刻牙齿咬到下巴浮现出一根标志性的青筋。

无论用什么言语也开法形容她在看到“49”分时的低落与悲痛了。

可是成绩差,也并不是她所希望得到的。当然她会幻想自己可以成为人见人爱的优等生;当然也会幻想自己可以成为与众不同的能够站在主席台上代表全校同学讲话的那种“万里挑一”;当然也会幻想自己可以成为老师口中的“我们班的×××啊,学习成绩真的是没话说,将来准是考进一流大学的料子”的这种好孩子。

但毕竟不是。

是因为自己没有那种人用功学习么?是因为自己没有那种人的脑袋灵活么?可是初中三年的课程已经越来越看不懂,尤其是数学与化学,根本就已经成了不想要看的科目,就连对这两科的老师都感到极其的厌恶,乃至于看到课程表上有这两门课的时候都会有种要疯狂大叫的冲动。所以,事已如此,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用功学习”与“脑袋灵活”的问题了吧。

当然父母也会经常因为简澄的学习成绩而争吵不休。每次考试完毕,父亲看着女儿的成绩单都会怒气冲冲地拐弯抹角训斥着母亲:“你是怎么教育你女儿的啊,光会生不会养。你看她念书都念成什么德行了,你到底会不会做人家的妈啊?怎么搞的——”

母亲便会气不过地尖声反驳说:“你还有脸说我,你整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喝酒应酬的,把孩子丢给我一个人,你还是不是小澄的爸爸?什么我的女儿,难道就我一个人生出的小澄吗,现在孩子不成器你倒来怪我了,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小心你自己的舌头烂掉——”

简澄听着父母之间的恶言相向,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流露,内心却像是被小虫咬噬一般密密麻麻地刺痛着。

乱糟糟的一切。

一切都是乱糟糟。

仿佛全部都是她的错似的。

就连班主任也极度无奈地压抑着内心的愤怒留给简澄一句“放学后你别走”。所以就不知是第几次顺理成章地耷拉个脑袋走进了办公室里面。坐在班主任隔壁的老师似乎都已经熟悉了简澄的“频繁光临”,于是在看到女生的面孔的那一刻,便扯动嘴角饶有兴致地打趣道:“这个学生怎么又来了啊,呵呵……这次有没有考过50分啊?”

这让女生忍不住委屈地皱起了眉头。她移开视线,垂下眼睛听着班主任在耳边恨铁不成钢似的念叨:“简澄同学啊,不是我偏偏喜欢数落你,只是你要知道,以你目前的这种成绩,想要进入你报考的高中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简澄没有作声,只是以一副虔诚挨训的表情咬着嘴唇,手指一点一点地捏着早已被抓得褶皱不堪的裙角。“……49分,这根本就是毁灭性的数字嘛。欸欸,考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你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呢。”隔了好长时间后,班主任终于放下了一直拿在手中的成绩单叹息出来。

——毁灭性的数字。

——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嗯——是啊,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大概什么都在想。不过,当然是除了数学、定理、含义、化学反应和物理性质之类的东西。除了那些,其他的什么都会想。下课之后要买什么零食吃、食堂中午的饭菜会不会又出现恶心的肥肉、明年的Live House的场外票会不会涨价、纯情漫画里的男主角究竟有没有背叛女一号去花心、最新出来的美少年游戏要打多久才能通关、零用钱会不会突然之间变得比平时多出好几倍、校门口的那家冰激凌店似乎新来了很帅的招待生连笑起来都是可以治愈心灵一般的温柔之类的。

在想的,就只有这些了吧。可是……考试的时候会考这些东西么?“如果真的想要考上报考的高中,那么首先你要让自己的数学成绩越过120分的防线啊,满分可是150,你连三分之一都考不到怎么能行?拜托你了简澄同学,就算你不打算对自己负责,也不要在中考的时候拖全班的后腿好么?不管怎样你都要达到平均分的分数,可别在关键时刻为难我这个做班主任的。”最后,班主任这样对简澄说道。她拍着办公桌上面的年级成绩榜,可以轻易地看到被红色笔道圈上的“简澄”两个字排在第419的位置。整个初三年级的总人数也没有超过500吧。

简澄望着自己的名字停留在的“419”的数字上,良久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的是异常不满的复杂表情。

简澄关上门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面走出来。有几个别班的女生从她的身边经过,像是刚刚值日完毕的样子。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吓得简澄莫名地抖一下。“你朋友真厉害欸!”其中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陌生女孩边走边说,“她居然可以弄到免费的会餐票,很不简单哦。”“那有什么啊,她连上次的Live House的票都是花半价买回来的哦。”“欸欸?真的啊?她是怎么办到的?”“唔……听说是从别的学校的男生手里买回来的,对方好像对卖这些二手货很熟哦,用来赚些外快的,是叫钟什么的男生。唔,钟什么来着……”

几个女生越走越远,简澄能够感觉得到她们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还回头望了她一眼。

啧,看什么看啊。

简澄闷闷地在心嘟囔着。等到她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走廊的窗户外面那片漆黑的夜幕,全部都是空旷的黑暗,只有小小的点点光亮。

蝉鸣声在窗外的操场草丛里疯狂地撕扯着叫喊。篮球场附近的水池里有其中的一个水龙头没被关好,往水槽里滴落着水珠。“嗒”“嗒”“嗒”“嗒”。非常有节奏的如同时钟指针一般的声响。【浅橘川】

南才中学初三(8)班的“秒杀王”浅橘川有了女朋友的消息,在学校中传开后的第一时间内得到的反应是:“浅橘川?女朋友?那个暴走族?怎么可能?”所以那之后,很多男生和女生都跑到八班的门口想要找到浅橘川脸上流露出的所谓的恋爱中的甜蜜表情,却总会被男生用冷漠的眼神外加毒舌的脏话骂回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确实会让人觉得“怎么可能”。

不良嗜好极多。

眼神犀利性格古怪。

嘴巴很坏尽管平时都是闷不作声的非常安静的存在。

发起脾气来又是少见的暴躁,对前来告白的女生总会冷冰冰地回复说:“抱歉,我喜欢的是‘人类’,请你变得更加类似‘人类’之后再来找我。”

单凭视线都可以将对方在一秒钟内杀死一百次,像他这样的“秒杀王”男生,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呢?

准确一点说,他的眼里除了他自己,应该不可能会看到别人的存在了吧。

但是却有目击者非常坚定地表示:“是真的啊,不可能错的,我亲眼看到他和隔壁班的时夏夏一起回家的,而且又对她非常亲切体贴,还在下楼梯的时候揽着她的腰欸!”“欸?你说谁?时……时夏夏……?胡扯什么啊!根本是不可能的!”“啊?为什么?怎么说?”“什么怎么说,我说你是不是眼睛出问题看错人了啊?时夏夏现在可是在和六班的班长司琴野交往哦。”“欸欸欸?!”完全是难以置信的口气。

第三节课时浅橘川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来自时夏夏:“你不要在意那些人的话,请相信我。今天晚上放学之后,我在老地方等你,关于这件事情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浅橘川皱了皱眉,喉结哽咽了一下之后便直接打开了第二条短信息,是家里人发过来的,大概是妈妈,只是问“你知道你姐姐又死哪里去了吗”没有标点符号,估计是连无数个感叹号也无法表达妈妈内心的愤怒了吧。

浅橘川这么想着,摁到“姐姐”的号码之后又退出来。

长吁出一口气,就算问她在哪里也不会告诉他的吧。

晚上放学之后,浅橘川故意等同班的人都离开了才走出教室。刚刚把山地车从车棚里推出来,他就看到女生站在他的身后安静地凝望着自己。

校园的路灯闪烁着明明灭灭昏黄的光。女生的侧脸被勾勒得格外清晰,像是被镶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没有人告诉他,但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

浅橘川垂下眼睛,推过山地车默不作声地从女生身边走过去。“喂……”女生从身后喊住了他。“……”条件反射般地停下了脚步。“我可是一直在等你欸。不是发短信给你了么,怎么看见我就要走呢。”“嗯。”终于忍不住回应,声音却是晦暗不清的。“什么嘛,那种语气——”女生不满地皱过眉头,很快地便又明白了过来,“呐,你是不相信我了么?”

“……”

女生看着男生沉默的背影,良久之后才有些不安地说道:“呐,送我回家好不好?”

似乎是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浅橘川转过头看着女生的眼睛沉下声音说:“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等我,因为,我不会再和你一起回去了。”“欸?”女生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停了停后,将充溢着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男生的身上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时夏夏,你要知道。”他对女生说,语气平静而深沉,“司琴野是我重要的朋友。”

——如果非要把话题扯到这里的话。

——那么不说请楚也只能够对彼此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与误会。

——更不希望发生的是这种不必要的伤害与误会将波及更多其他的人。“所以,时夏夏,我们真的不该再做出什么令别人猜疑的事情。最好不要一起回家,也不要刻意地出现在一起。这不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而是彻底的不合时宜。倘若你觉得我做出了什么令你感到误解的事情,那么,我可以为此对你说声抱歉。但我并不希望其他的人因此而受到莫名的伤害,那些完全是没有任何必要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残忍的,我们明明可以避免,却偏偏要把问题搞得如此复杂。我讨厌一切残忍的事情,同样憎恨制造出‘讨厌的事情’的元凶。所以,时夏夏,请你以后不要再发短信息给我,也不要再出现在这个地方等我回去,你不能让其他的人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不能够让司琴野……”

女生的手掌直直地扬到对方脸上,男生接下来的话也连同被一起打断了。

等到浅橘川重新抬起头后,一个清晰的红印已经在他的左脸颊上缓慢浮现。

声音似乎是在那一刻消失在空气里。

车棚里有其他的学生经过,而他们用诧异的眼神看到的也只是眼眶发红的女生紧紧地咬着嘴唇,鼻音很重地对面前的男生说道:“浅橘川,我真的对你感到很失望。”

男生的语气依然冷静而镇定,犀利的眼神出始终没有改变过。半晌,他对女生说:“我本来以为你会更早一点打的……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对我的‘失望’。”

十五岁的男生。皮肤晒成咖啡色。衣领虽然敞开得很乱,但是却干净得没有丝毫的灰尘。头发被发胶固定地竖起,似乎还在嫌自己不够高。左耳上面是一枚小小的银钉耳环,可以刺痛眼的亮闪闪的光。

其实是内心深处很柔软、很善良、很真诚的性格。但是为什么要对女生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呢?

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受到更多的伤害?

但是,谁又能够说得清“伤害”的真正含义呢?

父亲失业是在他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一向自信、高大的父亲在那一天回家的时候满脸的失落与愤怒。父母的感情向来不太好,经常会因为一些琐事而吵架,但也没有到动手的地步。可是在那一天里,父亲却因失业带来的满腔怒火找不到发泄,再加上母亲唠叨了一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从而扯着妈妈的头发往墙上撞去。

本来父亲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四口人的家庭已经算不上阔绰,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拮据。以前放暑假的时候,父亲还会带着全家人去各处游玩,尽管都是一些花钱很少旅费也不会高到哪里去的小景点,可还是会觉得快乐,哪怕是和姐姐在海边上拾到的极小的贝壳,也还是会被视为珍宝般地收藏进记忆的盒子中。

但自从小学六年级之后,浅橘川的记忆里便再也没有美好的或是幸福的片段,再没有了曾经在小景点旅行时的笑声,再没有了曾经在海边拾到的乳白色的小贝壳。失业后的父亲一蹶不振,总是日夜不归,偷出母亲积攒下来的私房钱去做一些不正经的勾当。妈妈每天晚上都会等在家门口,一旦发现父亲回来的身影便会冲上去尖锐地叫骂,并且愤怒地伸出手臂去撕扯父亲。记得最为严重的一次,是妈妈歇斯底里地跑到厨房拿出菜刀激动地叫喊着:“姓浅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谁都别活了,告诉你我已经受够你了!”

当时五官轮廓还留着孩子气的青涩的浅橘川,看着妈妈拿着菜刀同父亲扭打在一起,听着他们时不时对彼此吼出“你发什么毛病啊疯婆娘”“你要死是吧,整天偷家里面的钱出去鬼混是吧,你怎么不死了啊你”“我死也用不着你给我收尸”之类的咒骂声。怔一会儿之后,小男孩便惊慌地跑出家门想要去找他的姐姐求救。

姐姐在市中心的酒吧里打工。

浅橘川找到那里的时候却因为自己是小孩子而被门卫拒绝进入。

同现在相比,那个时候的他仍有着细小纤弱的手臂,并且不可能同一个成年人挣扎然后取得胜利。

十一岁的他只好坐在酒吧外面的台阶上等着姐姐的出现。他转回头,无论怎么眯起眼睛,也看不清店门里面的灯红酒绿。

男孩揉了揉眼睛。用的力气太大,眼睛红开一圈。

最后在三个小时之后,他看到姐姐和一个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从酒吧里面走了出来。姐姐亲昵地挽着对方的手臂,头发被染成了刺眼的酒红色,连衣服都穿得很少,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她却只穿着一件可以露出修长大腿的皮革迷你裙。

当时姐姐只有十六岁。但是她需要赚钱养家,不择手段。

浅橘川没有出声。望着姐姐和那个男人去的背影,他感觉自己的眼睛突然酸涩地肿胀起来,以至于渐渐地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感觉眼底有大片大片的湿雾在漫起。

在那次的多日之后,姐姐从酒吧请假回到家里来看望时,穿着的是一身干净的休闲服,头发也变成了黑色的顺直。只是嘴角上残留着淡淡的瘀青,像是被什么人打过的痕迹。她笑着拍了拍浅橘川的头说:“小家伙没有惹妈生气吧?姐姐发工资了,给你一百块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吧,不过可别买那些没用的啊。”“唔。但……姐——”男孩望着姐姐的嘴角露出了迷茫而又困惑的表情,却又迅速地撤换了。

其实是想要问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的。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已经那么晚了,又要和他去哪里?头发为什么会染上可怕的颜色?裙子为什么会那么短?嘴角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为什么?

很多很多个的为什么。可是在最后却什么都没有问得出口。而握着姐姐给的那一百块钱,浅橘川也只是偷偷地藏进了家里的鞋盒里面,并且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翻出鞋盒确认还在。

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十四岁。到了现在的十五岁,已经过了四年。那张一百块钱的纸钞也一直保留到了今天。不过已经有了更新的百元钞票的样式。所以四年前的那张“一百元”显得格外老旧,但是却没有一点的褶皱,被保存得相当完好。

——因为那是姐姐赚来的钱。

——因为是姐姐在支撑着这个家的全部。

——他只要不让姐姐伤心就好了。让姐姐伤心的人他也绝对不会原谅。

回忆的片段从浅橘川的眼前晃过去。他骑着山地车缓慢地走出了校园,左脸颊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肿。男生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漆黑的夜幕,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听到了夜空的尽头传来了滚滚的雷声。

是低沉而又钝重的轰隆雷声。【司琴野】

下课铃刚响,司琴野和同伴起身走出教室,从侧方向突然斜刺出的一个女生,扬手就将手中的数学课本、语文笔记等东西利落地砸到司琴野的身上。

本来就因下课而变得嘈杂的教室因那些清脆的“噼里啪啦”声更显得热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司琴野停住脚步皱着眉头,用一种不易被察觉的诧异眼神凝望着面前的女生。

身旁的同伴睁圆了眼睛根本没有弄清楚女生的举动,只是愣愣地问着:“喔唷,这是怎么了啊?”

女生用手背挡着眼睛,委屈地朝司琴野大声喊着:“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只是学习成绩好一些,干吗那么嚣张!我算是看清你的为人了!从今以后,我决定再也不会喜欢你了!”说完之后,女生便擦着眼泪,气冲冲地跑出了教室。

这样的台词使得周围围观过来的同学“噢噢”地拍起手来,甚至还有一个男生嬉皮笑脸地起哄说着:“司大班长,看来你的铁杆粉丝又被你伤心走了一个,这下去可不行。人气会下滑的啊,哈哈!”

司琴野无所谓地扯动嘴角笑出来,好像是松出一口气般地耸了耸肩膀,然后对身边的同伴充满歉意地笑笑说:“不好意思,被耽误了宝贵的下课时间,去小卖部泡汤了。”

同伴“咕咚”一声哽咽了喉咙,那样睁大眼睛半张着嘴巴的滑稽表情似乎是在震惊地说:“不是吧,现在不应该是谈论去小卖部的时候欸。”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女生之所以会压抑不住地向司琴野大发雷霆只是因为在上化学课的时候,老师点名要女生回答问题,女生郁闷地站起身来,拿着课本却支吾地说不出问题的答案,然后老师便很无奈地说了一句:“好吧,看来你是不知道了,那么同桌的司琴野同学,你来回答。”司琴野站起身,微笑着望着化学老师回答说:“老师,请你以后不要再叫她回答问题了,直接叫我就可以。”

——因为,她每次都回答不上来,考试的成绩可以被称之为“辉煌”,而且被问到稍微难一些问题时还会紧张得结巴。

——所以直接叫他来回答就可以了,不必在笨蛋的身上浪费时间。就是这个意思。

女生在厕所里面哭得乱七八糟,朋友们在一旁递着纸巾加以安慰道:“你别哭啦,这也没什么损失的,至少可以使你看清他的本性嘛。反正他就是那个样子的,对谁都是,你又不是不了解。”“你骗人。”女生哭得鼻音很重,“他对他女朋友就很亲切!那个叫什么时夏夏的……”“欸?时夏夏不是浅橘川的女朋友么?”“什么啊……”“我说你是不是里听错了啊,她怎么可能是司琴野的——”“总之司琴野今天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分明就是把我当成笨蛋嘛,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亏我还暗恋他半年了欸!”说到最后,又忍不住掏出纸巾继续伤心地哭泣起来。

也是因此,司琴野失去了身为他同桌也是他最为忠心的粉丝女生。

第二天的自习课上。同桌的女生趴在桌子上面噘着嘴巴,一副还没有消气的模样,可却还是会时不时地将目光偷偷摸摸地投向男生,露出“你如果向我道歉,我说不定会原谅你哦”的表情。司琴野根本没有去理会的打算,他只是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夏天的开始,总是会把一切都变得炎热不堪。天花板上的风扇在“嗡嗡嗡嗡……”地旋转着。“嗡嗡嗡嗡嗡嗡……”

伴随着风的速度来回响动着。

等男生把视线转回来的时候,才终于注意到从早上开始就放在自己书桌里面的一个信封。

因无聊而打开,陌生且柔软的字迹,落款处也是名字,署名为九班的女生,内容中说是要在今天黄昏约他到学校的天台上见面。

九班啊——

司琴野挑了挑眉,多少也能够猜得到信里面想要表达的意味。

自习课结束的时候,司琴野迎着走廊中的黄昏走上了天台。

刚刚打开天台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生正站在围栏旁等待。感觉到他的出现后,女生便很羞涩又不知所措地朝前迈了一步,连头都低得很深。“你好……写信约我到这里见面的人,是你么?”司琴野礼节性地微笑着。

已经隐隐猜测到了女生将自己约出来的目的。“嗯……是……是的……很冒昧将你这样约出来——”女生踌躇地捏着裙角,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没关系。请问,有什么事情么?”男生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地直进入正题。“欸?啊,那……”“嗯。”他等待对方接着说下去。“我……我……其实,我一直……”女生很努力地想要将自己的话表达得清楚明白,可是声音却颤抖个不停,不过总算还是在尴尬的气氛中将同样尴尬的话完整地说了出来,“我……一直,从初一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着司琴野同学……”“非常喜欢……因为司琴野同学是非常优秀,并且温和出色的人……我总是会默默地注视着司琴野同学对所有的同学都友好地微笑着……非常的完美!”

男生微微颔了颔下巴,眼睛逐渐眯了起来。“我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的司琴野同学,所以希望能够将自己的这种心意传达给你……”“当然,我也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希望的,因为大家都在说……司琴野同学已经有了女朋友的事情。”

——已经有了女朋友的事情。

——真的只是他的女朋友吧。真的只是喜欢着他的吧。从他向她表白而她也同意了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真的只是在当他的女朋友对么?那为什么发短信给她的时候总是不回?那为什么在放学的时候总是对他说“真对不起呢,今天晚上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先走一步了”。那为什么总是会在学校里听到关于她的各种传言?究竟是为什么呢?

——全部都是她和自己的好朋友浅橘川之间的传言。传言说她在脚踏两只船。传言她和自己的好朋友有一腿。传言她不停地纠缠着其他的男生。传言她在每晚所说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先走一步”的时候都是用来去追求他的好朋友的。

——可是那些全部都只是传言不是么?他还是相信着她的,他甚至还想过,就算她同传言中的一样也还是可以接受,只要她不离开就可以,只要她还能蹦蹦跳跳地叫着他的名字就可以,只要她依然能够朝他招手并且笑着露出两颗好看的小虎牙就可以。

——仅仅只是这些就可以了,并没有过多的奢求,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干涉她的自由。那么,为什么他还是会感到强烈的焦躁与灼热的不安呢?

是的,非常的不安。

现在的他,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安。

因为喜欢着她,一直都在喜欢着她,从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开始就在喜欢着,从第一眼看到她的笑脸与眼睛的时候就喜欢上,那么美好的笑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基本上,可以说是对有着那样笑容的她一见钟情。虽然以为自己没有什么希望的,但还是鼓足勇气去告白,然后奇迹般地得到了“好啊”的答复。

幸福得要死。“……所以,就算司琴野同学有另外喜欢着的人也无所谓,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你有女朋友的事情。但是……我还是不能够因此就隐藏自己的心意。我只是想要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告诉司琴野同学……“我并没有任何奢求的,只是希望司琴野同学能够知道我的存在,并且如果可以喊我的名字,或是以后会和我打声招呼的话,那么我一定会幸福得要死……“真的……真的会感到幸福得要死的——”

——并没有任何的奢求。

——只是希望你能够永远地留在我的身边。

——就连对我随意地微笑一下,我都会感到幸福得要死。

女生的最后一个尾音完整地落了下来。却在很长很长时间之后都没有得到男生的回应。

终于忍耐不住,女生紧张地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去确认男生的表情。

一瞬间,她睁圆了眼睛,无法抑制地怔住。

站在她面前的英俊少年,天空尽头吹来的昏黄的风勾勒出他剪纸一般苍白脆弱的轮廓,白色制服衬衫遮挡住了曲线优美的下颚,黑色的发丝垂在了他星芒般美好的眼睛前。

虽然他低下了头,虽然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却还是看到了,他背着光的脸上,有一行可以刺痛眼睛的清晰的泪痕滑落到了地面上。

——非常明亮的眼泪,闪烁着白色光芒的眼泪。

——一直坠落到地上,然后再也停不下来。眼眶中所有的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流淌着。

空气中溢满了焦灼的炎热。

哪里都是蠢蠢欲动的绿,蝉鸣的声响像是悲伤的挣扎一般从树梢的叶片尖端流淌下来。【戚弦】

作为南才中学初中三年(8)班最为热血的元气家伙,戚弦总是会被朋友们调侃:“你有没有想过去电视台应征下搞笑艺人什么的,或者去试镜加勒比海盗的第四部主演嘛!”戚弦嬉皮笑脸地以一句“你见过钢琴九级的海盗船长么?那也太不切实际了”作为回复。

即使初三刚刚分班,但是没多久之后新班主任便发现这个长相很偶像派的学生除了一张精致的脸和钢琴九级之外,便再无其他可以拿得上台面的东西。并且还很令她头痛,班级里每次引发的“罪恶”事件他都要插上一脚。最为难以理解的是,天生好动的他怎么会和性格沉闷的浅橘川凑成八班二人组?

两个人的确是很要好的,视力正常的人都能够看得出。从初中一年级开始便同班,所以班里出现的坏事也都基本上是两人组织出来的。譬如说是往某个女生的椅子上涂抹进口的万能胶之类的幼稚恶作剧,或者是借用浅橘川的球状打火机将前桌女生的发梢燎出烧猪毛一般难闻的气味。

所以有些时候,身为“共犯”的浅橘川也是很无辜的,只不过是借给他打火机而已,就要在事后被一起带到办公室里面进行长篇大论的共产主义式说教。

并且戚弦还很喜欢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不过,与其说是“喜欢”,还不如说是他天生就具有活跃周围气氛的能力,就连回家时经过楼下的水果店,店里的老板娘都会大老远的招呼他过去,然后两个人就东扯一句西拉一段地聊起了家常。男生总是没什么烦忧地笑着,还会在聊完家常之后顺便买走了店里的一个菠萝。

告别之后,老板娘还风情万种地转回头去和自家的丈夫说:“呵呵呵呵,我就喜欢他可爱的样子欸,老头子,干脆招他做我们家的女婿怎么样?”

水果店的老板朝老婆翻了翻白眼:“哼哼,瞧你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了。我看是你自己想‘老牛吃嫩草’才对。”

是头脑很简单的单细胞。戚弦的世界里除了打游戏、上网、玩篮球之外,便只剩下睡觉了。

在家中是独生子,父亲是企业老板,母亲是居家主妇,除了爸爸有钱妈妈漂亮以外,便都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父亲工作很辛苦,整日在外忙碌,回家的日子着实少得可怜。母亲又年轻得很,十九岁就身为人母的她对于儿子的管教自然是松散了些。

所以像是戚弦这种头脑简单生性单纯的家伙,对于陌生人也是全然没有任何防备的,连一丝警戒心都没有。就像有一次和同班上的几个男生去市中心的KTV里Κ歌,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人将什么东西放进了口袋里面,走出KTV的时候突然被门口的保安人员拦住,说是“不好意思,你的身上携带有不符合检测仪的东西,检测仪检查出来了,请配合工作人员搜查”,然后在还没有弄清状况的情况下就被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白色粉末的不良物品。

戚弦也因此而上了学校的“宣传栏”,并且被竖立了“未成年在校生禁止出入‘三厅一室’,更不允许携带触犯法律的物品”的负面榜样。

事后只说是“倒霉”,其实根本就是借口,主要是缺乏对陌生人的警戒与防备,这才是真实的。

不过似乎也是“因祸得福”,由于借助了“宣传栏”的传播速度,戚弦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蹿红成了校园“名人”。

尽管是不太光彩的“名人”,但好歹也出了名。

甚至连教导主任也知道了他的“出名事迹”,会在走廊里遇到戚弦的时候半开玩笑地说:“小小年纪怎么会携带那种东西进出KTV啊,连那号东西都能搞到手,看样子你将来成为‘国家栋梁’的可能性极高呀。”

戚弦挠着头尴尬地笑着说:“哪有,呵呵。”又在教导主任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怨念般地皱起眉头。

如果能够通过以上事件加强改善单细胞脑筋的话,那么戚弦还是有药可救的。但事隔还不到一个月,他的相片就再次被搬到了“宣传栏”上面,并且,这一次还被放大了照片的尺寸。很随意或是故意抓乱竖起的头发,笑容也是恣意却不惹人厌,连眉宇间都透露着热血的气息,照片上有着深刻的小麦的肤色。本应是粗犷的感觉,但是五宫组合起来却变得异常的纤细且精致,比女孩子的脸还要细腻。

第二次登到“宣传栏”上,说起来是因为戚弦的反应过于迟钝。

那天是周末,因为下周会有校庆的篮球比赛,戚弦被体育老师找到学校练习篮球。满身大汗地扯着T恤衫,大口大口地喝着可乐从小卖部里走出来的时候,却从余光里瞥到女生宿舍那边有什么东西被吹落到了草丛里。

本来不打算去在意的,身边却有同来打篮球的男生开玩笑似的说着:“欸欸,楼上掉下来的会不会是Money啊?掉到草丛那边的。”

戚弦皱着眉头狐疑地朝对方丢出一句:“靠,你想发财想疯了吧——”

男生顿时兴奋起来:“我说戚弦,你个子比我高,你去草丛那边看看,说不定掉下来的真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是我?”“这不是很明显么,你的腿比我长啊,草丛那边有栅栏,我跨过来跨过去的多费事,但你就不一样啦,腿长多方便呐。如果真的是好东西的话,大不了我们七三分。你三我七,啊不不不,是你七我三。”“……”戚弦听完男生的絮叨之后,把最后一口可乐喝到肚子里,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就跨过草丛的栅栏去寻找那个从女生宿舍楼上掉下来的东西。

绿色的草丛里面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东西。

粉红色,上面印有米奇图案的内衣。戚弦俯下身将那件内衣捡起来,然后皱着眉头转回身朝男生挥着说:“搞什么啊,只是内衣而已,还七三分,分个屁呀——”

话还没有抱怨完,就听到斜对方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戚弦被吓得浑身一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便看到一个满脸羞红的女生站在那里,指着戚弦手中的内衣大声骂起来:“变态,为什么你会拿着我的内衣!”

戚弦顿时愣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女生冲到他的面前抢下了内衣,并且还表情扭曲地吼了一句:“不要脸!色情狂——”

所以,在第二天,戚弦便再度光荣地登上了“宣传栏”的头条。标题再明显不过地写着“以下男生因偷偷潜入女生宿舍楼偷走其内衣,故被记严重警告一次”。

——为什么会变成偷偷潜入?

——是她的内衣自己从楼上掉下来的好不好?他是好心去帮她拾起来的欸。虽然动机有些不纯,但为什么都没人相信他是冤枉的呢?

戚弦在那之后一个月里都郁闷地抬不起头来,被骂成是“变态”和“不要脸”以及“色情狂”的确使他深受打击。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同班的女生见到他都会暧昧地嘻嘻笑着,并且还在身后小声而又神秘地议论着:“原来戚弦那么‘那个’啊,真看不出来哦。”“呵呵,很正常啊,这个年龄的男生都是那样的嘛,只不过戚弦表现得很‘诚实’而已。”“不过也不能去‘偷’内衣啊,那也太离谱了吧,真是搞笑——”戚弦望着那几个女生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皱起眉头,为什么会议论

纷纷?他明明是被冤枉的啊。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时茉茉】

南才中学初三(9)班的时茉茉,头发一直没剪已经长到可以及腰。有的时候会从额前流淌下来遮住眼睛,不过好在有黑色的边框眼镜存在于鼻梁上才没有让整张脸被头发淹没。最麻烦的是在上体育课的时候,跑起步来长头发总会很碍事,索性就将头发高高地挽成一个髻盘在脑后。个头不高也不矮,标准的体形,略微有些偏瘦。有些时候走在走廊里,还会被身后的同学喊错名字。“时夏夏、时夏夏”地喊,等她转过头的时候便会面无表情地丢给对方一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时夏夏,我是时茉茉。”

——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时夏夏。

——我是时茉茉。

非常尖锐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刻意地朝着某一个目标精准地刺过去。

因为是双胞胎的缘故,两个人又都在一个班级里,并且连名字都很相像,再加上体形与声音都没有什么区别,频繁地被认错也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只不过一定要加以区分的话,那么就是他人所拥有的特别的“分辨方式”了,例如,有同班的女生会在厕所里一边洗手一边低声议论着:“你们觉不觉得,时茉茉和她姐姐一点都不像欸,我倒不是说长相,是性格啊,性格。”“当然不同喽。她们两个完全不一样,不管怎么说都是时夏夏受欢迎一些啊,长得漂亮又会打扮,总是微笑着,最主要的是待人很亲切随和。”另一个女生叹息一声继续说下去,“欸……不过相比之下,时茉茉就‘不同’啦,她挺保守的,又整天阴沉着一张脸,你说都什么年代了,她还戴那种土里土气的黑框眼镜欸,五十多岁的物理老师都改换别的型号了呢。”“是啊。话说到这里,我觉得她也蛮封建的,都不怎么说话,班上几乎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上次我打算和她试着开玩笑欸,你猜她怎么说?”“嗯,怎么说?”“她说啊——”句子在这时打了一个轻蔑的弯,“不要和她谈论与学习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啊啊,真是的欸……她简直超冷血嘛!所以说,想要分辨时夏夏和时茉茉真的很容易呢,虽然她们两个长相一样,可是却很容易识别出来哪个是哪个呢。”

时茉茉出现在厕所门口的时候,吓得围在洗手池边的女生们挺直了背。她们神色尴尬地望着时茉茉,似乎张着嘴巴想要解释些什么,时茉茉却低下头,闷不作声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去。

——是的。相比起来,双胞胎的时夏夏是那种看上去就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同样的一张脸,时夏夏不加修饰也依然可以有着很可爱很骄傲的表情,笑起来的时候又纯净又好看。虽然有些时候她表现得非常任性,也非常自私,没有顾忌和节制,会大方地提醒别人自己的生日快到了,当对方问她喜欢什么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口,可是正因为她有着那样热情澎湃的个性与笑容,所以便不会有人去在意她的那些小小的不是,也并不会认为那些是小小的不是。

而时茉茉比起她的姐姐就沉静得多。

有些时候,仿佛是时夏夏在扮演着妹妹的角色。没有人会讨厌时夏夏——爸爸妈妈,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她可以得到许多人的宠爱。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

却又没有任何相同的衔接点。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有人将她们认错呢?明明有着如此之大的差别的。

很少会和姐姐一起回家,虽然是双胞胎没错,可她们一定是最性格不符的双胞胎了吧。时茉茉在放学之后慢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口袋里面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打开来看,是一条发件人名为“时夏夏”的短信息。

并不是“姐姐”或是“夏夏”这样亲昵而又甜蜜的称呼,而是“时夏夏”,非常僵硬又生疏的“时夏夏”。“今天晚上我回家大概会很晚,所以你要帮我和爸爸妈妈找一个好的借口哦,千万不可以将我出卖,谢啦——夏夏”。

时茉茉望着“借口”“出卖”“夏夏”几个令她感到不舒服的关键词皱起了眉头。她“啪”的一声合上了手机的盖子,然后摘下了眼镜放到专用的眼镜盒里面,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在经过学校的自行车棚时,刚听见有人喊“时夏夏”的名字,便立即条件反射一般地回过头去。

是一个长相很好看的男生,清秀的五官,精致的轮廓。并且已经将山地车刹在她的面前,对她开口说:“回家?”

时茉茉退后一步,瞪着他。相仿年纪,脸庞干净,目光起初是很犀利冰冷的,但在后来渐渐地散成了柔和的眼神。

但是,他把她认错了。大概是因为她没有戴眼镜的缘故。

是不是应该告诉他,她不是时夏夏,而是时茉茉呢?

虽然是这么想着的,可是时茉茉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回应了他的话:“嗯。是的。”“唔。”男生颔了颔下巴算是点头,目光也很复杂地停留在时茉茉的身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仍旧没有说出口,因为一旁有人打断他,跟着是打量着时茉茉问:“欸?这不是时夏夏么?”于是男生看了一眼时茉茉,又回头对同伴说:“好了,我们该走了。”然后便和男生一同骑着山地车离开。

临走前还微微侧过脸对身后的时茉茉说了一声“拜拜”。

时茉茉愣了下神,反应过来之后急忙朝他挥了挥手回应道:“拜——”

虽然对方是将她认错成了她的姐姐,而且也没有自我介绍,可时茉茉还是知道了他的名字。

是在一个星期之后的自习课上,她抱着从班上收上来的英语作业到对面的教学楼去送交,可能是昨晚背英语单词背得很晚,所以头都还是晕晕乎乎的。在经过教学楼的后院时,一个猛然抬头就撞见有人打架,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在看见自己时愣了一下,但拳头还是结实地朝某个男生的脸砸了下去,然后就听见被打的那个男生的惨烈哀号声:“浅橘川!你孙爷爷的还真打啊——”

时茉茉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是叫作浅橘川。

什么也没有说,抱着作业转身便离开。

夏天漫长得很。校园里的天气好得可以一眼望尽。脚下的鹅卵石道路白得会在视线里一闪一闪,就好像是蚕吐出的细软的丝线。

天空中流淌着的是清晰的云,香樟的树枝似乎将淡绿的颜色投射在了上面。

蝉鸣声回荡在耳腔内壁。

是细细碎碎的尖锐声响。

——浅橘川。

时茉茉看着整个天空中绚烂的光晕,以及言语无处声张的少年的那张清晰而又淡漠的脸,于是到了最后,她不禁在心里默默地反复呢喃着。灵魂促就。

浅橘川,水浅,橘林,海纳百川。【时夏夏】

时夏夏有男朋友的那天,只是极其随便的一天。太阳和平常一样好,或者更好一些,因为抬起头的时候可以被头顶上明亮的光芒刺痛眼。时夏夏盯着那些细细茸茸的小光点,嘴角缓慢地勾动出了美好的笑。

是在一个小时之前,隔壁班的男生司琴野在天台上向她告白说:“我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男生的声音被天台上的风吹散,然后飘散得无影无踪。时夏夏的心里虽然感到异常的惊讶,但很快地便也反应过来,于是很轻巧地笑着回答声:“好啊。”

所以说,这个简单的答复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性。仅仅只是在没有做任何思考的情况下回答出的没有丝毫认真也没有任何责任性的“好啊”。

因为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优秀的男生向自己表白,所以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经常会听到同班的女生谈论着隔壁班的优秀班长司琴野怎样怎样,“帅”“成绩优秀”“绝对的美少年”“非常的温柔谦和”“笑起来简直可以用惊艳来形容的”“在学校里他的人气真的不是盖的哦”之类的。于是,在面对司琴野的告白时,当然会不需要思索地回答出“好啊”的。

任谁都会说出这样的答案的,不是么?

午休的时候,时夏夏握着钱包去校外的沿街小店吃午饭。平日里最喜欢去光顾的麻辣米线店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拥挤嘈杂的店里根本看不到多余的空位,并且排队等待的队伍已经延伸出了好几米。时夏夏刚打算转身离开,就听见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站住脚回过身,小包间里的戚弦正探出头朝她挥手说:“你也来这儿吃啊,过来我们这边坐吧。”

时夏夏如获救星似的笑着朝戚弦那里走过去。

也不奇怪。因为时夏夏和戚弦是小学时期的同学兼前后座,何况两家人的家长还是多年的故交,所以时夏夏和戚弦的关系也就像是真正的“亲戚”一样。

坐到戚弦身旁之后,才发现对面还坐着男生的朋友。没想到会有其他人在,时夏夏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等她冷静下来时,对面座位的男生似乎在那里等待般地打量了她很久。很健康的肤色,狭长的眼睛,眉梢与眼角都有着精致的纹路。对方起初的眼神是心不在焉的,直到最终也是懒懒散散地停在时夏夏的脸上。

随后却是莫名其妙的尴尬沉默。于是戚弦笑着介绍说:“他是我哥们儿,浅橘川。”然后又转向男生说,“喂喂,这是我小学同学时夏夏,她还有个孪生妹妹哦,长得一模一样的,不过我和她妹妹不太熟就是了。”紧接着又补充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嗯……我还是和时夏夏比较谈得来。她妹妹就算了,都没说过什么话。”“啊,你好。”时夏夏向对面的男生微笑,颔了颔下巴。“嗯。”男生低声吐出一个单字。

接下来便不再将生疏僵硬的客套话继续下去。

三碗米线很快就被服务生端了上来。其间戚弦也很八卦地询问着时夏夏:“我听说你在和司琴野交往?”时夏夏愣了愣,急忙咽下嘴巴里的一口米线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男生很得意地回答说:“不要以为‘地下恋情’就密不透风。我和他还有橘川是一个篮球队的欸,关系好得很,他的那点小秘密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时夏夏略微有些尴尬地说了一句:“嗯,是……是在交往。”“嘿嘿,什么时候开始的?”“唔……一个星期前。”

说完这句话后,时夏夏抬起头打量起了坐在对面的浅橘川。男生并没有插话的打算,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吸面,在时夏夏眼里看起来,那样的力道显得非常清爽。

似乎感觉到女生在注视着自己,男生抬起头就撞上了对方的眼神,时夏夏不禁怔住,眼神闪烁,顿时拿捏不准该用怎样的神情,就像是小偷突然被失主抓到了的那种感受。

好在男生将视线停顿在自己身上三秒之后便重新低头去吃面。

时夏夏也因此松出一口气。

——可为什么自己要那么紧张呢?根本毫无理由。

那之后单独同浅橘川相遇,是在公交车站等车回家的时候。因为时夏夏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了教室里,急忙“啪嗒啪嗒”返身跑回去,将东西取回来时却发现最后一趟可以回家的公交车已经开走了。时夏夏郁闷地朝着公交车远去的背影连连跺脚,就差把“该死的烂公交车,最好见鬼去吧,混蛋混蛋”等给骂出口来。绝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他消瘦敏感的侧脸呈现在昏黄的路灯下面。他发现了时夏夏,抬起头来看向她。

多少有些犀利且冰冷的眼神,头发却是温和柔软的。时夏夏感觉他身上流淌出来的气息正一层一层地朝自己涌过来,然后安静地依偎在她的胸腔深底,演变成了一场喧嚣般的温热河流在不断地起伏回荡。

他认出了她,然后将山地车刹住在她面前问:“在等公交车?”

时夏夏有些愣神,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便慌乱地笑了:“不不,那个……其实公交车已经开走了,最后一趟……”“是么?”顿了顿之后又问,“抱歉,我忘记你的名字了。你……”“没关系没关系,毕竟也只见过一次面而已……嗯,我叫时夏夏。”她正视着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和好看的鼻子。都是很好看的,真的非常好看。

男生说:“既然公交车已经开走了,那你怎么回家?”“大概……也只能靠走路了吧。”时夏夏无奈地笑了笑。“那样要很晚才能回去么?”“是啊,真伤脑筋……”“那么……”他皱着眉头认真地想了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你家在哪里?”“欸?”“嗯。”“可是……你骑的是山地车啊。”这样的车型没有后车座可以坐欸。

男生略微扬起下巴,直视着女生的眼睛:“所以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站在我的后车座上面。”“——欸欸?”“我只是建议,选择权在于你自己。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我可没求你来帮忙啊……”似乎对男生的语气很不满,女生不怎么高兴地拧紧了眉头。“好吧。也许你会有更好的方式回家。”收过意义含混的话音,浅橘川重新握过车把向前骑了几步。

时夏夏犹豫着咬了咬嘴唇。她抬起头看着街道两旁明明灭灭的路灯,以及两旁街道上越发稀少的人群。半晌,她踌躇地喊住男生,说:“那个,请等等。我是说,唔……麻烦你了……”

原来跟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本来以为对方是很“温和”“安静”“稳重”“善良”“沉默”的男生,但实际上,他似乎只是外表很“温和、安静、稳重、善良、沉默”的家伙而已。该怎么说呢,其实对方是彻头彻尾地个性很古怪、嘴巴也很毒的男孩子才对。时夏夏这么想着,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到家了。她向男生说了“谢谢”,并且小心翼翼地捶着自己在山地车的后座上已经垂得快要发麻的双腿。浅橘川没什么表情地转身离开。时夏夏在他的身后又大声地喊了一遍:“真的很谢谢你送我回来!非常感谢——”

男生没有回应,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算是作为一句“不必客气”。

望着男生离开的背影,时夏夏才想到自己忘记向他告别说声再见。女生有些遗憾地转身走进家门,看一眼身后黑暗的街道,已经不见了男生的身影。

时夏夏想,浅橘川。

时夏夏想,浅橘川浅橘川……

并不是司琴野,反而是浅橘川。【南小舒】

初三似乎并没有大人口中所说的那么可怕。什么“黑色集中营”“黎明前的黑暗”“人生重要的转折点”,至少在南小舒的眼里,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更谈不上是什么必须去履行的存在与责任。就算自己的考试成绩单被老师登门到访地拿到父母的面前,爸爸妈妈也全部都是不以为然地笑着说:“老师啊,您根本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不过只是一次小小的考试而已,全部考砸了又能怎么样呢。何况我们家小舒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她根本不需要那么费力地学习,也完全不需要吃什么苦,就算她不念大学不工作,这辈子也仍旧会有花不完的钱。”

就是这样的父母。

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南小舒总是会听到父母在和朋友们相互评价着“你家的小孩啊”这样的话题时,妈妈都会呵呵呵呵地笑个不停,然后洋溢着满脸的自信与骄傲得意地向朋友们炫耀着:“我们家的小舒不用在学习上费精神又费时间的,她只要在学校里能够玩得开心就好了。对于我们家来说,钱根本就不会成为问题,什么头悬梁锥刺骨的,那些都是用于什么才能与背景都没有的苦行僧小孩而已。不过我们家的小舒就不同了,长得又漂亮又有气质,还有大把大把的花不完的钱,所以我说,只要小舒快乐就好啦。”

然后妈妈的朋友便全部都附和着回应:“是啊是啊,你们家可好喽,就算考不上大学不工作也没关系,有花不完的钱啊!”或是:“我家要是能有个你这样的老公该多好啊,该省多少心,根本就不用算计着每个月的支出嘛!”

而这意味着什么呢?

南小舒在清晨睡醒之后拿出钱包。七张一百元,八张五十元。钱包里各个夹层里全部都是信用卡和美容院的长年金卡,还有五星级大饭店的积分卡与会员卡,以及金额后面有好多个零的银行储蓄卡。女生的钱包总是能够显出格外充实的厚度,每个月、每个星期,或者说是每天都是如此。

除去看她钱包中的经济实力,从她身上的衣着也是能够看得出她的身家与背景的。手表是Franck Muller,手提的皮包是Louis Vuitton,皮肤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道是Chanel。就连父亲开的车子也是BMW。

没有什么东西是南小舒要不到的,除非是她不想要的。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女生,她的基因里根本无法找到任何一颗“真心”的种子。“我爸爸啊,真的是一个非常小气的人欸。”午休的时间里,女生们围坐到一起谈论着各种话题,“我不过是要他换一辆宝马Mini的车子接送我上学放学而已,他竟然说要等我考上市重点高中才有得商量。真是的,根本就是抠门不想要花钱换车嘛,干吗拿考不考得上重点高中来做借口呢?他一定是知道我根本考不上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真是讨厌咧。”“起码也随便换辆本田啊。”女生继续抱怨个不停,“现在的那辆桑塔纳我光是看见就觉得恶心。”“土气死了,最讨厌那种车型了。”说到最后还气愤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不错啦,不管怎样你爸爸也答应会换车的嘛,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或者你努力学习考上市重点高中不就好了嘛。”邻座的女生插话进来,”“哪像我爸他啊,我连要他给我买个Omega的手表都啰啰唆唆一大堆。说什么现在不该是炫耀挥霍的年龄,应该要好好学习考上好高中、好大学,到那个时候再谈论名牌金钱之类的,烦都烦死了。”说到这里,女生便将话题转开:“小舒你就好了,你爸爸对你那么好。”“……啊?”坐在一旁的南小舒抬起头来。“不是么?光是看你爸爸的那辆BMW我就喜欢得快要疯掉了。“是不是你帮你爸爸挑的那辆车啊,我记得我们上次在杂志上看到过那种型号的。”“哦……你说那辆烂车啊,”南小舒不屑地撇了撇嘴巴,“我早就已经坐腻了,而且现在觉得那种颜色的车子很恶心欸。”“欸,真羡慕你啊,家里面的经济实力那么雄厚。”女生说话间露出了无比感慨的羡慕眼神,“不过话说回来,你和隔壁班的那个男生到底怎么样啦?我听说他在背着你和他同班的女生搞上了哦,胆子可真不小。”“嗯?”南小舒挑起一边的眉毛,将挡到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然后才漫不经心地慢条斯理说起来:“啊啊,你是说他啊。其实我早就已经和他分手啦,谁让他偏偏看上了那个援交妹,听说那女生的肚子都大了,我可丢不起人。”“哈?不是吧,还真的有男生喜欢Bitch啊?哈哈……真有趣,小舒你的前任男友真不简单哦,看来马上就要做爸爸了吧。”“唔……这么说来,我应该去‘恭喜’他一下才对——”南小舒幸灾乐祸地向上扬起嘴角。“怎么恭喜啊怎么恭喜?”女生迫不及地追问起来。“帮他给他的现任女朋友堕胎啊。难不成还要我等他家的小Baby出世然后认我做干妈么?”“噗……哈哈哈哈!”大家几乎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操场上在练习长跑的同学看到有个女生被好几个人拖着拐到了教学楼后。

树枝绿色的阴影投映在教学楼后面的灰色墙壁上,花花绿绿的色彩。南小舒和几个朋友站在面露恐惧的女生面前。阴影覆盖住了女生惨白的脸。

首先是拿着水管,用冰冷的凉水去淋女生的身体。南小舒看着女生胆怯的小声哭泣的模样满意地笑出声来。

直到对方已经被淋湿了全身,南小舒才不怀好意地走近她笑着说:“真看不出来,长得这么可爱的一张脸,原来专门喜欢抢别人的男朋友呢,是不是援交妹都像你这样有手腕?我有点想不通欸,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男朋友,还是敢来抢呢?”“对……对不起。”女生惊恐地向后退步,连伸手去抹掉脸上的水迹都不敢去做,只能不停地重复着,“对……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南小舒同学……是我做错了,所以,我把他还给你,真……”“还给我?”停了停后,南小舒将含义不明的视线落在女生的身上又说,“伤脑筋,你要怎么还给我,听说你都快要做妈妈了哦。”“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女生抬起头慌张地解释着,“我会去医院做掉,所以……请你放过我,不要将这件事情传出去……南小舒同学,求求你放过我。”“你在发抖欸,有那么害怕我?”“我真的会去医院的……只要你肯放过我——”“是么?”南小舒转过头向同伴笑着说,“你们听到了吧,我可没有强迫她哦,是她自己说要去医院的啊,发生什么都不关我事哦。”“谁让她犯贱,”同伴们嬉笑着回应,“就算是死了也是活该——”

在那天之后的第一个后续报道是,学校的“宣传栏”里面贴上了“××班×××因涉嫌校外援助交际并且引发怀孕事件,这样的做法已经严重毁坏到了学校的校风与校规,此名女同学将被消除档案做退学处理”的公告。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是怎样传到校长的耳朵里的,也没有人知道那名女生在被退学之后去了哪里。有人说她的父母已经被气得歇斯底里,甚至连要杀了自己女儿的举动都做出来了,好在最后是邻居们打了报警电话才将一切暂时平息。

但这也只是传言而已,并没有确凿的证实。

而第二个后续报道是,初三(5)班的男生突然转学到了遥远的城市,连班主任都不知道其转学原因。同班的同学唯一知道的,也只是那个男生是隔壁班的女生——南小舒的前任男朋友。

夏季漫长得像是光年一般。

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它的炎热与焦灼。【句点·END】

初三的一年在整个漫长的夏季之中绵延出热烈而又细腻的汗水的纹路。市中心几乎是这个城市里每一个人在每天都要经过多次的交叉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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