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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14 06: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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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哈里特·比彻·斯托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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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课标经典名著 学生版 汤姆叔叔的小屋

新课标经典名著 学生版 汤姆叔叔的小屋试读:

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汤姆叔叔的小屋(美)斯托夫人 原著南京大学出版社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汤姆叔叔的小屋/(美)斯托原著;周韵改写.—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5(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ISBN 978-7-305-13122-6Ⅰ.①汤… Ⅱ.①斯… ②周… Ⅲ.①长篇小说-美国-近代 Ⅳ.①I712.44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4)第077244号出版发行 南京大学出版社社  址 南京市汉口路22号邮  编 210093网  址 http:www.NjupCo.com出 版 人 左 健丛 书 名 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书  名 汤姆叔叔的小屋原  著 (美)斯托夫人改  写 周 韵责任编辑 梁慧萍 蔡冬青照  排 江苏南大印刷厂印  刷 北京北方印刷厂开  本 880×1230 1/32 印张 9.125 字数 161千版  次 2014年5月第1版 2014年5月第1次印刷ISBN 978-7-305-13122-6发行热线 025-83594756 83686452电子邮箱 Press@NjupCo.comSales@NjupCo.com(市场部)*版权所有,侵权必究*凡购买南大版图书,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所购图书销售部门联系调换目录CONTENTS

第一章 困境

第二章 母亲

第三章 丈夫

第四章 汤姆叔叔的小屋

第五章 易主

第六章 山姆和安迪

第七章 追兵

第八章 黑利

第九章 伯德议员

第十章 汤姆

第十一章 亨利·巴特勒

第十二章 黑格和露西

第十三章 重逢

第十四章 伊娃

第十五章 奥古斯丁

第十六章 玛丽

第十七章 乔治

第十八章 奥菲莉亚

第十九章 蒲老婆子

第二十章 托普西

第二十一章 柯大娘

第二十二章 亨瑞克

第二十三章 小天使

第二十四章 天国

第二十五章 父亲

第二十六章 命运

第二十七章 变卖

第二十八章 母女

第二十九章 西蒙

第三十章 两个倔强的人

第三十一章 卡西

第三十二章 绕指青丝

第三十三章 自由

第三十四章 埃米

第三十五章 苦难彼岸

第三十六章 尾声

第三十七章 解放

名师导读第一章 困境

二月,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傍晚,在美国中东部的肯塔基州,一个普通小镇的庄园里,两位绅士正认真地商量着什么事情。

让我们走近细细观察一番:这第一个嘛,又矮又胖,面貌丑陋,还装出一副傲慢的嘴脸,实在算不上正经人。他的穿着打扮十分讲究,马甲、围巾、领带,一样不少,正好配上他那枚沉甸甸的金表。他一边说话,一边拨弄着表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手上的戒指闪闪发光。第二个男人是谢尔彼先生,他才称得上真正的绅士风度。他的举止文雅,谈吐自如,看上去既诚实又善良。“黑利,就这么说定吧!”谢尔彼先生对他的同伴说道。而那个被称为黑利的男人,假装对酒杯产生了兴趣。他把酒杯举到眼前,对着光照了又照,说:“这个嘛,可不成。”“我实话告诉你,汤姆可是个好仆人。他老实、稳重,把我的农场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所有的事都放心交给他去办,他保证帮你办得漂漂亮亮。一分钱也不多拿,一块面包也不偷吃。”“我才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诚实的黑奴呢!”黑利听了摇了摇头。“你还别不相信。上次我单独打发他去北方帮我办事。别人劝他趁机带着我的钱溜到加拿大去,再也别回来了。结果他说,主人相信我,才让我一个人出来,我是绝对不会逃走的。这一节别人事后才告诉我,可见他是多么忠心耿耿。对于他,我心里也是万分舍不得。所以,我把这么好的仆人让给了你,你就让他抵消我的债务吧!”“干我们这一行的,都知道我最人道了。但这一桩买卖,实在让我为难呀。”

谢尔彼先生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那么,黑利,你说该怎么办?”“唔,依我看,能不能再加上一个小男孩或者小姑娘……”

黑利正说着,门突然开了,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跑了进来。那孩子一看便知是个黑白混血儿,但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可爱。他的一头卷发自然天成,圆圆的脸蛋,乌黑的眼睛,嘴角带着腼腆的笑。一见房间里有个陌生人,他便显得有些胆怯。“哟!小哈利来啦!”谢尔彼先生笑道,吹了一声口哨,“这把葡萄干给你吃!”

小男孩有了吃的,咯咯直笑。主人拍着他的脑袋,说:“来,哈利,拿出你的本事来。”

话音刚落,小男孩就唱起一支黑人歌曲,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舞来。

黑利看得入了迷,大声喝彩,还把手里的小半个橘子丢给那孩子吃。“再来学学庄园里老大爷走路的样子吧!”主人又说。

孩子就立刻一本正经地表演起来。他弯着腰,驼着背,一瘸一拐地在屋里走着,还假装咳嗽了两声,把两个大人逗得哈哈大笑。“太棒了!我从没见过这么机灵的小鬼。”黑利凑近谢尔彼说道,“除了汤姆,你就再把这小家伙给我加上,这笔买卖就成了。我说话算数,你的债务就此一笔勾销。”

房门又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走了进来。她也是个黑白混血的黑人,那小男孩像极了他,一看就是她的儿子。她的眼睛是那么美丽动人,身材窈窕,态度温和。黑利一下就呆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从发梢到脚踝,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被一个陌生人这么看着,她显得很不好意思,脸颊涨得通红,求救般地向主人望去,不知怎么才好。“伊莉莎,有什么事吗?”谢尔彼先生说。“对不起,主人。我进来找哈利,我不小心让他跑进来了。”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到母亲面前,嘻嘻笑着。“好啦,没事了,把他带走吧。”谢尔彼摇摇手,伊丽扎连忙抱起孩子,出去了。“我说,这才是好货!”奴隶贩子黑利羡慕地连声赞叹,“老弟,你把她给卖了,我保准你能大赚一笔。我以前看到有人出一千美金买的黑姑娘,都没你这个漂亮。”“我绝不会卖。我太太很喜欢她。”谢尔彼冷冷地回答。“先别这么说,女人家能懂什么。如果你告诉她这个黑姑娘值多少首饰,她就一定会答应。说说吧,你出多少价?”“黑利先生,我说不卖就不卖。你别指望了。”“那好,我要那个孩子,这总可以吧?”“一个小孩子,你要了有什么用?”“唔,我有个朋友想买几个漂亮的男孩子,养大以后再卖给有钱人,能赚一大笔。我看那孩子,又会唱又会跳,还能逗人笑,正合适。”“不瞒你说,我这人心肠软,拆散别人家骨肉,不忍心哪!”“唉,说的也是。我最讨厌看到女人小孩哭哭啼啼的场面了,有时候跟女人打交道真是麻烦。这样吧,我们把那女人先弄到别的地方去,等到把孩子接走了,她再闹也没办法了。最多让你的太太给她买件新衣服,哄哄她,不就结了。”“恐怕不行吧!”“相信我,肯定行。”黑利装出一种诚恳的样子,“我见过许多买卖黑奴的家伙,他们根本不懂行。如果硬是把孩子从人家怀里夺走去卖,女人就拼命跟你较劲。有的甚至真的发了疯,或者弄出个人命,上千美元就白白打了水漂。我这个人道主义的办法,是最好的了。所以自打入行以来,经过我这里的黑奴个个身体健康,没什么损失。”

谢尔彼先生无话可说,只是无奈地点点头。“老弟,虽然有人说我这套法子行不通,但正是靠了它,我才稳赚了好多次。”黑利说罢哈哈大笑起来,谢尔彼先生也陪着呵呵笑了几声。

亲爱的读者,看到这里,你恐怕也笑了吧?如今这世上,什么人都称自己是人道主义者,可真正的人道主义者又有几个?还有许多人的行为,比黑利的这种人道主义更加荒诞。

黑利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对黑奴们拳打脚踢,把他们养得面黄肌瘦,怎么能卖个好价钱?对于卖孩子,我总是尽量避免那种哭闹的场面,女人性子一上来,就会哇啦哇啦乱叫,那真是太可怕了。先把孩子她娘弄走,等她回来,生米煮成熟饭,她能怎么办?时间长了,她自然会淡忘。白人从小受了教育,知道一家人要在一起。黑人和白人不一样,他们注定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今天卖给亨利,明天跟了约翰,到下个月,又有迪克做他的新主人。你们肯塔基人就是把自己家的黑人惯坏了,成天灌输什么希望和爱。到头来,会让他们觉得更痛苦。”

谢尔彼耸耸肩,不置可否。

沉默了一会儿,黑利又说:“好啦,这事怎么说?”“你再让我考虑一下,我还要听听我妻子的意见。”谢尔彼站起来准备送客,“现在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如果让我们家仆人知道了,可要吵翻天了。”“那是自然。不过我时间很紧,你快点给我答复。”“好,今晚六七点你再来我这儿,我给你回复。”

黑利说着走出门去。他一走,谢尔彼立刻就骂起来:“这家伙,我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开。要不是我一身的债务,说什么也不肯把汤姆卖到南方庄园去,给那些无赖胚子干苦力。但没办法呀,我非卖掉他不可。黑利看我没有退路,居然还得寸进尺,想把哈利也带走。太太知道了,一定和我闹。”

虽然整个美国盛行着黑奴制度,但肯塔基人对待黑奴的态度算是最温和的了。南方各州的黑奴,天天做牛做马,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而这里的黑人却从事着比较合理的劳动,庄园主们的心态也相对平和,不会想着牟取暴利。看看主人对黑奴的宽厚,再看看黑奴对主人的忠心,肯塔基州呈现出一派祥和的景象。但这理想的画面依然笼罩着一层阴影——黑奴还是私有财产,就像谢尔彼先生那样,一旦庄园陷入困境,他们便不得不以变卖奴隶的方式来解救自己。

谢尔彼先生是位普普通通的庄园主,为人谦和,也从未亏待过自己的黑奴。但是,他缺少点生意头脑,一次次投资接连失败,不知不觉便债台高筑。而许多借据现在落到了黑利手里,他唯一可以交换的就只有黑奴了。这就是先前他和黑利在客厅里谈论的事。

刚才伊丽扎进去找儿子哈利,出来时听见主人似乎在谈论买卖黑奴的事。本想在门后偷听一会儿,但女主人叫她,她只得匆匆离开。她仿佛听见主人说是要卖了她的儿子,心里不禁慌乱起来,做事也变得毛手毛脚的。“伊丽扎,你今天是怎么啦?”眼见她又碰翻了水壶,太太抬起头来问道。

伊丽扎一惊,吓得把手里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她想了又想,最后大叫一声“太太!”便哭倒在地上。“哎,伊丽扎,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事好好告诉我呀!”“呜——太太——一个黑人贩子在客厅里和主人谈话,我忍不住听了几句。”“傻孩子,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太太,你说,主人会不会把我的哈利卖给那个人啊?我可只有这一个孩子呀!”说着,她便扑到太太脚边,泣不成声了。“哪有这样的事?傻孩子,你明明知道我们家从来不和奴隶贩子打交道,你也没有做错什么事。你想想,主人和我平日里是多么喜欢哈利呀,怎么会把他卖了呢?起来吧,以后不要再去偷听主人谈话,别再胡思乱想啦。”“是的,太太。你一定不会答应把哈利——”“当然不会。伊丽扎,你也太小心翼翼啦,进来一个陌生人,就说是来买孩子的,怎么可能呢?”

太太安慰了她一会儿,让她渐渐放了心。而谢尔彼太太只知道丈夫的为人,却不知道他正处于怎样的困境之中。另一边,谢尔彼先生十分痛苦,正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第二章 母亲

伊丽扎由谢尔彼太太一手抚养长大,受到了白人良好的教育。她天生貌美,性情温和,举止文雅,落落大方。对于许多黑奴来说,美貌是一种危险的信号,灾祸往往接踵而来。而伊丽扎,却在她女主人的照顾下,躲过了许多风雨,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后来,经过介绍,她嫁给了一个聪明、能干的第一代混血黑奴。他的名字叫做乔治·哈里斯,他的主人是邻近的庄园主。他因为心灵手巧,被一家麻袋工厂租了过去,在工厂里干活。他在那里干了几年,手法娴熟,是公认的技术能手。他的脑子也灵活,曾经发明过一架清洗麻袋的机器,省了厂里不少人力物力。哈里斯不仅技术好,人缘也好,工人们都喜欢和他聊天、做朋友。

但是,从法律的角度看,他连一个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件任人摆布的商品。他的主人听说哈里斯在工厂出名后,就骑马赶来,看看他的奴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工厂主热情地接待了他,不停地夸奖哈里斯如何优秀,并祝贺他拥有一个这么好的奴隶。哈里斯一路陪着主人参观工厂,介绍这,介绍那,把机器操作得得心应手。他看上去是那么的自信、干练。他的主人和他一比,反而像个乡巴佬。那样一来,主人可就不高兴了。他手里的一个奴隶,怎么配到他跟前耀武扬威呢?一从工厂出来,他就要求立刻把哈里斯带回庄园去。此话一出,工厂上下无不目瞪口呆。“可是先生,太突然了!哈里斯在我们这儿干得很好呀!”“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是我的人,我想把他带走,就把他带走。”“先生,我们愿意提高租金。”“谁稀罕!我想让我的黑奴做什么,你管得着吗?”“可是,先生,哈里斯挺适合做这种工作呢。”“是吗?但我今天非把他带走不可。”

面对这晴空霹雳,乔治·哈里斯木然地站在一边。但他心中的怒火却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蔓延到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血管。他知道,主人的意志谁也无法抗拒,无论主人是多么心胸狭窄,专横跋扈。好心的工厂主偷偷拉住他的胳膊,悄悄对他说:“乔治,你先忍耐一下。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而他的主人刚好瞥见了这一幕,心中的嫉恨更加强烈,发誓要对自己的黑奴严加看管。

乔治回到了庄园,被迫干着最粗重的农活。主人的讥讽、苛刻,他都一口吞下,默默低头做事。但他的脸上从此便常常浮现出一种坚毅的表情,眉头深锁,嘴唇紧闭,目光阴沉,似乎在进行着无声的抗议:我不是一件商品。

乔治在工厂干活的那几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深得工人们的喜爱,厂主也对他另眼相待,允许他自由走动。因此,他结识了伊丽扎,最后和她结了婚。谢尔彼太太全力支持这门亲事,把从小养大的漂亮姑娘,托付给一位诚实可靠的小伙,她感到特别心满意足。他们的婚礼在谢尔彼庄园的客厅举行。太太亲自为新娘披上婚纱,插上鲜花。婚礼上,新郎新娘郎才女貌,恩爱万分。宾客济济一堂,送上了最美的祝福。

他们婚后的生活依旧幸福美满,日子如流水般缓缓流淌,他们经常见面,感情甚笃。唯一的不幸是接连失去了两个婴儿,伊丽扎十分悲痛,而承蒙上帝眷顾,她很快又怀上了第三个孩子。哈利出生以后,她生命里每一根神经的跳动都与这个孩子紧紧相连,她爱极了自己的孩子!生怕他有什么差池。直到她的丈夫受主人逼迫,离开工厂,她的生活可以说是事事如意。

厂主并没有放弃哈里斯,依照承诺,在一两个星期以后,他特地登门拜访。他原以为哈里斯的主人已经消了气,不再计较。可等他一说到让乔治复工的事,对方就变得十分冷漠。“先生,不用说了。你少管闲事。”“不敢,不敢,我只是出于你的利益考虑,如果你把黑奴租给我,会有很大的好处。”“哼!你们打什么鬼主意,我都知道。那天你们在工厂门口背着我窃窃私语,以为我没看到。我们在一个自由的国度——只要黑奴制度还在,我就合法地拥有他,他是我的人,其他人没有权力干涉我。”

乔治最后的一丝希望就此破灭。他将面对的,除了终生的苦役,再无其他。他的主人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只会想尽办法折磨他,羞辱他。未来的日子里,他只有无穷无尽的煎熬。

从前,一位人道的法学家说过:“最残忍的酷刑,加之于人,莫过于绞杀。”现在看来,还有一种酷刑,更加可怕!第三章 丈夫

谢尔彼太太出门去做客,伊丽扎目送着她的马车离去,直到消失。突然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上,她转身一看,脸上露出微笑。“乔治,你来了!吓我一跳。来我的房间,太太不在,这一下午的时间都是我们俩的了。”

说话间,她便领着乔治进了一个干净的小房间。平时,她都坐在那里做针线活,太太一呼唤,她就能听见。“怎么不见你笑?什么事不开心——你看哈利,他长得多快呀!”哈利紧紧抓住妈妈的衣裙,显得有些胆怯。“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伊丽扎理了理孩子的卷发,亲了一口。“我压根就不想他出生。”乔治痛苦地喃喃自语,“我也压根不该出生。”

伊丽扎听到这番话,又惊又怕,伏在丈夫的肩头,哭了出来。“唉,伊丽扎,我可怜的姑娘!”他怜惜地说,“我不该这么绝望,引得你伤心。我多希望你从没遇见过我,也许那样,你会更幸福。”“乔治!你在胡说些什么!”“亲爱的,和你一起生活,我很幸福。”乔治抱起孩子,放在自己的膝头,一边抚摸着孩子的头发,一边说,“他长得像你,特别是那一双眼睛。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可是,唉,如果我没认识你,你也没遇到我……”“乔治,你怎么又说这种话?”“伊丽扎啊伊丽扎,我们黑人活着就是受罪!受罪!我这辈子接下去的时光,会比药还苦。我的活力,会在主人的奴役下,被一点一滴地榨干。我现在又穷,又没指望,你跟着我,只有活受罪。前些年,我还想学点知识,受点教育,掌握点本事,好成就一番事业。可如今,这些都只是白日梦而已!我活着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好。”“亲爱的乔治,你说这种话,又让我伤心了。我懂得你从厂子里被主人带回去是多么委屈,多么不情愿,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你的痛苦,我都懂得。但请你耐心,事情总会有转机……”“耐心?”乔治打断了她的话,“我还不够耐心吗?那个人,大摇大摆地来到工厂,看到大家待我好,看到我的成绩,他就气不过,仗着是我的主人,硬是把我带回庄园来做苦力。这一切,我有说过一个‘不’字吗?我在厂里干活,挣到的所有的钱,一分一毫都进了他的口袋,我可曾有怨言?”“他这么做,是没有道理。可是,他毕竟是你的主人呀!”“我的主人?伊丽扎,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们都是人,凭什么他就是我的主人?在好些方面,我能做得和他一样好,甚至,还能超过他。他有什么权力支配我的人生?他有什么权力让我去干苦力,而不让我去做我擅长的工作?他看不起我,成天挖苦我,故意找我的碴儿!”“啊——乔治——乔治!你怎么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我从来没听你这么说过,我担心你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为了我,为了哈利,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呀!”“我一直小心谨慎地过日子,什么苦都隐忍着。可是,这样的日子越来越让人无法忍受——凡是有血有肉的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气。我原以为,只要继续老老实实地干活,就能相安无事。可是,他见我越是能干,就越是挑三拣四,说我这没做好,那没做好,给我安排超负荷的工作。”“啊,亲爱的,那我们该怎么办?”伊丽扎忧心忡忡地说。“昨天,我正往马车上装石头。汤姆少爷站在马跟前挥鞭子,把马给惊了。我好言好语地劝他住手,可他一点也不睬我,挥得更加厉害。马车更加不听使唤了,我只能求他,不要再挥鞭子了。结果,他反而朝我抽来,我抓住了鞭子,他气得要死,跑去向主人诬告,说我打他。主人怒气冲冲地赶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把我绑到一棵树上。说是要让我知道,到底谁是主人。他给了少爷几根柳条,让他拼命抽我,直到抽不动为止。他果真动了手!总有一天,我要好好出这口恶气!总有一天,我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封了他做我的主人!”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这把他的妻子吓得瑟瑟发抖。可他丝毫没有发现,继续说了下去:“他养活了我,可是,我回报他的,何止千倍万倍!我不能忍受了,再也不能!”他握紧了拳头,皱着双眉,目光像刀子一样,泛着寒光。

伊丽扎从没见过丈夫如此怒气冲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还记得我的小狗卡鲁吗?那小家伙差不多是我唯一的安慰了。白天,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晚上,我们睡在一起,日日夜夜不分开。那天,我从厨房门口捡了一点剩饭剩菜喂给它吃,恰好被那个主人撞见了。他说我没资格拿他的东西喂狗。然后,他命令我把卡鲁绑起来,拴上一块石头,丢到水里去。”“啊!乔治,你没扔吧?”“我,怎么可能?可是他扔了,他淹死了卡鲁,还不停地往水里丢石子。哦,可怜的小家伙,它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就这么送了性命!之后,我因为没有遵照他的命令,还挨了一顿鞭子。”“乔治,你还好吧?”“我也想做一个好人,可是,遇到了这么坏的主人,我怎么能不奋起反抗呢?如果你处在我这个地位,也会忍受不下去的。最近,他还说,他很后悔没有让我在自己的庄园里结婚。他说他恨透了谢尔彼先生一家,说你跟他们一样没教养。他以后不允许我再过来看你,而且,我必须在他那儿重新娶个老婆,重新结婚。起初,我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想到,他真命令我跟另一位姑娘马上结婚,不然,就要把我卖到南方去。”“什么?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这难道不算数吗?我们的证婚人是一位白人牧师呀!”伊丽扎天真地问。“你难道不知道,黑奴的婚姻是没有法律保障的吗?只要白人想把我们拆散,我们根本不能在一起。所以,我才会说我要是没遇见你,就不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的痛苦。如果我们的孩子没有降生,他也不会经历这些。天知道,他未来还有什么灾难呢!”“不会的,谢尔彼先生是个好人。”“没错,他是个好人。但世事难料,也许他会死掉,那么,谁能保障我们的幸福?我们会被卖掉,分别卖给三个主人,从此不再知道彼此的讯息。伊丽扎,哈利聪明、漂亮、可爱,这些优点汇聚到一个黑人身上,那可就惨了。他的优点越多,受到的伤害就越多。总有一天,人们会把他从你身边夺走,你保不住他的,因为他太值钱了。”

伊丽扎听完这席话,好像被重重地敲了一棍。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发抖,好像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望去,看见哈利正开心地骑着谢尔彼先生的手杖玩。忽然间,主人客厅里那个奴隶贩子的身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她惊惧万分,睁大了眼睛,想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丈夫,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已经够心烦的了。”她想着。“好吧,伊丽扎,我亲爱的伊丽扎。不要悲伤,我会有法子的。”“什么法子?”“我要逃到加拿大去。”乔治说着挺了挺胸,“我逃过去以后,就出钱把你和孩子赎出来,你好心的主人一定会答应的。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天哪!你要逃走,万一被抓到了,会怎么样?”“你放心,我能耐大得很,不会轻易被抓到。伊丽扎,我宁可死,也不要过这种日子!我宁可去死!”

伊丽扎捂住了嘴巴。“我绝不会让他们把我带到南方去!”“乔治,你千万要小心!要是你非走不可,也要好好保重,不要再说‘死’这样的字眼来吓我了。”“伊丽扎,我有我的计划,我也有帮助我的一大帮朋友呢!还有一个礼拜左右,我就会失踪。到时候,你不要惊慌,你要好好地为我祈祷。”“乔治,你一定要好好的呀!”“好的,伊丽扎。那么,再见啦!”乔治说完,便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他们四目相对,一句话也不说。他们这一分别,再相见就是遥遥无期。千言万语,都蕴含在这深情的对望中了。第四章 汤姆叔叔的小屋

汤姆叔叔住在一座小木屋里,屋子前有一片精心打理的菜园。每年夏天,草莓、山莓等水果和一些蔬菜,郁郁葱葱长满了小园。菜园边上,一丛丛玫瑰也格外茂盛。它们的枝条左一圈,右一圈,好像伸出双手,把小屋严严实实地抱住了。一年到头,各种花卉竞相开放,有金盏菊、牵牛花和茉莉花。这一切,都是柯大娘心中快乐的源泉。

让我们走近小屋:现在主人已经吃过了晚饭,柯大娘把厨房里的事情交代给助手,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家,正准备给家人做好吃的。灶台边忙活的身影,不用猜就知道是她。她一会儿去煎翻几下,一会儿打开烤锅加点什么。屋子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锅子发出扑哧扑哧的声响。她的脸又黑又亮,发髻上包着一块格子头巾,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嘴边是两个浅浅的酒窝。柯大娘是方圆五百里名气最大的厨娘,凡是吃了她做的菜的人,无不还想再吃第二次的。每次庄园里有客人来访,她就显得特别精神,早早地向主人请示去准备食材。接着,便到了她大显身手的时刻了。她的同行也想做出和她一样好吃的菜,但总是无能为力。所以,她的脸上常常带着自豪的神色,凡是在厨艺方面,谁都得听她的话,没说的。

趁大娘忙着做晚饭,我们就参观一下小屋的其他部分吧:屋子的一角,是张大床,上面铺着雪白的床单。床边有一块厚实的地毯,踩上去非常舒服。另一个角落里,也有一张床,两张床的中间是壁炉,上面挂着几张装饰画。一张粗糙的长板凳上,坐着两个头发卷曲的黑人小男孩。他们胖嘟嘟的圆脸蛋,简直和柯大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另外一个小娃娃,正蹒跚学步,走了两步,就跌倒在了地毯上。

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被放在了壁炉前,一铺上桌布,摆上杯盘,就意味着马上要开饭了。谢尔彼先生最喜欢的仆人汤姆叔叔就坐在桌旁。他,就是本书的主人公。他的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皮肤黝黑,非常健康,拥有着非洲人的淳朴与踏实。他的脸上保持着庄重的神情,在生活中,他也是个有担当,敢作为的好人。

晚饭开始前,是他学习的时间。他正在乔治少爷的指导下,学习写字。乔治少爷是谢尔彼先生的儿子,他聪明、伶俐,教得有模有样,而汤姆叔叔端着石板,认认真真地学,也真把他当成了一位小老师。“汤姆叔叔,这样不对,应该这样写——”汤姆叔叔好不容易学会了“g”的上半部分,但在划尾巴的时候,弄错了方向,写成了“q”。“哎呀,好难,怎么才能记住呀!”汤姆叔叔一边羡慕地看着乔治顺利地写出一个个字母给他做示范,一边又夸奖孩子读写的本事。然后,他重新拿起粉笔,在石板上临摹起来。“小乔治真厉害!”柯大娘歪过头来插嘴道,“你看他写得有多好,简直和书里印出来的一样。他还会念书呢——天天放学过来把课文念给我听,真有意思。”“柯大娘,我馋得快流口水啦!”乔治嚷道,“我的烙饼做好了吗?”“这就好,乔治少爷!”柯大娘掀开锅盖,非常有经验地说着,“你看它们黄澄澄的样子,太可爱了。”

接着,她走到桌边开始张罗起来:“摩西、彼得,你们那俩臭小子,走开!波莉,妈妈过会儿来喂你!乔治少爷,你就坐在汤姆身边好啦。我去端香肠过来,待会儿出锅的头一只烙饼一定归你吃。”

冒着热气的奶油烙饼不一会儿便上桌了。“切饼啦!”乔治欢呼着挥舞着一把大刀,要向饼上切去。“哦!乔治少爷!”柯大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可得当心点,这把粗笨的大刀你可使不得。来,我给你一把又小又薄的刀,拿好,轻轻一划就好了!快吃吧,可香呢!”

他们围在一起,欢声笑语地吃着烙饼。乔治的肚子撑得满满的,他要是再吃一口,说不定就要吐了。吃完后,乔治和汤姆叔叔就坐到了壁炉边上,舒舒服服地打着饱嗝。柯大娘又烙了一盘饼,把波莉抱到膝头,一点点喂给她吃。另外两个孩子,摩西和彼得,一边吃,一边打闹不休,脸上都沾满了糖浆。柯大娘骂骂咧咧地取出毛巾来,把他们挨个擦干净。不过孩子们哪里又肯坐下,他们继续无休无止地喧闹下去,他们蹦呀,跳呀,吼呀,叫呀,直到没了力气。“好啦,你们闹完了吧!大人们可要做正事啦!”

接下去,他们便开始商量祷告会的事。庄园里每个礼拜的祷告会都在汤姆叔叔的小屋举行。屋子里所有的凳子都排好了,蜡烛点得亮亮的。摩西和彼得推来两只空木桶,一竖起来,搭上一块横木板,就是长凳了。所有大大小小的木桶倒过来,也算把椅子。不一会儿,大家伙都到了,小屋里很快变得拥挤不堪。人们分享着最近的新闻,炫耀着在集市上新买的东西。不久,人群安静下来了。唱诗开始——这小小的木屋里,有人听得流下了眼泪,有人感动得鼓起掌来,有人相互看来看去,非常兴奋,还有人拼命和旁边的人握手。这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地方呀!

乔治受到大家邀请,朗读了几段《圣经》。他的朗读,不断被赞叹声打断。“真是了不起!”“好聪明的乔治少爷!”“太神奇了!”……最后,是汤姆叔叔演讲的时刻。在附近的黑人中间,他被推举为牧师。他的祈祷真诚而感人,即使是受过教育的白人,有时也没有他那么敏锐的感受力。

当汤姆叔叔的小屋正处于一片温馨祥和之时,另一边却在上演着万般痛苦的一幕。

庄园客厅里,进来了一位不受欢迎的客人,那就是贩卖奴隶的商人——黑利。他和谢尔彼先生坐在桌子的两边,桌上摆着许多文件和几张单据。

谢尔彼先生清点完钞票,接着交给了黑利。黑利也照做了一遍。“没错,这些钱,加上这份契约——你在这里签字吧!”黑利说。

谢尔彼迫不及待地拿过契约,匆匆看了几眼便签了字。他如坐针毡,仿佛要尽快摆脱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一样。黑利接过他的钱和契约,点了点头,又从包里取出借据。谢尔彼立刻伸出手去,接了过来。“好啦!两清!”黑利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嗯,总算结束了。”谢尔彼长叹一声说。“你怎么看上去不开心呀?”“黑利,你要记住,你以你的名誉担保过,要给汤姆找个好买主。”“包在我身上,我不会亏待他的。但你也要知道,我有我的难处——好啦,汤姆是我的人了,你别瞎操心啦!”

谢尔彼对黑利的保证并不放心,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等送走了黑利,他便一个人坐在书房,燃起一只雪茄。他怔怔地坐着抽烟,烟丝落在了地毯上,也没有发现。第五章 易主

到了晚上,谢尔彼先生和他的太太回到卧室,准备睡觉。谢尔彼先生侧身躺在沙发上,翻检着下午送来的信件。他的太太站在镜子前,把发髻散开。她梳着头,想到上午伊丽扎对她说起的担忧,就转身问道:“亚瑟,今天和你吃饭的那个家伙是谁?”“他呀,叫黑利。”谢尔彼先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看信。“黑利?那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来我们这儿?”“呃,这个嘛,自然是过来谈一笔生意的。”“就为了这事?看他那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好没教养。我不欢迎他过来。”“哦,是我请他过来的。我们有事情要商议。”谢尔彼先生心里越来越紧张。“我知道,他就是个贩卖奴隶的家伙!”“亲爱的,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我瞎猜。晚饭后,伊丽扎找过我。她一副心事重重、满面愁苦的样子,又是哭,又是恳求的。说是听见你在跟别人商量,要把她的儿子卖掉。我说是她瞎猜,好言好语把她劝住了。”“是吗?”谢尔彼先生有点尴尬,一点都不知道手里的信居然拿反了。“这件事迟早要告诉太太,不如早点告诉她。”他心里盘算了许久,抬起头来。而她的太太继续说下去了:“真是个傻姑娘!我跟伊丽扎说,我们家从来不卖一个人,况且黑利又是那样一个讨人厌的家伙……”“艾米丽,我们的确从不跟奴隶贩子打交道。但这次情况特殊,我的生意出了点岔子,如果不卖掉几个奴隶,我们就完了。”“什么!这居然是真的,你居然要卖掉我们的人!”“我本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唉,也是没办法的事,真对不起。我已经答应把汤姆卖给他了。”“汤姆!你还要卖了我们忠厚老实的汤姆!他可忠心耿耿地在我们庄园服侍了一辈子呀!你还许诺过,会给他自由。好啊,你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谢尔彼太太又气恼又伤心,背转过去,不再看着丈夫的脸。“艾米丽,你要理解我的难处。反正木已成舟,汤姆和哈利都得卖给黑利。最后你总归会知道,不如现在就明确告诉你吧!”“庄园里这么多黑人,你为什么偏偏挑中了他们两个?”“因为他们可以卖个好价钱。黑利也肯要别人,他对伊丽扎垂涎欲滴。”“流氓!真不要脸!”谢尔彼太太怒气冲冲地说。“当然我没答应他。我不会把伊丽扎卖掉,我怕你伤心。你看,我的确做了努力。”“亲爱的,事情来得太快,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谢尔彼太太冷静下来后,缓缓地说,“我真想为他们求求情。唉,苦命的汤姆啊!他坐得端、行得正,是个可靠的仆人。我敢说,要紧关头,他甚至会为你拼命。”“艾米丽,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除了卖掉几个奴隶,其他什么办法也没有了。”“我们可不可以节俭一点?日子过得再苦,我都能忍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照顾着我们的黑人。他们淳朴、善良,对我们死心塌地,我也对他们尽着一份做主人的责任。我还教导伊丽扎,要如何抚养她的孩子,要时时刻刻关心自己的孩子,担负起做母亲的责任。而现在,要把他们母子活生生拆开,她以后怎么还会相信我呢?汤姆平时任劳任怨,为我们做事那么上心,我们给了他生活的希望,要相信人间的爱,而眨眼间,却亲手把他推向了地狱,你让我怎么直视他的眼睛?”“艾米丽,我亲爱的,看到你为他们这么伤心,我也很难过。”谢尔彼先生凑近了他的妻子,“虽然我不敢说,我体会到了你所有的感情,但我尊重你的感情。但是,我要严肃地告诉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原来打算晚点再和你讨论这件事的。唉,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卖掉他们,要么就卖掉全部家当。我的借据正好落在了黑利手上,如果不马上还清债务,他就要我们庄园破产。到那个时候,不仅仅是卖掉汤姆和哈利的事了,而是卖掉所有的黑人。我东拼西凑,终于搞到一笔钱,再加上奴隶的身价,才够还债。那可怜的小哈利,是黑利看上的。我的把柄捏在他的手里,不得不和他做这笔交易。”

谢尔彼太太听完这番话,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她掩面而泣,发出了无声的叹息。过了一会儿,她重新抬起头来,凄凉地叫道:“我多傻!居然以为还能做点善事!这个万恶的奴隶制度,让所有黑人的命运都变得如此悲惨。我以为待自己的黑人好一点,用爱和教育能改变他们的状况。但我们蓄养奴隶本身,就是这种制度滋生出来的罪孽啊!”“艾米丽,你这么说,就像一个废奴主义者。”“废奴主义者?如果有这样的人,他们怎么不站出来帮奴隶们说话呀!我才不管什么废奴主义不废奴主义,我只知道,奴隶制度不合理,蓄养奴隶也不合理。”

他丈夫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说话。沉默间,谢尔彼太太一低头,看到了手上的金手表,她若有所思地说:“你看,我的手表有没有用?能不能救救伊丽扎的孩子?”“艾米丽,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契约签好了,正在黑利的手上。那家伙本来要让我们倾家荡产的,我斗不过他。但这一次,我们家可以说是死里逃生了。”“他真那么可怕?”“他冷酷无情,铁石心肠。为了赚钱,什么都不管。在他眼里,只有一样东西——钱。”“这么个坏家伙,居然做了汤姆和哈利的主人!”“黑利逼得很紧,我估计他明天就要来带人。我明天一早出门,说实话,我实在不忍心看到那一幕——可以想象,那会有多凄惨。你也是,带上伊丽扎,去什么地方躲一躲吧。她和你在外面,也能少一点母子之间的悲痛。”“不,我不干!我不要做这件事的同谋和帮凶。我必须去最后看一眼汤姆,可怜的老汤姆,愿上帝保佑他!至于伊丽扎,我想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为什么我们会遭遇如此不幸!”

谢尔彼夫妇怎么也没想到,这场谈话,被伊丽扎躲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等到夫妇俩入睡以后,她才回过神来。她身体僵硬,面无颜色。很快,她颤抖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她眼里带着坚定的目光,和平时那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判若两人。环顾四周,房间里有个小小的柜子,里面放着她所有的家当。大部分是谢尔彼夫妇圣诞节送给她的礼物,她常常坐在这里,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快乐地唱歌。她的目光移到一张简陋的小床上,她的孩子正甜甜地睡着,那胖嘟嘟的小脸上,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孩子,妈妈一定要救你!”她心痛如刀绞,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太太,亲爱的太太:真对不起!你今天和先生在卧室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一个字也不差。我是孩子的母亲,我发誓,我要救我的孩子。

请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请你千万不要记

恨我!愿上帝永远保佑您,您是一个好心人!

伊丽扎放下笔,匆匆把信看了一遍,折起来,放进信封。接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些衣物,打包成一个小包裹。她停了停,又转身往包袱里塞了一两件孩子喜欢的小玩具。

她摇醒了孩子,经过几番努力,孩子终于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她一边替孩子穿衣服,一边细细盘算着怎么逃走。“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看到母亲严肃的神情,小哈利不免有点胆怯,轻声向母亲问道。“嘘——哈利,小声点儿。有个坏人要把你抢走,妈妈带你逃到很远的地方去。那样,他就抓不到我们了。妈妈绝不让你给坏人抢走。”

她说着把孩子抱在怀里,反复叮嘱他不要出声。然后,踮着脚尖,她溜到了走廊。“吱呀——”一声轻响,大门开了。外面漫天星斗,更深露重,一阵寒意向伊丽扎袭来。她深吸一口气,用披巾把孩子裹了个严严实实,向外迈了出去。孩子也十分紧张,紧紧搂住妈妈的脖子,乖乖地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几分钟后,伊丽扎到达了汤姆叔叔的小屋。她叩响了屋子的玻璃窗。“谁呀?”他们家的祈祷会结束得很晚,柯大娘刚刚躺下就马上被吵醒了。

伊丽扎在窗外小声应答。“老天爷!半夜三更的,你怎么过来了?老头子,快起来!”

一开门,柯大娘就看见了伊丽扎惊惶的双眼。“怎么回事?有谁生病了?”“汤姆叔叔,柯大娘,我要带着哈利逃走了。主人把我的哈利给卖了,我得救救他!”“把他卖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叫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我今天在他们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主人把哈利,还有汤姆叔叔你,一起卖给了那个奴隶贩子。他明天就要来抓人,你也赶紧想想办法吧!”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汤姆叔叔绝望地举起手,又放下。两眼瞪得大大的,好像在做梦一样。等他回过神来,就两腿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主人为什么要把我们卖掉?”柯大娘都快哭了。“不是我们的错,也不是主人的错。是主人欠了那个奴隶贩子一大笔钱,如果不卖人,整个庄园都要被卖掉。那人逼得紧,主人没办法。唉,老爷说他也很难过,太太也伤心,别提了!总之,我听到这个消息,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救我的孩子。所以,我们要逃命去了。”“哎呀,老头子,你也赶紧逃走吧!趁现在天还是黑的,和这可怜的姑娘一起逃走吧!快点,我来给你准备东西。”柯大娘推了汤姆叔叔一把。

汤姆叔叔却没动,他看着伊丽扎,忧伤地说道:“我不走。伊丽扎,你走吧!这是你的权利。但是,你刚才不是说了,如果不卖掉个奴隶,主人就得卖掉庄园,大家就都惨了。那么,让主人把我卖掉吧!”说着,他颤抖了一下,“我从没辜负过主人的信任,把我卖掉,可以拯救一个庄园里的所有人呢!”他回头看看柯大娘,看看自己的孩子,突然就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小屋里。

伊丽扎最后对他们说:“今天下午,我见到我丈夫。他说,他也要逃走了。请你们帮我给他带个信儿,说我尽量会去加拿大,说我永远爱他,如果,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他的话——”她顿了一顿,看了看孩子,“你们也多多保重,但愿,还有相逢的一天。”第六章 山姆和安迪

第二天早上,谢尔彼夫妇起得略晚了些。太太拉了三次铃叫伊丽扎,却一直没有回应。“伊丽扎在忙什么?怎么还不来。”

谢尔彼先生准备刮胡子,一个黑奴端着热水进了门。“安迪,去看看伊丽扎在做什么?把她叫过来。”

不一会儿,安迪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不好了!不好了!”“怎么?慢慢说——”“太太,她的房间没有人。柜子的抽屉全打开了,地上东一件衣服,西一条裙子。我看她是逃走了!”

谢尔彼先生大惊,差点刮破了脸。太太低声自言自语:“上帝保佑,她放心不下,总算连夜逃走了。”“太太,如果她真逃了,黑利来要人,我们没有,他会起疑心,怀疑我们放人逃走。万一他闹个没完没了——”谢尔彼先生还没说完话,就跑了出去。

消息一传开,庄园上上下下都乱了。大家跑来跑去,开门关门的声音砰砰直响,到处都有人在探头探脑。柯大娘是这件事的知情人,她一反常态,默默地在厨房做早饭。

好多黑人叽叽喳喳地围在栏杆边,像一群鸟儿。“我打赌,黑利先生肯定会发疯!”安迪说。“他不发疯,也一定会骂人!”杰克插了一句。“对,他最会骂人了,骂起来没完没了。”曼迪争着补充。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得不得了。

当黑利那锃光发亮的黑皮靴踏进庄园的时候,他们争先恐后地跑上去告诉他伊丽扎带着孩子逃跑的消息。他果然就破口大骂起来,那群人笑着一哄而散,躲避着他的马鞭。“黑鬼,别让我逮住!”

安迪早就逃得远远的,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难看的鬼脸。

黑利进了屋,对谢尔彼太太微微行了个礼:“夫人,打扰了。我刚听说了一个坏消息,这是真的吗?”“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恐怕这是真的。”谢尔彼先生把他请了进去,“安迪,把黑利先生的帽子和马鞭拿好了。请坐,先生。那个女人起了疑心,连夜带着孩子逃走了。”“哼!我还以为你是个公道的人呢!”“什么?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怀疑我的信誉吗?”谢尔彼先生厉声反问。

黑利缩了缩身子:“我本以为这次买卖一切顺利,谁知道最后关头出了这种事。”“要不是看在你着急的份上,你这样随便闯进我的家,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现在,你好像觉得我和她串通了在骗你。这件事要说清楚,我毫不知情,你可以差遣我的仆人和马匹,去追他们回来。你么,最好平静下来,我这里容不得你撒野。你不如坐下来,先一起吃个早饭,然后再商量怎么办吧。”

谢尔彼先生的话有理有据,且态度非常严厉,容不得黑利继续叫骂。太太推说另有约会,就不再陪他们吃早饭了。

另一边,庄园里的人都对伊丽扎带着孩子逃走的消息特别激动,也纷纷对汤姆叔叔的遭遇深表同情。他们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活,交头接耳,猜测着这件事的最后结果。“哎——山姆——哎——山姆!主人吩咐你去牵马咯!”安迪对着山姆喊道。“咋啦?”“你还不知道吗?出大事啦!伊丽扎带着孩子跑啦!”“这事呀,我八百年前就知道了。”“不管你知不知道,老爷让你把两匹马套好了。你,还有我,跟着黑利先生去找她哩!”安迪指了指自己。“大事就该我山姆出马喽!我要让主人看看我的本事!”“笨蛋!山姆,你要长点记性。这种事,该怎么办?想想——”“哦?”“咳,你用用脑子呀。太太可不希望她被抓到……”安迪突然压低了嗓门,“我们哪,要这么做……”“哦?你怎么知道太太这样想?”“今天早上,我给他们送洗脸水的时候,亲耳听见太太这么说了。嘘——你可不要对别人提起。这件事,我们要站在太太这边。”

山姆听了,挠了挠头发,不大明白。他认真思考了一番,最后只能说:“世界上总有些事,你就是想不通。我还以为太太要我好好办事,把她找回来才好哩!”“要我怎么说你才好。这么明显的事,你还搞不懂吗?反正你记着,太太不愿黑利先生追上伊丽扎和她的孩子,但她不能明说。”“哦!”山姆恍然大悟。“待会儿我再跟你详细说说,你先去牵马,太太急着找你呢。”安迪说着拍了拍他的肩。

很快,山姆骑着马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匹,他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引得大家连声叫好。黑利的那匹小马受了惊,又嘶又吼,跳着想要挣脱缰绳。山姆走近,一拉缰绳,突然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心里有了个主意。院子里有棵树,落了一地的松果,它们的外壳又尖又硬。山姆捡起一颗,凑近小马,假装调整马鞍的样子。他这里拍拍,那里摸摸,偷偷把松果放到了马鞍下面。那么,只要马鞍上面坐上个人,松果就会刺痛小马,它非惊得跳起来不可,而松果又会随着小马一跳掉落地上,不落痕迹。

山姆最后轻轻一笑,大叫一声:“收拾好了!”

这时,他看到谢尔彼太太正朝他招手:“山姆,我不是叫安迪让你快点牵马过来吗?怎么拖拖拉拉的,去了那么久。”“哦哟,太太。一听说要给黑利先生帮忙,我在马厩里挑了半天,争取给他找到最好的马。我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呀。”“好吧,山姆。你帮黑利先生带路,快去快回。路上留着点神,那匹马上星期受过伤,别骑太快了。”太太这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慢,意味深长。“哦哟,太太,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会好好照料那匹马的。”他冲太太又是眨眼,又是挤眉毛。太太看他那副样子,被逗得噗嗤笑出了声。“安迪,安迪,你领黑利先生上马的时候,可小心点,他的马和他人一样,脾气大。”山姆说完往安迪的腰戳了一下。“好嘞!得令!”安迪心领神会。“还有,我们把马的缰绳解开,放它们跑走。那位先生,没了马,只有干着急的份了。”他又对着安迪咬耳朵。

安迪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哈,黑利先生的马要是起了性子,我们的马也非被惊到不可。没了缰绳,它们乱跑,我们也没办法不是?”

两人越说越有劲,放声大笑。

且说另一边,黑利喝了几杯咖啡,气也消了一大半。他端着架子,拍拍肚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他和谢尔彼先生有说有笑,兴致很好。山姆和安迪赶紧走上前来,引他上马。“嘿!伙计们,我们得抓紧了!”黑利一边说一边跨上了马。“说得没错,先生!”山姆一边扶着他坐上马去,一边斜眼看到安迪放开了马的缰绳。

说时迟那时快,黑利的马就惊跳起来,它的主人被重重地摔了下来,嘴里满是泥巴。山姆立刻叫着嚷着,扑过去要拉缰绳,但那匹马脾气真是很大,把他也踢翻在地。随后,它神气地嘶叫了几声,撒开蹄子,一路狂奔而去,留下一群人呆呆地看着它越跑越远。而安迪那边,另外两匹马也学着它的样子,后蹄一蹬,飞快地跟着跑了。庄园门口乱哄哄的,简直就是人仰马翻。山姆和安迪跑着叫着,大黄狗也一起狂吠,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大人和孩子,一阵哄笑。

黑利的那匹马,跑得很快,一路跑向了树林。山姆追过去,但他心里有数,不到时候,绝不真正套住它。他跟在后面大吼大叫,人群为他呐喊助威:“抓住它!抓住它!”声势浩大。而黑利来来回回跑着,却没什么用。他嘴里骂骂咧咧,急得直跳脚。谢尔彼先生企图控制局面,发号施令,可是没人听他的。谢尔彼太太站在阳台上,时而笑,时而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总之,她看出了点道道。

直到中午钟敲过十二点,山姆才气喘吁吁地回来,满头是汗。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一阵掌声,好像欢迎一位大英雄归来。“抓到了!”他得意洋洋地说,“它逃不走的,我的马术顶呱呱。”“都怪你!你!要是没有你,根本不会出这种乱子!”黑利气呼呼地指着他。“我为了追到你的马,忙了一个上午。”山姆委屈地说。“得了,你浪费了我三个小时,我们得马上出发。”“哦哟,先生。”山姆可怜兮兮地说,“您是想把我和马儿都累死吧!我们累得都站不住啦!你看这畜生,浑身都是泥,累得直冒热气。再说,我们这匹马,前些日子刚受过伤,得让它休息一会儿。我说先生,咱们吃过午饭再动身也不迟,她一个女人,又带着孩子,走不快的。”

谢尔彼太太远远地听见这些话,马上走上前来,热情地邀请黑利一起吃午饭。黑利老不情愿,但这时他已被团团围住,一群人推搡着他进了饭厅。山姆在他背后做着鬼脸,开开心心地把马牵进了马厩。

安迪正在马厩里等他:“你看见没有?他那副生气的样子,又气又急,真是太好笑了。”两人靠在谷仓上,回味着刚才的情景。“你表演得真好,在他面前,一点都没露馅儿。”“太太站在阳台上,全过程都看到了。我看见她,一个劲地在笑。”“我们回厨房去吧,我敢打赌,太太一定给咱准备了好吃的要犒劳咱们呢!”

山姆和安迪笑着走向了厨房。第七章 追兵

当伊丽扎抱着孩子,从汤姆叔叔的小屋出发时,恐怕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凄惨的人了。

丈夫的痛苦,儿子的危险,自己的不安,这一切全都涌上了心头,让她下定了冒险的决心。她要离开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唯一可以称为家的地方——那些篱笆,她曾爬高摸低,嬉戏玩耍;那些小路,她曾和丈夫肩并肩走过,诉说衷情;那些花丛,她曾抱着孩子欢笑其中,还有她的朋友,她所熟悉的一切,她都将远离。一幕幕的往事,在她脑海中是如此清晰。黑夜茫茫,如果离开几十年来所依存的所有,她又能去往何方?

但是,母爱超过了一切,因为亲生骨肉即将面临被夺走的威胁,她宁愿放弃所拥有的一切。小哈利已经学会走路,能够让母亲牵着手一路小跑了。但现在,伊丽扎却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松手,生怕突然就失去了他。

地面冻得硬邦邦的,踩在上面嚓嚓响。寒风中,树枝摇曳,好像伸出手来的怪物,她吓得加快了脚步。她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体力,而孩子怎么又那么轻,就像她披巾里包裹着的一根羽毛。他小小的头颅靠在母亲的肩膀上,身体紧紧贴着母亲的心口。母爱和惊恐为伊丽扎增加了前行的动力,她一路奔走,不住地祈祷着:“帮帮我们吧!”

因为恐惧,孩子一开始十分清醒。他问这问那,但每次都被母亲严肃地拒绝,要求他乖乖地,不再发出一点声响。所以,他只能安静地搂住母亲,他小小的心灵还不能接受如此重大的变故。

最后,他问母亲:“妈妈,我不用醒着,对吗?”“不用,我的心肝,你想睡就睡着吧。”“可是,妈妈,如果我睡着了,他们会把我抓走吗?”“不会,妈妈一定不让坏人把你抓走!”伊丽扎的脸色苍白,嘴唇发抖,但语气坚决。“说话算数?”“一定算数!”

孩子靠在她的肩上,很快入睡。他温柔的呼吸声,无疑为母亲前行的脚步增添了新的力量。她继续向前奔走,一座座农庄,一片片小树林,她一点也没有停下来休息片刻的想法。她不敢停留,因为追兵就要在身后赶来。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火红的太阳缓缓升起。她已经走了好几英里,早就远离了她平日熟悉的环境,满目都是陌生的风景。

很久以前,她曾陪着女主人到俄亥俄河不远的地方做客。所以,她就想先逃过河去,接下去怎么走,再做打算。

渐渐地,天完全亮了。路上出现了行人和马匹。伊丽扎警觉自己慌乱的神色和匆忙的步伐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她放慢了脚步,放下孩子,整理整理衣衫,不慌不忙地向前赶路。她的包袱里装了些零食,她拿吃的哄着孩子,不知不觉又走了一段路。

很快,他们便到达了一片茂盛的树林边,清澈的溪水让孩子感到一阵兴奋。他嚷着说渴了,跑到溪边去喝水。伊丽扎就洗了洗手,又往脸上敷了些凉水,人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把蛋糕喂给孩子吃,算作母子俩的早餐。孩子想和母亲分享蛋糕,她却说:“不,不,你吃吧,妈妈不饿,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你多吃些。”他们休息了片刻,很快就重新出发了。

伊丽扎与孩子此时已经离家很远。她的肤色偏白,如果不细细分辨,看不出她是个黑人。因此,一路上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们的危险似乎过去了。正午时分,孩子已经饿了许久,吵着要吃饭。她自己也精疲力尽,就决定冒点风险,去一家农户讨些吃的。他们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女主人淳朴善良,甚至没有盘问他们的来龙去脉。伊丽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了。

日落前一小时,他们到达了俄亥俄河边的小镇。她走得两腿发软,孩子也极其疲惫。当她一眼看见奔流的河水时,眼泪就夺眶而出,她似乎看到了自由的希望。时值初春,河水高涨,浪急滩险,还有大块大块正在融化的浮冰在水面上漂移不定。天色已晚,又是这种危险的状况,河上很可能会没有渡船。伊丽扎张望了一阵,都没有发现船只,只能带着孩子回到镇里,打听消息。

她走进一家旅馆。客舍女主人正忙着准备晚饭,只见伊丽扎和孩子风尘仆仆,满面凄凉的神色,便心生怜惜:“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现在有去河对岸的渡船吗?”“没有,早就停了。”“啊——”伊丽扎心生绝望。“你们急着过河吗?是孩子病了?”那个女人是可以理解做母亲的心理的。“我们赶了一夜的路,就是想赶上渡船。我和孩子急着要过河。他……他病得厉害。”伊丽扎红了脸。“哦,真是不幸!”她放下了手中的活,对着院子喊道,“所罗门!”

一个满头大汗,双手脏兮兮的男人走了进来。“什么事?”“今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想把那几个木桶运到河对岸?”“是的,看天气好不好,碰碰运气。”男人回答道。“好的。”“我们镇里今天晚上有人要运东西过河,待会儿他来吃晚饭,问问看能不能把你们也捎过去。你呢,最好先坐下来等他。累坏了吧,这孩子多大了?好乖!”女人一边转头对伊丽扎说,一边递给哈利一块蛋糕。

哈利又累又饿,心中委屈,不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伊丽扎看着可怜,也暗自垂泪。“哦,可怜的孩子,你带他进里屋来。来吧!”女人领着伊丽扎走进他们的房间,里面有一张温暖舒适的床。伊丽扎把孩子抱上床,轻拍着孩子,直到他入睡。而自己却睡意全无,一想到后面的追兵,她心里急得就像有团火在烧。她注视着窗外湍急的河流,下定决心,一定要赶快过河。

让我们的目光暂时离开这对母子一会儿,看看追兵那边的情况。

虽然谢尔彼太太保证很快能吃上午饭,但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下了命令做饭,仆人们却拖拖拉拉,而太太居然也心不在焉。好像因为某种原因,仆人们觉得耽误了午饭,太太是不会生气的。也真奇了怪了,那天不顺利的事情接二连三。一会儿,有人打翻了肉汤,得重新做一遍;一会儿有人踢翻水桶,得去重新打一桶。还有人把奶油洒得到处都是,厨房里乱成一锅粥,好笑的事情不断传来。

黑利坐立不安,烦躁地在客厅踱来踱去。

柯大娘在厨房干活,一点儿也没有平时那样卖力的样子。她忿忿地说:“那种人,老天爷绝不会宽恕他!从母亲的怀里把孩子夺走、卖掉,把善良的人卖到南方的庄园去做苦力,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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