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冬天说分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14 07:48:00

点击下载

作者:周海亮

出版社:百花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不在冬天说分手

不在冬天说分手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不在冬天说分手作者:周海亮排版:KingStar出版社: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6-01ISBN:9787530669259本书由北京精典博维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桃花朵朵开后来的日子里,子彤不只一次地想,假如当时她拒绝了林宇非,她的生命里,注定会失去很多,又注定会得到很多。失去她得到的,得到她失去的。或者,失去她本该失去的,得到她本该得到的。更或者,失去她不该失去的,得到她不该得到的。每隔一段时间,她的结论就会被毫无逻辑地彻底推翻一次。推翻这些结论的,正是子彤自己。1

第一眼看到林宇非,子彤只把他当成一个风流帅气的纨绔子弟。这样的男孩多自命不凡,靠着老子赏他的本钱和人脉,混得一点身家,然后在漂亮女孩面前吹嘘:我能有今天,都是辛辛苦苦打拼的结果……“我能有今天,都是辛辛苦苦打拼的结果。”林宇非拥着乔娜,走向安检通道,“居安思危,忆苦思甜,到北京咱俩得省着点花钱。”

乔娜在前,林宇非在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手机和硬币,扔进塑料筐,然后高举双手做投降状。他不像是在向安检员投降,更像是在向乔娜投降。

过完安检,林宇非将钱包、手机和硬币揣回口袋。一枚硬币掉落地上,林宇非弯腰去拣,乔娜说:“不要啦。”拉了他的手,往前冲。银光闪闪的一元硬币,在地面上滚动着,直奔子彤而来。子彤顿住脚,硬币恰好靠上她的鞋子。就那么歪歪扭扭地站着,不再滚动,也不倒。

子彤弯腰拣起硬币。林宇非扭过头,冲她喊:“我的钱……”

乔娜笑着,扳回他的脑袋。嘈杂的人群中,子彤甚至能够听见他的脖子被乔娜扳出“咔咔”的声音。

冲林宇非扬扬手,吹一声口哨,手腕优雅地一抖,硬币滑进坤包。

登机口那里还有三个空座,林宇非和乔娜每人占据一个。林宇非打开手机,眼珠子死死地盯住股票K线图;乔娜塞上耳机,闭上眼睛,节奏强烈的《江南style》灌得她摇头晃脑。子彤看看四周,犹豫一下,也坐过去。林宇非的身体“张”得就像一只蛮不讲理的螃蟹,子彤距离他非常之近。

这让子彤很不舒服。“这位英雄,贵姓?”子彤说。“姓林。”林宇非头也不抬,“林宇非。宇宙的宇,非诚勿扰的非。”“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魁梧?”

林宇非抬头,看看子彤,笑,收腿,坐直身体。“刚才是你拣走我一块钱?”“你们不要了。”子彤隔着林宇非的肩膀看看乔娜。“还给我。”林宇非说。“想都别想。”子彤说,“上一次拣到钱,还是我读小学的时候。”“那应该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了。”林宇非坏笑着,“充其量是五年以前的事情。”

子彤虽长了一张娃娃脸,但绝非娃娃到看起来只读中学。林宇非自以为是的幽默让她有点恼火。“去北京?”林宇非问她。

子彤眨眨眼睛,算是回答。“旅游?”

子彤连眼睛都懒得眨了。“穿得这么休闲,背个大相机,肯定是去旅游。”林宇非盯着子彤,“咱们可以搭个伴。”

乔娜站起来,虎着脸命令林宇非:“去给我买杯奶茶!”“不是刚喝完吗?”“又想喝了,不行?”乔娜瞪着林宇非,“看到美女就不想挪窝了?”

用“美女”来形容子彤,乔娜自觉很是慷慨。子彤鼻子小,嘴巴小,眼睛更小。读小学时,即使她在课堂上睁大眼睛,老师也会以为她在偷偷睡觉。打个比方,用熄灭的火柴棍在她眼睛的位置轻轻画一下,就是她的眼睛。绝不能描。一下都不能。再描,就大了。

子彤小巧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再点缀一粒粉刺,两个酒窝,三点雀斑,就有了漂亮的感觉。“漂亮感”是很奇怪的,一些平常的东西,搭配得好,就会中看,好看,耐看,就会有“漂亮感”。比如青萝卜搭配胡萝卜和白萝卜,比如青辣椒搭配红辣椒和黄辣椒,比如小桥搭配流水和人家,比如狗尾草搭配蓝天和白云,比如子彤的圆鼻子搭配细眼睛和红嘴唇。加之子彤的皮肤光滑白皙,身材娇小匀称,因而“漂亮”二字,子彤自觉还担得起。

林宇非起身去买奶茶,乔娜以六十分之一秒的速度抢占了他的位置。“我叫乔娜,”她向子彤伸出手,“宇非的女朋友。”“女朋友”三个字不仅咬得很重,还带着钩刺。似乎她的舌头就是鱼钩,不管是谁,一旦被钩住,再也挣脱不开。

做完自我介绍,林宇非手捧两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回来。他将奶茶递给乔娜和子彤,子彤不客气地接过,“嗞嗞溜溜”地喝。“宇非就是这样,特关心女孩子。”乔娜看着林宇非,表情复杂,“是不是啊宇非?”

林宇非咧开嘴,笑出六颗牙齿。

上飞机才发现,三个人的座位竟然挨着。仍然是乔娜在左,林宇非在中间,子彤在右。乔娜要与林宇非换一下座位,林宇非说:“飞机上怎么能随便换座位?”“你换不换?”乔娜瞪着漂亮的眼睛。“当然,换。”林宇非站起来,偏过身体,“怎么这么多事?”

子彤掏出电话,刚要关机,电话却叫起来。是吕啸打过来的,高亢的铃声就像声嘶力竭的咆哮。“子彤你在哪里?”说起话来,非但不见咆哮,反而带着哭音。“飞机上。”子彤冷冷地说,“想去北京散散心,可能得十天半个月的。”“子彤,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发脾气。”“飞机马上要起飞,我得关机……”“你一个人?”“逮了个帅哥。”子彤瞅瞅身边的林宇非,“他好像对我有点意思。”

那边开始沉默,子彤关机大吉。再瞅瞅林宇非,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朵后面。

子彤瞪他一眼,他还在笑;子彤系好安全带,他还在笑;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他还在笑;飞机冲上天空,他还在笑。不管他怎么笑,子彤和乔娜就是不理他,终于他自觉无趣,止住笑,却又歪头盯着子彤:“常去北京?”“有何贵干?”“搭个伴儿?”

子彤看他。“是这样,我和乔娜打算先在北京痛痛快快地玩几天,然后注册一个公司。”林宇非说,“如果你对北京熟悉,可以给我们俩当个导游。”“长脸不能当导游?”乔娜插话说。“他哪有时间陪咱们乱逛?”林宇非说,“反正是玩嘛。年轻人,认识就是朋友。”

乔娜撇撇嘴,表情揶揄。

子彤最看不惯女人这种表情。这算什么?对林宇非的嘲笑?对她的嘲笑?本该拒绝林宇非的,然此时,她耸耸肩膀,不置可否。“如果我心情不好,就会游山玩水。”林宇非接着说,“纵情山水之间,什么烦心事都会忘掉。比如,跟男朋友吵架……”“可是乔姐好像不太高兴。”子彤看看乔娜。“搭个伴儿,好事情。”乔娜嚼着口香糖,斜着美目,“可是你叫我乔姐……我好像没那么老吧?”“我八八年。”子彤说。“我也是。”乔娜说。“八月。”“不会吧?”“初八。”

乔娜霎时灰了表情。“比你大两天。”她说,“我妈就不能多憋我两天?”

走出机场,林宇非招来一辆出租车,对乔娜和子彤做一个“请”的姿势。

子彤问:“干吗?”

林宇非说:“一起找酒店啊!”

子彤看看乔娜,乔娜看看林宇非,林宇非看看司机,司机冲子彤喊:“这里不好停车的……我说您倒是快上车啊!”鬼使神差般,子彤钻进出租车。她看到一架飞机的灰色身影从低空一掠而过。

此时的北京,华灯初上。

后来的日子里,子彤不只一次地想,假如当时她拒绝了林宇非,她的生命里,注定会失去很多,又注定会得到很多。失去她得到的,得到她失去的。或者,失去她本该失去的,得到她本该得到的。更或者,失去她不该失去的,得到她不该得到的。

每隔一段时间,她的结论就会被毫无逻辑地彻底推翻一次。

推翻这些结论的,正是子彤自己。2

他们入住的酒店有一个独特、怪异并且骚情的名字——“如狼似虎连锁酒店”。

是出租车司机帮他们推荐的。司机说住酒店不能光听名字,得看性价比。“温馨、整洁、价格低廉是如狼似虎连锁酒店的主要特点,”司机的嘴角翻滚着澎湃的唾沫,却发出赵忠祥那样极富磁性的美妙声音,“如狼似虎连锁酒店,入住一次,难忘终生。春天到了,冰雪消融,狗熊撒欢,这是一个交配的季节……”

林宇非表情暧昧地瞅瞅乔娜。乔娜扭过头,看着窗外。“够恶心。”

正好,还剩三个房间。

林宇非对乔娜说:“要不咱们开两个房间吧?两个房间,子彤一个,咱俩一个。”

乔娜说:“按你的意思,三个人挤一个房间更好。”

林宇非说:“我什么意思?”

乔娜说:“你很没意思。”

林宇非灰着脸,要下三个房间。三个房间并排,林宇非本想住在中间,乔娜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房卡,又将自己的房卡甩给他。

她将林宇非和子彤隔开。她敏感得有些过分。

林宇非在左,乔娜在中,子彤在右。候机室、飞机上和出租车上的位置再一次被复制。

洗完澡,子彤接到吕啸的短信。还是老一套说辞,说他不该冲子彤发脾气,说他更不该发完脾气以后不向子彤道歉;说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悔蓝了悔紫了悔黑了,说他恨不得马上飞到子彤身边,把她搂在怀里亲个够;说他非常牵挂非常思念子彤,希望子彤能够早点回来,回来时别忘了给他捎两只北京烤鸭和两瓶红星二锅头。最后,他说:“我承认我骂你有些变态。可是后来我想,我之所以变态,就是因为太爱你,太迷恋你了。不信你看,‘恋’这个字,上半部取自‘变态’的‘变’,下半部取自‘变态’的‘态’,两个字结合得天衣无缝,就像你和我。”

子彤愣了愣,冲手机瞪瞪眼睛,又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将手机猛扇了一通。就算被扇着,手机也不肯消停,扇到三十个耳光的时候,吕啸又将短信发过来:千万别忘了北京烤鸭和红星二锅头啊。于是,本想停手的子彤又给它加上三十个耳光。

手机“呜啦呜啦”地号起来。却不是吕啸打过来的。打来电话的,是冷馨。

冷馨说,昨天晚上,她又做噩梦了。“江岸没陪着你?”子彤有些心痛。“他在。可是没有用。”冷馨说,“这么多年,每一天夜里,我都会做梦。每一个梦里,我都会被人追赶。周围没有一个人,下着大雨……我光着脚,没命地跑,闪电将我击中……”“相信我,会好起来的。”“我打你电话,可不是向你诉苦的。”冷馨轻轻笑起来,“今天江岸向我求婚了。”“那个榆木疙瘩向你求婚了?”“他说相恋这么多年,也该同床共枕了。可是我知道,他向我求婚,是想治疗我的心病。从此以后,他就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了,我没有理由再怕他,再拒绝他了。”“你怕的不是他,而是你的过去。”“我知道。”“你答应了?”“当然。”

又聊了点别的,就挂了。子彤为冷馨欣慰和忧伤。

门铃响起,猫眼里往外看,林宇非披着睡衣,弯着腰,一只手装作不经意地护住下体。子彤吓了一跳,隔门问他:“干什么?”“聊聊天呗。”“我可没这义务。”明知林宇非看不到她,子彤还是抱起肩膀,“我想早点休息。”“开下门,借点东西……”“借什么?”“先开门。”“借什么?”“呃……套子。”

林宇非要向子彤借套子。安全套。每个房间的洗手间里,都摆了套子。套子的外装上画了肌肉猛男和性感美女,橡胶制成的东西,与汽车轮胎、胶鞋底、医用手套、密封圈、马桶疏通器等同样材料的东西,竟也可以风情万种,激情澎湃。套子摆在洗手台上,不同风格的三包,免费取用。每天三包,也许这才是“如狼似虎”的精髓所在。

林宇非的房间里也有三包,却被乔娜藏了起来。乔娜去他房间,说借洗手间一用,林宇非浮想联翩,暗自美着,乐着,紧张着,激动着,乔娜就出来了。她的手里拿着三包套子,她说她得把这个没收,免得他干坏事。林宇非烧到头顶的火焰,便落到了膝盖。“干坏事也是与你干坏事。”林宇非说。“那可说不准哦。”乔娜笑着,跑得飞快。

林宇非洗完澡,想着乔娜美妙的身体,只觉身体里有万千蚁爬虫咬。

他钻进乔娜的房间,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乔娜说:“好啊。”

摆好姿势,正襟危坐。故事开了个头,林宇非就拥了乔娜的肩膀。故事讲到四分之一,林宇非就将乔娜扑倒,试图霸王硬上弓。乔娜“嗷”一声叫,爬起来,一边笑,一边躲闪。她躲闪,也便罢了,她不该笑。笑是世界上最迷人的表情,但笑错地方,笑错时间,就很可恶,很伤人。

林宇非感觉自己很受伤。“来北京以前,咱俩不是说好了吗?”他说。

乔娜问:“说好什么了?”“男欢女爱啊。”“得先订婚才行。”“那时你可没说得先订婚才行。”“我是说,等注册公司的事情忙完,咱俩就先回去订婚。订了婚,就算夫妻了,你想怎样都行……”“那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是你听错了。”“就算我听错了,可是现在,我想要你……”“不可以。”乔娜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是公狗母狗们才做的事情。你得尊重我。”

林宇非低了眼,黯然神伤。他赖在乔娜的房间里不走,他说乔娜可以拒绝他伤害他,但不能侮辱他。

乔娜翻翻眼睛,说:“我怎么侮辱你了?”

林宇非说:“你说我是公狗。”

乔娜说:“如果几分钟以前,你还只是公狗的身体的话,那么现在,你连脑子都变成公狗了。”

林宇非再一次将乔娜扑倒在床,可是乔娜就像一条泥鳅,很快从他的身底下逃脱。她逃到饮水机旁边,笑得花枝乱颤。

林宇非盯着她,说:“你信不信,如果我坚持要的话,十秒钟以内就能将你摆平……”

乔娜说:“这个我信。那你就真成畜生了。”“那我就畜生一次!”林宇非虚张声势向乔娜扑去,乔娜吓得“哇哇”大叫。

然而,林宇非只是将乔娜拥进怀里,轻轻地说:“给我吧。”此时的他,不像畜生,反倒像一只可怜的绵羊。“套子让我扔马桶里了。”乔娜说。“我想赤膊上阵……”“别。我怕。”

乔娜给了林宇非一个吻,然后让他出去买套子。她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令人生疑。

林宇非说:“你是不是想把我支走,然后不再为我开门?”“你去买套子,今晚还有可能。”乔娜说,“你赖在这里,一点可能也没有。”

于是林宇非放开了她。并非林宇非相信他买回套子乔娜就会给他,而是似乎,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尽管机会渺茫。

子彤为他开门,身体离他很远。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穿着睡衣的男人跑进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穿着睡衣的女孩的房间里借套子,其目的却是为了另一个房间里的另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这样的事情疯狂、滑稽、可笑、可恨,近乎天方夜谭。

林宇非说:“套子还用吗?”他痛苦地弯着腰。他不敢面向子彤。

子彤说:“拿走。”眼角扫着他,心里骂他下流无耻。

林宇非就钻进洗手间。“要不要给你留一包?”他在洗手间里说。“都拿走。”

林宇非说声“谢谢”,一只手仍然装作不经意地捂着下面。

他再也没看子彤一眼。

果然,乔娜不再给他开门。“咱俩刚才说好了的……”现在他膨胀的除了身体,还有脑子。“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该欺骗我。”林宇非哭丧着脸,似乎随时会哭出声来。“永远不要逼女人做她不想做的事情,”乔娜隔着门,对他说,“快回去睡觉吧,别吵到子彤。”

不必吵。

门敞着,子彤探了头,兴趣盎然地欣赏着林宇非的丑态窘态。看着狼狈不堪的林宇非,她突然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关门,熄灯,回到床上,人还在笑。突然想起吕啸,便不笑了。吕啸假惺惺地道个歉她就原谅他?想什么美事?任何敢冲她大吼大叫的人,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更何况这个人,是她相处了两年的男友。3

酒店门口,林宇非与长脸嘀嘀咕咕,然后,林宇非将一个小密码箱交给长脸。长脸提着皮箱匆匆离去,林宇非冲他背影喊:“我不联系你,你别联系我啊。”长脸点点头。却不是冲林宇非,而是冲他的车子。

乔娜和子彤几乎没有看清长脸到底长什么模样。

但乔娜看清了长脸的车子——一辆豪华奔驰。“干什么呢?”乔娜满脸狐疑。“让他帮咱保管一下钱。”林宇非说,“总不能怀揣八百万到处乱跑。”“不会吧?”乔娜吓了一跳,“密码箱里有八百万?”“二十万。”林宇非说,“八百万在卡上。”“你把卡也交给他了?”“本来没打算交给他,刚才突然的想法。揣张卡到处乱跑,万一丢了怎么办?”“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乔娜有些紧张,“八百二十万呐!”“能出什么问题?等三四天以后咱俩玩够了,就把钱取回来,办正事。长脸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再说身份证和密码都在我这里呢。”“可是还有二十万现金啊。”“这点零钱,长脸可看不上。”林宇非搂了乔娜的肩膀,乔娜顺势将脑袋靠上他的胸膛。似乎昨天晚上,他们没有闹过任何不愉快。

简单吃了点早餐,回到房间,各自的洗手间里,又多出三包包装精美的套子。林宇非坏笑着看看乔娜。

乔娜说:“别乱想啊。”

林宇非说:“总不能辜负了酒店的一片心意。”

乔娜说:“还是那句话。订了婚,什么都是你的。不订婚,想也白想。”

林宇非说声“遵命”,抓起套子,扔进马桶。

乔娜笑:“这还差不多。”

林宇非说:“快回去收拾一下吧,咱们马上出发。”

乔娜离开以后,林宇非将马桶里的套子捞出,仔细地冲干净,晾上窗台。他对今天晚上,仍然心存侥幸。

上午,三个人去了天安门,去了大栅栏,中午在王府井附近吃了顿像模像样的烤鸭。下午乔娜想去看鸟巢和水立方,但林宇非突然建议,他们可以去郊外转转。“鸟巢和水立方没什么意思。”他说,“又不是比赛日,偌大的体育场只剩下一堆空椅子。真想看的话,咱们可以在回来的时候,在外面顺便瞄一眼。子彤,你怎么看?”

子彤点头。“那是那是。”“去郊外,草地上走一走,跑一跑,坐一坐,躺一躺,看看山,看看水,不挺好?桃花开了,粉艳艳一片;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蝴蝶飞舞,野鼠撒欢,这是一个交配的季节……”

乔娜说:“闭嘴!”

林宇非小着声音说:“不比你闷在城里闻汽车尾烟强?”

乔娜看看子彤,“子彤,你怎么看?”“回姐姐,此事必有蹊跷。”子彤说,“我看他想把你累趴下,夜里好得手。”

乔娜笑。“去郊外!”她自信地说,“我倒想看看他如何得手?”

打一辆车,三个人直奔郊外。郊外果真有绿草地,有桃花林,还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河两岸的杨树和槐树风格迥异。一个男孩手牵风筝沿河岸狂奔,快乐地大呼小叫。

子彤给桃花拍照,给草地拍照,给林宇非和乔娜拍照,给放风筝的孩子拍照。林宇非牵起乔娜在桃林里疯跑,桃花纷飞。三个人越玩越兴奋,直到被一个提根棍子的怒气冲冲的老农赶出桃林。他们坐在河边休息,看那个孩子牵着风筝在他们面前跑过来跑过去。林宇非好为人师,开始指导那个孩子放风筝。他说放风筝得逆风,这样风筝才能飞起来,并且会越飞越高。“不信,你看。”他迈开长腿,沿河岸飞奔,然而风筝就像一只笨拙的鸭子伏在他的肩头,有时还“呱呱”地叫上两声。他加快脚步,风筝摇摇晃晃地飞起来,飞起来,然后,猛地一抖,又一抖,挂上树梢,再也不肯下来。

林宇非冲孩子耸耸肩膀。“你爬上树,把它摘下来就行了。”林宇非说,“我得回姐姐们的身边坐一会儿。”“你让它挂上树了,”孩子不满地冲他翻翻眼睛,“你给我摘下来。”“我没时间。”“你必须给我摘。”

林宇非瞅瞅乔娜和子彤。两个女孩鼓起掌。

林宇非爬上树,动作很快,姿势很帅。他将风筝摘下,抛给男孩,却并不着急下来。他骑在一根很粗的树杈上冲乔娜吹起口哨,又小心翼翼地半躺上去,眯着眼,唱起歌。“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枝头鸟儿成双对,情人心花儿开。啊哟啊哟,你比花还美妙,叫我忘不了。啊哟啊哟,秋又去春又来,记得我的爱……”他的调子跑得很远,子彤霎时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男孩仰着脸喊他:“下来陪我放风筝啊。”

林宇非说:“别吵!”他继续唱,“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把那花儿采……”

男孩可没有时间等着他回来把那花儿采。他收了风筝,回家去了。“别唱啦!”乔娜说,“该回去啦。”“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枝头鸟儿成双对,情人心花儿开。”调子直从北京跑到广州,“啊哟啊哟,你比花还美妙,叫我忘不了。啊哟啊哟,秋又去春又来,别把我忘怀。啊哟啊哟!”这一句“啊哟”,竟然字正腔圆,调子非常之准。子彤抬头,见林宇非像一只巨大并且沉重的鸭子从树杈上跌落。

——他美滋滋地仰躺,美滋滋地唱歌。手机从口袋里滑出,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接,人就掉落下来。空中的他竟然还有时间接上一句:“别把我忘怀!”

他严重低估了形势。也许他认为不过会湿了衣服。然他的脑袋重重地磕上一块圆形的石头,其势迅猛,其声沉闷。他躺在河水里,两眼翻白,四肢抽搐,口吐泡沫,人事不省。

他从一只欢畅的鸭子变成一只濒死的螃蟹。

乔娜和子彤跑过来,合力将林宇非拖到岸边。事态紧急,她们都忘记了林宇非的手机。她们大声喊他,林宇非却全然没有知觉。乔娜开始掐他的人中,可是直到她用长长的红指甲将林宇非的人中抠下一块瘦肉,林宇非仍然不肯醒来。

乔娜六神无主,开始哭泣,她号哭着:“宇非啊,你不能这么年轻就走了啊!早知如此,我昨天晚上真该从了你啊!”

子彤冲她大吼一声:“闭嘴!”

那时候,她刚刚给120急救中心打过电话。4

事实上,林宇非只昏迷了不足五个小时。五个小时里,乔娜和子彤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医生给林宇非做过检查,对子彤和乔娜说:“按我的经验,他过一会儿就应该醒过来。记得第一时间喊我。”

然而,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林宇非仍然不肯醒来。

子彤对乔娜说:“你说点他喜欢听的给他听,或许他能够醒得早一点儿。”

乔娜想了想,说:“宇非啊,今晚我陪你睡觉吧。”

子彤皱皱眉,说:“你换一个。”

乔娜想了想,说:“宇非啊,让子彤也陪你睡吧。”

子彤扭头瞪她,说:“你想让我也晕过去?”

然后,如同影视剧里的那些经典镜头一样,林宇非的小指,突然极轻极快地动了一下。再然后,他紧闭的眼睛轻轻眨动,终于缓缓睁开。见到近在咫尺的乔娜,他吓了一跳,眉毛系成死结。“你可醒过来啦,你可醒过来啦!”乔娜说,“你可吓死我啦,你可吓死我啦!”“哦。”林宇非莫名其妙地看看她,“你很漂亮。”“知不知道你晕过去五个小时?”乔娜说,“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要往你的大腿上扎钢锥了。”“我晕过去了?”林宇非说,“我怎么晕过去的?你是谁?”“别开玩笑,宇非。”“我怎么晕过去的?”“你从树上掉下来,就晕过去了。”“我从树上掉下来?没事我上树干什么?我是鸟?我长翅膀了吗?我叫两声给你听听?唧唧唧唧唧……”“你帮那个孩子捡风筝!宇非,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我没帮谁捡过风筝。”“那我问你,宇非,你怎么晕过去的,又怎么会躺在医院里?”“我哪知道?”“不会吧宇非?你失忆了?”“我哪知道?”“你叫什么?”“林宇非啊。”“性别?”“你自己看。”“年龄?”“二十一。”“我问你,年龄?”“二十一啊!”“林宇非!”“到!”“你二十七啦!”“扯!我多大我能记错?”“那好。你说我是谁?”“我哪知道?”“她呢?”乔娜将子彤拽过来,“她是谁?”“护士?”“呸!林宇非,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你是谁?”“我是乔娜!”“虽然人很漂亮,但名字一般。”“我是你女朋友!”“这个我愿意。你这么漂亮……”“咱俩交往四年啦!”“我的妈呀。”“昨天晚上你还想与我睡觉!”“不会吧?咱俩交往了四年,我竟然还想与你睡觉?”“林宇非!”“你小声点。”“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你叫什么?乔娜是吧。乔娜,虽然我不相信你是我女朋友,但是我很乐意配合。”林宇非挤着眼睛,可恶的眉毛一高一低,“一觉醒来,身边多出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相信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

乔娜有些发懵。林宇非在逗她玩?林宇非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正想着,子彤喊来护士。护士将乔娜狠狠地训斥了一通,她说对待刚刚醒过来的病人哪能这样大喊大叫?要温柔、温柔、再温柔。

乔娜委屈地说:“可是他说,他不认识我了。”

护士伏下身子,非常温柔地对林宇非说:“感觉还好吗?”“好得不得了。”“知道自己是谁吗?”“林宇非啊。”“知道我是谁吗?”“护士吧。”“知道她是谁吗?”“她说她是我女朋友,叫乔娜。”“你相信她的话吗?”“我当然不相信。”“那你认为呢?”“不是认不认为的事情,我们得尊重事实。”林宇非打起手势说,“事实上,我刚刚大学毕业,正为找到一份工作而犯愁。”“你在耍我玩?”“我哪里敢?姐姐。”“你叫我姐姐?我今年才二十三岁。”“那就对了。我今年才二十一岁。”“再问你一遍,你确信你不是在耍我玩?”“不敢,姐姐。”

护士抬起脸,露出笑。她看看子彤和乔娜,再看看林宇非,将嘴凑近他的耳朵,更加温柔地对他说:“你可真会装啊。”

她转身,扭着饱满的小屁股走出病房。

子彤听到她在走廊里说:大夫,您快点去看看三十二床的那个病人。他似乎误入时光隧道了!第二章失之我命不管是谁,只要对一个人过分依赖,那么,不管是这个人,还是那个人,都是一种折磨,一场灾难。所以有时候,一场恋情,绝不仅仅是一场恋情。它还是色彩,幻想,支柱,日子,希望,生命,以及与生命相关的一切。1

林宇非相信一见钟情。因为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对某个女孩子一见钟情。这些女孩子有黑有白,有胖有瘦,有高有矮,有活泼有文静……林宇非在看到她们的第一眼,就会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们。后来林宇非想,他是不是有些博爱了?抑或他是天生的情种?抑或他的脑袋被驴踢了?不管如何,疼女孩子,喜欢女孩子,爱女孩子,就是热爱生活——热爱生活的男人,生活必然美好。

但他的生活并不美好。那时他在酒吧里做服务生,累死累活,却赚不了几个钱。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打着黑色的领结,酒吧老板将他打扮得像一只身材修长的企鹅。“企鹅”每天从中午开始工作,直到天明。“企鹅”不记得送出过多少杯酒,清扫过多少次呕吐物,“企鹅”只记得几乎每一个来这里的女孩子都漂亮得如同橱窗里的模特。她们多是忧郁的,伤感的。她们是暗夜里妩媚性感的鬼魅。

他在酒吧里遇到乔娜。他对乔娜一见钟情。至今他仍然无法描述乔娜那夜的美丽。乔娜是一朵烛光下的花儿,娇艳,婀娜,空灵,芬芳,摇摇摆摆,高脚杯里的鸡尾酒,轻轻地荡,轻轻地荡。花儿一袭低胸黑衣,烛光下,白处雪白,红处血红。只一眼,林宇非的眼珠子便飞出眼窝。他将两条腿钉在地上,任凭两个飞出眼窝的眼珠子围绕乔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旋转不已。他将酒放上乔娜面前的茶几,乔娜盯着酒杯,并不看他。他慌乱并且失落,低了头,匆匆撤离。从包厢出来,他有了“五岳归来不看山”“六宫粉黛尽失色”的感觉。

那夜他不停地忙。那夜他的心思,全都留给了乔娜。天很冷,独自一人的乔娜就像一只单薄的黑天鹅,林宇非心生恻隐。后来他再一次进入包厢,乔娜已经睡过去。酒杯躺倒在她的身边,杯口沾着她清晰的唇印。一滴残酒挂在杯口,挣扎着不掉下来。

林宇非去更衣室取了外套,遮住她光滑白皙的腿。他为她点了一杯牛奶,他想当她醒来,可以用这杯奶解一解酒。午夜时分他第三次来到包厢,乔娜已经不见,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外套。那是他唯一的秋装,棕黄色,粗面料,四个大口袋。后来乔娜说,即使揣满零钱,也是可观的一笔。

第二次见到乔娜,是在三天以后。独身一人的乔娜经过他的身边,看都不看他一眼。乔娜要了包厢,要了鸡尾酒,点上蜡烛,脱了鞋子,盘腿而坐。她勾着头,下巴贴上手背。她的耳朵那样薄,可以透过烛光;她的眼睛那样朦胧,有雾,有雨,有桃花,有炊烟。林宇非在刹那之间,回到美好的童年。他站在乔娜面前,屏住呼吸,仍然能够嗅到她的发香。他幸福得浑身战栗。乔娜是他的女神。

乔娜始终不谈外套的事情。似乎乔娜早已将他忘记,将他的外套忘记。他开始提醒乔娜,他说要立冬了,他只有一件外套。“我需要一件外套来遮住我毛衫上的洞,”他无比坦诚地说,“最重要的是,那里面还有三十多块钱。”

乔娜盯着他,突然笑了。“我想起你了。”她说,“谢谢你的牛奶。”

其实那天她并没有喝掉牛奶。包厢的洗手间里,她用牛奶洗了她美丽的脸。

她告诉林宇非,她已经把他的外套当成了抹布。“如果你不嫌弃,可以跟我去取。”林宇非当然不嫌弃。林宇非认为她在开玩笑——她绝不会把一件几乎全新的外套当成抹布——林宇非甚至认为她让自己去取外套也许是一种暗示。可是在她小小的厨房里,他果真见到被揉成一团的当成抹布的外套。外套上沾着油花、葱花、姜丝、盐末、蛋花、米粒……林宇非想,如果把外套放到锅里去煮,肯定能煮出一道鲜美无比的好汤。

翻口袋,钱已经不在。乔娜在对待钞票的问题上,并不像对待厨艺那样漫不经心。

林宇非约乔娜吃饭,乔娜赴约。林宇非约乔娜看电影,乔娜赴约。林宇非约乔娜喝茶,乔娜赴约。林宇非约乔娜去他的住处,乔娜拒绝。乔娜说我知道你在追我,可是我怕你追不起。林宇非说:“你有多贵?”那时他们正在逛超市,乔娜便随手拿了一个小蛋糕。结账时候,林宇非说:“也不太贵嘛!不过一百多块钱,咬咬牙,请得起。”乔娜说:“如果你知道这样的小蛋糕我一天得吃五六个,你就不会这样说了。”林宇非咧咧嘴,舌头吐出三米长。

往回走的时候,林宇非说:“别看我现在穷困潦倒,我有赚足一个亿的信心。”乔娜说:“等你赚足一亿再说这样的话吧。”林宇非说:“真把钱看那么重?”乔娜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林宇非想了想,就乐了。乔娜高瞻远瞩。不过是谈个恋爱,她却想到了婚姻。

那时乔娜刚刚失恋。她的前男友帅得就像郭富城。如林宇非一样,“郭富城”徒有一张英俊的脸,他甚至不能给乔娜买一只像模像样的狗熊抱枕。导致分手的理由非常简单,因为他买不起狗熊抱枕,就极其浪漫地亲手为乔娜做了一只。他将他不能再穿的牛仔裤洗净,拆开,剪掉裤腿,然后在裤腿里塞满他亲自采摘的山菊花。他将抱枕缝好,却将一根针遗忘到里面。夜里乔娜抱着抱枕做梦,那根针突然在她的肚脐上狠狠地来了一下。乔娜说他几句,他就哭了。他一边哭一边唱郭富城的歌:“对你爱爱爱不完,不愿意丝丝点点些些去面对;对你爱爱爱不完,相爱原本总是这么难。对你爱爱爱爱爱……”他的抽噎正好将这首结结巴巴的歌曲演绎得声情并茂。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乔娜对林宇非说:“我最讨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男人。”

所以,后来,林宇非想,乔娜与前男友分手的原因并非前男友太穷,而是因为那根针,因为前男友的涕泪交流和柔柔弱弱的“黛玉”之风。一个哭哭啼啼的男人总是令人厌烦的。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乔娜去爱。

林宇非追求乔娜,用时两年。很难说他到底有没有追上乔娜,因为乔娜对他且冷且热,且远且近。她可以与林宇非吃饭逛街看电影,可以与林宇非搂搂抱抱,但她坚定地拒绝与林宇非接吻和做爱。她说那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两个人一旦逾越了最后的底线,感觉就变了。她还说,她得将林宇非培养成为成功的男人,让他学会赚钱,赚大钱,大把大把地赚大钱。这期间,乔娜并不拒绝与别的男人约会。那些男人们个个人模狗样,或开着豪华的车子,或戴着拇指粗的金项链。只不过很多金项链在泡澡的时候会浮上水面,那是上好的塑料加工而成。

两年时间里,林宇非每一天都在为成为成功的男人而加倍努力。他辞去酒吧的工作,一个人做起生意。他将生意做得一塌糊涂,不但没能赚到一分钱,反而赔光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和借来的那点本钱。夜里他坐在街边喝酒,左手一只大碗,右手一只鸭腿,吃得波澜壮阔,喝得昏天黑地。他倚着墙根睡去,突然被“当”的一声惊醒,睁眼看,一枚钢镚在酒碗里翻起跟头。抬头看,一位身体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蹒跚离去。老人是乞讨者。她在这条街上流浪多年。

林宇非在第二天辞别了乔娜。他对乔娜说,他要去另外的城市,做另外的生意。“此一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不成功兮不复还。”乔娜问他:“得多长时间?”他说:“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乔娜说:“我可等不了这么久。”林宇非说:“你从来就没有等过我。”乔娜说:“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拼命。世界上穷人多,富人少,你当个穷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林宇非说:“可是我想把你追到手的话,必须先变成有钱人。”乔娜说:“你不骂我拜金?”林宇非笑了。“从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暗自发誓:就算我把心肝肺全挖出来卖了,也要把你娶回家。”

林宇非失踪了整整两年。他没有挖出他的心肝肺卖掉,同样赚下一笔大钱。两年时间里,他只给乔娜打过两个电话。后来他说,之所以给乔娜打来两个电话,只是为了证实乔娜的电话号码一直没有更换。

两年以后,林宇非为乔娜带回不可置信的八百多万。见到这么多钱,乔娜吓得要死,说你抢银行了?林宇非神秘一笑,说:“其实到处都是钱,就看你会不会捡。”八百万堆满一床,乔娜扎在钱堆里睡觉,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然后,林宇非开始他的北京计划。他说他想在北京开一家公司,做外贸生意,北京有他的朋友长脸、短脸和圆脸,肯定吃得开。乔娜说好啊好啊。林宇非说:“现在我郑重向你求婚,不知你意下如何?”乔娜说:“你就这样求婚?”林宇非掏出一枚戒指,铂金,镶钻,很漂亮,却不大,正配了乔娜纤细的手指。乔娜美目盼兮,翘起小指,林宇非愣愣,说:“戴无名指上吧。”乔娜笑。“戴哪个手指上都行,”她说,“反正我决定嫁给你了。”

最终那枚戒指,还是戴上了她的小指。

乔娜决定嫁给林宇非,八百万起到关键性作用。林宇非不傻。可是他认为,值得。

他们打算先去北京玩几天,然后回来,订婚结婚,度完蜜月,再回北京,开创属于他们的事业。一切都是那般美好,谁也不会料到,林宇非会像只鸭子一样从天空中跌落,然后,既记不起他为何要来到北京,又不认识美丽动人的乔娜。

他忘记了乔娜,忘记了北京之行,忘记了这几年动荡的生活。这些都是小事情,乔娜可以陪他慢慢熬,直到他重新想起这些。可是令乔娜不安的是,他忘记了他的八百万。当乔娜对他说,他有着八百万身家的时候,林宇非竟然真的像鸭子一样“嘎嘎”地笑出声来。“你最好说我失忆以前是比尔·盖茨。”他对乔娜说,“是李嘉诚也行。”“你真的有八百万。你把那些钱交给了长脸。”“我把八百万随随便便交给别人?他是我爹还是我儿子?”“你说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信得过他……”“如果真要交给谁保管的话,我肯定会交给你。你是我的准老婆,咱俩计划要结婚了。是不是?这才合乎逻辑。”“你真不相信自己很有钱?”乔娜撸下小指上的戒指,递给林宇非,“这是你前些日子送我的钻戒。你看看它值多少钱?”“真漂亮啊!”林宇非将戒指翻来覆去地看,“假的!”手一扬,戒指飞进窗外的花坛。吓得乔娜直接从窗户蹦出去,蹲在花坛里找半天,才将戒指找回。

不管怎么说,林宇非就是不肯相信他在两年之内赚下八百万。假如手机没丢,他还能查到长脸的电话,可是手机不但掉进河里,并且无影无踪——上午时候,乔娜又打车去了一趟郊外,她一无所获。

实在没有办法,乔娜只好循序渐进。“现在,宇非,你好好想想,能不能回忆起长脸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林宇非说,“这个人是你虚构的。”“银行卡呢?你都办过哪家银行的银行卡?”“我办银行卡干什么?平常口袋里只有三百块钱,还用得着办卡?”“现在你闭上眼睛,让思维没有缚束……宇非,你能不能想起一串数字?比如长脸的手机号码,比如银行卡密码……”“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长脸怎么回忆他的手机号码?我根本没有办过什么银行卡怎么能想起卡密码?”“宇非,不要着急回答我。现在,你慢慢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地想,一点一点地想……无拘无束,让思维驰骋……阳光,草地,蓝天,白云……现在蓝天中出现数字了,是吗?宇非,你看到数字了吗?”

林宇非闭上眼睛,开始让思维无拘无束地驰骋。大约十分钟以后,他突然喊起来:“我好像在蓝天上看到一串数字了!快拿笔帮我记下来!”

乔娜和子彤慌慌张张地找笔找纸,将林宇非便秘一般憋出的一串数字记下来。写完,乔娜念一遍:“314159265358979323。”

她扭头看看子彤,说:“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当然耳熟。”子彤耸耸肩膀,“圆周率嘛!”

看来,一两天之内,让林宇非恢复记忆,似乎不太现实。于是乔娜与子彤商量,两个人这几天哪里也不去,轮流来照顾林宇非,直到他将一切都想起来为止。

子彤的旅游散心计划,因了林宇非的脑残事件,彻底泡汤。

黄昏时,她去外面买饭,回来,见乔娜与林宇非正聊得火热。“我就纳闷,像我这样的穷光蛋,怎么在失忆以前能够追到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曾经是穷光蛋,但你现在不是穷光蛋。”乔娜有些急了,“你有八百万。”“先别管那八百万啦。”林宇非伸出手,轻轻抚摸乔娜的手背,“能追到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很知足啦!一生又有何求?”“先别美!”乔娜一巴掌打掉他的手,“能不能追得到,还不一定呢。”

子彤将盒饭放上桌子,对乔娜突然生出几分不满。钻戒都收下了,怎么还说出这样难听的话呢?不喜欢林宇非的话,离开他就是,这样算干什么?

便有些同情林宇非。八百万富翁,因为暂时性失忆,就没有了八百万富翁的尊严,就被乔娜牵着鼻子走。谁都爱钱,谁都拜金,这不假,但林宇非毕竟是乔娜即将结婚的男朋友啊!

又想起那天晚上的“套子事件”,便觉得林宇非就算有一个亿,有十个亿,也会对乔娜低三下四。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2

暂时性失忆?医生可不这样看。

医生说,林宇非的情况非常复杂。“从医学上讲,暂时性失忆多是由于大脑受到外界的剧烈碰撞而造成了脑积血,血液淤滞形成血块,血块压住部分记忆神经,从而导致失忆。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的大脑看不到任何创伤。”医生对乔娜和子彤说,“与之相反的是超忆症。简单说,超忆症就是具有超强的记忆力。如果说遗忘是一种能力,那么具有超忆症的那些人,就是失去了遗忘的能力。他们能够将亲身经历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五年前的事、十年前的事、二十年前的事……具体到任何一个细节,任何一个瞬间……”“那您认为他能够恢复记忆吗?”乔娜不礼貌地打断了医生的话。她对“超忆症”可没有丝毫兴趣。

子彤却想起冷馨。冷馨对那个雨夜切肤刻骨的记忆,对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瞬间的记忆,也许就是医生所说的“超忆症”吧。“这个很难说。”医生对乔娜说,“像他这种情况,有几天恢复的,有一两个月恢复的,也有一两年恢复的,甚至有一辈子也恢复不了的。”“一辈子也恢复不了?”乔娜大吃一惊,“他就这样永远傻下去?”“他只是失去记忆,不是傻。傻与失忆,是两个概念……”

乔娜瞅瞅子彤,不再说话。还能说什么呢?距林宇非出事已经整整一周,他却仍然把八百万忘得一干二净。

——忘了,就等于没有。穷人与富人的差别,似乎不在于物质,而在于精神。实际中没有,精神中有,也是没有;实际中有,精神中没有,还是没有。

乔娜突然产生一种预感:她和林宇非,也许将永远失去这八百万。

她将担忧跟子彤说了,子彤说:“咱们可以求助警察。”“怎么求助?”“通过林宇非的手机号码,调出近来的通话记录。”子彤说,“这样就能找到长脸。找到长脸,就好办了。”

乔娜想了想,说:“这样似乎不行。你想,咱们对长脸这个人一无所知,万一他得知宇非现在失去记忆并且可能永远失去记忆,想昧下这笔钱,怎么办?他或许这样说,根本就没有这档子事。或者这样说,那本就应该是他的钱——几年前就应该是他的钱——宇非曾借过他八百万,所以那天宇非不是把钱交给他保管,而是在还他的债。别说没有这种可能啊!且不说人心隔肚皮,在八百多万面前,神仙也会动心。再说,就算他说了实话又能怎么样?以宇非那点小破胆,敢接?宇非会摇着头说,这不是我的钱。于是乎,长脸再把钱拿回去。打草惊蛇,接下来,长脸该怎么办?他会想尽办法破解密码,将钱取出,然后远走高飞。最严重的可能,长脸怀揣八百万却取不出现金,怎么办?只能从宇非这里想办法。比如混进医院,瞅个机会偷走宇非的身份证,将卡挂失,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身份证送回来,几天以后,那笔钱就成了他的,宇非就真的变成穷光蛋,而可怜的我们会以为他的八百万还在。或者干脆将宇非掳走,严刑拷打,逼他回忆出卡的密码,取光卡上的钱,干掉林宇非,销尸灭迹。或者连咱俩一起抓去,锁在小黑屋里,灌辣椒水,坐老虎凳,直到达到目的。最后,先奸后杀……”“不会吧乔姐?”子彤盯着她上下翻飞的嘴唇,说,“宇非得失忆症了,你得臆想症了?”“总之不能报警。”乔娜继续夸张着表情,“太可怕啦。”

子彤认为她在说谎。事情绝不会像她所说的那样复杂和可怕,她也绝不会相信事情会发展到那样复杂和可怕。她拒绝报警只有一种可能,她不想让林宇非拥有八百万公之于众。

换句话说,她不想她和林宇非两个人拥有的八百万公之于众。

她开始求助朋友。手机里翻啊翻啊,终于找到一个看似能帮上忙的。将电话打过去,问对方是否认识比较有名的脑方面的大夫或者专家,那个人说“稍等帮你找找”。然后那个人给另一个人打电话,问他是否认识比较有名的脑方面的大夫或者专家,对方说“稍等帮你找”。再然后,那个人又将电话打给另外的一个人。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乔娜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我是北京贺小强,咱俩五年以前见过一面。请问你认识比较有名的脑方面的大夫或者专家吗?”

专家虽然没有找到,乔娜却在北京多出一个熟人。乔娜存下他的电话,心想也许用得上。

林宇非开始掉头发。早晨醒来,脑袋下的枕头变成脱毛的刺猬。医生为他看过,说没有大问题,脱发的原因也许是心理压力太大。子彤于是为他担心起来——别看林宇非整天嬉笑怒骂,但他心里,肯定焦躁。一觉醒来,几年时间过去,周围的一切全都变了样子,自己莫名其妙地多出八百万却又不知这八百万现在何处,这样的事情,无论让谁摊上,都会疯掉。

心中对乔娜,进一步不满起来。似乎在她心里,患病的林宇非远不如八百万重要。每天只要得闲,乔娜便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宇非你能想起长脸吗?”“宇非你晚上有没有梦见一串数字?”“如果现在给你三百万,你会选择存进哪家银行?”她甚至弄来一沓或真或假的银行卡,一张张展示给林宇非看,问他感觉哪一张更熟悉,哪一种更亲切。银行卡摆在床头,林宇非像小孩子摆弄一堆看图识字卡或者拼图一样排列组合。他抓耳挠腮,硬是哪一张都不喜欢。子彤一张张翻过去,她看到中国工商银行卡、中国农业银行卡、中国建设银行卡、中国人民银行卡、中国银行卡……北京银行卡、天津银行卡、上海银行卡、南京银行卡、宁波银行卡、温州银行卡、重庆银行卡、哈尔滨银行卡、青岛银行卡、德州银行卡、滨城银行卡……花旗中国银行卡、汇丰中国银行卡、渣打中国银行卡、香港汇丰银行卡、荷兰银行卡、巴黎银行卡、欧力士银行卡、瑞士银行卡、德意志银行卡、蒙特利尔银行卡、满地可银行卡……甚至还有印了玉皇大帝头像的天国银行卡!别说林宇非,任何人看到这些东西都会晕上半天,眼前发黑,从此不得安宁。

子彤跟乔娜商量能否换一种方法,比如改逼问为启发。乔娜说你认为我是在逼问?子彤说:“虽然你语气委婉,可是你的眼神里,分明藏了烙铁、竹签、锁链、老虎凳和辣椒水。”夜里乔娜想想,子彤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其实她也想温柔,却就是温柔不起来。医院里的林宇非每一天都在花钱,他口袋里的那点现金,接近告罄。

现在,他的大多数花销,全都是乔娜的。守着一个高富帅,却每天都要往他身上贴钱,乔娜自叹“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每天晚上,吕啸都会给子彤发来短信。他说他想她了,让她早点回来。子彤说她玩得正高兴,还得待上几天。她没有跟他提起林宇非的事情,她觉得既没有必要,也不好解释。怎么解释呢?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突然之间失去记忆,她和这个男人的女友没黑没白地轮流照顾他,启发他,逼问他,这算哪门子事呢?这事要被吕啸知道,不疯掉才怪。

倒是冷馨的电话给她欣慰。冷馨说她与江岸的婚期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只要有时间,她就会拽起江岸满城疯转,为那天的自己选择一件合适的婚纱。“你说我穿什么样的婚纱好看?”冷馨问她,“直身的?齐地的?小拖尾的?大拖尾的?吊带的?抹胸的?素面的?泡泡袖的?白色的?粉红色的?宝蓝色的?铜金色的?”不过几天时间不见,几乎对婚纱一窍不通的冷馨俨然成为一个婚纱行家。

子彤说:“你身材那么好,穿什么都漂亮。”

冷馨说:“子彤你早点回来吧!早点回来,帮我挑一件合适的婚纱,为你挑一件合适的小礼服。”

子彤说:“小礼服什么意思?”

冷馨说:“你是伴娘啊。”

子彤说:“我尽量吧。”

那时她正坐在林宇非的面前,看林宇非将一堆银行卡摆出一个圆拱门的造型。听她挂断电话,林宇非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脸看。“男朋友催你回去的话,就回去吧。”他说,“反正再过几天,我就要出院了。”“可是你还没有康复。”“那也得出院。万一一辈子都不能恢复呢?总不能一辈子都赖在这里。再说,现在我是脑残,又不是体残。”

子彤突然想,也许,她真的该回去了。

她从坤包里翻出一枚硬币。那枚硬币本该属于林宇非。她让硬币往桌子上一弹,硬币飞快地旋转起来。她对林宇非说:“猜它停下来的时候,哪一面朝上?”林宇非说:“你可真够无聊。”子彤说:“三次全猜中,我就留下来;只要错一次,我就走。”林宇非说:“菊花。”硬币停下来,果真菊花面朝上。子彤重新将硬币旋转,说:“再来。”林宇非说:“一元。”硬币停下来,果真一元面朝上。子彤第三次旋转硬币,说:“最后一次。”林宇非一边玩着他的银行卡拼图,一边说:“竖立。”子彤白他一眼,为他的不认真,为他的故意猜错。然而,桌子上的硬币却一边旋转一边移动,最后竟摇摇晃晃地靠上水杯。

竖立!

子彤笑了。她认为林宇非根本不是人了。他是先知,是神,是魔鬼。

失去记忆的魔鬼。3

自认识孙大圣,乔娜夜不能寐。

春雨霏霏,乔娜撑一把雨伞去医院门口的“神龟馅饼”店为三个人买午饭。店内人头攒动,乔娜不耐烦地等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她横穿马路去对面的小馅饼店买了几个馅饼,然后站在路边,等待再一次横穿马路。车流滚滚,乔娜等了足足三分钟,也没有哪辆车子愿意为她闪开一条缝隙。乔娜咬咬牙,收起伞,卷起裤角,试图硬挤过去。恰此时,一辆汽车从她面前驶过去。乔娜只觉一堵又薄又高的污水墙直扑过来,刹那间,乔娜从头到脚,淋了个彻底。

乔娜待在原地,不知所措。自记事那天起,他人面前的乔娜一直是干净漂亮的。然现在,乔娜又脏又臭。她变成落汤鸡、美洲豹和包公的混合体。她委屈并且羞辱。她想哭泣。

车子在前方不远处,拐进一个商场的停车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匆匆向乔娜走来,身后,一个又矮又白的胖子一溜小跑为他打着雨伞。“真的对不起。”男人搓搓手,对乔娜说,“想不到您突然闯过来……”

男人不帅,也不难看。男人温文尔雅,嘴角挂着笑。“你的意思是我错了?”乔娜想怒,却怒不起来。她从胸口摘下柳絮、瓜子皮、砂粒和碎纸屑,她抹了一把脸,感觉她的脸像砂纸一样粗糙。

男人脱下他的外套,给乔娜披上。“天冷,别感冒。”他对乔娜说。然后他吩咐身边的白胖子:“去商场,随便给这位小姐买身衣服……再买两瓶矿泉水。”

白胖子扭身跑进商场。乔娜有些不安起来,她说:“现在没事了。”“应该的。”男人笑笑说,“怎么能让你就这样在大街上跑?等朱武能把衣服买回来,你去我的车子里换上。”“这可不行。”乔娜急忙说,“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又不是礼物。这是赔偿。”男人说,“不值钱的衣服,对付着穿一下。嫌难看的话,回去扔垃圾箱里就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新衣服怎么能扔垃圾箱……我是说,不能随便收你的东西……”“那万一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你还给我就是。”男人笑笑,说。

朱武能很快跑回来,带回一条牛仔裤和一件小外套。普通的款式和颜色,男人似乎对朱武能的选择不太满意。“没有好一点的了?”他说,“颜色这样老气。”

乔娜急忙说:“挺好了挺好了。”她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就这样接受了?“快去车里换上吧。”男人说,“总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

乔娜这才感觉的确有点冷。还想推辞,男人竟拉起她的手,直接将她“牵”到车子前,并为她打开车门。“就算我想偷看,也看不到。”男人笑笑说,“放心换上好了。”

乔娜真的换上了男人买给她的外套和牛仔裤。车子里非常宽敞,换牛仔裤的时候,她感觉不是半躺在车子里,而是半躺在床上。两件都很合身,如同量身定做,乔娜从车子里出来,朱武能发出一声尖锐的赞叹:“Beautiful(漂亮)! ”

男人瞪他一眼,他吐吐舌头,不再吱声。他窝窝囊囊的模样,很像遭了悟空训斥的八戒。

男人温文尔雅,不怒自威。

标准的贵族气质。

男人打开矿泉水,让乔娜洗了脸。他冲乔娜伸出手:“我叫孙大圣。”

乔娜“噗”一声笑了。“每个听到我名字的人都会笑。”孙大圣说,“如果你觉得别扭,叫我悟空也行。”他将乔娜的湿衣服装进购物袋,又递给乔娜两个大纸袋。“神龟馅饼。”他说,“你换衣服的时候,武能帮你买的。你的馅饼早已经泡成面汤了。”“你怎么知道我要买神龟馅饼?”乔娜吃了一惊。“我不知道。”孙大圣笑着说,“但我知道附近只有这一家像样的馅饼店。”

乔娜接过购物袋和馅饼,逃得就像兔子。走上医院的楼梯,她突然有些后悔。她想她应该问问孙大圣的电话,以便找个机会,将衣服还给他。

虽然只是很普通的外套和牛仔裤。

林宇非见到乔娜,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咋出去这一会儿,变成这副模样?”“被一辆车弄脏了衣服,就近买了一套。”谎话在心里重复多遍,乔娜面不改色,“好不好看?”“好看好看。”林宇非往嘴里塞着馅饼,“有没有大蒜?”“吃什么大蒜?”乔娜白他一眼,“昨天中午就弄得病房臭烘烘的。”

吃完饭,林宇非午睡,乔娜和子彤下跳棋。三盘棋下完,子彤建议出去走走。雨已经停了,医院小花园里,毛茸茸的柳絮铺满一地。

乔娜对子彤说:“过来看看,这棵树上有两个人名。”

子彤不知有诈,凑上去看,乔娜猛地摇动树干,迅速跳开。子彤被淋了满身的雨水,乔娜“咯咯”地笑。

似乎突然之间,乔娜的心情变得很好。

子彤却没有笑。她盯着乔娜的衣服,问:“这身衣服花不少钱吧?”

乔娜说:“不到三百块钱。”

子彤眨眨眼睛,“世界名牌香奈尔,不到三百块钱?”

乔娜打一个激灵,忙低头寻找牛仔裤上的商标。她果然看到香奈尔的品牌标志:一副没有锁上的手铐。

乔娜被吓傻了。尽管她一直自诩时尚,但之前,她从没有穿过香奈尔。有那么几次,她站在香奈尔专卖店前,看着或风姿绰约或简约得体的女人手拎大包小包从店里走出来,心里羡慕嫉妒恨,腿上神速麻利快。回到宿舍,倍感失望憋气闷,伤心沮丧恼,便认为自己活得心酸失败糟。

可是今天,一个有着滑稽名字的陌生男人竟随随便便将一套价值不菲的香奈尔送给她,她认为这件事的不可信程度,几乎与林宇非突然失忆有的一拼。

便希望这身衣服是假的。是假的,三五十块钱或者三五百块钱,她就不会害怕。过了一会儿,又希望这身衣服是真的。是真的,从此以后,她也有了香奈尔。有了香奈尔,淘气可爱怜,美丽迷人靓,闪亮华丽炫,拉风骄傲爽!

下午偷空去一趟那个商场,一眼就看到了“香奈尔专卖店”。一个塑料模特站在显眼的位置,上身黑色小外套,下身复古牛仔裤,与乔娜身上所穿,完全一样。再看看标签:外套3288元,牛仔裤3788元。我的乖乖!

整个人完全僵住。直到专卖店老板狐疑地走过来,自言自语道:“咦?啥时候又多出一个模特?”4

乔娜没敢在第二天继续穿她的香奈尔。香奈尔挂在酒店的衣橱里,她却总觉得那里面藏了一个男人。

男人叫做孙大圣。不高不矮,不丑不帅。

待中午,乔娜自告奋勇去买馅饼,半路上,再一次遇到孙大圣。

孙大圣的车子泊在一边,他冲乔娜招手。“巧?”“真巧。”“巧啊。”“怎么这么巧?”“太巧了。”“巧。”

其实并不巧。乔娜和孙大圣,皆心知肚明。“路过?”“恰好路过。”孙大圣衣着得体,笑容灿烂,“又来买馅饼?”“买馅饼。”“总吃馅饼?”“嗯……朋友喜欢。”乔娜将几乎溜出嘴的“男”字硬生生吞回去。“那你先忙?”孙大圣说。“能不能问一下,你的电话。”乔娜红了脸,“是这样,回去才发现,你送我的衣服太贵重,想找个机会,还给你。”

孙大圣说:“好啊。”

他没有推辞。乔娜有些后悔。她想,也许孙大圣并非真心送她香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