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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14 16:5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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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间

出版社:四川数字出版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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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

保姆试读:

保姆今天就要来了。

前一段时间,沈红江同朋友们在一家茶楼饮茶时,曾经当着朋友们的面说到过请保姆的事。那位刚认识不久的朋友的朋友阿B却一脸的坏笑,调侃道:“沈红江你要找保姆一定要找一个年轻性感的姑娘。像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家庭中,保姆也不能太掉了挡次是不是?你就得找那种‘既下得厨房,又上得厅堂’的性感姑娘,才能养人的眼球。因为‘相府丫头,七品芝麻’呀。”阿B还着重强调,千万别给家中弄一个要人掺扶的“老姆姆”,还要照顾她就惨了。当然,土里土气的乡村姑娘也不碍事,只要看着顺眼,有“培养前途”,到时你老婆休“例假”的时候,正值壮年的你在浑身燥热的时候,而又情不自禁的千钧一发之际,憋得不可收拾的时候,兴许还能解决你的“那个”临时问题,并能使你神魂颠倒一回哩。

沈红江觉得这位阿B的玩笑开得也实在太过份,让人面目全非。他忍不住回了阿B一句:“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吧!”

这恰如其分的矛头转移,将了阿B一军。朋友们也立即起哄道:“人家沈红江是优秀人民教师,同妻子梁梅有过山盟海誓,奠定了始终如一、忠贞不渝的爱情基础,建立了幸福美满的家庭。你教人干坏事真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老实交待你勾引自家保姆的过程。”

其实,用不着阿B交待自己是怎样勾引保姆那段肮脏事,他那些丑陋行为通过他们两夫妻闹离婚时,早就在朋友们中间传遍了,只是沈红江不知道而已,因为他很少接触这些朋友。虽然阿B他们两口子正在“维持现状”,自然是为了财产争执不休。但却早已经是貌合神离,两人说“拜拜”已经是近在咫尺的事情。阿B妻子就像那位受苦受难的祥林嫂一样,到处说阿B怎样勾引保姆的丑事,阿B本人却对妻子的毁誉之言显得无所谓,神态自若,夸耀自己是很有吸引力的阳光男人。

阿B自然不想再次亲口重复自己的丑陋故事,他只是笑逐颜开,自顾自地饮茶,眯缝着眼睛,好像还在回味着自己同保姆有过的那种缠绵与痛快淋漓的性事。其他人觉得阿B,怎么能跟小保姆搞在一起呢?因而很有些不屑。可阿B却觉得那件事就像品了杯浓茶,很是有点甘露浸润,浓郁香鼻哩。

阿B自己不说那些“可耻下流”的故事,怎么逼也是逼不出来,到底那不是正大光明,他这个人最低道德底线还没有突破。此时正好有人打电话,阿B到外面接电话去了。朋友说,阿B穷操,社会上恋“小蜜”,养情妇这等事令阿B羡慕不已,但钱包有限,自然无能为力。可耻的阿B只能背地里同小保姆搞些小偷小摸的小动作。阿B家原来找过好多个保姆,基本上是一月换一个保姆,有的保姆连工钱也没有拿到手就与阿B家拜拜了。但这些保姆都是阿B老婆去选的,因为都不合阿B的审美眼光,或者说保姆不愿意与阿B同流合污才被阿B毫不留情地辞掉了。阿B亲自到市场上去找了一位保姆才长期在阿B家中住扎下来,如同新四军住在“沙家滨”不走了。这位保姆不怎么“靓丽”,连阿B老婆也觉得丈夫挑选的这个保姆有点土得掉渣滓,因此没有看清丈夫暗藏着的那颗狼子野心,也没有把小保姆当成情敌。但阿B却看出保姆的潜质,断定保姆只需在城里呆上半年,好饭菜一吃,再将妻子半新旧衣服一穿,靓丽的潜质就会清水出芙蓉般地显现出来。阿B果然好眼力,半年时间刚过,保姆就落落大方,俨然是一个准城市人。后来,保姆还向阿B妻子打听烫发,做型发的价位。阿B妻子很不在意,还说,保姆的头发是一种天然美,哪里用得着花钱。那些做头发的女人是没有办法才用做头发来弥补自己的缺陷。但阿B却记在心上,等妻子出差时,阿B就带着保姆去做头型。保姆做了头型,真有鹤立鸡群之感,很养阿B的眼球。一年后,阿B妻子才知家中的秘密,气愤之极也只能开除这个妖精。这时,阿B妻子才清楚,丈夫原来开除那些保姆是因不能让他遂意。丈夫是活脱脱养在家中的一条猎色的大沙渔……沈红江听了介绍,觉得阿B这样的人不可深交。

阿B又回到了座位上说:“沈老师,要不要我帮你找个性感的保姆?”

沈红江回击说:“我已找到保姆了,论年龄她可以当我母亲嘞!”

沈红江不知刚才怎么了,竟然想起了与朋友们议论有关保姆的故事来。阿B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害人家姑娘,叫姑娘将来还怎么嫁人?

沈红江不再去想朋友们讲阿B的丑陋故事,现在得面对现实。今天保姆就要来了,不能老是恋恋不舍地躺在床上。这可能是他最后一个早晨履行这个男“保姆”职责了,只要保姆一进家门,沈红江也就自然得到解放了。自从妻子梁梅前些天生产以来,沈红江就没日没夜地给妻子这个月母子当保姆,给女儿当可敬的爸爸。沈红江自认为表现得还不错,虽然十分辛苦,但他算得上是百分之百够格的男保姆。

枕边的妻子正搂着女儿睡得十分香甜,鼻孔里均匀地呼吸着,如诗如歌。夜晚睡得不好,现在应该让她多睡一会儿。沈红江原来没有深刻的体会,现在做了父母亲才晓得父母亲多么艰辛将子女养大成人;才能深刻体会到父母的艰辛和伟大,才能懂得孝敬自己的父母。沈红江深感父母的恩情深似海,他想自己这一生怎样报答母亲的生养之恩啊。现在,沈红江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心情顿时就暗淡下来了,一股酸楚的味儿也从心底里涌流出来……

沈红江抑制住自己的情感,便悄然地起床了。他在保姆来之前,得继续尽一个男保姆的责任,作为丈夫与父亲要为妻子和女儿做这一切应做的事情。沈红江轻脚轻手地拉开了卧室门,又轻轻地抬腿放脚,然后回过身来,把门重新拉过来关好,这才放心地在屋子里忙碌起来。他先将几张尿布找出来洗了,将电烤箱端到阳台上,将尿布一张张,仔仔细细,像拼地图一样整齐地排列在电烤箱的铁丝网上。打开开关,不一会儿,电烤箱上便升起了袅袅的烟雾,沈红江站在那儿不敢动脚步,尿布烤干了一面,沈红江又翻着烤了另一面,直至尿布完全被烤干了。他将烤干了的尿布用双手搓,使烤干了的尿布完完全全地软和起来了,才将尿布叠起来,悄悄地推开了卧室门,将尿布叠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他悄然退出卧室,轻轻带上房门……

沈红江又来到厨房,准备给梁梅煮吃的。他朝窗外一看,天已经麻麻亮了。城市里的气息已经从窗外扑面而来,“叮叮嘡嘡”的自行车铃声、汽车喇叭声、小贩不时地吆喝声:“早点、鸡蛋、盐蛋、面包、花卷、还有稀饭……快来买呀……”

沈红江自然不会出门去买那些早点,梁梅坐月子,肯定要吃得好一些才行。家中早已准备了足够的红糖、鸡蛋、大枣、桂圆。虽然,沈红江从小就受到父母的溺爱,不怎么进厨房,上灶头。结婚后,又是梁梅主打厨房,他基本是个吃闲饭的大男人。但这些家务事并不像造火箭和卫星那么艰难,沈红江看看书,再加上教数学的头脑,他很快地就进入了“保姆”的角色,履行好了照顾妻子的职责。

沈红江看着锅里的红糖开水滚开了,便敲了四个鸡蛋,只两分钟,一碗红糖鸡蛋便煮好了。他舀起红糖鸡蛋,又掺了水,准备给自己煮碗面条作为早餐。今天有第一节课,他不能迟到,沈红江对工作是极其认真负责的。沈红江又来到卧室看梁梅醒来没有,刚推开门,梁梅就问道:“你今天有第一节课?”

沈红江调侃道:“有课也没有办法嘛,妻子为我添了个千金,生了个掌上明珠,功劳之大,无可比拟。你又在生产里,沾不得生水,现在可是我沈红江在妻子你面前挣表现的时候呀。”

沈红江虽然看不见妻子的脸色,但凭直觉,就知道梁梅正在甜蜜地微笑哩。他转身回到厨房,将红糖鸡蛋给妻子端进了卧室,又将电灯拉亮,梁梅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丈夫手里的这碗红糖鸡蛋。

梁梅说:“今天保姆来了就好了,你就彻底解放了。”

梁梅所说的保姆,沈红江只听梁梅说起过,即将来的保姆是一个

十多岁的老妇人。这个保姆极其善良,勤劳。那是校长亲自给梁梅介绍的。校长在梁梅面前把即将来的保姆夸得花儿一样,好像是五千年才能出了一个孙大圣似的。沈红江半信半疑。也希望校长介绍的情况属实。总之,今天保姆就要来了,这位几千年才出的一位保姆,能耐和品行即将展现出来面前了。

梁梅吃着红糖鸡蛋,她也在想这位即将走进家门的保姆。

梁梅记得,那是一次她独自上街办事,忽然遇到一位五十来岁的妇人。当她同妇人不期而遇,并笑容可掬地招呼梁梅时,梁梅搜索记忆中的熟人,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位既像个退休干部,又像家庭妇人的热心人。只见妇人行为端庄,又使梁梅想起另一类型的女人:知识女性。可是,梁梅发现,妇人的手好像很粗糙,此时正提着竹篮子从农贸市场上买菜回来。梁梅怎样在记忆里搜索,也没有点滴关于面前这位妇人的印象。“梁老师,我认识你。我是你们学校李校长家的保姆,姓史,我在李校长家里看见过你们学校里全体老师的合影,又听李校长经常夸赞你和沈老师,印象特别深刻,一下子就把梁老师记熟了。”

梁梅这才“哦”了一声。从此以后,梁梅经常在菜市场、街道碰到李校长家这位保姆。但都只是匆匆忙忙打个招呼,说不上深入交谈,更说不上加强联系和发展友谊了。

记得还有一次,保姆到学校找李校长,看见沈红江他们那些年轻教师在篮球场上打球,保姆竟兴味盎然地站在球场边观看着场子里那群生龙活虎的年轻教师传球、运球、投球的热闹场面。梁梅曾想,这个保姆当年或许也是一个篮球运动爱好者。

大约半年以前,这位热情的保姆将梁梅拉到一边,问她有喜没有?梁梅当时没有弄明白,不知“喜”从何来。她同丈夫沈红江都是普通教师,只是两位默默无闻,替人解惑答疑的教书先生,大喜大悲的事情好像都与这两个教书匠无缘。保姆看见梁梅不解的样子,便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大概已经结婚有两年多了吧,我是说,你跟沈老师咋还没有小孩呢?”

梁梅只是不好意思对保姆说心里话,但此刻面对这双关切的目光,梁梅怕伤了她的爱心,模棱两可地说:“我们两人都不在乎,该来就自然会来的。”

史保姆听了,顿了顿又说道:“趁年轻时要了小孩也是好的,因为精力充沛嘛。可是,生儿育女也是一件人生的大事,有很多要注意的事项。比如,要劝沈老师不要喝酒,不要太劳累,要保证……质量。你们生育下一代的事情千万不能马大哈。还要请教医生,什么时间是最佳孕期。哎呀,梁老师,我多嘴了,你跟沈老师都是知识分子,这些道理哪里还要我说哟。”

梁梅觉得这位保姆心肠好,是善解人意的妇人,感激还顾不过来,哪能怪她多嘴呢?

保姆那天在菜市场上看见梁梅已经怀孕了,她高兴地替梁梅挑选蔬菜,并将菜饭的营养搭配三翻五次地,像念经一样不断地说给梁梅听,使人觉得她真好像一个不厌其烦的幼儿园的阿姨。临别的时候,保姆还劝梁梅经常要去医院检查,免得弄得手足无措,早早地准备。最后还深情地说:“女人生孩子如过一道生死关呀!梁老师,你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啊。”

梁梅从保姆言谈中感受到了母爱。梁梅是从农村考上大学的,毕业后来到这座城市当教师。她远离父母,城里自然没有亲戚,只有丈夫沈红江两人,虽然有时也不免显得孤单,但丈夫是可依靠的,他就像一颗大树,梁梅尽可能地依偎在大树的身上,享受爱情的甜蜜,家庭的幸福。她暗自祷告:将来要能找一位这样的保姆该多好呀。

梁梅祷告的幸福说来就来了。在她出医院的第三天,李校长竟打电话来向梁梅推荐他家的保姆。梁梅不仅感到特别有面子,内心几乎是大喜过旺……

你看丈夫一大早就起床了,长此下去怎么得了呢?千万不能把沈红江拖累垮了。今天保姆来了就好了,沈红江就可以解脱了。梁梅喝下最后一口糖水,放下碗还想着。

沈红江回卧室收拾梁梅的碗筷,顺手将被子拉过来给梁梅盖好,说:“早晨还有些冷,莫绷阵仗,感冒了影响到女儿就糟糕了。”

梁梅乖乖地躺了下去,说:“哪能那么不经风风雨呀?吃了一大碗鸡蛋还发热咧!”停了停,又问丈夫:“你今天早晨吃啥呢?”“你别为我操心,看你操劳过度,我早晨吃面条。”

沈红沈来到厨房,先将妻子那只碗洗了,只见锅里的开水正翻滚,便将面条下到锅里,眼看着面条被开水翻腾着,一根一根地在锅里卷曲,随后又被开水鼓了起来,面条一会儿又再沉入锅底去了……沈红江想起了自己的人生,感觉得自己就像这锅中的面条随着滚动的开水沉浮;如同一个人,在社会中是多么微不足道。如果社会上处处吹奏起和谐之风,个人的生存与发展才会充满幸运,有更多机遇;相反,如果社会常常像大海翻腾,个人就如同一叶小舟,哪经得起这般浪涛的席卷。现在生活安定了,自己和妻子有一份稳定工作,这就是最大的福气。

沈红江将调料放在一个很深的海碗里,将面条全部挑在大海碗里……窗外的天空仍然没有完全亮开,这是川西盆地最显著的特点,秋天的早晨大都是雾沉沉的。城市里的人们还能在此时看见天空微显出一点亮光;如果是在农村,那些雾气要散开,也要半晌午。但沈红江今天特别想天快些亮,希望保姆能快点来。

沈红江从小就养成依赖性,原先依赖父母,后来就依赖梁梅。照沈红江看来,家里这些事都该让娘儿们作主,男人是管大事,是负责重大问题的决策,那样,夫妻才能配合默契,才各得其所,各施其职,家庭才能和睦。沈红江正是这样实践的,家里的一切事都是梁梅说了算,自然包括请保姆。梁梅说请谁是谁,沈红江没有一点意见。希望这个保姆能让梁梅称心如意,与梁梅配合默契。

沈红江的希望值很高,理想的保姆应成为家庭中的一员,自然要与这个家庭融为一体。沈红江从小就被父母的亲情包围着,结婚后又被爱妻梁梅的爱情包围着,他不想经受任何家庭纷争引来烦恼。

沈红江端着面条,安然地坐在桌子上吃着。外面的雾气在渐渐地散去,人声、车子声,还有不守规矩的汽车喇叭声全部喧嚣起来了。沈红江吃完面条,看看时间,想着还早,看还能不能再做一点事情。保姆要来了,这地板脏兮兮的难道等保姆来拖?总得给这个家庭新成员留下一个好印象吧!沈红江就拿起拖把开始拖地板。

地板是蓝花瓷砖,上面脏兮兮的。沈红江才记起,从梁梅到医院生产以来,这屋子里就没有认认真真地搞过卫生,难怪竟是这么脏乱,突然进来一个陌生人,沈红江的脸上一定会起鸡皮疙瘩。

沈红江刚刚打扫了半间屋子,外面就有人敲门。他放下拖把,走过去把门打开,是李校长站在门口,说:“沈老师,梁梅请的保姆我带她来了。”

沈红江往李校长身后一看,果然站着一个妇人。只见她穿着一件灰色毛线衣外套,下穿一条灰色裤子,不注意还以为是穿的套装。这身打扮虽不是很刻意,却是那样符合她瘦长而又结实的身材。沈红江想,这妇人年轻时肯是一位身材苗条的淑女。她头上剪着齐耳的短发,脸面上焕发出微微的红光,虽然她在掩饰什么东西,但沈红江还是看出她那眼眶里充盈着期待和感激。“谢谢校长关心,请屋里坐。”沈红江见保姆还提着一个大包,便说:“你请进来吧!把包放到给你准备的房间里去。”他向屋子喊:“梁梅,阿姨来了。”五

沈红江送走了校长,给保姆指了那间早已准备好的屋子,随后便又出来拾起拖把继续拖地板。保姆跨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中,放好了大包,就来梁梅的卧室里问寒问暖。保姆再出来时,一眼看见沈红江还在拖地板,忙上前抢过拖把说:“沈老师,你忙吧,让我来拖。”

沈红江只得让保姆将拖把抢去继续拖地板。看着保姆那样娴熟地使用着拖把,像看见了很有张力、强弱和节奏的舞蹈般的动作;既快又很有力度,配着优美柔韧的姿势,让人赏心悦目。沈红江想起应该问她姓名,免得不好称她。“请问阿姨叫啥名字,将来好称呼你嘛。”

保姆抬起头来,看着沈红江甜蜜一笑说:“我叫史娜,将来就叫我史保姆吧!”

沈红江觉得保姆说话直爽,笑道:“哪能那么叫呢?至少也应该称你史娘嘛!”

史保姆先是一愣,沈红江又看见了刚才她站在门口时那泪眼昏花的样儿再次现出来了。这史保姆也是性情中人,容易激动,我只叫了她一声史娘嘛!

沈红江一时空闲下来,才想起该上课去了。他回到梁梅的卧室,说声“史娘已经来了,需要什么就叫她,我要去上课了。”

沈红江拿着讲稿,拉开房门往外走去。他刚跨到门口,史娘突然喊了一声“沈老师。”沈红江回过头来,以为史保姆还有什么事。史保姆顿了一下,见沈红江等着自己问话,脸孔顿时就红了。片刻,史保姆的情绪才稳定下来,问道:“沈老师你中午回来吃午饭吗?你喜欢吃啥子味道的菜呢?”

沈红江没有想到史保姆这么细心,说:“我无所谓,啥都可以吃。你问梁梅喜欢吃啥吧。史娘,你要买啥东西就叫梁梅给你拿钱,我上课去了。”

史保姆将门重新关好,又站在窗前看着沈老师消失后才又拿起拖把使劲地拖地板。史保姆将客厅拖完时,梁梅在屋子里叫道:“史娘,你刚来,歇歇再做吧!”

史保姆说:“梁老师,你放心,这是手上的活儿,累不着。”史保姆嘴上说着话,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她手上很有力气,甚至连刚才沈红江拖的地板也重新再拖一遍。她仿佛要将这屋子里的地板拖出了蓝天白云来,让这屋子里的光彩照耀着沈红江一家人灿烂美好的生活。史保姆觉得,自己一旦走进沈老师的家,就要努力创造一个舒适的卫生环境,让沈老师和梁老师,还有他们可爱的女儿沈小梅无病无灾,她史保姆才能在这个家庭中受人尊敬。虽然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保姆,但也应该活出一个人的基本尊严来。

史保姆拖完了地板,又擦拭窗户,她好像下了决心,使所有窗户、家具一尘不染。把窗户擦拭完后,史保姆又把原先放在屋子的零乱家具重新进行了安排,这屋子里亮丽了很多,还移出了更大的空间,使人心情更加宽松、愉悦。史保姆歇息下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也有了心旷神怡之感。

史保姆忙过之后,已经是半晌午了,又急忙走进厨房,开始给梁梅煮吃的。她顺便看了看冰箱,见里面既有肉、鸡和蛋,又有新鲜的菜蔬,看来,沈老师还是个细心之人。原本准备去买菜的史保姆决定今天中午凑合煮一顿饭吃,因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史保姆将梁梅要吃的蛋面煮好,让它在碗里晾得正好可以吃了,这才小心翼翼给梁梅端了进来。

正在昏睡中的梁梅被躺在身边的女儿哭醒了。她睁大眼睛,只见史保姆正好送了吃食。梁梅坐了起来,接过史保姆手中的碗筷。史保姆侧在一边,弯下身子,把梁梅的女儿看个仔仔细细,这才问道:“哭夜吗?”“还好,饿了就闹起来了。”

史保姆歇了一口气说:“你们要上班,晚上睡不好咋行。等满了四十天,让我带着她睡吧!你们年轻人的瞌睡比我多。”

梁梅万分感激地望着史保姆。

沈红江一路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办公室,刚坐下,门卫廖大爷就给他送来了一封信,并告诉他说:“我看你这几天忙,就给你送来了。”沈红江连声说“谢谢!”恰在此时上课铃声响了。沈红江将信塞在了办公桌的抽屉中,便匆匆忙忙地往教室里小跑过去,刚刚卸任的男保姆准时跨进了教室。

沈红江这节数学课上讲解高次方程。他站到三尺讲台上,立即便将所有的事忘了。一个学生听讲的注意力不集中,沈红江大声地问教室里的学生?什么叫抛物线?教室里的学生都面面相觑,弄不懂沈老师怎么提这样的问题?待同学们转过头来看着沈老师时,沈红江顺手将手中的粉笔向一位同学抛去。沈红江说:“这就是抛物线。看懂了吗?抛物线是成弧形落到一个点上,形成了抛物线。”

同学们会意的笑了,注意力不集中的同学也将注意力转了过来。沈红江又接着讲方程式。他说:“一元二次方程有两个解,高次方程……”

整个教室里的同学们注意力都达到了高度集中,沈红江这节课的效果还不错,自己的讲课技巧现在简直可以称为出神入化了,可以称为真正的讲解艺术。沈红江之所以是骨干优秀教师,并受到李校长的称赞,也得到了同事们的佩服。一是高考成绩摆在那儿;二是学生们都很爱听他上课。

沈红江好像很轻松愉快地上完了这节课。他下课后往办公室里走,一个学生却与他走在一起,突然问:“沈老师,一元二次方程为啥会有两个解?”

沈红江语塞。他认真想了想,这位同学肯动脑筋,将来必是一位可造之才。说:“一元二次方程有正负两个解,说明事物有可能出现两个结果嘛。这只是从宽泛的意义上来说的。”沈红江表扬鼓励了几句,这位同学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沈红江第二节没有课,可以悠然地坐下来看刚收到的信,但他却拿出资料在看。沈红江上课从来不马马虎虎,即使教的课是他认真备过的,临上课时也要从头到尾复习一遍。这样复习的目的,他随时可以将新东西贯穿其中进行讲解。或者,在讲课中,适当地穿插一两个与此有关的小故事,令听课疲倦的同学重新集中精力听课。沈红江在办公室看完了备课本,上了一次厕所,第三节上课铃声响了,沈红江便又抖擞精神地往另一个班的教室走去……

第三节课上完了,沈红江重新坐在了办公桌边的椅子上,这才拉开抽屉看信。这是家乡同学寄来的信,不觉愣了一下,心跳立即开始加速。他没有想到,一年多的努力终于有了回音。沈红江将信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让信在胸口那儿暖和一下,好像要好好享受,又像在暗自祷告什么?

大家看见沈红江这个样儿,以为他上课累了,同事关切问道:“沈老师,你哪儿不舒服吗?”

老师们都转过头来看着沈红江。这个大教室改成的办公室,数学组就有好几位老师。沈红江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对同事们说:“没有,没有。家乡一位高中同学寄来的信,我看见他这手龙飞凤舞的钢笔字,就想起他的模样来,所以就想笑。”

同事们见沈红江果然没事,情之所致,纯属正常,也就各做各的事去了。沈红江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信拆开,又用两根指头轻轻地从信封中将那一张信笺挟出来,将信纸平放在办公桌子上,用手轻轻将皱折压伸展,这才虔诚地用双手捧起那张柔软的信纸,睁大眼睛,一字一句地往下读信。

沈红江读着读着,脸上立即黯然失色。他许久都用自己的双手虔诚地将那张薄信纸捧着不肯放下来。他心里交织着难过,失望,和不甘心。他闭了一下眼睛,仿佛在忍受什么,那双捧信的手也很不情愿地,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又过了片刻,他又重新拿起信来看了一遍那张薄薄信纸上的字句,那上面的字像磁铁般吸引着沈红江的眼球。他又将信读完了,两眼重新闭上,双手又再次无力地放下信纸,感到浑身无力之极,长久地不想站起来。沈红江出了一口长气,他将信装好,关上抽屉,这才站起身来。原来,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中午已经放学了。

梁梅再次醒来,史保姆也恰在此时推门进来了。她征求梁梅的意见,是坐在床上吃,还是起床来吃午饭。梁梅说:“还是起来吧,我这样天天睡在床上,把骨头都睡软了,将来恐怕都站不起来了。”

史保姆便没有立即出房间,眼睛像扫荡似的到处看。当史保姆看见早晨那堆沈红江没得及给梁梅洗那些带血的内裤,便弯腰下去拾起来要往外面去洗。梁梅顿时有些难为情:“史娘,你别洗这个脏东西,让红江回来洗吧,多为难你呀!”

史保姆却有些惊奇地说:“沈老师愿意洗这些东西?真是的。”那意思很有些为沈红江报不平。梁梅也没有将史娘的话当回事。史保姆那么大的岁数了,封建意识带到今天的社会中来了也属正常,看不惯也无可厚非。梁梅说:“红江啥都会做。”梁梅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说:“这女儿可是我们共同的。”

史保姆也笑了,有些羡慕梁梅说:“梁老师,你真幸福,有这样的好丈夫。”

梁梅也沉浸在幸福气氛里了,她的确相当幸福。作为一个女人还企求什么呢?家庭的幸福应该是女人最大的安慰。正处在幸福中的梁梅,却没有注意到史保姆的情绪,梁梅开始说幸福时,史娘一双眼睛红红的,仿佛梁梅的幸福反衬着她悲欢离合的痛苦。史娘很快就将悲苦的表情隐蔽起来了,转眼间竟然露出笑容可掬的表情,好像梁梅的幸福就是她自己的幸福,这位受她尊敬的梁老师也给自己带来了幸福似的,脸上又显得乐不可支。

史保姆将衣裤抱着出了房间,进了卫生间。洗干净后,又去烧了一壶开水,要对梁梅这堆衣裤进行消毒处理。她再看看厨房,中午饭都煮好,一切都就绪,就等着沈老师放学回家吃中午饭了。她再想想,看还有没有要做的事情。史保姆又记起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给沈老师泡杯浓香茶,让他回来就喝上两口,上课可是全凭说话呀,嘴巴说干了,总会感到口渴的,学校里那么多的人,谁能照顾谁呢?

茶泡好了,史保姆再次回到了厨房,看着那壶即将烧开的水。自己在沈老师家里当保姆,任何事情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她经过了太多的事情,人世间的冷、暖、酸、甜、苦、辣她算是尝遍了。她十分庆幸自己遇到了沈老师和梁老师,他们是一对多么善良的夫妻呀!

一壶水就在史保姆的思想过程中烧开了。史保姆将开水提进了卫生间,把那堆衣裤消了毒,拿到凉台上去晾好。当史保姆再次站在梁梅的卧室门口时,梁梅已经起床了。史保姆立即收拾碗筷,将早已炒好的菜端到了桌子上。但她突然想起梁梅还要洗漱,又立即将开水给梁梅盛好,等着梁梅去洗。

史保姆在卫生间里试了水,便出来对梁梅说:“正好呢,快洗吧。”她让梁梅进去,叮嘱说:“不要洗冷水呀,免得老了手痛呢。”

梁梅心里想笑出声来,这个保姆,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史保姆见梁梅进了卫生间,又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红江两夫妻时的情景。那是好几年前了,好像是沈红江和梁梅刚刚大学毕业被分到这座城市工作的时候,史保姆看见这对年轻人手挽着手走在大街上,那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好令人羡慕啊。那时候,史保姆在离沈红江她们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区里当保姆,主人家的大女儿就在这所中学读书,因而史保姆对沈老师和梁老师他们这所学校真是太熟悉了。她经常能看见这对年轻人散步。沈老师长得好帅气,高高的个子,一张国字型脸上有两只充满智慧的眼睛,史保姆好像很熟悉沈老师那双眼睛。那天,她给主人家女儿送加冷衣服时,看见沈老师和十多个教师在打篮球。这场面唤起了史保姆年轻时的运动欲望,她忍不住地站在篮球场边不想走了。当史保姆看见沈老师投中三分时,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想起这些情景,史保姆现在也觉得甜蜜。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史保姆是看着沈老师和梁老师这对年轻人从恋爱到结婚的整个过程。

梁梅洗漱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午饭也该开始吃了。史保姆这才发现沈老师还没有回来。她抬起头来看看壁上挂着的电子钟,十二点过了,这是咋回事呢?正在这时候,沈红江阴沉着脸从外面跨进屋来。史保姆心里“格噔”一声,沈老师的脸上咋有些阴霾,出啥事啦?

沈红江一进屋来,径直跨进了卧室,好像有事要找梁梅。梁梅却在卫生间里。沈红江正要退出卧室,一眼看见了梁梅,便在寝室门口停住了。梁梅见状也几步跨过去,进了那间在史保姆看来有点神秘的房间。

史保姆当然很知趣,这种时候,当下人的最好躲避起来,以免主人讨厌。她转身进了厨房,但却什么也没有做,那双耳朵却很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沈红江和梁梅说话太小声,以至于史保姆想听清楚一言半语也十分困难。他们还在谈些啥?史保姆觉得自己有点无耻,竟然有这种令人作呕,卑鄙的窥私欲。她好像不能原谅自己刚才的表现,脸颊也不知不觉地就被羞涩得变红了。史保姆干脆走出了厨房,再次准备着吃午饭了。

沈红江同梁梅在房间里坐定了,当梁梅望着他时,一时又不知说什么了。愣了片刻,沈红江才缓缓地说道:“我的那位高中同学来信了。”

梁梅一时没弄明白,来啥信呀?沈红江说,就是去信到我们老家去找……梁梅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已经来信了,想必是有了确切的消息。梁梅也急不可待地说道:“有确切的消息吗?”

沈红江摇了摇头,一副丧气的样子。梁梅看见丈夫这个样儿,心里已经明白了。这是他们夫妇等待的一封慢长的信件。但现在却又如石沉大海,丈夫从此又该长吁短叹很长时间了。梁梅向丈夫伸出手来,沈红江立即从衣包里摸出信来。梁梅接过信,便开始读起来:

红江,你好!

你托我找的人,我打听了很久也没有打听到。现在,各企业单位都在改制,人员流动的频率比较大,要找一个三十多年前的人是不那么容易。但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你能不能亲自来一趟,也许能碰到好运气……

看到这里,梁梅抬起头来,问道:“你啥时去呢?”

沈红江说得斩钉截铁:“放寒假就去!”

梁梅再没有说话,她晓得沈红江不会放下工作去的,当然,这件事他又不可能放弃,丈夫肯定只能作这样的选择。梁梅说:“那就等到放寒假再去吧!你饿不饿?史娘早已将饭煮好了。”

史保姆早已将饭菜端到桌子上了,沈红江去厨房洗了手,梁梅也已经坐到桌子上了,两人端起饭就吃。史保姆却诚惶诚恐地看着沈老师和梁老师,害怕自己弄的菜不合他们的口味。还好,这两位老师没有谈嫌她炒的菜,史保姆稍微放了心。原来,这两位教书先生也不怎么讲究。

沈红江吃得快,放下饭碗时,史保姆便站起身来去舀饭。沈红江终于夸了史保姆几句:“今天这菜好吃,我已经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了。”

梁梅看了沈红江一眼,说:“往天我炒的菜就不好吃吗?”

沈红江晓得自己说漏了嘴,不好意思地看着梁梅笑了笑,说:“梁梅,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梁梅仍然笑眯眯地问沈红江:“谁小心眼啦,你的本意不是这样吗?”“你这叫条件反射,啥事儿都往自己头上拉呀?”

梁梅不依不饶地说:“咋叫条件反射嘞,你叫史娘评理吧,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我以往的菜炒得不好吃嘛!”

史保姆见这两口子在吵软架,并没有掺合进去。梁梅向她求援,史保姆也只是笑而不答。自己只是个保姆,应该晓得分寸。不过,沈老师说她的菜炒得好吃,史保姆心里别说有多开心了,仿佛自己的食量也大增。

梁梅知道史保姆不会掺言搭语,如果是一个傻兮兮的保姆,一定会插进夫妻间的对话,弄得大家不欢而散。其实,梁梅见丈夫今天收信后心里有些凄苦,便故意跟他说些玩笑话,使他忘记那封信给他带来的不愉快。因为丈夫心中的秘密只有作为妻子的梁梅才清楚。

沈红江呢,他当然不把妻子的玩笑话当真,夫妻间这些年来还有啥事不了解?但经过这一轮的争吵,刚才那种沉闷的吃饭局面果然被冲得无影无踪了。沈红江的心里也自然而然地开阔了许多,也愉快了些。他暂时丢开了信里面的事情,因为离寒假到底还有很长的时间。现在也用不着想那么多的事情了。

史保姆来了真好。现在,沈红江吃过饭可以安然做自己的事情了。看到沈红江走进了书房,梁梅也舒了一口气,丈夫终于被解放了,她也安心多了。

晚上,史保姆将下酒菜炒好,便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沈红江的书房门口,叫道:“沈老师,吃晚饭了。”

沈红江答应着。往日这个时候,他还在为梁梅和女儿忙这忙那呢。今晚,自己就可以坐在这桌子上吃现成饭了。他来到桌子边一看,史保姆已经将一只酒杯斟满了酒,正等着他去喝。但沈红江却去卧室门口叫梁梅一起出来吃晚饭。

梁梅没有上桌子,沈红江就等着,乖得像幼儿园里一个

分听话的孩子。沈红江开始喝酒时,也劝史保姆也少喝一点酒,史保姆感激地说自己不会喝酒。沈红江就着史保姆炒的菜,慢条斯理地喝起酒来。梁梅这些天没有去上班,心里老挂牵着自己班上的事情。沈红江一边品着酒,一边跟梁梅介绍着学校里的情况。史保姆自然插不上嘴,也就静静地听着他们夫妻闲谈。

沈红江喝完了一杯酒时,史保姆恰在此时将一碗饭递到了沈红江的面前。沈红江愣了一下,好像觉得自己还能再喝一杯,怎么就……难道这位史娘还要管我喝多少酒吗?他真感到有些疑惑不解。幸好,梁梅发现了丈夫心里细微的变化,笑着说:“史娘说,酒不能多喝,要自觉控制。这一杯酒能解除疲劳了。你以后就按史娘给你定的酒量来喝酒,这样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史保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是看书上这么写的。”

沈红江宽厚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心想,不喝就不喝吧,既然史保姆是这样关心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看了史保姆一眼,觉得史保姆真是不错,放在别的保姆身上,谁会想到劝主人喝酒要讲规律性啊!想着,沈红江便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梁梅又对沈红江说:“史娘说,早晨吃好,中午吃饱,晚上不饿就行了。史娘,你哪里去掌握这么多的饮食起居的养生之道呀?”

史娘又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是书上这么写的。”

沈红江便跟梁梅开起了玩笑:“梁梅,我们都要加紧学习,不然就落伍了,将来还不如史娘嘞!你也要严格按照史娘说的规矩办,保证你将来更加苗条。”

梁梅说:“还苗条啥子?女人生了娃儿身体就变型了,谁还会去想苗不苗条这挡子事儿,安下心来把女儿培养好就是最大的愿望了。”“谢谢梁梅,很感激你为女儿准备做出最大的牺牲。”“不用谢,这是作为一个母亲应该具有的奉献精神。”

史保姆已经吃完了碗里的饭,开始还听着这对夫妻的对话,直到现在,梁梅的话好像引起了她心里哪一股神经的隐痛。史保姆愣了一下,便收拾起自己的碗筷回到了厨房里去了。史保姆在厨房里镇静了好一阵,才若无其事地出来收拾沈老师夫妇的碗筷。沈红江同梁梅又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史保姆忙忙碌碌地收拾了碗筷,又去梁梅夫妇的卧室里,将梁梅夜晚需要给女儿换的尿布全准备好了,这才歇息下来。沈红江叫史娘快坐下来看电视。史保姆说,今晚她不看电视,自己还要收拾一下住的房间。沈红江还不知道,史保姆今天进了这个家,一直没有歇息过,还没有将自己的床铺收拾一下呢。现在,史保姆才有空来忙一下自己的事情。

史保姆的房间也用不着刻意地收拾,只是把带来的包裹打开,把床铺好,一些必备的东西和衣服锁在这屋子里的一个箱子里。史保姆的东西不仅不值钱,像沈红江这样的教师家庭是很难得进屋来看一眼的。但史保姆仍然将属于自己个人的小秘密适当地锁了起来。

这是沈红江前几天就为史保姆准备好的架子床。这床虽然没有席梦思软和,但梁梅却将家里的棉被全拿出来,铺了好几层,手压上去,也感到十分的软和。史保姆已经很满足了。什么席梦思床,如今她能睡在这样的床上已经很幸福了,她一个当保姆的老妇人已经觉得条件很不错了。

史保姆把床铺好了,这才有闲暇坐在床边歇息下来,这一天下来,她的确也有些累了。她一坐下来便想瞌睡,一种疲惫不堪的感觉朝她袭来。史保姆带着一种极大的满足,微笑地进入到了一个梦乡里。她今天找到沈红江夫妻这样好的人家做保姆,或者说进入到了这样的家庭里做保姆是梦寐以求的愿望。现在,她的心愿实现了,今晚终于能够躺在沈老师家中这架架子床上可以歇息一下了。她应该美美地睡一觉,带着满意的微笑进入她甜美的梦乡里去……十

史保姆在沈红江家里住了下来,令梁梅感动的是,史保姆在家庭中处处为主人节约。她将好菜好饭全留给沈红江和梁梅吃,而剩菜剩饭也全是自己包干了。哪怕这顿吃不完的剩饭,她会放在冰箱里下一顿再吃。难怪李校长跟梁梅介绍史保姆时,把她夸得花儿一般,似乎是几千年才出这样一位保姆。本来,李校长的母亲死后,他们也不需要保姆了,但李校长就是舍不得辞退。李校长是忍痛割爱给梁梅他们夫妇介绍过来的。

但梁梅这天却又认识了另外一个史保姆。史保姆这天去农贸市场买莴笋菜回来,进屋后就立即去了属于她自己那间房间里,找出了一杆电子秤。她秤了一下,竟然差了三两。史保姆顿时就怒不可遏,就要冲出去到菜市场去找那位黑了良心的生意人。梁梅开始时还觉得无所谓,劝史保姆算了,不就是几两莴笋嘛。但梁梅越劝,史保姆越上火,她甚至大声地对梁梅吼叫道:“这是欺骗行为嘛,我这一生最恨的就是骗子!”

梁梅劝不住史保姆,也就只有随她去了。史保姆一手提着装莴笋的菜篮子,也没有忘记将电子秤放在菜篮子中,一路怒气冲冲地往菜市场快步走去。

史保姆来到菜市场,那位卖莴笋的贩子还在那儿吆喝:“买菜呀,买菜,新鲜莴笋,八毛钱一斤,快来买哟——”

史保姆一脸怒气来到菜贩子面前,恨不得将菜篮子甩打在菜贩子的面孔上。菜贩子给别人秤了莴笋,抬起头来问史保姆:“大妈,你也要买——”话没有说完,菜贩子瞠目结舌地望着史保姆。“你……你……你……”半天也没有“你”出声来。史保姆却好像一个威严的法官,怒发冲冠的表情让菜贩子也心有余悸。他现在还有这么多的莴笋没有卖出去,这位操小心的大妈在此一闹,他还卖个铲铲呀!菜贩子本来有一张变幻不定,色彩难分的脸孔。片刻,菜贩子的情绪稳定下来,装腔作势地笑嘻嘻地说:“大……大妈,有啥子事?”

史保姆脸上并没有松动,像一尊塑雕似的站在菜贩子的面前,似乎要把菜贩子看得冷汗直流才罢休。史保姆同菜贩子对峙了许久,才将菜篮子放在地上,冷冷地下了一道命令,说:“你把这捆莴笋再秤一下,我是买的五斤莴笋。”

菜贩子伸手提莴笋的时候,看见了菜篮子里有一杆电子秤,啥都明白了,也懒得秤了,便说道:“大妈,没关系,你缺多少?”

史保姆冷若冰霜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三两!”

菜贩子就像快要被淹死的游泳者,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大声地说:“哪儿会哟,你搞错没得哟?”

菜贩子打起了精神来,终于把史保姆篮子里的莴笋提了出来,挂在自己用来给顾客过秤的秤钩子上。那秤钩子上的菜不仅差了三两,秤砣还有向下滑的趋势。菜贩子放下莴笋,说:“大妈,我卖了十几年的菜,还没有见过像大妈这样用心的。这莴笋菜是水气东西,哪有不掉斤两的,都照你这种买菜的还要回来倒秤,我们这生意还做个铲铲呀!”

史保姆见菜贩子要耍赖,更加气愤地问道:“是不是不补够秤?我今天有时间陪你去消费者协会走一趟。”这平缓的语中藏着强硬。

菜贩子见史保姆为了这几两莴笋竟这样不甘示弱,感到无可奈何。想了想,菜贩子到底很慷慨地拿出一根莴笋,塞在了史保姆的菜篮子中说:“这下够了嘛。才几两,半斤都有多了。”

史保姆并没有因为占了便宜就兴味盎然,提着菜篮子就走,仍然站在那儿,用缓慢的口气命令:“秤!我不想得人的便宜,只要你秤够斤两!”

菜贩子被弄得哭笑不得,还真没有遇到这种“蛮横无理”的顾主。看着自己的菜摊子前老扯皮,买菜的人都到别的菜摊子上去了。他只得忍气吞声地把塞在史保姆菜篮子中的那根莴笋拿出来,又换了一根稍小的莴笋,刚好秤够斤两,还举着秤杆往史保姆的眼前凑。

史保姆这才提着菜篮子走了,只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用一种尖酸刻薄的口气对菜贩子说:“做生意要做正当生意,克斤扣两是骗子的行为。”说完,回过头去往沈老师家走去。

菜贩子恼羞成怒,却也只能看着史保姆的背影,逼了许久也说不出话来。

史保姆却像一位凯旋而归的将军,十分满足地回到了家里。梁梅见状,觉得史保姆为了这个家,简直什么事儿可以干得出来,甚至不怕同人吵架。但梁梅也不愿意史保姆这样做。可是,你又能拿史保姆有啥办法呢?史保姆的美好出发点让人不忍心指责她。唉!

十一

寒假马上就要到了,沈红江做好了回老家的准备。

史保姆、梁梅抱着女儿在看电视,两人看得津津有味。沈红江却独自进了书房门,拉亮了台灯,坐在书桌前,久久地不知道现在该先干啥事。台灯照在沈红江的脸上,折射出了脸上部份阴影,这样的情绪肯定会直接影响到他今晚的情绪。

沈红江拿起一部书来,那一排排字就像一只只带血的眼睛,在不停地跳动,似乎在向沈红江述说。他的情绪竟然也随着一排排字的跳跃而波动起来。沈红江又坐了好长时间,眼睛才渐渐地移到书柜顶上那个小箱子,那口小箱子也像有磁铁,把沈红江的双眼都吸直了起来,定眼地望着箱子不动了。他的情绪许久才稳定了下来,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从书柜顶上面端下小箱子,又将锁打开,小心翼翼地从箱子中拿出一张带血的纸来。

沈江红展开那张包裹了好几层纸的纸条,感到纸条上的每一个文字又像一只只哭泣的眼睛在向他述说。沈红江简直看不下去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内心里似乎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冲击。他用颤抖的双手重新将带血的纸条折叠起来捏在手里,双手支着下颌,神经兮兮的看着台灯出神。

梁梅见书房里的沈红江没声响,便将怀中的女儿交给史保姆抱着,轻脚轻手地进了书房,站在丈夫的身后,沈红江却没有发觉。梁梅看着丈夫很痛苦的样子,心都收紧了。她心痛丈夫,却没有办法帮助他。梁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沈红江的手指掰开,取出丈夫手中的那张纸条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说:“红江,你何苦这样折腾自己,不是说寒假就去寻找吗?”

沈红江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早已是泪眼昏花了,不知不觉地沉浸到了无尽的思念之中。他真的抑止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要闲暇下来看见这张纸条,情绪就会像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在无边的原野上飞奔起来……

沈红江歉意看了妻子一眼:“唉……”地长叹了一声。

梁梅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替丈夫将那张纸条收好,再将纸条塞在刚才丈夫端下来的小箱子里,并示意丈夫将箱子端上书柜顶上,让其归回到原来的位置。等丈夫将那个小箱子安放好了,这才对沈红江说道:“红江,我们出去散散步吧!今晚外面没有雾呢。”

沈红江迟疑不决,梁梅这主意似乎是消解心中郁闷的好法子。沈红江想了想,便同梁梅愉快地跨出书房门。客厅里没有人,史保姆带着他们的女儿回到卧室里去了。梁梅站在史娘卧室前打了一声招呼便到外面去了。

史保姆把沈小梅诓睡着,走出自己的房间,只见客厅里已是空荡荡,屋子里现在只有她和已经睡着的沈小梅了。史保姆看了一眼沈老师的书房门,虽然门是关着的,但她知道这间书房里可能有沈老师刻骨铭心的秘密。她从沈老师的表情中,从夫妻简单的对话中,晓得那个秘密对于沈老师是多么重要,不晓得是何种秘密。史保姆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你作为沈老师家的保姆,这样的秘密是绝对不能随便打听的。她的位置与角色决不容许窥视欲望任意膨胀。史保姆心里总有一种要为主人沈老师分担痛苦的愿望。她晓得自己为沈老师他们分担痛苦的能力是极其有限,竟无可奈何地“唉”一声。

梁梅陪同着沈红江在洒满薄雾的街道上走着,倒还感到有一丝儿惬意。梁梅一会儿扭着丈夫去转一个时装店,一会儿又同沈红江去看广场上的喷泉所折射出来的五彩缤纷的魔幻景观。这一路走下来,沈红江果然轻松了。他刚才在书房中所郁积的阴霾心情果然消失殆尽了,应感谢妻子的良苦用心。等寒假自己亲自去一趟,相信自己能将未知的情况完全搞清楚的。“我们回去吧!万一沈小梅要吃奶了,史娘可没有办法。”

梁梅见丈夫心情比出来时要好多了,便挽起丈夫的手,像初恋时那样手挽着手一路回到了家中,只见客厅里已经关了电灯漆黑一团。史保姆可能带着沈小梅睡了。梁梅拉亮电灯,推开史保姆的房间,问道:“史娘,小梅没有吵吗?”

史保姆答道:“给她吃了牛奶就睡着了,没有再吵了。”

梁梅说:“还是让小梅跟我们睡吧!”“我准备了牛奶,晚上没有事的。你们明天还要上课哩,让小梅习惯就好了。你们去睡吧!”

梁梅很感激史保姆。从此以后,沈小梅就长期跟史保姆睡了。

十二

这天中午,沈红江从学校里一回来,进门就看见客厅里的桌子上放着一盆炖鸡肉,铝盆子中不仅同时炖的花生米,还有白果,沙参之类的滋补品。梁梅已经先回家了,正搂着女儿坐在沙发上玩,史保姆也正忙忙碌碌往桌子上端菜,打饭。沈红江忍不住大声地说道:“啊哟,今天又改善伙食了。”

梁梅说:“这是史娘自己出钱买的。她说,最近期末考试,我们当老师的忙,该进补了。”

沈红江顿时十分感动,说:“史娘,我们给你的工资也不多,你不能这样花掉了,要买啥东西就叫梁梅给你拿钱吧。”

史保姆无所谓地说:“哪里,这都是平时买菜时剩下的零钱我就放在那儿,不想,平时一两角钱不在意,今天拿出来竟能买一只鸡了。这哪里是我的工资钱,都是平时节约的伙食钱。”

梁梅和沈红江都觉得,平时买菜剩下的积蓄起来的钱该进保姆的腰包。他们夫妇本来不太操小心。但史保姆却这样廉洁,关爱着这个家庭,怎不令沈红江夫妇感动呢。

史保姆将小梅从梁梅手中接过去,好让梁梅吃饭。而小梅却老是要往梁梅怀中扑,她似乎也看见了桌子那盆诱人的炖鸡肉。史保姆边搂着沈小梅往阳台上去,边说道:“小梅吃不得,小梅有点凉咧!”

饭桌上只有沈红江和梁梅两个人,客厅里相对清静下来了。沈红江一边吃着饭,一边对梁梅说:“史娘这么好,等小梅大了,不再需要保姆的时候,她走之前,我们要给她一笔钱,不然的话,不能让她在我们家吃亏太多了。”

梁梅说:“到时看吧,要是我们手里松动的话,是应该多给她一点养老的钱。”梁梅曾经问过史娘的家庭情况,史娘只是说她无儿无女,原先与老伴在一个单位,老伴前几年过世了,她后来也下岗了,就一个人过日子,这些年她都在外面当保姆,过得还不错。梁梅曾经向沈红江谈起过这些事情,沈红江只记得史保姆是孤寡老人,这就使沈红江更加同情惦记她。

史保姆抱着沈小梅站在凉台上,天也慢慢地暗了下来,川西坝冬天的夜似乎来得特别的早,城市里面安装的那些星星般的路灯开始闪烁起来了。史保姆不厌其烦地,用一种有咏律,有节奏的声调给沈小梅低咏,她一会儿指着天上数那些到明不暗的星星;一会儿又指着城市里数那些灯火辉煌的路灯。她又好像在给沈小梅唱一支现代城市摇篮曲。史保姆也不管沈小梅听不听得懂,竟自顾自地不断说下去。但也奇怪,沈小梅居然不吵不闹了,史保姆这样独具特色的摇篮曲,给她幼稚的记忆中留下了愉悦和安宁,似乎是沈小梅成长过程所必须享受的营养。

梁梅吃过晚饭,将史保姆从阳台外叫了进来,接过了女儿,换下史保姆来吃晚饭。沈小梅被母亲抱着居然还不满意,仿佛还要听史保姆唱那支感人的摇篮曲,却被母亲蛮横无理地破坏了,她吵着还要史保母抱她。梁梅也只有抱着沈小梅走到阳台上,指着天上那些不明不暗的星星给女儿讲述着牛郎和织女的故事。梁梅也不管女儿听得懂听不懂,这办法还真像灵丹妙药,立即治好了沈小梅爱吵闹的毛病,她再也不闹了。

沈红江虽然吃了饭,但他还没有下桌子,便坐在桌子上跟史保姆交谈起来。说真的,这半年来,虽然史保姆在家里,沈红江也没有同史保姆正经地交谈过。至于史保姆的家庭状况,沈红江也只是听梁梅偶尔提起过,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沈红江想问史保姆和她的家庭状况却无从开口,只说道:“史娘,你也多吃点。你上了年龄了,也该多保养身体。”

史保姆说:“我一天带娃儿又不动脑筋,哪里需要那么多的保养。”“哪能这么说呢,家务事也挺多的。我照顾梁梅时可是深有体会哩。”沈红江又接着说问道:“史娘,你家里还有亲戚吗?”“没……有了。”史保姆甚至停止了说话,眼睛却红了。

沈红江看见史保姆的双眼已经红彤彤的了,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心里还十分歉疚。他无意间碰撞到了史保姆的伤疤,这是很不应该的。他想向史保姆道歉,但嘴里的话又不能说出口来。梁梅正好从外面进来了,替沈红江解了围。他趁机站起来去抱女儿,结束了同史保姆的话题。沈小梅却又不让沈红江抱,好像没有人给她唱摇篮曲,没有让她进入童话般的世界里去享受很有意见。沈红江没有办法,也只得抱着女儿走到阳台上哼摇篮曲去了。

十三

再过两天就过年了,沈红江也要准备出远门了,这是他盼望已久的事情。梁梅也想起家中快过年了,便邀丈夫、史保姆去街上逛去,夫妻俩一拍即合,高高兴兴地上街去购年货。

沈红江抱着女儿,跟在两个女人的后面。他看见史保姆虽然穿着一件旧衣服,但因为洗得干净,显得十分得体。但稍微回忆一下,沈红江才感到,史保姆这半年多来,没见穿过一件像样子的衣服。应该给史保姆买一件新衣服。沈红江便上前去靠了梁梅一下,梁梅立即停了下来。沈红江说:“给史娘买一套衣服吧。”

梁梅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径直跨进了一家服装店。史保姆见他们夫妻要买服装,便伸手来接沈小梅,让沈老师好去选服装。沈红江却坚决不让史保姆抱沈小梅,要她进店去买衣服。梁梅也在店里叫史保姆进去试衣服。史保姆听说梁老师和沈老师要给自己买衣服,顿时激动得脸都红了。他们夫妇还要给自己买衣服。这是史保姆万万没有想到的,主人给保姆买衣服,她还没有听说过嘞!史保姆觉得好像在做梦,再次望了沈老师一眼,她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梁梅又在店里喊“史娘”了,史保姆再次迟疑了一下,终于诚惶诚恐地跨进服装店里,像一个木偶似的,任随梁梅摆布,试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最后,梁梅又在店里大声地喊叫道:“红江,你看这一套衣服怎么样?”

沈红江一看,这套衣穿在史保姆的身上,不仅使史保姆在他的眼里显得更加年轻,也很适合史保姆的身材。沈红江便给梁梅点头,要梁梅给史保姆买下这套衣服。可是一问价钱,店主竟要四百元才能卖。史保姆一听到价钱,坚决不要买,拉着梁梅就往外走。店主以为梁梅是史保姆的儿媳妇,便说道:“你这老妈子享不来福,自家的儿媳妇要给你买衣服,你竟然不要买,真是傻尽头了。”

史保姆却不管店主怎样说三道四,只是拉梁梅往外走,说:“我一个老婆子天天在屋里又没出门,走亲戚,穿那么好干啥?”

梁梅真是拿史保姆没有办法,她看看沈红江,无可奈何地同丈夫笑了笑。梁梅只得陪同史保姆往另外一家服装店走去。这家服装店同先前的服装店没有两样。梁梅看得起的衣服,史保姆又嫌价格贵了。史保姆看上合价的衣服,梁梅又觉得便宜了。沈红江刚才还对梁梅说:“要买就给史保姆买一套好一点的,是那种能够出门走亲戚的服装。”

梁梅也持相同的意见,也觉得应该给史娘买一套像样的服装。但连续走了好几家服装店都遇到相同的困境,沈红江也有些不耐烦了,老跟着这两个女人逛商店真是有点活受罪。沈红江最后也只好放弃了给史保姆买一套像样服装的想法。他告诉梁梅,就按史保姆的意思买吧。

梁梅夫妇迁就史保姆,服装很快就买成了。面料还不错,价格也不太高,就二百元,那是沈老半月的工资呀。史保姆嘴里还在不停地跟梁梅报怨价格太贵了,但不管怎样,衣服总算买成了。

史保姆今天简直受到了感动。主人给一位保姆买这么贵的衣服,史保姆还没有听说过嘞!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碰到了这样的好心夫妻。

史保姆一路跟随着沈红江夫妇走着,眼睛里始终都是泪眼昏花。沈红江夫妻今天的行动似乎给了她极大的刺激,她那颗心激动无比,不知该用啥子语言来向沈老师和梁老师表示感谢,只有激动的泪花儿不停地在眼眶内旋转,她知道自己该怎样报答主人。

史保姆见沈红江抱着孩子走了这么远的路,她便抢着抱下了沈小梅,换下了沈红江。几个人又走了一段,梁梅办的年货太多了,沈红江提不过来,史保姆又将沈小梅转给了梁梅,主动地捡最重的东西扛。当一家人满载而归后,史保姆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那套新买的衣服,眼泪不知不觉地又滚落下来了。她用双手摸着衣服,心里涌出了一股滔滔的热浪。在史保姆看来,这套衣服不仅是沈老师夫妇给她的过年礼物,更觉得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她的一颗虔诚忏悔的心得到了上帝的谅解,终于在她生命里露出一线灿烂的亮光……史保姆悲喜交加后,感到这个年定会过得十分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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