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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15 01: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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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哈罗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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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万个赞

一百万个赞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一百万个赞作者:李哈罗排版:skip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8-01ISBN:9787559418531本书由北京记忆坊文化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自序严肃知音体文学继承者 —— 李哈罗

我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个作家,或者小说家,再或者是别的什么,毕竟我这辈子干得最好的事情应该是做红烧肉,似乎只有在这点上才有了那么一点不要脸的自信。

我习惯称呼自己为知音体文学优秀继承者,似乎只有躲在这样一个大俗的名头身后,才会有那么一点安全感,文学上道路上的神仙太多,早点认怂,还能落得个谦逊的名号。

我这二十多年来,三心二意浅尝辄止的事情做得太多。比如如今时尚念了一半,已经和导师说想去蓝带学厨子了,可码字这事却是个例外,这些年来一直断断续续地在给它续命。

我最初尝试小说这种东西,还在念小学。那时候的写是真的用笔写,写了个“玄幻”版水冰月的故事。密密麻麻的一个日记本,语言极其幼稚,内容令人汗颜。上了初中后就在母上的监督下开始当学霸了,却是那种很丑的学霸,说来也是不堪回首的辛酸事。上了高中,又开始放飞自我,追寻文学梦了。一个月前在微信公众号里开了一个长篇,有高中好友回复说:“你是不是忘了那个写在纸巾上的故事还没有完结?!”我又怎么可能会忘呢?除了那纸巾上的真人舞台剧,还有学校练习本上的穿越文,政治课上写的不会用枪的特工,当然还有透明文件夹装A4纸的“小时代”版“金锁记”。这些,都是那些年在自习室没有填完的坑,也是那些年在自习室耗费的自来水笔。

再后来就上了大学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读者就只有小花。一个写大众小说的人,没有读者真的是很寂寞又痛苦的事。我觉得我之所以能坚持下来都是因为小花的读后感,常常就是我写2000字,她能回500字的读后感。现在敲下这些文字,我都忍不住想掉眼泪,真的很感谢小花,一次一次地鼓励我:“哈罗,你有写文章的天分,你要继续写小说。”

我们凡人谁能说谁就有天分呢,不过是比谁更能坚持罢了。

后来也是由于机缘巧合,捡起了豆瓣帐号,认识了“切”。他算是我豆瓣最早认识的网友,也是最早推荐我文章到广播里的人,就这样,慢慢地我开始有了固定的读者,有了“喜欢”,有了“评论”,有了“推荐”。中伤的评论不是没有,可引起共鸣的回复更多,坦白讲,我从没有希望所有人都喜欢我,但我还是需要有人喜欢我,然而这样就够了。

这本小册子里几乎都是我这两三年写的故事,大部分是些陌生男女在都市中相遇的故事。中国现当代文学中,我最欣赏的大概是海派文学中的新感觉派,作家刘呐鸥在他的短篇小说集《都市风景线》中描写了一对对都市陌生男女萍水相逢后的男欢女爱,他们相遇在火车,相遇在舞厅,相遇在诸如此类当时“大上海”因时代前行产生的产物里。而我的故事里,有无数的男女相识于网络这个新世纪大肆发展的产物,面具再虚假,感情却都是真实的,浪子再深情,遇上坏时机还是没有好结局。

此书从计划出版已经耽搁了好一些时日了,此中经历了种种波折,最终能集结成册,已经是这些知音文学的万幸了,还想将自己的知音文学类比中国现当代文学中最具开创性的文学流派之一,真的是有点不要脸了。于此收笔,还望各位看官嘴下留情。李哈罗2017年7月15日于伦敦1 一百万个赞一

在每一个需要play with herself的夜晚,许小姐都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有多丑。

坦白而言,许小姐综合条件并不很差,每次遭遇千奇百怪的相亲对象,她也只能归咎于自己过于平凡的长相。所以,当她第一眼见到张先生,还以为他走错了片场。不管是从穿衣打扮还是举止谈吐,张先生在相亲的市场上都算得上高级成色。结束的时候,听到他说“明晚吃个饭吧”,许小姐激动得差点摔碎手上的咖啡杯。

她说:“明天下午约了小姐妹,要不改天再说?”

张先生点头,“行,等你有时间了,咱们再约。”

当晚,许小姐失眠了。这些年来,她看过的恋爱宝典与言情小说,虽算不上浩如烟海,但也非常人可比。其实她哪有什么小姐妹可约,只不过早就想试试欲擒故纵的戏码。只可惜,这些年来,她遇上的都是快下市的注水肉,空学一身武艺而无处施展。如今遇上了张先生,那些烂熟于心的宝典自然是信手拈来。

我一定能更吸引他的,伴随着幻想,许小姐终于在鱼肚白的凌晨睡了过去。

见许小姐之前,张先生已经喝过两杯咖啡了,与另外两个女孩。

但许小姐是他第一个发出晚饭邀请的女孩,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她能有拒绝他的理由。他隐约能猜出那个小姐妹之约其实是子虚乌有,这些年来,多多少少也有些女孩对他使过相同的把戏。可这一次,他竟然有些愧疚,像是难以负担许小姐的倾心。

张先生患ED有一段日子了,确切地说是与前女友分手以后。

他的前任有个怪癖,喜欢在做爱的时候尖叫与哭嚎。张先生与前任的第一次性爱,是在她的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中被吓软匆匆收场的。第二次在她的哭嚎中更是惨烈,张先生没能坚持两分钟。往后的日子更是江河日下,他不是没有和前任商量过,但在兴奋中,她的反应根本不受大脑皮层的控制。张先生本以为这只是需要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但在屡次的挫败与前任失望的眼神,让他在与前任分手后,彻底告别了男人的功能。

张先生自然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被频频造访的医生最后只能黔驴技穷地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张先生倒是想让前任做一回白衣天使,但“请问你能跟我上次床来治病吗”这样的话又让他如何启齿。更糟糕的是,随着年岁渐长,在父母之命不可违的情形下,的确是见过几个女孩,但那样心高气傲的女孩又哪能忍受一个不举的男人呢?

直到他遇上许小姐。

他第一次觉得,这是个会有下文的故事。

几天后,“得了空”的许小姐和张先生共进了晚餐。张先生自然是从头到尾的绅士,让许小姐活生生地觉得自己多年没有男人的滋润完全是为了如今的苦尽甘来。晚餐后,他将许小姐送回了家,许小姐在副驾驶娇羞地邀请道:“要不上去坐坐吧,时间还早呢。”

张先生内敛地笑道:“周末再聚吧,你是说过喜欢钓鱼吧,周末要不去朋友那里玩玩?你看怎么样?”

许小姐点点头,“你安排就好。”说话间,开门下了车。

没等许小姐走几步路,张先生按下车窗叫住了她:“晚上记得早点休息。”

许小姐转头挥了挥手,听口型,像是在说“拜拜”。

许小姐觉得自己挖到宝了。

刚上了楼,就甩开了鞋子,跑上床蹦跶了十几下。这样成熟稳重又不猴急好色的男人怎么就被她给碰上了呢?

做梦都能笑醒呢。

张先生的危机最终还是来了,那天他们吻得动情,躺上床的那刻,张先生甚至以为自己马上要不治而愈了,只是许小姐连内裤都脱了,他还是软得那么令人失望。

许小姐愣愣地问:“所以,你……有这个毛病?”

张先生取过衬衣,不敢看她的眼睛,“是啊。”

她起身在他的身边坐下,“那……能好吗?”

张先生仍低头看着地板,“我在治。”

那晚,许小姐是在张先生的臂弯里睡着的。她暗暗地想,他那么好,要是这辈子都不举,她也就认命了。

尽管还是有些不甘心。

早上醒来,张先生就被许小姐公寓里满天飞的A4纸震惊了。他伸手抓过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赞”。“这是?”他举着纸向许小姐问道。

正睡眼惺忪的许小姐陡然一惊,下意识地抢过张先生手中的A4纸,讪讪地说道:“哈哈,没什么。”“可是,这满地的……”张先生显然没有打消疑虑。

许小姐仍是讪讪地笑,连忙起身收拾客厅的狼藉,“练字,练字,我在练字。”

许小姐写“赞”已经有些日子了。近些天,更是有了空就奋笔疾书。

她得了一个方子。一个能“治愈”任何疾病的方子。

确切地说,是一支笔。

只要用这支笔写满一百万个赞,就可以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任何智力正常年龄超过三岁的人都不会相信的神话故事。许小姐没疯不傻,所以她将信将疑。但是太多的巧合和低廉的成本,让她觉得可以一试。

陌生人慌慌张张塞给她的字条,寺庙住持微妙的话语,午夜巡回的梦境以及在家门口神秘出现的造型怪异的笔。

许小姐魔障了似的决定试试。

随着离完成100万个赞的日子越来越近,许小姐这些天都有些失眠,兴奋与不安伴随着她的夜晚。当初提笔写第一个赞的时候,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变美。但是,如今快完成了,她倒是开始犹豫了。

她想给张先生治病,许小姐才三十将近,哪能真正甘心做个活寡妇呢?可是不如意的外表也是困扰她十几年的难题。唉,夜不能寐。

与许小姐良宵一度的一周后,张先生在出差的城市碰到了前任。前任大方地打招呼:“世界真小啊。”

张先生有些出神地看着她。得体的穿着和恰到好处的妆容,她还是那个人群中的焦点。

前任上前问道:“最近如何?有新的女朋友了吗?”

她问得那么自然,张先生的答案是脱口而出的:“还那样吧,没呢,你呢?”

她没有回答,只是抿嘴笑,笑得那么好看,“忙去吧,有空联系。”

下午开会的时候,张先生收到了一条新短信:“晚上喝一杯?”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微醺的前任如今温柔的呻吟,张先生晚上的表现简直可以用如鱼得水来形容。结束后,前任枕在他的胸口说:“我们复合吧。”

那个瞬间,张先生的脑中应该是有划过许小姐的影子的,但是他抚着前任光洁的脊背说:“好。”

许小姐最终还是决定给张先生治病。当她在纸上写下治疗张先生的ED这个愿望后,立刻给出差回来的张先生打了个电话,“今晚有时间吗?来我家吃饭呗,刚学会了几个新菜式。”

张先生的第一反应是惊慌,但深呼吸两下后,他答应了。

酒足饭饱后的张先生望着眼含秋水的许小姐,心理惴惴不安。适量的酒精让许小姐大胆地将手伸入张先生的西裤,在他耳边低语道:“今晚试试呗。”

张先生的眼前浮现出了前任曼妙凹凸的胴体,他掰直许小姐的身体,朝着她丰厚微张的嘴唇吻了下去。

随后两天的周末,许小姐和张先生都没有联系彼此。

许小姐兴奋得快发了疯。不仅是因为张先生的ED治愈了,还因为她手握了能满足任何愿望的神笔。她开始幻想自己在写完200万个赞的时候该要什么,写完300万个赞的时候……她甚至兴奋得不能一个人享有这个秘密,她向最好的闺密神神秘秘地低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闺密当即浇了冷水,“你是疯了吧。”“我知道你不信,”许小姐离闺密坐得更近了一点,“我试过了,真的可以实现!具体怎么操作我不能跟你说,不过跟写字有关……”“等等,”闺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该不会是有关一支笔吧。”

许小姐朝四周警惕地看了看:“你小声点,是有关一支笔,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闺密讪讪地笑着,没有说话。这本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有关陌生人的字条,主持的解说,门口的笔,都是朋友假扮的,没想到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玩笑居然能欺骗许小姐到这种地步。“我猜的。”闺密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现如今像是着魔了般的许小姐真相。

许小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继续不停地诉说自己的奇遇。

而张先生则是陷入了无尽的折磨。他会和前任复合,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许小姐开口。手机上的短信编辑了又删除,删除了又编辑,轮回往复。最终,他还是发送了信息:“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张先生不合时宜的信息降临在许小姐浑身散发着炽热光芒的时候显得像是一个玩笑,滔滔不绝的许小姐在闺密面前突然安静了下来。闺密看着她,她看着闺密,然后反拨张先生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张先生拉黑了她的电话。

许小姐怔怔地不说话,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无法判断自己的下一步该做什么。一分钟后,她开始流眼泪,渐渐地变成号啕大哭。

只是她的嚎叫还没持续多久,竟慢慢成了冷笑,许小姐终于理清了思路。

有什么好难过的,再写100万个赞,他不就又成了ED男了吗?

刚想到这儿,许小姐不顾目瞪口呆的闺密,拎包大步走出了餐厅。二

邱小姐其实早已隐约认出了邵谨和。在学姐的婚礼上,邵谨和是深情款款承诺愿意照顾妻子一生一世的新郎。那样光彩夺目的夫妻,任谁都能牢牢记上个把年。

所以当这著名社交软件上的蛛丝马迹指向他时,邱小姐竟有些难以置信。只是这网上的邵谨和显然对她没什么兴趣,早早地便坦白婚史,妻子美貌又聪慧,懂事又能干。邱小姐的存在,无非是听他高谈阔论,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理,他的每一个句子都散发着这样信号:“我允许你崇拜我、爱上我,但是我永远不可能来爱你。”

而邱小姐的前二十几年可谓平淡如水,按部就班地求学、就业,紧接着便是结婚成家。这些年也确实谈过几次恋爱,普普通通的男孩,就像普普通通的她。邱小姐是个明白人,她深知自己与学姐的差距,而邵谨和那样的男人也从来只是少女幻想中的镜花水月。只是数十个夜晚的倾听与畅谈,竟让她生出一丝不甘心。那是个显然在妻子面前得不到认同感的男人,凭什么自得到以为随便哪个女孩都愿意无条件地做他的解语花。

邱小姐的反击是润物无声的。她愣是冷了邵谨和一周,然后轻描淡写地回复他道:“上周回法国了,导师说要是我再不出现,就直接让我退学了。”

看到这条信息,邵谨和不禁愣了愣,在他的印象中,邱小姐不过是个三流大学毕业的待业青年,他屈尊与其交流已是对下层人民的关心。他立刻回复道:“你在法国念书?”“嗯,博士延期了,最近有点不想念了。”“啊?怎么了,不妨说说看。”

于是邱小姐天马行空地给自己编造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国内top2大学法语专业毕业后,觉得工作实在无聊又没有经济压力,便申了法国大学的博士。念了两年后跑回国疯玩,最近在申请延期,也许要等结婚后再念了。

邵谨和吃惊地问:“你要结婚了?”“订婚吧,”邱小姐笑道,“他父母已经在加拿大定居了,等他办好了移民就结婚。”

于是,她又有了这样一段感情。从小的青梅竹马,初恋初吻初夜,宠她疼她,感情稳定,从美国硕士毕业后回国打理家族企业,移民手续已经办全,就等着登记结婚了。

那个瞬间,邵谨和翻涌起一股不是滋味。他回想起过去一个月的邱小姐,从古董鉴定到珠宝鉴赏,五言七律到现代诗歌,她的确紧紧地跟着他的步伐,甚至不乏说出一些精湛的见解,更不用说偶尔唱些法文小调,确实有着过人之处。只是自己,一开始就将人家定错了位。

自此邵谨和倒收住了卖弄,可他对邱小姐的倾诉欲却是与日俱增。她的每一次回应都像是在告诉他:她懂他,理解他,愿意崇拜他。他不禁开始想象那个子虚乌有的未婚夫,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竟得到了邱小姐。

日益熟悉的两人似乎也逃不过男女间必然存在的暧昧。邱小姐说的真假莫辨,隐约间还带着“我不需要你负责”的挑逗,她倒是并不在乎邵谨和是否说了实话,只是真实与虚幻重叠的一个个长夜都让她陷入了爱情的幻境。

终于,在两人聊到伴侣忠诚度的问题时,邱小姐说:“其实我并不在乎身体的出轨,甚至精神也无所谓,只要我在他心里永远占着最主要的部分,就足够了。”

邵谨和笑了,“小姑娘没经历过吧,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就不会这么想了。”“我在法国的时候,他就有情人,”邱小姐面不改色地胡编乱造,“我还见过他特殊服务的信用卡账单。”“你无所谓?”“想通了就无所谓,我早就无所谓了,他健康就行。”“你不爱他。”邵谨和说得斩钉截铁。“那是你不了解我。”

邵谨和顾自说:“爱情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没有人能特殊。”

邱小姐长久地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像是被打动那般,发了长长的语音。她断断续续地说了自己这“唯一”的一段爱情。从一开始的决定试试,到中途被她捉奸在床的尴尬,再到双方的和平相处,最后见父母的皆大欢喜。

而一向温和冷静的邵谨和在听完这个故事后,却异样地激动,他再次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婚,你不能结。”“你开什么玩笑。”“你会后悔的。”邵谨和接着说,“你根本就不爱他,你知道你不爱他吗?”

邱小姐突然换上了一副世故的嘴脸,“你多大年纪了,还老谈爱不爱的,他给得起我要的生活,双方家庭都皆大欢喜,还有什么是不好的吗?”“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可成熟可明白了?”邵谨和有些急。

邱小姐反问道:“你爱你的妻子吗?”“爱,自然是爱的,”邵谨和急急忙忙地应道,“她那么优秀,没有人能比得上她。”“那你爱我吗?”

邵谨和久久没有回复信息,直到邱小姐临睡了,屏幕上才亮起一行“我喜欢你”。

邱小姐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发问。她似乎在这个角色设定中越陷越深,恍惚中已认定自己是那个女主角。明知邵谨和是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却还是想要证明自己那般问出那么可笑的问题。

邵谨和觉得自己过于荒谬了。他人生前三十几年的经验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出网恋与婚外情这样的傻事,可正是自己前三十年一直依赖的理智给自己带来了这样一段婚姻。邵谨和说了谎,他有一个完美的、引以为傲的、相敬如宾的,却并不相爱的妻子。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能带给他稳定的家庭和优质的基因,他也以自己能一直做出理智的判断为荣,可他似乎明白了,那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过爱情,如今爱情似乎渐渐露出端倪,中年男人的理智也开始慢慢崩溃。

他开始长篇累牍地告诫邱小姐不能结婚,而邱小姐似乎完全地代入这个角色,她好几次带着哭腔回复说:“求求你,不要逼我了。”

她反过来逼问道:“你这是在企图拯救我吗?谢谢,我真的不需要。”“不是的,”邵谨和仍是缓和的语气,“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

邱小姐的情绪突然就失控了,“那你爱我吗?那你真的关心我吗?你根本就没有!你有的只是雄性荷尔蒙下的拯救欲!”“我……”“你别否认!”吼完这一声的邱小姐像是完成冲刺的马拉松选手,浑身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邱小姐又怎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把邵谨和逼得太紧,她觉得自己好绝望,明明自己才是这个游戏的编剧,但却已经玩火自焚。

邵谨和要约邱小姐见面。在排练了无数遍两人间的对话后,邱小姐同意了。

见面后的邱小姐根本没心思打量邵谨和,她在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的台词,生怕对不上自己设定的剧本。

而邵谨和又哪有什么心思来“拆穿”邱小姐的把戏。他从头到尾地打量着邱小姐,老实说,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美貌。但看得久了,竟也有种我见犹怜的气质,一寸一寸地印在了邵谨和的心间。

邵谨和在酒店洁白的大床上搂过瘦小的邱小姐,抵着她的额头说:“离开他吧。”

邱小姐灵活地转身背过他,“你不懂,没有人能比得上他。”“那我呢?”邵谨和的手指游走在邱小姐的腹部,“你愿意为了我离开他吗?”

邱小姐调皮地“咯咯”笑,“多大的人了,为了拯救一个小姑娘搭上自己,多不划算。”

邵谨和也笑,“那也得看这小姑娘是谁啊。”

与邱小姐日益加深的交往让邵谨和第一次认真地思考了离婚的问题。他绞尽脑汁,竟想不出一处妻子的不是,结婚时的费尽心思倒成了如今的处心积虑。再者,两人的女儿还太小,一想起女儿,邵谨和的眼底升起了一股温情。

晚上,妻子钻进被窝,将脸贴在他的脊背上,低低地说:“等开春,我们去一趟雍和宫吧,我想替一家子求福。”

也许是自己有错在先,邵谨和竟觉得如今的妻子有别样的温柔。他转身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脸颊,“好。”

于是,刚过了立春,邵谨和便携着妻女去了雍和宫。女儿在还未融干净的残雪上蹦蹦跳跳,一回头就是粉糯糯招人的脸颊,妻子连忙追在身后,一遍遍地喊:“小圈,跑慢点。”他不禁有些唏嘘,这样的场景,自己不知还能看到几回。

正值妻子点香时,他试探着问道:“听说,你们银行的执行总经理年初离婚了?”“啊?”“就是那个,那个,姓宋的,”邵谨和进一步问道,“老大不小了,听说是净身出户?”

妻子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一边点香,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谁知道啊,我平时跟他们不熟。”

说着,举起香,朝着庙堂,恭敬地跪下了,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是保佑一家平安健康。邵谨和望着妻子的背影出神,他又看了一眼女儿,那个瞬间,理智又回来了,他把离婚的念头,狠狠地杀死在了大脑深处。

邵谨和决定忘了邱小姐。可人就是那样奇妙的生物,你若要忘,她便一直如影随形。有几次,他都觉得自己离成功不远了,可邱小姐只消发来一个表情,便勾得邵谨和前功尽弃。他明白,邱小姐是他的瘾,可他必须戒。

而此时的邱小姐似乎也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谎言漏洞百出,只需学姐的一次对质便能让她万劫不复。可她又能怎样呢,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麻痹自己,邵谨和是她婚前的旖旎,似乎真的有一个完美的未婚夫在等着娶自己。

日渐消沉的邵谨和开始将自己整夜地锁在诊所里。

恍惚中,他记起了一个病人。从业多年来,他可谓什么千奇百怪的病人都见识过,其中自然不乏自称有着各种特异功能的。只是这位病人,留给了自己一支笔。

他隐约记得,那似乎是一个用这支笔写满一百万个赞便能满足一个愿望的天方夜谭,可那位姓许的小姐说得那么真,离开时还神神秘秘地对他谆谆告诫:“邵医生,有得必有失。”

绝望中的邵谨和拿出了纸,写下了第一个“赞”。

开始这项费时费力的浩大工程后,邵谨和竟觉得生活充实了不少,像是曾经迷失的羔羊又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方向。他从容地应对着家庭和邱小姐,告诉自己,希望就在远方。

眼看着最后一个赞字即将完成,邵谨和不禁有些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写完最后一笔,凝神屏气地写下了自己的愿望:忘掉邱小姐。

一分钟过去了,他的脑子里还是邱小姐;三分钟过去了,仍是邱小姐;十分钟,三十分钟……

竟完全没有用。邵谨和猛得将笔丢向了墙角,他其实早就料到这事的荒唐,他只是气自己竟然信了一个病人的疯话。他缓缓起身,捡起了那支笔,不知不觉中又在纸上写下了邱小姐的名字。“邱××?”身后突然响起妻子的声音,猛得将邵谨和惊醒,他连忙收拾好纸笔,讪讪地说:“哦,没什么,最近工作上遇到的人。”

妻子却表现得十分好奇,“咦,这是不是我那个高中学妹吗?当初她父母双双下岗时,还是我们家资助她上完大学的呢。话说,我们结婚的时候,她不是也来了吗?”

邵谨和呆住了,“你说什么?”“她现在是找到工作了?”妻子显然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继续道,“当年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在家里待着呢,她妈妈上回还托我替她找份工作呢。处了几个对象也不尽人意,都是些不争气的小伙子。哎,你要是有未婚男青年,可替我这学妹留意着呗。”

邵谨和默默地打开了相册,指着邱小姐的相片问道:“就是这个?”

妻子只瞟了一眼,“可不是嘛,不过确实比当初那个黄毛丫头要好看了许多。”

其实邵谨和隐约知道邱小姐并没有说实话,却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竟能将其心间的摩天大厦于一夕之间完全击毁了。他的目光瞥到了那厚厚的一叠“赞”,大脑竟鬼使神差地兴奋了起来,似乎在暗示着一个契机。于是,下一秒邵谨和拉黑了邱小姐的联系方式。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搂住了倚靠在一旁的妻子,妻子下意识地有些退缩,邵谨和搂紧了她,喃喃自语道:“我爱你。”

只可惜,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如你所愿,他远远低估了一个女人鱼死网破的决心。直到妻子将邱邵二人的对话记录甩在桌上,他才意识到邱小姐到底做了什么。邵谨和死死地拖住妻子,“你听我解释,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你觉得还需要吗?”妻子冷冷地说,“小圈的监护权归我,我们离婚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只是还未走远几步,她的嘴角已溢出了一丝笑意。年初的时候,老宋就办了离婚手续,这几个月也没少催她,正愁着怎么拿到小圈的监护权,天上竟掉了个馅饼。

看来,上回去雍和宫烧香许愿还挺灵验。三

近些天,罗进军总觉得邵奋达有些怪。自那天家属探访后,他竟主动要了厚厚一沓白纸,开始在房间不分昼夜地书写。白天找他盘问谈话,也只是推托说:“我是在写向组织交代的材料。”可罗进军早就看过监控,白纸上只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赞”,一张又一张,像是永远也写不够。

算起来,邵奋达被双规了也有些日子了,可他交代的情况永远只有一句话:“我是被陷害的,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罗进军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人,在纪委待了那么多年可谓什么牛鬼蛇神没有见过。这样的硬石头,换作平时证据确凿,早就被严判了。可邵奋达似乎吃准了他的案子受贿金额和途径都模糊不清,硬是在这酒店和纪委磨了大半个月。

罗进军本以为是他恩威并施撼动了邵奋达,可从邵的举动看来,更像是无计可施后,入了邪教。

骆先生刚发动车子就隐约觉得不安,直到前方的交警示意他停车检测,他才明白自己的直觉有多准确。

早些时候刚结束应酬回家,骆先生便看见妻子手捂着腹部,蜷缩在沙发上。他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吃药了吗?”

妻子虚弱地开口道:“肚子有点疼,刚吃了药,应该没事了吧。”“这哪像是没事啊?”骆先生立刻掏出手机叫车,可也许是时间太晚又或是这住处实在过于偏远,竟没有一辆应答的车辆。

他一下子有些急,来回踱步后拨打了120。

120的回答照例是程式化的,询问了骆太太的病情和住址后,便只留下了一句“请您耐心等待”。

半个小时过去了,紧接着一个小时过去了。眼看着妻子面色紧锁,骆先生扶起她便往地下车库走去。“你要做什么?”妻子不解地问道。“送你去医院。”

妻子连忙挣脱他,“说什么胡话,你这不刚喝了酒,我就算给晓琳打电话来接我,也不会让你开车的。”

也许是受了酒精的影响,骆先生不由分说地拖过她就走,“不碍事不碍事,就几瓶啤酒。你看这都几点了,人家都睡了,大晚上的,交警也不会来测了。”

妻子还想反驳,但确实腹痛难忍,便也坐上了副驾驶。“你喝酒了吗?”路灯下的交警递给了他仪器,“吹一下。”

骆先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过了仪器却没有动手。“怎么了?”交警疑惑地看着他。“那个,交警同志,”骆先生侧过头,“我真的赶时间,我媳妇身体不舒服急着上医院,你看是不是——咦,这不是传勇吗?”

钱传勇被骆先生这么一喊,也认出了他,“嘿,老骆,上次同学会后可一直没见过啊,这回倒是巧啊。”

骆先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一激动,倒有些语无伦次:“我这不是有急事嘛,你看,我这媳妇,我这心急,我……”“嫂子这是生病了?”钱传勇往车窗里望了望,“不过这程序还是要走的,吹一下吧。”

骆先生一下子更急了,“传勇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晚上应酬喝了一瓶啤酒,现在应该没什么酒气了,咱们算是同学一场,今天就算了吧,求求你了。”“这个……这个……”“大家都是公务员,你也知道测出来酒驾我就完了,算我求你了传勇。”

钱传勇又瞅了眼副驾驶骆先生的妻子,脸色苍白,疼痛似乎已经让她无心参与其中。他背过身去,迟疑了好久,终于还是开口了:“你先测一下吧。”“传勇……”

他打断了骆先生,“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钱传勇伸手取过仪器,看了眼数值,还好,只越线了一些,远没到酒醉驾驶的程度,他朝骆先生挥挥手,“走吧走吧。”

骆先生对着这意料之中的惊喜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愣住了。

钱传勇伸头向他嘱咐道:“你到了下个路口,一定要停下来打车啊,记住了吗?”他接着又说:“你看这正轮到值班,一时也走不开,不然怎么说也该送送嫂子。”

骆先生发动了车子,“兄弟,什么也别说了,等这事完了,哥几个好好聚聚。”“没事没事,”钱传勇再次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第二天上班,钱传勇刚进了支队就看到同事们围在了一起。“哎,你知道昨天晚上车祸当场死亡的是谁吗?是区长的儿子啊!”“什么?听说是对方酒驾,副驾驶的媳妇伤得也不轻呢,话说小张你不是在现场吗?说说什么情况。”

小张压低了声音,“其实吧,这责任完全不在姓骆的身上,全是因为区长儿子超速得实在厉害。可现在他查出来是酒驾,对方人也没了,这小子算是完了,听说还是个公务员呢。”

小张说着说着,瞥到了刚进门的钱传勇,连忙叫住了他,“哎,传勇,昨天你不是在那路段附近测酒驾吗?你碰到这辆车了吗?”

那个瞬间,钱传勇觉得自己的心跳跳漏了一拍。他怔了怔:“啊?”“你碰到这辆车了吗?”小张再次问道。“没有没有,”他当即矢口否认,“我怎么可能会遇到。”

这姓骆的,不是早就提醒他到了下个路口就打车吗?完了,这事要是细查,恐怕连自己都会赔进去。钱传勇木木地站着,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拿着文件的左手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打颤。“……还有区长老婆那老娘们,可凶悍,非说要什么查个水落石出,昨儿个就在大队里横要对口供,竖要调监控的,逮着谁骂谁。说实话,就她那儿子,谁摊上谁倒霉!”“行了行了,你看她毕竟失了儿子,精神上有点狂躁也要理解。”“我说也是报应,他这二世祖,上回还撞死俩孕妇,他爸不知道怎么摆平的,嘿,现在轮到自己了……”

远处还传来同事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可钱传勇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听到罗进军和自己说收拾一下衣物,明天就能离开酒店了,邵奋达竟有些难以置信。他直愣愣地盯着书桌上的纸笔,已经听不清罗进军的话语了。

邵奋达想起两周前,本以为侄子邵谨和不远千里飞回来探望自己是有了什么良策,没想到他故弄玄虚了半天,竟只是拿出了一支笔,然后告诉自己写满一百万个赞的方子。他自恃也是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人,又怎么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可正值非常之时,自己这侄子又素来靠谱,邵奋达几次提笔又落下,想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还需自己庇护,最终还是写下了第一个赞字。

现如今似是愿望成真,他早已忘了邵谨和的耳语:“大伯,这方子挺邪乎,选择权都在你。”紧紧地攥着书桌上的笔。“……嗯,那个通讯工具还给你,”罗进军将手机递给了邵奋达,“记得通知家属明日来接你。”

邵奋达连忙从沉思中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罗进军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房间。

邵奋达立刻手忙脚乱地开了机,拨通了在市纪委发小的电话:“喂,老高啊,是我,奋达。我这事算是结了?”

老高显然对他的开门见山有些措手不及,“哎呀,是奋达啊。哎,哎,对,是结了。”

邵奋达刨根问底:“怎么突然就结了?虽然有你在上面替我着力,可怎么那么突然?”

老高清了清嗓子,理了下思绪:“是这样的,你这事吧。一来,涉嫌金额不大;二来,其实也有点证据不足,上面拿到的举报资料也不全;三来……”

老高突然就打住了,邵奋达连忙问道:“三来什么?”“啊,没什么,”老高转移了话题,“总之出来以后多保重,这么来一场也该看开了。”

邵奋达也连连感慨:“是啊,钱乃身外之物,我就守着我这一家平平安安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邵奋达远远地便瞅见一身黑衣的妻子了。

只是一走近便扑到他的怀里号啕大哭,“邵奋达,终于如了你的愿了!你总说小宏是这辈子给你讨债来了,现在这讨债的人走了!走了!!!”

邵奋达有些晕,“你说什么?小宏呢,又去哪儿野了?”“他死了!”妻子哭得满面狰狞,“邵奋达,你儿子死了!死了!被人撞死了!”“什么?”邵奋达怔了十秒,然后缓缓地拉开了身上的妻子。

他颤巍巍地掏出仔细包裹的那支笔,手一抖“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2 自知之明

我发誓,我开口约钱书同出门时,真的只是想单纯地吃一次饭,最后滚到床上,也只能怪他长得太好看。

我和钱书同蛋逼也得有几个月了,五湖四海的单身狗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偶尔耍个暧昧,我觉得其实挺好。我一直觉得自己在撩汉这个领域,称得上半个专家,女孩不外乎就是谁先中了套路谁先死,而我,胜在能忍。

所以我敢撩他。“Hey,我刚路过你的单位。”

钱书同秒回了惊讶的表情,“什么,你来上海了?”

我“咯咯”笑地给他发语音,“怎么,我就不能来啊。”他的电话一下子就打了进来,“季蕾,你在哪里?”

于是,我在马路边欣赏了他的追尾事故。

他穿了身休闲西装,幸亏个子高又长了张韩剧男主的脸,不然我一定忍不住上淘宝搜同款黑他。看到我时,挥了挥手,示意我不要过去,然后走近我,笑着说:“马路中间危险,我马上就好。”

吃宵夜的时候,我笑着损他:“你这车那么新,追尾了也不暴跳如雷,姐敬你是条汉子。”

他替我剥开了虾壳,“这不是遇见美人,故作绅士嘛,换作平时,大概也是要泼妇骂街的。”

我吵着让他骂给我听,他也不恼,“在你面前,我会害羞。”

然后接着剥虾。

我觉得他是想睡我的,当然我也想睡他,可是我坚持开了标间,甚至在他偷看便利店的安全套时,还扯着他出了门,“钱书同,我不能睡你。”

洗完澡,他就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我说:“大哥你能不能消停点,我明天要回公司。”“可是季蕾,我的枕头太薄了。”

这是什么烂理由,我在心里翻白眼。“这个枕头真的是太薄了嘛。”他怕我不相信,还使劲地拍了拍枕头。

于是我起身,直勾勾地看着他,“钱书同,我们做爱吧。”

我知道我喜欢他,可我不敢去想他不喜欢我,所以我要掌握主动,我以为主动的那个,永远不会输。

还没等他回答,我就脱掉了睡衣。我裸露着上身,“好看吗?”

他有些呆,不过立刻抱住了我,他像个受到鼓励的孩童一样,颤抖着吻我。从嘴唇到胸脯到肚脐到双腿。

他紧紧地掐住我的肩胛,“季蕾,季蕾,我想要你。”

他的呼吸太热了,让我忍不住咬到了他的耳垂,他吃痛抓住了我的大腿,“季蕾,你为什么能那么美?”

我牵着他的手,褪去了内裤,“我要你进来。”

早上醒来时才发现我竟然滚到了地板上,我没好气地大叫:“钱书同,是不是你把我挤下去的?”

他竟然直接拎着我上床捞进了他的怀里,“季蕾,我还想要你。”

我反问他:“现在不害臊了?”

他送我去机场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我则默念约炮无后续的原则,直到我把酒店的遥控器从包里翻了出来。

他让我丢掉,我偏不,我赌气式地盯着他,“不要,你帮我还回去。”

于是落地后的第一条信息,是他还给酒店的照片,“喂……遥控器已经还回去了。”

然后便是长久的别离。

他仍是会对我家长里短,问东问西,有些时候还会假意醋劲大发,“你是不是跟别人上床了?”

但是我除了能回答一个“哦”字,别的什么也给不了。

他问我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跟别人调笑。

我能怎么说?告诉他你是我遇见过最有魅力的男生,我觉得你应该值得更聪明漂亮的女生?每一个真实的成绩都要去掉一个最高分,而他恰巧是我的最高分。

这么多年我从未因为一个男人而患得患失,也不过是很懂得“自知之明”这四个字。

我想他,可我不能说,我得忍,我怕不得善终。

后来,就变成了一个很狗血的故事。

老死不相往来的男女主角,得知了对方结婚的消息。

钱书同快结婚了,听说新娘一颦一笑都像我。

我想起他赶往我的城市说:“季蕾,跟我生活在一起好吗?”

我想起他每次离开时,我那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公寓。

我想起他动手剥的虾、剥的花生、剥的栗子。

我也想起他拉黑我前最后的决绝,“季蕾,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用这个号码了。”

我以为我跟他之间不是爱情,可现在才发现,自始至终它都是。

再后来,我就哭了。

我以为我不会哭,所以我去参加了他的婚礼,但我没忍住。新娘没有那么美,可整个人都洋溢着光。

你知道吗?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要去喜欢。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我不懂。3 女二号

我承认那是我最难熬的日子。

柯靳安从加拿大电话我说:“张世界,我们还是分开吧。”

我懵得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实说我扛得起任何一段失败的感情,但唯独不可以是柯靳安。他是我年底说好要结婚的未婚夫。

我说:“柯靳安,劈腿的人都要死。”

他说:“那你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听到他那么说,我知道我们已经完了。

我真想说“你特么无情无义无耻”。“April,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如果我的生命中没有出现她,我已经接受这被安排好的婚姻了。可她出现了,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值得我为她做任何事,对不起,April,对不起……”

手里拿着电话,可我其实已经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了。只记得他絮絮叨叨,啰啰嗦嗦,长篇大论,我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我们在一起三年,怎么就成了被安排好的婚姻了?你特么算什么,以为自己是首富的儿子吗?你有什么资格做偶像剧的男主角?我特么又不是市长的女儿,你又凭什么给我安排一个悲惨女二的角色?”

可我最终说出口的却是:“你准备怎么跟你妈说?”

他停顿了一下,也许没有料到我的平静,“我会想办法的。”

他又继续说道:“April,我真的不想这样,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压力有多大。可我真的不想做个所有人眼中的纨绔子弟,我想对她负责,我……”“那我呢?”我打断他,“我就不需人来负责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张世界,你自己说,你对我又有多少真心,我们都彼此救救自己吧。”

我说:“你放屁。”然后掐断了电话。

我和柯靳安在一起三年,认识于老套的相亲,那时候我刚从美国念完硕士。

叶女士(我妈)说,见见吧。

我说,好。

于是我们成了朋友圈内有名的金童玉女。叶女士和顾女士(柯靳安妈)早早地以亲家相称,等他和小叔处理完加拿大的纠纷,年底结婚。

我知道他和无数的女孩暧昧,从温软的小学妹到胸脯是我三倍大的五线模特;他也知道我有无数个所谓兄弟,其中不乏是前男友。可我们真的合拍,彼此舒适地适应对方的节奏,在我们这段感情中,双方各出了40%,还剩下20%的间隙来缓冲。

可是他现在跟我说,张世界,我找到真爱了。张世界,我们都彼此救救自己吧。

剧本怎么能说改就改呢?何况,我根本就不想改。

番茄冲着我“汪汪”叫,嘴里叼着纸巾。

我舔了舔嘴唇,湿湿咸咸的,我竟然也有因为男人哭的一天。

顾女士邀请我喝茶,我欣然赴约。

她对我满脸堆笑,“张张,这件事情完全是柯靳安的错。”

我低头拨弄茶杯。“那孩子懂什么呀,你放心,这件事,阿姨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见我仍旧不说话,突然伸出手握住了我拨弄调羹的左手,“阿姨答应你,年底的婚礼不变。”

我看着她那双精心保养的手,和我交织在一起,宛若二十许的少女。“阿姨,我不想为难靳安。”

我不知怎么的,绿茶这套真是玩得得心应手,我多想狠狠地说:“您是哪来的自信还觉得我非你那宝贝儿子不嫁呢?”可是我没有。

顾女士听我那么说,似乎松了一口气,“那混球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三十的人了……”

我抿嘴笑,都不知道嘴巴里到底在喝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叶女士来电问顾女士的意思。

我说,婚礼照常。

叶女士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神经。

我差点没握住方向盘,立刻停在了马路一边,号啕大哭。

顾女士和我说,那个姑娘叫林智慧,在哈尔滨念大学,拉大提琴的,和柯靳安是因为微信捡漂流瓶认识的。

捡漂流瓶,柯靳安,你还在用这么古老的交友方式,对得起那些层出不穷的新创意吗?

顾丽萍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告诉我那么多,她这样无非是想要我在那个可怜的姑娘面前宣誓主权。

叶女士问我接下来的计划。

我说我还是想结婚。

叶女士侧身在我身边坐下,“张张,你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人人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爸爸丢不起这个人。”

叶女士正色道:“错不在我们,何况,面子名声哪里比得过你的幸福。”

我咬着嘴上的死皮,“可是妈,我喜欢柯靳安。”

叶女士看着我,起身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需要时间。

我去找了那个大提琴女孩,过程异样地顺利。

我问,同学,你知道林智慧在哪里吗?

然后我便远远地见到了她。

肤白貌美,身材高挑。走近了见她,两眼笑得弯弯的,有着好看的卧蚕。“你是?”她朝我问道,不是那种清脆的少女声,低低地,却出奇地舒服。

我也朝她笑,“张世界。我是看到你在中介公司的信息找来的,请问你做家教吗?”“是教拉琴吗?”她显然有些疑惑,“我好像没有登过这些信息啊。”“哦,这样的啊。也许我找错人了吧。打扰到你了,再见了。”

林智慧朝我摆摆手,末了,还蹲下身摸了摸一边的番茄,“这泰迪真的好可爱啊。”

番茄顺着她的方向,撒娇般地蹭她。

你看,连番茄都喜欢她。

番茄是初恋移民前留给我的。

其实我喜欢的一直是雪白雪白、毛很长、跑起来又飞快的大型犬,所以我对番茄像恶毒的后妈。

如果换了初恋,他大抵也是无法抗拒像林智慧这般的女孩吧。

柯靳安像是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可我仍按部就班地去试婚纱、挑婚戒、考察婚宴场地。

试婚纱的时候,有旁人不经意地问起:“小姐,您的未婚夫怎么没有来?”

我看着镜子中从未那么美好的自己,笑着说:“他呀,早些时候还一起出门的,这不公司有急事脱不开身,估计等下就过来了。”

一旁的顾女士侧头看着我。

我想,我要不是很爱柯靳安,就是已经心死了。“张世界,你是不是已经去找过她了?”

我对柯靳安的质询着实有些错愕。所有人都可以觉得我心肠歹毒、居心叵测,企图谋害王子的真爱。但只有柯靳安不可以,因为他欠我。“她拒绝和我结婚。”

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但我却对这个原因有些吃惊。

柯靳安继续说着:“她说你那天去找她,远远地就望到精致得一丝不苟的你了。那个瞬间,她觉得我从来并且永远不会属于她。”“所以,”我一字一句地说,“她一直都知道我。”

我用的是陈述句。

柯靳安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April,智慧她一直是拒绝我的,也从来没有要插足我们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柯靳安!重要的不是她,不是那个白莲花林智慧!重要的是你!我只在乎你。”

他没有再说话,我只记得自己对他的呢喃:“谢谢你,靳安,至少我曾经在你心中的确是未婚妻。”

其实我自己都分不清上述话语哪些是出于真心,哪些是虚情假意,自然不必说柯靳安。作为一个自认为全世界男人都要爱我的自恋狂,我向来不耻于所谓的绿茶手段,但人若是侵我一尺,我必还其一丈。

我说:“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

他不说话,我接着说道:“继续玩消失?”“我没有办法,”他的语气显得甚有苦衷,“你看我妈这态度,我只能干耗着。”“这样吧,你回来跟我结婚,”没等他反驳,我又说,“不登记。”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April,你这样又是何必呢。”“这样难道不好吗?你妈妈需要面子,我们给她;林智慧需要爱情的证明,你也能给她;至于我,也许应付了这个典礼就能离开叶女士的掌控了,一石三鸟,于大家都有利。”

柯靳安叹了口气,他一定觉得我很爱他。

我一点都不惊讶于柯靳安一个月后的浪子回头。

他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对我说道:“我真的没有想到智慧她不接受只结婚不登记。我们都已经做出了让步,你都为了我们做出了这样的牺牲,她竟然……当初难道不是她信誓旦旦地说,只想和我在一起,不在乎任何虚名,甚至都不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暗自冷笑。

林智慧爱柯靳安是真,不在乎虚名也是真,可她夹杂着自卑的强烈自尊心更是真。我可以丧心病狂地愿意跟一个别人的丈夫举行结婚典礼,她怎么能愿意接受自己的丈夫在其余人眼里是另一个人的丈夫呢?

只可惜,柯靳安不会明白。“April,我们结婚吧。”

柯靳安掰过我的身子,面对他,“April,能不能原谅我这一回?”

我皮笑肉不笑,并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既无耻又可笑?”他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蠢话。

我侧过头,“我不是圣母,玩不了浪子回头的游戏。”

柯靳安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是最适合的。”

我抬头,“你那个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所以,这事永远过不去了,是吗?”“柯靳安,林智慧可不是你玩了就能忘的大胸路人甲,”我直盯着他的眼睛,“在我这儿就是过不去,我不喜欢不公平。”

他突然笑了,“那你至今还养着初恋不要的狗又是怎么回事?”

他对上我错愕的表情,说:“是啊,我认识他。在他们一家移民前,我经常去他家玩,自然认得这狗。”“何况,你还不给它改名,”他背过身去,撑在五斗柜上,“April,你明明不是喜欢阿拉斯加那种狗的吗?为什么还养着它?你说啊。”

我没有说话。

柯靳安冷不及防地握住我的双臂,”你以为我不知道吗?April,我在乎,其实我在乎。我想过,我为什么爱智慧。除了她本身,还因为她完全爱我。”

我拂去了他握住我的双臂,搂上他的脖子。“我送走番茄,你忘了林智慧。”我在他的耳边低语,“一切重新开始,既往不咎。”

他从我的嘴角吻到锁骨,“好。”

然后褪尽了我的衣衫。

再然后的事情,估计能够街坊邻居茶余饭后好一阵了。

结婚典礼上,本应该是回忆我俩青葱往事的VCR被我换成了一段控诉柯靳安劈腿的视频。而我,已经坐在驶往机场的出租车上。视频中我哭得梨花带雨,好一个痴情女子被负心汉种种算计,最终不堪忍受,一走了之。

柯靳安不知道,顾女士不知道,叶女士也不知道。

可我早知道,我就是故意的。邪恶的女二号要是不给自己加戏,又怎么翻得了身。我承认我爱过柯靳安,可最终还是没能超过爱自己。

北上的路途中,柯靳安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不停地闪烁,最后他发了一条信息:“我以为那个时候你说重新开始是真心的。”

你要说我完全不感动肯定是撒了谎,但是感动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我回复道:“柯靳安,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圣母,玩不了浪子回头的游戏。”4 陈舟舟

我其实也是有机会把自己嫁掉的。

我第一次见到陈舟舟,他正在发Ecstasy。他看着推门而入的老白与我,猛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老白,她是——”

老白伸手揽住我,“哥,我女朋友,张张。”“带过来也不打个招呼。”“哎,没事,”他蹲下身,熟练地卷好一支叶子烟递给我,“她什么没玩过呀。”

事实上走进这个房间之前,我连医用大麻都不曾碰过。可是我笑着接了过来,呼了我人生第一口草。

老白自然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失联了许久的高中同学,来了英国后他乡遇老乡,立刻两眼泪汪汪,差点就如胶似漆了。从陈舟舟的公寓出来后,我拍着老白的背说道:“行啊你,出来后果然什么都敢玩了,他是谁啊?”

老白喝得有些上头,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来:“大学的哥们,都是跟他混,不然也怕事。”

他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大家都寂寞。”

我就这样以老白女友的身份进入了这个圈子,但也仅限于身份了。每一次我们尝试着做进一步的亲密举动时,到最后总是尴尬地四目相对,为了打破沉默,还得故意地爽朗笑几声。我倒是追问过陈舟舟到底是什么来头,老白也不正面回应,只是说:“总之很厉害,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一点也没有把我当成女朋友。

我和老白说,我想文身。他倒也没把我当成心血来潮,隔天便带我去了。其实我根本就是心血来潮,但到了那里,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赶巧了,陈舟舟也在店里。

老白见到他,立刻对我说:“这是南安普顿最棒的文身店,哥介绍的,我也是在这里做的。”

陈舟舟正和那文身师谈笑风生,应该是余光看见了我们,起身走了过来。“哥,我带张张过来做个文身。”老白率先打了招呼。

他打量了我一番,“别文了。”

我有些惊讶于他的多管闲事,“这个,我自己想文。”“给个联系方式吧,现在有点事,回头我慢慢给你解释。”

我看了一眼老白,他在一边点了点头。

陈舟舟匆匆走了出去,又回头看我说:“别偷偷文了。”

回头,他倒是真的和我聊上了,天南地北地侃大山。

几天后,他单刀直入地说:“张张,我喜欢你。”“别闹,我是老白的女朋友。”我以为他是玩笑话。

他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男未娶,女未嫁,谁都有机会,是不是?”“那我也不和混黑社会的谈恋爱。”“谁说我是黑社会啦?”他急了,“我那是老大的智囊团,干的都是脑力劳动。”

过了许久,我也没有说话,人的感情很奇妙,我承认我也喜欢他。

我说:“你是认真想和我在一起吗?”

他只说了一个字:“想。”

我们是在他那辆改装车上车震了后,才确定关系的。那车改得那么招摇,又停在路边,我紧张得心都在嗓子眼上。

他身上有大片的文身,从腰部到肋骨到前胸,鲤鱼与莲花。“你双标!”我委屈地看着他,“凭什么不让我文?”“你要是年纪大了不喜欢了怎么办,洗掉很疼的。”

我斜眼看他,“你就编吧。”

陈舟舟环住我的腰,把我挪到他的腿上,“我不想让别人觉得你是可得的。”

我疑惑地看着他。“大家对文身的女孩有偏见,”他直直地盯着我,“我只想就我知道你的风情。”“切,那你还文。”

他大笑,“哈哈哈,我骚,谁不知道啊。”

假期,我们去了尼斯,在地中海边的旅店里,在夜深人静的礁石上,夜以继日地做爱。海浪打在咸湿的风中,他支起我的身体,“张张,你怎么能那么美,怎么能那么美。”

我撩起一边的长发,“咯咯”地笑,他一下子翻身将我压在身下,“要是有人和我抢你,该怎么办呢?”

我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吹气。他抚过我的肩头,猛地低头啃咬我的乳房。我吃痛打他,他却反手扣住我,“你只能是我的。”

临回南安普顿的夜晚,我们在酒店的露台遇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法国老头。瘦小的身板,明明是浑浊的眼球看着你,却活生生觉得透亮透亮的。

他说着口音极重的英文,谈到尽兴处手舞足蹈地挥动着肢体语言。末了,他眺望着远处错落的房屋,对我说:“Girl,you’re the most wonderful Asian women I’ve ever met.(姑娘,你是我见过最美妙的亚洲女孩。)”

站在一边的陈舟舟玩笑般地宣誓主权:“Hey, I can speak English.(喂,我是能说英文的。)”“So what?(那又怎么样?)”他转头看着我,笑意盈盈地说:“You deserve better.(你值得更好的。)”

陈舟舟立即紧紧地搂过我,“Too late.(晚了!)”

现在想来,我当时一心想着嫁给陈舟舟,所以临近毕业时,天天在他耳边磨着他回国。

我设想过太多未来,我以为我的将来会一直有他。

只要能拉着他回国。

我扣紧他的腰,“别干这些了好吗?我们一起回国吧。”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着我的额头,没有说话。

陈舟舟最终还是回到了北京,过上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日子。他说:“我想做个正常人。”

而我终是没能拗过母亲的安排,回到了上海。她对我和陈舟舟的感情只有一个要求:“一起来上海”。可是怎么可能呢?他是独子,并且有一个更为强势的家庭。

我们无数次地争吵,又无数次地和好。密友总是打趣我,“你们分不了手的,就准备这样相爱相杀一辈子吧。”我笑道:“难说。”

他曾试着调到上海来工作,半年后因种种原因,还是回京了。我得了空便赴京找他,可成人间的异地恋远比学生时代艰辛。我知道他还是偶尔会做以前的行当,他不避讳我,我也选择缄默。妈妈说:“他是在消耗你的青春。”

我在相亲市场上很快就有了1、2、3号备胎,于是那晚我在北京崩溃了。我朝着陈舟舟哭喊:“跟我回上海好不好?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快顶不住了,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我说的是实话,这一年来,我几乎精疲力竭。

他直接将我摁倒在床上,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一下子就哭了,他低头吻我的眼角,他的眼眶竟然也是湿的。

可他最后给我的答案是:“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我只求你留在北京。”

我觉得我的爱情已经完了。我冷眼看着他退出我的身体,再也没有说话。

次日,我去了警察局,告发陈舟舟贩毒和聚众吸毒。我把每一个有印象的地点都说了出来,我觉得警察甚至想让我做尿检。

一周后,陈舟舟给我打了个电话:“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我反问他:“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他沉默了半晌,“舍不得。”

很久以前我曾经问过他不会出事吗?他说:“总有一天会,但压得过去。”我又问,不怕有人举报吗?他轻描淡写地说:“谁举报,谁进去呗。”

看来他没有说谎。

搁下电话后,我直接蹲在马路上,整个世界都静止了,没有了触觉。

直到路灯亮了,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我做过很多错事,但这是我唯一后悔的事。我终于开始哭,止不住地哭,可惜已经没有用了。

生活最终还是回到了按部就班的轨道上,上海隔绝了他的一切消息。此后的两年内,我见过不少男人,其实不乏有过交往的,但似乎都只是人生的匆匆过客,而每天上班打卡的日子则是日复一日。我同母亲说我要去北京。她说:“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离开了我们,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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